偏我來時不逢春

和徐斯言在一起三年。
他事事順從,從不和我吵架。
朋友都羨慕我有個情緒穩定的男朋友。
可我窺探了他和前女友的過去。
他們吵架、崩潰,又和好。
他爲她歇斯底里,也爲她欣喜若狂。
分手的念頭從那天起就種下了。

-1-
種子破土冒芽是在一個陰雨天。
我坐在他車裏,故意點開男同事的語音。
「沈舒月,不管你拒絕我多少遍,我都不會放棄的。」
對方明知我有男友,卻窮追不捨。
拒絕過,躲避過,他愈戰愈勇。
我期望徐斯言能說些什麼。
可他只是輕笑着調侃一句:
「魅力不小。」
此外再也沒有多餘的情緒和語句。
彷彿我被人追求這件事與他無關。
我問他:「你爲什麼從來不會喫醋?」
「爲什麼要喫醋?我信你。」
一貫的理智冷靜。
他從來不會爲我牽動情緒。
我又問他:「我和異性交往,你的底線到哪裏?」
他握着方向盤,目不斜視:
「沒有肉體出軌吧。」
「我喜歡上別人也沒關係是嗎?」
他瞥我一眼:
「如果你喜歡了別人,告訴我,我願意尊重你。」
我拳拳都打在棉花上。
熟悉的無力感是我這三年的日常體驗。
可看過那些東西之後。
怎麼就突然難以忍受了呢?

-2-
車尾驀然傳來一陣撞擊țų⁰。
他眼疾手快地橫過手臂護在我身前。
好在前面沒車,沒有連環追尾。
我和他一起下車查看情況。
後車一輛保時捷上下來一對吵嚷的男女。
男人臉色難看:
「都怪你吵吵吵,撞了吧。」
「我爲什麼跟你吵?你心裏沒點數?」
「行了,姜雨晴,你有完沒完!人家看着呢!」
女人轉眸看向我們。
目光交匯間,徐斯言的手機突然摔在地上。
他這雙手可以穩定操作一臺精密的外科手術。
此刻卻拿不穩一臺手機。
我彎腰幫他撿起。
突然就有點想笑,笑世事過分巧合。
一週前,我在這手機上看過這個女人的臉。
一週後,她就活脫脫站到了我面前。
像是在提醒我,他們緣分未盡。
而我和徐斯言婚期將至。

-3-
徐斯言的大 G 足夠結實。
這麼一撞,也只是蹭掉了點漆。
相比起這點皮外傷,對方的保時捷卻受損嚴重。
男人說:「抱歉,我女朋友剛跟我吵架,一時沒注意,咱們走保險吧?」
徐斯言擺擺手:「算了,不用了。」
雨勢變大,他展開一側風衣。
把我護在懷裏送回車內。
車子繼續行駛。
後視鏡裏,姜雨晴的身影逐漸縮小再縮小。
可她眼底的眷戀卻不斷放大再放大。
我能看見,徐斯言必然也盡收眼底。
雨淅淅瀝瀝落在車窗上。
我側眸看着徐斯言。
企圖在他臉上搜刮些什麼。
他鎮定自若地開着車,看不出一絲異樣。
車停在目的地。
他說:「到了。」
我愣了愣,搖下車窗:
「我剛剛纔在這裏上的車。」
「斯言,我是要下班回家,不是去上班。」
他剛把我從律所門口接上,竟又把我送回原地。
他愣了愣,合上車窗,重新啓動車子。
暮色滿天,車流熙攘。
我心裏像這車道般堵得厲害。
他們之間的重逢沒有隻言片語。
我卻在無聲處聽見一道又一道驚雷。

-4-
我和徐斯言開始於一場陰差陽錯的相親。
我走錯了包廂,他認錯了人。
我們坐在一起聊天。
從一開始的拘束到後來越聊越投緣。
我們都愛看諾蘭的電影,最喜歡的作家都是川端康成。
連喜歡釣魚這種沉悶的愛好都罕見地對得上。
不知不覺聊了一個小時。
我們互加了微信。
直到他真正的相親對象出現,我們才發現自己聊錯了相親對象。
事後,徐斯言沒有刪掉我的微信。
我也留他在我通訊錄裏。
我們兜兜轉轉又在一場相親上遇見。
這次我們沒有相錯人。
我們面對面再次坐在一起。
他彎脣:「看來我們確實有點緣分。」
我問他:「上次相親沒成嗎?」
他反問:「你也沒成嗎?」
「找一個都喜歡諾蘭、川端康成和釣魚的不太容易。」
他笑了笑:「那要不要跟我試試?」
一句輕盈的話就這麼重重鑿進我心裏,開啓我和他的三年戀愛。

-5-
車子途經剛剛追尾的地方。
透過車窗,我看見姜雨晴仍舊停留在原地。
她被男友丟在那裏獨自哭泣。
如一朵蔫蔫的玫瑰在風雨中飄零。
徐斯言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一瞬間繃緊了。
車子剎停在她身邊。
徐斯言快速解開安全帶。
他沉着臉下車,跑過去時腳步匆匆。
含着怒意的吼聲傳來:
「姜雨晴,你他媽沒看見這麼大雨嗎?」
「你就這麼站在這裏淋了一小時?」
沉穩如他,很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我抿着脣,靜靜看着他在我面前爲了另一個女人動怒。
姜雨晴低着頭哽咽:「阿言,你從不會像他這樣把我丟在路邊。」
後視鏡裏,我看見徐斯言逐漸溼透的後背。
以及那雙微微顫動的手。
他們一個始終站在原地,一個兜兜轉轉繞回原地。
我突然覺得我纔是局外人。

-6-
姜雨晴上了車。
她坐進車後座,接過他遞來的紙巾。
他目光終Ṫųₕ於轉向我:
「她是我朋友,我們先送她回去吧。」
既然是朋友,那先前爲什麼不打招呼?
我沒有問,也許是因爲我知道答案。
中途路過中藥店,他下車幫我拿藥。
姜雨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是他前女友。」
她見我不說話,又幽幽說了句:
「感情真的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她的話裏透着很濃郁的不甘。
畢竟她和徐斯言相愛五年。
論時間長度亦或感情濃度,我都屈居下風。
姜雨晴不知道,一週前她深夜發信息給徐斯言求複合。
他戒菸好久,卻破天荒在陽臺上抽了半盒。
他的手機不設密碼。
坦蕩得從沒讓我有過一絲懷疑。
可我破天荒地偷看了他的手機。
他跟她說:「我快結婚了。」
不是我愛我女朋友,也不是我不愛你了。
而是一句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我快結婚了」。
我記下了她的微信號。
順藤摸瓜找到她其他的社交賬號。
她保留了所有他們愛過的痕跡。
他們大學相識,彼此初戀。
他送她定製的情侶樂高,爲她搭了三天三夜。
他送她手寫的情書,一年一封。
他送她一顆以她名字命名的Ṭű̂ₓ星星。
他也送我昂貴的禮物,可他送她的每一件禮物都藏着我不曾收到的心思。
她和異性接觸,他故意當着對方宣示主權。
他不准她和其他男人說話,不准她對其他男人笑。
她笑他泡在醋缸裏都醃入味了。
他會趁機吻她:「嗯,你親親酸不酸?」
她吵架鬧分手,還沒走出三步就被他從身後緊緊抱住。
他紅着眼說:「姜雨晴,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他們愛得恨海情天,最後分得拖泥帶水。
我像個小偷一樣偷來他們的回憶,然後一點點拼湊成一個我全然陌生的徐斯言。
原來穩重自持的徐斯言也會甜言蜜語哄人。
原來理智冷靜的徐斯言也會求着不要分手。
原來冷淡漠然的徐斯言也會熱烈地愛一個人。
他可以鮮活至此。
只是那些笨拙他從未給過我。

-7-
我偏頭看向窗外,雨已經停了,地上溼漉漉的。
徐斯言提着大袋中藥走過來。
他肩寬窄腰,身姿挺拔,走路昂揚。
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相親對象多好。
各種條件擺上桌,他足夠優質。
任誰看都是結婚的不二人選。
可我在滿桌的現實條件裏苛求他的心。
是我在相親市場裏犯了大忌。
我收回視線,淡淡開口:
「我不喜歡乘涼,我怕冷。」
我不要乘涼,我就想躺在暖融融的陽光下。
我想和他吵,和他笑,和他鬧。
我希望他熱烈笨拙地愛我。
濃廕庇日,可我偏偏渴求烈陽。

-8-
他先把姜雨晴送到了家。
然後車子最後停在我家門口。
「我們分手吧。」
車窗外的潮意沁入我的眼睛。
所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眼前霧濛濛的。
他拉住我不讓我下車,執意要一個理由。
我和他相親認識,交往三年,婚期已定。
一切水到渠成,只差臨門一腳。
他要個理由合情合理。
我開口問他:「你覺得合適和相愛哪個重要?」
他沒有猶豫:「合適。」
我突然鼻尖一酸,嗓音終於哽咽:
「爲什麼就不能兩個都重要呢?」
我在網上看過一句話:
【穩定的情緒和濃烈的愛意無法共存。】
【因爲愛從來不會讓人理智。】
他知道我話裏的意思,可他答不上來。
他只能選擇沉默。
於是我替他答了:
「因爲愛讓人失去理智,而婚姻力求穩定。」
「徐斯言,我討厭你的理智,我討厭我的合適。」
我下車,一步步往家門走。
突然想到她鬧分手的一次。
她下車走了不到五步就被他從身後抱住。
那次他哽咽着求她別走。
她在社交軟件裏說:
「真正愛你的人不會讓你輕易走掉。」
我放慢了步伐。
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
短短的距離我彷彿走了一生。
我走了一生都暢通無阻。

-9-
第二天晚上,朋友聚會。
我失魂落魄,輸了好幾次遊戲。
實在喝不下了,妥協選了次真心話。
朋友問我:
「你 18 歲的生日願望是什麼?」
我垂眸,又拎起酒瓶給自己倒滿一杯。
仰頭就想灌下去,卻被朋友奪走:
「哎哎哎,不許喝了,剛都說好選真心話了。」
「必須說實話啊,不然天打雷劈。」
包廂裏,懷舊的粵語歌低吟淺唱:
「期待你陪着我不登對都有趣」
「就趁你快樂問你喜歡誰」
「你卻說是否指戀愛伴侶」
「若是那種自問怕累」
我的眼淚突然決堤。
我想起高中三年我追逐着他的背影。
想起大一那年,他在另一個城市談了女朋友。
此後,我在大學裏看見一個像他的背影就莫名紅了眼眶。
他的背影成了我曠日持久的後遺症。
後來再見面的時候,我終於鼓起勇氣走向他。
那天,我故意走錯包廂。
因爲在我心裏,他是對的人。
我暗戀他那麼多年,他的喜好我瞭如指掌。
我故意迎合他。
第二次相親,與他同個醫院同科室的伯伯熱心給我介紹對象。
他問我想要什麼樣的。
我把所有條件都瞄準了一個人。
於是那天出現在我面前的只能是他,只會是他。
我終於聽見自己破碎的哭聲:
「十八歲的生日願望是……」
「希望徐斯言看見我。」
後來,徐斯言看見了我。
可他眼裏沒有我。

-10-
酒醒後,頭痛欲裂。
家裏還備着些醒酒茶。
是平日裏我給徐斯言準備的。
他不值班的時候會和朋友喝點酒。
他酒量一般,有時候喝多了,他朋友就喊我去接他。
每次我把他帶回家,給他煮醒酒茶。
他看着我忙碌,總有些歉疚:
「我還是戒酒好了,老麻煩你。」
我說:「沒關係,我不怕麻煩的。」
那時候,我是真的想過給他煮一輩子醒酒茶。
我起來煮了一杯給自己。
手機上躺着徐斯言的信息。
看到他的名字,我心口發緊。
愣了半晌才查看。
是昨晚十點發的。
【分手的話你隨時可以收回,我不介意。】
【如果你還是堅持,就由我去跟兩邊爸媽說吧。】
他想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退婚是件大事,無數問題接踵而至。
酒店、蜜月旅行、婚慶、婚紗照……
訂金泡湯不說,面對父母纔是真正棘手的難題。
決定是我做的,我沒理由推他出去擋槍。
於是我回復他:
【我自己會跟他們說。】
【我們退婚產生的損失都由我承擔吧。】
過了一會,他纔回:
【舒月,我不計較這些,你不需要這樣。】
他總是溫柔。
剛在一起那會,我覺得他的溫柔像是海浪拍在心上。
後來置身其中,才覺得那些海浪打在心上又冷又硬。

-11-
喫早飯的時候。
斷片前的最後一縷記憶驀地冒出來。
昨晚,朋友見我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得撕心裂肺。
就自作主張拿手機想打給徐斯言。
迷糊間,我一把按住她的手機。
「別打給他,我們分手了。」
一傳十,十傳百。
我很快便接到了閨蜜的電話。
她開口就問我:「你捨得嗎?」
我倆高中同桌。
這麼多年,我的心事欲蓋彌彰。
她都看在眼裏。
高中畢業那天,她給我拍照。
費盡心思把徐斯言帶進了背景。
那是我和他第一張合照。
我在鏡頭前比耶,他在我身後經過,留下一道背影。
只是一個背影,卻令我珍而重之。
那時閨蜜說:「這就是姐們送你的畢業禮物了。」
如今她略有遺憾地說她精心準備的結婚禮物送不成了。
我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來是什麼。
但想想也不重要了。

-12-
我把我的決定親口告訴了父母。
我媽蹭地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
「你知不知道像阿言這樣的男人,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你把他流回市場上,分分鐘要被人搶走的。」
「你都快 30 歲了,你在想些什麼呢!」
一旁沉默的父親及時挺身而出。
把喋喋不休的母親推回廚房裏。
油煙機的轟鳴聲中。
我隱約聽見父親嘆了嘆氣。
他說:「這箱堅果是閨女上次拿回家的,斯言給買的。」
「他倆處了三年,他都不記得咱閨女不喫這些堅果的。」
「唉,我說這婚退了也好……」

-13-
過了父母那關,我和徐斯言處理好剩下的事情。
我退回到一個人的生活。
日子平靜,我心裏竟然比從前安穩。
和暗戀多年的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坐着一葉小舟渡過遼闊大海。
我患得患失,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會離開。
我守着我的小舟,生怕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如今風浪終於卷翻了船,我反倒安心起來。

-14-
徐斯言會偶爾出現在我朋友圈的點贊列表裏。
但是我們再沒見過面。
我們各自回到自己的軌道。
我全身心投入工作,也認真生活。
日子如潮水向前奔湧。
一晃半年,我在路上遇到徐斯言。
姜雨晴小鳥依人地挽着他的手臂。
他笑着和她漫步在街頭。
我沒有太過意外。
他們心裏都還有對方的位置。
再走到一起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心裏免不了隱隱作痛。
但我依然慶幸。
我慶幸我及時放了手。
他在我身邊這三年從沒有笑得真切過。
至少如今他是真的開心。
他們沒有看見我。
我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那三年會湮滅在他遼闊的人生裏。
我也會慢慢忘記他背影的長短。

-15-
又過了一個月。
我去 C 城法院開庭,遇到了大學同學陳敘。
他對我說:「沈舒月,好久不見了。」
非常巧合的是,他是對方律師。
開庭在一間很小的屋子裏。
原告和被告的桌子幾乎挨在一起。
陳敘低聲和我吐槽:
「這距離伸手就能互毆了。」
結果他一語成讖。
開庭過程中,被告撲過來和原告打起來了。
混亂中,被告差點傷及我。
幸好陳敘眼疾手快拉住被告。
結束後,我和他作爲兩邊律師捱了法官一頓批。
他唉聲嘆氣:
「上輩子作孽,這輩子學法。」
我跟在他身後,忍不住笑。
他收住腳步,回頭看我。
「沈舒月,現在看到我背影不會再哭了吧?」

-16-
陳敘就是大學時候那個背影和徐斯言很像的男生。
大一某天下課。
陳敘走在我前面。
我恍惚地一路跟着他。
他偶爾回頭,看我眼睛紅紅。
眼神里滑過一絲困惑。
因爲不在一個班級,我和他並不熟。
回宿舍都是這條路。
所以一開始他也沒當回事。
直到又過了幾天,他和另ŧų⁸一個男生一起走在前面。
男生突然拉着他調轉方向,往籃球場走去。
在籃球場入口,他們才停住腳步。
男生指着跟過來的我:
「看吧,我就說她是在跟你吧。」
「你小子什麼時候惹桃花債了?」
「還把人弄哭了。」
陳敘一臉「見鬼了」的表情。
那是我和陳敘第一次正式認識。
後來,我把真相告訴了他。
他拿着那張徐斯言的背影照嘖嘖稱奇:「還真挺像。」
他和徐斯言身高體量都相似。
走路的姿態也很相像。
但是徐斯言清風朗月,溫潤內斂。
而陳敘陽光開朗,自由肆意。
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後來,我和陳敘慢慢熟悉。
我再看着他背影恍神的時候。
陳敘會扭頭叫我名字。
「沈舒月。」
「不要愛一個只留給你背影的人。」
「去愛一個面朝你奔赴的人。」

-17-
走之前,陳敘盡地主之誼請我喫了頓飯。
「聽說你快結婚了,恭喜你得償所願。」
其實大二的時候,陳敘追過我。
那時候,我心裏始終住着人。
我沒辦法釋出空間給任何對我示好的男生,也包括他。
後來陳敘自覺退回朋友的位置。
我淡聲道:「退婚了,我們分手了。」
他手一頓,挑了挑眉。
卻沒有問我原因。
我們在車站前告別。
轉身的時候,他叫住我:
「沈舒月,從前我覺得自己來得太晚。」
「但是現在也許我來得剛好。」
「我們能不能試一試?」
我回首朝他笑:
「我們都快 30 歲了還禁得起異地戀嗎?」
「陳敘,這不現實。」
坐在候車廳裏。
我想起從前問徐斯言那個合適和相愛的問題。
我在徐斯言那苛求愛情,卻又用合適爲由婉拒陳敘。
我們這輩子究竟要走多少條彎路,撞多少道南牆。
才能讓這個問題得以兩全?ţú⁵

-18-
半個月後,陳敘親自把答案送到了我的面前。
那天清晨,我像往常那樣走進律所。
經過隔壁辦公室,看到了坐在辦公桌後的陳敘。
他跳槽進了我的律所。
他把他的一切都搬到了我所在的城市。
我以爲,爲一個人換一座城是年輕時候纔會做出的瘋狂事蹟。
他在本該圖安穩的年紀做出此番舉動。
我很明白,他沒想過回頭。
我說:「陳敘,你一定是瘋了。」
他帶着答案有備而來:
「沈舒月,我來不是逼你做決定。」
「慢慢靠近你是我的誠意,接不接受是你的自由。」
「你要是一直都愛不上我,你吊着我一輩子也行。」
大學時候他告訴我:
「不要愛一個只留給你背影的人。」
「去愛一個面朝你奔赴的人。」
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原來那道合適和相愛的題並沒有多難。
因爲,愛會迎萬難。
徐斯言解不開的題,陳敘卻解得輕巧。
那一刻,我平靜許久的心掀起了波瀾。

-19-
這一次輪到我盡地主之誼回請他喫飯。
服務員引我們入座。
我坐下才發現,隔壁桌是徐斯言和姜雨晴。
徐斯言先開口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舒月。」
姜雨晴也朝我笑了笑:
「真巧啊,他是你男朋友嗎?」
陳敘向來是社牛體質。
直接接過她的話:
「目前還不是,我還在追。」
徐斯言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動。
我們開始上菜的時候。
隔壁的徐斯言接了個電話,表情驟變。
「奶奶走丟了,我們別喫了,一起去找找。」
姜雨晴攔住他:「老人家出去走走而已,你太緊張了。」
徐斯言蹙眉,臉色有些難看。
「我奶奶有阿爾茲海默症,你又忘了嗎?」
姜雨晴顯然忘了,神色尷尬地抽回手。
我想起什麼,叫住徐斯言:
「奶奶出門應該有戴定位手錶,你打開 app 看看。」
那隻定位手錶是我買給他奶奶的。
有即時定位功能,專門爲容易走丟的老人設計的。
徐斯言趕緊查看,果然從 app 上鎖定了奶奶所在的位置。
他立刻起身,走之前遞給我一個感激的眼神:
「舒月,謝謝你。」
他倆走向門口的時候,我正好去洗手間。
於是我聽見姜雨晴邊走邊跟他說:
「你有沒有覺得她朋友的背影和你很像?」
他頓了頓才說:
「是嗎?沒注意。」

-20-
喫完飯,我陪陳敘逛超市。
他剛搬家,家裏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添置。
正趕上超市做活動,買夠一定金額就能抽獎。
他買了一大袋,最後有三次抽獎機會。
前兩次,他只抽中謝謝惠顧。
他把第三次機會交給我。
我運氣爆棚,一抽就抽中了土耳其雙人旅遊大獎。
正好快到勞動節。
於是陳敘提議:「舒月,我們一起去旅遊吧。」
免費的機酒,還是我抽中的。
我當然沒有跟他客氣。
晚上回到家,我收到徐斯言的信息。
【奶奶找到了,她太久沒見你想你了,一個人跑出去找你。】
【奶奶人沒事吧?】
【沒事,就有點嚇到了。】
【我過幾天去看看她。】

-21-
去看徐斯言奶奶那天,他也正巧在。
他奶奶又忘了我和他退婚的事。
拉着我的手,百般親切地喊我孫媳婦。
我不好戳破,只好順着她。
離開的時候,徐斯言問我:
「五一有時間嗎?請你喫個飯。」
「奶奶的事謝謝你。」
我搖搖頭說我要跟朋友去土耳其旅遊。
我和徐斯言本來蜜月旅行定的就是土耳其。
他眼神晃了晃:
「是上次喫飯碰見的那個朋友嗎?」
他見我點頭,囁嚅着想說什麼。
半晌他又咽了回去,只是朝我笑了笑:
「祝你旅途愉快。」
「謝謝。」

-22-
我和陳敘在土耳其玩了五天。
他是個好旅伴。
旅途中,他百般照顧我。
在伊斯坦布爾,我們去了純真博物館。
我很早就看過《純真博物館》這本書。
卻是第一次真正踏進這座現實中的博物館。
裏面有一面淡黃色的牆。
上面是女主角抽過的 4213 根菸頭。
男主角一一帶回,做了標註。
陳敘看我紅了眼眶,笑我多愁善感。
「我要是收藏你這麼多私人物件,你不得罵我句變態啊!」
「我纔不會,我肯定感動得稀里嘩啦。」
後來在卡帕多奇亞。
晨光微熹的時候,我們出發去坐熱氣球。
數百隻熱氣球升空。
我站在升高的熱氣球裏。
腳下是卡帕多奇亞童話般的奇特地貌。
在這個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
他打開一段視頻給我看。
裏面是無數張我跟在他身後的照片。
他用自拍的方式偷偷記錄了無數個我。
陳敘湊近我說:
「沈舒月,我也有座純真博物館。」
「我喜歡一個人,我一直在等她。」
「等她有一天,不再追隨着一個背影。」
那時候,我只以爲他拿着手機在玩什麼遊戲。
沒想過他用前置攝像頭對準了我。
那些我貪戀他背影的舊時光裏。
有人曾爲我故意放緩腳步。
我眼前起了一層霧:
「你變態啊,偷拍我這麼多醜照!」
「你有點雙標了,欺負我沒拿過諾貝爾獎?」

-23-
回程的飛機飛行時間將近 11 個小時。
我是在睡夢中被一陣劇烈顛簸驚醒的。
持續顛簸後,飛機又劇烈地上下晃動。
彷彿下一刻就會在空中解體。
我和陳敘對視一眼,意識到情況不對。
有很多乘客紛紛掏出手機,準備遺言。
整個機艙內的空氣都緊繃到極致。
我打開手機,手指顫抖着給閨蜜發去遺言。
考慮到父親有高血壓,我不敢直接發給他們。
如果有個萬一,閨蜜會代我轉達。
此時國內時間,她估計在睡覺沒看到。
我沒有收到迴音。
飛機突然被快速拉昇。
雲朵重重砸在我身旁的窗戶上。
陳敘握住了我冰涼的手。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回握。
生死之際,他沉聲問我:
「沈舒月,我們在一起好嗎?」
下一秒,飛機突然急劇下墜。
我閉上眼睛,聽見自己說好。

-24-
我和陳敘ťűₙ手牽手走出機場。
我沒想過我會在這裏看到徐斯言。
此時是凌晨五點。
他站在接機的人羣裏,焦急地來回張望。
像是等了很久。
看到我走出來的剎那間,他紅了眼眶。
他緩過神來,目光才落在我和陳敘牽着的手上。
我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我走到他面前,他抬了抬手好像想抱我。
又意識到不合適,他暗暗垂下手。
我聽見他嗓音沙啞: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好像有話想說。
我支走陳敘,讓他先去停車場拿車。
他點頭,接過我的行李箱。
走之前瞥了徐斯言一眼。
陳敘一走開,他開口問我:
「舒月,爲什麼你從沒告訴過我?」
我聽不懂。
直到看到閨蜜發給他的視頻。
我才恍然大悟。

-25-
那個視頻裏記錄了我漫長的暗戀故事。
她用手機曾拍下無數畫面。
我揹着書包默默走在徐斯言身後。
我在草稿本上寫滿了他的名字。
我告訴閨蜜我暗戀成真的消息。
甚至還有半年前我喝醉時。
朋友偷偷錄下我哭着說那句真心話的視頻。
數不清的畫面細細描繪出我那場盛大而沉默的暗戀。
這就是閨蜜原本打算送我的結婚禮物。
我眼眶溫熱,卻不是因爲徐斯言。
我打開手機。
看到微信裏她的回覆。
「沈舒月,你他媽不準有事!」
「都是徐斯言這個王八蛋,不然你不會坐這班機!」
那份沒送出去的結婚禮物。
被她當作一種報復發給了徐斯言。
她告訴他,我的飛機出了事故。
故意捅他一刀,不想讓他好過。
如果我無法落地,她要他餘生難安。

-26-
我退出了視頻。
轉而看向徐斯言。
我曾經裝作無意地來到他身邊。
掩藏起那段青春往事。
如若我們之間談不上兩情相悅。
那我的一往情深對他只是種負擔。
我從來沒想過以此捆綁他。
「這是她本來準備送我的結婚禮物。」
「後來婚不結了,你也沒必要知道的。」
「抱歉,大半夜打擾你了。」
他的眼神始終凝視着我:
「舒月,我們之間談不上打擾。」
「我從來不知道你喜歡我這麼多年。」
「如果很多事我早些知道,也許……」
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打斷了他。
是陳敘打來的。
我剛要接起來。
徐斯言扣住我的手腕。
他突然冒出一句:「我跟她分手了。」
他和姜雨晴糾纏了這麼多年。
最後卻沒能圓滿。
「你不必告訴我的。」
他的眸光很深。
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我。
「舒月,你可不可以別跟他走?」
從前我盼着他喫醋。
我刻意試探,要他多在乎我一些。
可他的心始終像座大山巋然不動。
如今沒有了喫醋質問的身份,他卻開始介意。
人生總是事與願違。
他在初春送來了那個冬天我最想要的一件厚棉襖。
可我早就輕裝上路。
我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
我對他說:
「我跟他在一起了。」
「斯言,你回去吧。」

-27-
再見到徐斯言是在一週後的高中校慶。
我走在熟悉的校園裏,遇到了他。
他站在高高的旋轉樓梯上。
目光和我相觸。
我一下子就想起高一初見他那天。
也是在這座旋轉樓梯下。
我穿着媽媽爲了省錢非要我穿的一件哥哥的外套。
在樓梯下經過時,聽見頭頂上傳來一陣男生們的鬨笑。
回頭,看見徐斯言和幾個男生站在樓梯上。
「斯言,怎麼有女孩子穿你這件男款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穿男裝還能跟妹子撞!」
我漲紅了臉。
徐斯言淡笑着替我解圍:
「男女同款沒見過?她穿着比我好看。」
「走了,上課了。」
那天,徐斯言像是一ẗů₄顆巨石落在我心上。
此後好多年,從未挪動分毫。
直到我遇見我的西西弗斯。
他終於想起來,眼神微動:
「舒月,原來我們高一就見過。」
「原來是那麼早的時候。」

-28-
學校的週年慶歷來有煙花表演。
操場上站滿了人。
我仰頭專注地看着煙花升空綻放。
忍不住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發給陳敘。
璀璨的夜空下,徐斯言低沉的嗓音從身旁傳來:
「你最喜歡的作家不是川端康成,是馬爾克斯。」
「你不喜歡釣魚,你喜歡攝影。」
「比起諾蘭, 你更喜歡斯皮爾伯格的電影。」
「你不喜歡喫辣, 也不喫堅果。」
「以後我會把你放在心上。」
「舒月, 換我走向你好不好?」
分了手,退了婚,他卻開始試着走向我。
漫天煙花綴滿夜空。
「斯言, 剛剛那個煙花居然是我們的校名。」
他抬頭望去。
那朵煙花早已消散, 無影無蹤。
「太晚了,我沒看到。」
「你要是早點抬頭就好了。」
他回頭看我。
眼裏蘊着千言萬語。
卻被我堵在喉間, 無從訴說。
他的笑容有些發苦。

-29-
散場後, 徐斯言說送我回家。
我指了指校門口那輛車。
陳敘就等在車旁。
徐斯言的眼神黯下來。
我上車,看到徐斯言轉身走遠。
我看過無數次他的背影。
卻是第一次看到那抹背影落寞至此。
他走路總是昂首闊步。
今日不知爲何腳步放得這樣緩慢。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烏龜般往前挪動。
那個背影在晚風中遠去。
18 歲的徐斯言一身白襯衫張揚在我的青春歲月裏。
28 歲的徐斯言終於褪下那件白襯衫走出我的人生。
身旁的男人早已不是滋味。
說話間透着點陰陽怪氣:
「彩票中獎了但過期了是什麼感覺?」
我輕笑:
「沒中過獎,不知道。」
「不過你該洗車了, 車裏有股酸味。」
他看了眼後視鏡:
「後面那輛大 G 說不定剛洗過,要換車嗎?」
我默默牽起他的手,手指滑進他的指縫間, 和他十指相扣。
晚風攜着花香一浪浪吹進車裏。
他勾脣,終於閉了嘴。

-30-
我們自卑過,內耗過, 膽小的暗戀者把心事藏了又藏。
十八歲的煙花在心底沉默啞火。
後來我長裙翩躚, 可偏我來時不逢春。
沒關係,熬過凜冬, 我們總會迎來一派燦爛春光。
春光之下, 有人會陪你看日落星出。
番外(徐斯言視角)

-1-
沈舒月問徐斯言那個問題的時候。
徐斯言心裏知道,那是一種變相的控訴。
和他在一起,她有無盡的委屈。
所以沈舒月下車離開。
他沒有阻攔的理由。
他給不了她想要的, 拿什麼留住她?
後來他們退了婚,她把鑽戒交還給他。
徐斯言心裏莫名有些難受。
他們相伴三年,他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沒接那枚戒指, 他說:
「你留着吧,不用還我。」
那枚鑽戒二十幾萬。
也許能抵消些他的虧欠。
可後來,快遞又把戒指送還到他手裏。
他才知道,她決心至此。
他不想心懷虧欠, 她亦然。
沈舒月就像是一杯熱茶。
清淡, 溫和, 不可或缺。
她提出分手之前。
她始終是他心裏最適合結婚的人選。
他想過喝一輩子熱茶, 也未嘗不可。

-2-
分手後,他和姜雨晴重新糾纏。
但是再走到一起, 他比從前倦怠了。
姜雨晴是個愛比天大的人。
她用無數種方式向他求證他始終愛她。
而他給的好像永遠不夠。
他永遠填不上她的缺口。
歷史一次次重演,兩個人都疲憊不堪。
他終於揮手斬情絲。
她歇斯底里地控訴他的時候。
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張恬靜的臉。
分手的那天,沈舒月沒有一句責怪。
她連哭都是竭力壓着聲音。
最後她交還戒指的那天。
她甚至還給他帶來了一大袋解酒茶的材料。
徐斯言離開姜雨晴。
可他不知道爲什麼腦子裏想到的人是沈舒月?

-3-
他收到沈舒月閨蜜的視頻。
他還來不及震撼。
她閨蜜告訴他, 沈舒月的飛機出了事故。
他一路飆車趕到機場。
她平安回來了。
她手裏牽着另一個男人的手。
徐斯言心裏彷彿下過一場暴雨。
他在終於確認自己心意的這天, 徹底失去了她。
他記得她說過還想看ťú⁰一次校慶的煙花。
他去了學校, 果然與她不期而遇。
漫天煙花下, 他試着挽回他們的故事。
她說出那句「你要是早點抬頭就好了」。
徐斯言心裏的悔恨無法抑制。
他的時機永遠不對。
他永遠晚了一步。
他看着她坐上那輛車, 離他越來越遠。
他看見她在車裏偏頭朝身旁人笑着。
徐斯言想起,那三年裏她也是這樣含着笑意看着他。
可那三年裏,他的眼裏沒有她。

-4-
他突然煙癮又犯了。
他去菸酒行買了包從前他最常抽的煙。
抽了一口,突然覺得沒那麼喜歡了。
又叫老闆拿另一種清淡點的。
可老闆說那種缺貨了。
徐斯言站在街頭。
隔壁的店裏傳出一陣音樂聲:
「最可怕是愛得太遲」
「只差一秒心聲都已變歷史」
「錯失太易愛得太遲」
「我怎想到她忍不到那日子」
他抽着從前的煙, 嗆出了眼淚。
他捻滅菸頭,把整包煙扔進了垃圾桶。
轉身上車的時候,他心裏悵然若失。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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