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要從三個女兒裏面選出太子妃。
大姐陸令萱才高八斗,精通琴棋書畫。
二姐陸引珠計謀無雙,熟讀孫子兵法。
我力拔山兮氣蓋世,要才華有力氣,要智謀有力氣。
阿爹決定在大姐和二姐之間抽籤決定人選。
我在旁邊喫瓜的時候看見了彈幕。
【才高八斗計謀無雙又如何?都是女主寶寶晉升路上的墊腳石罷了!】
【陸令萱可惜了,性格溫弱,不得太子的喜歡,還沒成親就被女主設計毀容,最後只能一輩子青燈古佛。】
【陸引珠纔可惜,本來都和心上人在議親了,陸令萱出家之後只能她頂上,婚後和太子相敬如冰,生產的時候被女主設計一屍兩命。】
【最後女主宮鬥成功,上位之後聯合朝臣打壓將軍府,陸將軍和陸幼魚在戰場被斷糧,五萬大軍全軍覆沒!】
我大驚失色,一掌拍碎了石桌。
「爹!我要當太子妃!」
-1-
阿爹看着滿地碎石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幼魚啊,深宮險惡,你這性子進去,免不了要喫虧的!」
大姐勸我:「三妹,你琴棋書畫一竅不通,皇家規矩森嚴,你適應不了的。」
二姐也勸我:「三妹,宮裏人均八百個心眼子,你去了之後大概就只剩下人均一百了。況且深宮拘束,你喜歡自由,爲何非要自投牢籠呢?」
我心知阿爹和姐姐們疼愛我,不忍心我去宮裏被磋磨。
但我不可能明知結局,仍然眼睜睜看着姐姐們去送死。
我隨手撿起拳頭大小的石塊,五指用力。
石塊在我指間化爲細碎的粉末,隨風紛揚。
「一切規矩和詭計,在絕對強大的實力面前,都只是紙老虎罷了!」
我當太子妃的事兒就這麼定下了。
次日,皇后娘娘就將我接Ţũ̂ₕ進宮中,讓掌事宮女教我規矩。
【怎麼是陸幼魚進宮了?她那點腦子還沒我早上喫的豆腐腦多!】
【這把肯定是落地成盒,陸幼魚這蠢貨連新手村都過不了,她還不Ṱųₔ知道掌事宮女是女主寶寶的人,早就準備好了手段給未來太子妃一記下馬威!】
【唉,雖然很可憐,但宮鬥文裏像陸幼魚這種腦子絕對活不過三章。】
彈幕開始打賭,我能在女主手底下活到第幾天。
-2-
掌事宮女一見到我就開始挑刺。
「三姑娘,大紅衣衫太豔,首飾多金太俗,日後製衣便交給宮裏繡娘吧,不要將外面那些小家子氣的做派帶到宮裏。」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教你禮儀,皇宮可不像將軍府那般沒規矩,姑娘切記要認真學!」
掌事宮女將各種禮儀姿勢挨個爲我示範一遍。
然後趾高氣揚地揚了揚手裏的板子。
「三姑娘,請學着奴婢剛纔的樣子做一遍,若有錯漏,可是要挨手板的!」
我裝模作樣地揉了揉眼睛。
「剛剛沒看清,你再做一遍。」
掌事宮女面露不愉,又爲我展示了一遍。
我打了個哈欠:「你做得太快了,放慢速度再來一遍。」
掌事宮女怒視我。
「大膽!三姑娘是將皇后娘娘的吩咐當做兒戲嗎?!學習如此不認真,我定要去稟報皇后娘娘!」
我的嗓門比她還大。
「放肆!皇后娘娘讓你悉心教我禮儀,我只是讓你示範兩遍,你就不耐煩了,教習如此敷衍,我定要去稟報皇后娘娘!」
宮女和未來的太子妃,皇后會偏幫誰,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掌事宮女沒了囂張氣焰,在我的各種藉口之下,將所有行禮姿勢重複了八百多遍。
最後身體痙攣口吐白沫,累倒在地上。
我耳邊還沒清靜半個時辰,皇后便又送來了一個宮女教導我。
小宮女長得溫柔嫺靜,看上去十分好相與。
但我卻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因爲彈幕說,她就是女主柳芙霜。
-3-
【女主寶寶親自出馬啦!陸幼魚即將 out!】
【我還挺喜歡陸幼魚的,只可惜她遇上的是未來宮鬥冠軍柳芙霜,毫無勝算。】
【柳芙霜能贏到最後不是純靠女主光環的,掌事宮女被陸幼魚戲耍之後,她立刻有了危機感,自己親自出手啦,要將危險的敵人扼殺在搖籃裏!每一步都小心謹慎!】
柳芙霜對我溫柔和善。
教導我禮儀時認真負責,若我有不對的地方,她指出的時候也十分委婉。
絲毫不像是彈幕裏所說心機深沉的樣子。
即使我並沒有刻意打聽柳芙霜的消息。
但人多嘴雜,傳到我耳朵裏的也有不少。
柳芙霜原是九品小官家中的庶女。
三年前,她被嫡母強行送去八十歲老王爺的府上當小妾。
爲謀一條生路,柳芙霜進宮當了宮女。
因爲做事格外聰慧妥帖,被皇后娘娘看中,調到身邊當了近身侍女。一年前發現太子對柳芙霜有意,便將柳芙霜賜給太子當通房。
只等太子大婚後,柳芙霜便會被抬進東宮,成爲名正言順的侍妾。
合宮裏都誇讚柳芙霜爲人最是溫柔賢淑。
在太子出現之前,柳芙霜在我面前表現得也確實如此。
-4-
我在皇后宮中受教導的第三日,太子過來看望我。
柳芙霜正在給我奉茶。
我伸手去接,她卻突然手一抖,茶水全部翻倒在她的手背上。
我什麼都還沒說。
柳芙霜惶恐地跪地磕頭。
「奴婢手笨,求太子妃原諒!」
太子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將柳芙霜拉到身後護着。
他看着柳芙霜被熱茶燙紅的手背,滿眼心疼。
轉頭對我怒目而視。
「陸幼魚!我原以爲你是個大度爽朗的女子,原來也滿肚子都是後院裏的陰毒手段!」
我莫名其妙。
「我做什麼了?」
太子冷笑道:「還在這裏裝無辜?連一杯茶都端不穩了嗎?你敢說你不是故意要爲難芙兒?!」
我如實回答。
「是她自己打翻了茶盞,與我有什麼干係?」
柳芙霜雙眼含淚,擠出一個微笑,邊說邊像是怕極了似的,偷偷看我。
「太子殿下,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與太子妃無關,殿下生氣就罰奴婢吧!」
太子的腦子大概有些問題,聽見柳芙霜這麼說,竟然更加生氣了,揚言定要讓我長長教訓。
不是,柳芙霜都承認是她的錯了,憑什麼讓我長教訓?
但當太子就是可以爲所欲爲。
「既然你手腕無力,本太子便讓你好好練練力氣!這兩大缸是早上剛從玉泉山運回來的清泉水,最適合烹茶。你提着木桶把水分發到各位娘娘的宮裏去!不許讓人幫忙!」
兩大缸水,起碼能裝滿幾十個木桶,來回跑便要花費大半日的功夫。
我沉默不語,太子以爲我怕了。
「或者,你跪下給芙兒奉茶道歉,本太子便免了你的責罰,如何?」
這恐怕纔是太子的真實目的。
送水只不過是威逼我給柳芙霜跪下奉茶道歉的手段。
但他不知道,我有的是力氣。
我擼起袖子,兩手分別抓住兩個大石缸的邊緣,向上一舉。
我保持昂首挺胸的姿態,舉着兩個大水缸往外一路小跑。
周圍人驚得目瞪口呆。
柳芙霜面色發白,在太子耳邊柔聲規勸。
「殿下,若是讓皇后娘娘知道此事,恐怕會責怪殿下打了未來太子妃的臉面!」
太子急忙讓人攔住我。
我提着兩個大水缸開始旋轉。
靠近我的侍衛都被撞飛了出去。
正好砸到了不遠處的太子和柳芙霜身上。
場面一片人仰馬翻。
-5-
還沒走出皇后宮中的大門,就被皇后撞了個正着。
她震驚怒喝:
「這成何體統!還不趕快給本宮停下來!」
我停止旋轉,卻沒放下水缸。
「啓稟娘娘,太子殿下說這是對臣女的懲戒,臣女不敢不聽。」
皇后聽宮人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悅地掃了太子一眼。
「本宮的宮裏,還輪不到太țŭ̀ₒ子做主。陸三姑娘,把水缸放下,下去好生歇歇。至於柳芙霜,給太子妃奉茶也端不穩茶盞,看來是該練練腕力了。既如此,便由你將這兩缸水送往各宮。」
柳芙霜面容蒼白,卻也不敢分辯,直接跪下謝恩。
太子替她爭辯。
「母后此舉過於偏頗!芙兒在您身邊伺候三年,奉茶之事從未出過紕漏,若不是陸幼魚故意爲難,她怎會打翻茶盞燙了手背!未來太子妃如此惡毒,絲毫沒有容人的雅量,倒不如趁早換了的好!」
我下意識去看皇后的臉色。
果然十分難看。
全天下都知道,當今聖上曾經有一個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白月光狂妄放肆,對皇后娘娘多番挑釁,甚至揚言要讓皇上廢后。
皇后娘娘怒極,讓人打了白月光幾個巴掌。
便被皇上明旨斥責。
說她身爲皇后,卻心胸狹窄,沒有容人的氣量。
斥責的旨意,傳遍了前ƭŭₐ朝後宮。
甚至連民間都略有耳聞。
帝后關係一度降至冰點,白月光去世之後才略有緩和。
直到皇上立了皇后娘娘的養子二皇子爲太子,帝后才又在明面上恩愛如初。
如今太子這話,無疑是當面戳了皇后的心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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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罰了禁足。
皇后安撫了我,又與我長談一番。
「幼魚,本宮與你母親,雖算不上閨中密友,但總算相識一場,有幾句話還是要叮囑你。」
「皇上選中將軍府的女兒當太子妃,爲的不過是拉攏將軍府來穩固太子的地位。你與太子是否琴瑟和鳴並不重要,也不必在乎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你只管坐穩了太子妃的位置,旁人總越不過你去。」
「你與將軍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凡事不要與太子唱反調,傷了夫妻和氣,反而給了旁人趁虛而入之機。」
皇后句句懇切,都是經驗之談。
雖然不算爲我好,但確實都是真心話。
彈幕突然刷動。
【皇后說得這番話自以爲是看透了,實則她纔是被瞞得最慘的人。】
【太子其實是皇上和去世白月光的兒子,白月光怕自己去世之後,皇后會傷害她的兒子,便讓皇上假稱是宮外民女所生,抱給身子受損不能再生育的皇后撫養,又封爲太子。】
【皇后還以爲皇上是念及夫妻舊情,其實都是算計!】
【最後太子登基,加封亡母爲太后,皇后被圈禁宮中,唯一的女兒還被送去和親,嫁給八十歲的老頭子,公主在和親路上自殺了,皇后也徹底瘋了!】
【這主意是柳芙霜出的,有點唏噓,柳芙霜自己就是爲了躲避嫁給老頭子的命運才進了宮,結尾卻將另外一個少女送去嫁老頭子。】
【這是宮鬥,又不是鬥地主輸了還能再開一局,成王敗寇,當然要斬草除根!】
-7-
當時我只是想着不能讓姐姐重複悲慘命運,才執意進宮。
本想着,只要從現在就將女主打敗,便不會有之後的悲劇。
太子與我也算是青梅竹馬。
阿孃早逝,阿爹常年在外征戰,將軍府已無長輩看顧。
我和姐姐們便常住在外祖家。
外祖父是教導過先皇和今上的兩朝帝師,告老辭官之後在家裏開了間小私塾,世家子弟擠破了腦袋想進來聽課。
太子也偶爾會來聽幾堂課。
他會偷偷帶着女扮男裝的我出門遊玩。
給我買好喫的八寶糕,帶我看有趣的摺子戲。
他也曾在我的生辰時,爲我放了滿天煙火。
有一回出城踏青遇到山匪,他攔在我身前替我擋了一劍。
我一手抱住暈過去的太子,一手持劍帶他殺出重圍。
醒來後他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急匆匆地要找我,直到看到我才安心。
我想,我們總是有一些情誼在的。
若是女主不再是將軍府的威脅,就這麼和太子過一輩子,倒也不錯。
反正嫁誰不是嫁呢。
現在看了彈幕,我彷彿被當頭棒喝。
如果劇情設定太子和柳芙霜是情投意合的男女主。
即使我想辦法拆散了他們,仍然要提心吊膽,警惕隨時會出現新的危機。
要想一勞永逸,最好是斬草除根。
-8-
我被困在皇后身邊學規矩,找不到主動出擊的契機。
但幸好。
柳芙霜會把機會往我的手裏送。
太子獵得一頭罕見的白虎送給聖上。
聖上龍心大悅,特地舉辦了觀虎宴。
彈幕說。
【原著劇情裏,就是這裏柳芙霜把陸令萱的香囊裏添加了吸引老虎的香草,猛虎利爪毀了陸令萱的容貌!現在換成陸幼魚,估計也還是逃不過!】
【這一招是真惡毒!但無所謂我會溺愛女主寶寶,在後宮裏,想成功總是要踩着別人的屍骨的!】
【雖然知道柳芙霜就是靠惡女大女主出圈的,但還是略感不適,畢竟無論是原書的陸令萱還是現在的陸幼魚,都沒有主動得罪過女主,卻處處被算計!】
果然。
下一刻柳芙霜端着全套的衣衫首飾推門進來。
「太子妃,這是皇后娘娘命人爲您準備的衣衫,奴婢服侍您更衣。」
衣服換好之後,我隨手拿着香囊放在鼻下輕嗅。
「這味道倒是有些特殊。」
柳芙霜鎮定自若,若不是有些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她的緊張,從面上倒真看不出。
「這是太醫院爲後宮貴人做的驅蟲香囊,還有凝神靜氣的功效。」
我把香囊系在了腰間。
柳芙霜神色一鬆,低頭露出一個淺笑。
-9-
到了宴會時。
我私下悄悄與皇后娘娘說,想要和太子離得近些。
她以爲我是想通了,打算好好與太子相處,自然不會拒絕。
特地讓我和太子共用一張桌案。
我坐得離太子很近,殷勤地給他佈菜。
香囊一次又一次地貼在他的衣服上。
太子以爲我是找他求和,言語態度十分傲然。
「罷了,上次的事情孤不與你計較了。幼魚,芙兒她身世可憐,等你我大婚之後,我會求母后讓芙兒做我的側妃,日後你要與她好生相處,不要學那些婦人爭風喫醋。」
「你我是從小到大的情誼,我自然更加珍視你,便是再寵愛旁人,你在我心裏總歸是有地位的。」
我有些驚訝。
原來他竟然還記得與我的情誼。
我有過一瞬間的恍神。
隨即便釋然了。
真是好笑。
他的珍視,便是偏袒柳芙霜,逼我給她下跪道歉嗎?
我問:「若是柳芙霜爭風喫醋,又該如何?」
太子信誓旦旦。
「怎麼可能?芙兒她最是善解人意,上次你故意爲難她,她還勸我,不必爲此與你生氣,免得傷了日後的夫妻情分。」
我諷刺地笑了笑。
不再糾結於此。
我故意提起去年與外祖父外出遊歷時所見所聞。
太子對這些事最是感興趣,與我聊得Ṭū₁興致勃勃。
旁邊人都盛讚,我們成婚後定然是對恩愛夫妻。
站在我身後的柳芙霜,急得額上沁出汗珠。
她狀似好意提點。
「殿下和太子妃畢竟還未大婚,行爲舉止要注意分寸。」
我笑了笑,沒說話。
太子被打斷了興致,有些不悅。
柳芙霜上前給太子倒酒。
玉壺一歪,裏面的酒液就灑在了太子的衣袖上。
柳芙霜拿着絲帕子擦拭太子身上的酒液,聲音輕柔。
「都是奴婢不好,弄髒了殿下的衣袖,奴婢陪殿下到皇后宮中再換件衣衫吧。」
這兩人像是說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暗語。
只見太子聽了柳芙霜的話,原本有些不悅的神色也消了。
兩人的眼神勾勾纏纏,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但我自然不可能這個時候讓太子離開。
故意大聲喧譁。
「聽聞殿下獵得一頭白虎,這可是稀罕物,我還從未見過呢。」
衆人紛紛附和,眼裏都透露着期待。
太子神色得意,立即讓人把白虎帶上來。
白虎被鎖在籠子裏,閉着眼,精神懨懨地趴着。
太子聲情並茂地講述他獵得這頭白虎的經過有多危險,最後總結陳詞,表達了對皇上的無限敬意。
大臣和妃子都在誇讚太子對皇上的孝心感天動地。
只有我注意到,那頭白虎悄然睜開了眼睛。
金黃色的獸瞳直勾勾地盯着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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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白虎嘶吼一聲,猛地衝出牢籠,直撲我和太子的桌案。
太子嚇得肝膽俱裂,拉着柳芙Ťù₁霜的手逃到護衛身後。
只留我一人。
白虎衝着我撲過來,我直接對着它一頓拳打腳踢。
它被我打得有些怕,轉頭對着身上同樣沾上香囊氣味的太子撲過去。
侍衛制服不了正在發瘋的猛虎。
太子被咬斷了一條胳膊。
我這才上前制服了猛虎,然後撲到太子身邊,趁機調換了我們兩個香囊裏的草藥包。
裝作緊張萬分的樣子大喊:
「快宣太醫!殿下受傷了!」
烏泱泱一堆人圍過來。
皇上大怒,下令要徹查此事。
很快太醫就查出,問題出在香囊上。
太子的香囊是柳芙霜親手所做,她被帶去了天牢嚴刑拷問。
柳芙霜自然不可能承認,咬牙挺過了刑罰,堅稱自己是無辜的。
太子醒來之後,立即便讓人放了柳芙霜。
我氣得多喫了三碗飯。
繞着御花園跑圈的時候,遇到了燕鳴崢。
-11-
燕鳴崢是皇上的大兒子。
雖爲長子,卻只是皇上酒後強迫了一位宮女所出。
他的生母至死也沒有位分。
皇上心裏更是沒有他這個兒子。
已經年過二十五,不賜婚,不封王。
於是燕鳴崢只能日復一日地在宮裏做透明人。
我與他短暫地有過交集。
兒時隨母親參加宮中酒宴,不小心迷了路。
我遇到了在御膳房偷東西喫的燕鳴崢。
那時他已經十幾歲了,卻瘦弱得像個孩童。
我見他實在可憐,便求了外祖父幫幫他。
於是外祖父和皇上提出,在宮中爲所有皇子教學一年。
燕鳴崢也獲得了讀書的機會。
我們的交集並不多,只知道從那之後,他至少能夠喫飽飯了。
如今見他已經比我高出一個頭還多了。
想來這些年過得還不錯。
我不知他是否還記得我,只微笑點頭,算打了個招呼,轉身便想走。
燕鳴崢叫住了我。
「陸三姑娘。」
我回頭看他。
他神色猶豫,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道。
「以身爲餌太過冒險,希望三姑娘珍重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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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大驚。
爲他的這句話,也爲了彈幕所說的話。
【這不是後來給男主和女主下毒的大皇子嗎?他和陸幼魚認識?】
【我的眼睛就是尺!當初看的時候我就說這兩人有點貓膩,結果一羣懟我亂給角色拉郎配的!燕鳴崢的玉佩是魚,清清冷冷的院子裏只養了一尾錦鯉!就連隨手刻的木雕都是魚!總不能是因爲他愛喫魚吧?!臣妾此身從此分明瞭!】
【怪不得番外陸幼魚在前線身死的消息傳來,燕鳴崢突然發瘋毒死了男女主!我還以爲他是想當皇帝,結果轉頭他就自己服了毒,這對 cp 我先磕爲敬!】
燕鳴崢喜歡我?
看他目前看着我的神色,彈幕好像沒說錯。
我上前勾住他的肩膀,他一臉疑惑地俯身低頭。
我認真道。
「燕鳴崢,你要不要當太子?」
燕鳴崢驚詫地看着我。
我正在心裏醞釀,該如何和他解釋,再配合威逼利誘,才能讓他同意。
卻沒想到他只輕聲問了一句。
「這是你希望的嗎?」
我點頭。
現在的太子要是成功登基,我們全家都不會有好下場。
換了別的皇子,也未必會善待將軍府。
但既然燕鳴崢喜歡我,他當了太子,我嫁給他當太子妃,以後總能保將軍府一世平安。
而且燕鳴崢背後毫無勢力,最容易拿捏。
燕鳴崢神色認真堅定。
「好,既然這是你希望的,我一定做到。」
-13-
拿下了燕鳴崢,我還需要再拉一個盟友。
皇后娘娘這些日子很愁。
先祖有訓,身有殘疾者不得爲帝。
所以即使太子是她養育的,登基對她最爲有利。
她還是去勸皇上早日考慮改立太子之事。
卻沒想到被皇帝一頓訓斥。
皇后娘娘拉着我的手。
「幼魚,皇上雖然愛子心切,但朝臣遲早會上諫改立太子,你心裏也要有所準備,若是堅持嫁給太子,日後一旦生變,新太子首先要對付的就是將軍府。」
「唉,也不知太子如今怎麼樣了,他傷了手臂,情緒激動,不願見人。」
零星幾條彈幕浮現。
【不是吧?男主真殘了?這接下來的劇情還怎麼發展?】
【沒關係,皇上心裏只有他和白月光生的太子,就算是殘了,也會力排衆議扶他上位!】
【事實證明情敵的孩子養不熟,皇后娘娘對太子雖然比不得對親女兒那麼好,但也算是勞心勞力了,結果太子現在在背後瘋狂辱罵她!】
見狀,我立刻攛掇皇后去見太子。
「娘娘,太子如今正是低落的時候,雖然嘴上說着不想見人,但若您不去關心他,他心裏生出嫌隙就不好了!」
皇后思忖片刻。
「你說的也有理,那便由你陪着本宮去看看太子吧,只有你我二人,太子也不會覺得在衆人面前露出慘狀,心中煩悶。」
我心裏喜滋滋地應了。
悄悄地陪着皇后到了東宮。
並沒有讓人通報。
在太子的寢殿門外。
裏面「叮叮咣咣」一陣砸杯摔盞的聲音。
太子的嘶吼聲充滿怨氣。
「皇后那個老妖婆,竟然讓父皇廢了我另立太子!簡直白日做夢!呵!等孤繼位之後,第一個便要料理了這個老妖婆,扶孤的生母月妃爲太后,讓這個老妖婆日日對着我孃的牌位磕頭謝罪!」
皇后娘娘的神色陡然慘白。
我擔心她暴怒之下直接衝進去,時刻準備打暈帶走她。
到底是上一屆的宮鬥冠軍,皇后很快恢復理智。
她帶着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東宮。
偷偷讓探子查當年往事。
有了結果再去追尋過程,證據收集得很快。
-14-
「太子竟然真的是月妃這個賤人的孩子!皇上騙得我好苦啊!本宮這些年竟然都是在爲仇人做嫁衣!」
皇后氣得手抖,一連摔了幾個瓷瓶。
我趁亂添了把火。
「皇后娘娘,若是真讓太子登基,您和公主恐怕便沒有好日子過了!不過幸好,本朝並沒有殘疾皇子繼位的先例,皇上應該也不會爲太子違背祖宗的規矩。」
皇后冷笑。
「皇上爲了月妃那個賤人已經瘋魔了,連把月妃的孩子當做宮外民女的孩子抱給我撫養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我故作不經意道:
「若是能再扶持一個失了母家的皇子就好了,既能和太子對抗,日後若真能繼位,被扶持的皇子也肯定會敬重皇后娘娘扶持的恩情。」
皇后沉思片刻,叫來心腹給母家送信。
「告訴我父親,明日聯合羣臣上書,太子身體有疾不宜爲儲君,有嫡子立嫡子,無嫡子當立長子!」
-15-
朝堂上風起雲湧,皇上難敵衆臣和先祖遺訓,只得答應讓燕鳴崢進入朝堂。
聽說太子在東宮發了好大的火氣。
我怕這把火燒到我,特意躲得遠了點。
卻沒想到冤家路窄。
正好撞到了柳芙霜。
以及她的新姘頭。
我本來躲在樹上睡覺,突然一陣晃動。
低頭一看。
四皇子和柳芙霜正氣氛火熱。
我大爲喫驚,彈幕也大爲喫驚。
【我勒個去,爲什麼我看到一片馬賽克?】
【女主爲什麼和男二好上了?原著裏四皇子不是愛而不得,找了一屋子的替身嗎?】
【劇情線都崩成這樣了,原著怎麼樣還重要嗎?反正女主只是想當皇后,皇帝是誰都沒差別啊!四皇子是貴妃的兒子,除了太子之外,皇子裏屬他的身份最尊貴,贏面最大!】
一場酣戰結束之後,柳芙霜和四皇子約定了下一次的見面時間地點。
我牢記在心。
到了日子之後。
我特地跑到東宮。
「太子殿下,我們一起出去捉——呃……賞花吧!」
太子臉色蒼白,神態倦怠。
「你自己去吧,孤沒心情。」
我直接把他橫抱起往外跑。
「殿下心情不好就是在屋裏悶的,說不定出去散散心就全好了!」
-16-
到了目的地附近。
我把太子放下,帶着他漫不經心地散步。
太子突然問我。
「幼魚,你還願意當太子妃嗎?」
我毫不猶豫地答。
「當然!」
不然我爲什麼費那麼大勁幫燕鳴崢當太子?
太子突然眼眶一紅。
「幼魚,之前是孤做得不夠好,孤答應你,以後後宮裏只有你一個愛妻,芙兒一個美妾便足矣,再不會選秀納妃,我們三個好好在一起!」
我強忍住想要一拳把他打飛的心思。
帶着他走到牆邊。
一牆之隔,淫聲陣陣。
四皇子的聲音低沉。
「芙霜,我與太子皇兄誰更好?」
柳芙霜喘聲連連。
「當然是你了,太子殿下自從斷了手臂之後,身體便有了隱疾。」
太子臉色青黑,一拳打在牆壁上。
他那點力道只能震落一層牆灰。
我便偷偷出手幫了他。
一記硬拳打在牆壁上,牆面磚塊瞬間開裂,然後轟然倒塌。
將一對狂徒壓在磚塊之下。
柳芙霜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掛在四皇子的腰帶上。
-17-
太子自然受不了這種羞辱。
以牙還牙斷了四皇子的命根。
又將柳芙霜的雙腿廢了,囚禁在身邊。
我去看過坐在輪椅上的柳芙霜。
她狀若癲狂。
「是你,都是你對不對!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也是你當初換了和太子的香囊!我要告訴太子殿下!」
我淡然一笑。
「你要告訴太子殿下,是ṭūₛ因爲你製作了那個香囊故意吸引猛虎,才導致他被咬斷了手臂嗎?你猜他是會恨你還是恨我?」
柳芙霜嚷嚷的聲音小了些。
「我錯了,求求你放我離開吧,太子他瘋了!他每天都在折磨我!」
柳芙霜從輪椅上摔下來,披頭散髮,一步步向我爬過來,嘴裏不停地哀嚎哭求。
這副樣子有點可憐。
但我只要想起我大姐二姐因她而悽慘的原結局,就又硬了心腸。
頭也不回地離開。
-18-
太子已然是個廢人,唯一的倚仗便是皇上了。
可皇上最近也沒空搭理他。
因爲皇后娘娘找了個和月妃有八分相似的女子送到了皇上身邊。
那女子直接被封爲貴妃,每日陪着皇上飲酒作樂,荒廢朝事。
燕鳴崢在皇后的默默支持下,很快把持了朝政。
等到太子查出貴妃是皇后娘娘找來的的人,把證據送到皇上面前時。
一切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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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被酒色和仙丹掏空了身體。
像是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他渾濁的眼睛瞪着皇后娘娘,聲音虛弱無力。
「賤婦,是你!你怎會如此惡毒!」
皇后神色冷然。
「惡毒?臣妾哪裏比得了皇上。月妃在時,皇上縱容她對臣妾下藥,害得臣妾再也不能生育。月妃死後,皇上竟然瞞着臣妾,讓臣妾撫養仇人的孩子。」
「只要想起這些年虛假的母子情深和夫妻溫情,臣妾就噁心得想吐!」
皇上露出恐懼的神色:「你,你怎麼會知道?!」
皇上掙扎着想要去握皇后娘娘的手,還沒碰到便吐了一口血,一命嗚呼了。
我看見皇后娘娘眼中的淚,悄悄退了出去,處理之後的事情。
給她留了最後的相處空間。
聽說。
皇后娘娘和皇上也曾是青梅竹馬。
皇上也曾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是人心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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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駕崩的消息傳出,最激動的便是太子。
他大鬧朝堂。
「父皇生前並沒有廢太子,孤還是太子,自然是名正言順的繼位人!難不成諸位大臣要謀反嗎?!」
皇后娘娘拿着聖旨擺平亂局。
聖旨上明明白白寫着:皇長子燕鳴崢繼承大統。
「不, 這不可能!」太子徹底崩潰,「這道聖旨是僞造的!父皇怎麼可能不讓我當新帝!」
幾位老臣對着聖旨仔細研究,顫顫巍巍道:「這是先帝的筆跡, 確鑿無疑!」
太子被拖了出去,永遠圈禁在東宮。
燕鳴崢順利登基。
尊皇后爲太后。
立我爲皇后, 擇日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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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過皇后娘娘,那道聖旨是否是先皇所書。
她眉眼淡然。
「我與先皇情濃時, 他允許我干政,讓我模仿他的字跡, 甚至讓我批閱臣子的奏摺。」
「幼魚, 人心易變, 不要沉溺於情愛,權力纔是永恆的保障。」
皇宮是皇后娘娘的傷心地,她選擇出宮到佛寺清修。
我有些傷心。
「娘娘, 我和燕鳴崢大婚之後便會住進宮裏,您真的不留下與我做伴嗎?」
皇后撫摸我的頭髮, 淡淡笑道:「若是十年之後,你與新帝依舊琴瑟和諧, 本宮便回到宮中, 也享一享天倫之樂。若是你也膩了宮中, 歡迎隨時來佛寺找本宮。」
我將皇后娘娘的話轉達給燕鳴崢的時候, 他徹底慌了神。
「若你想去佛寺, 我便直接退位讓賢,陪你同去!」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臉。
「皇宮我還沒玩膩呢, 現在還不想去佛寺。不過真要讓我在皇宮裏待個幾十年,我也受不了。我們婚後早點生個孩子,等孩子大了, 便把江山的擔子丟過去, 然後出去遊山玩水!」
燕鳴崢摟着我, 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笑意。
「一切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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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和兩位姐姐離京才三個月。
回來的時候已經變了天。
飯席上,爹爹猛拍着燕鳴崢的肩膀。
「好小子, 糧草是你讓人送的吧?我老陸還從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你這個女婿我認了!」
大姐欣慰地看着我。
「三妹, 看見你和皇上感情甚好,我便放心了。」
二姐小聲叮囑我。
「以後打夫君的時候千萬收着點力, 萬一把皇上打出個好歹來,朝堂可就要亂了。」
看着身邊人歡樂喜笑,我朝空中敬了杯酒。
「多謝。」
彈幕瘋狂閃動。
【陸幼魚跟誰敬酒呢?】
【我怎麼覺得她好像能看見彈幕?】
【怎麼可能!除非她現在再給我敬一杯酒!】
我笑着又舉了杯。
【我靠我靠她真的能看見!】
【啊啊啊啊陸幼魚祝你和燕鳴崢長長久久!】
【雖然劇情線崩得親媽都不認識了, 但我喜歡這個結局!】
燕鳴崢抱着我回宮。
我醉醺醺地靠在他懷裏。
「燕鳴崢,我也好喜歡這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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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鳴崢在位十八年, 待我始終如一。
後宮只有我一人,沒有宮鬥,我便和朝堂上ṱṻ₆那羣老古董鬥法。
我設立女學,大姐是第一任女師長。
同時頒發政令,女子亦可科舉入仕。
第一屆女學共有十八人,科舉中第十六人。
第二屆開始,報名的人不計其數。
二姐入朝做官,從末流小官到當朝首輔, 她靠着政績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我只生了一個女兒。
有了女官和女首輔的先例,女兒被立爲太子時並未受到多少抗議。
女兒十八歲時。
燕鳴崢以身體有恙爲名退位。
表面上是在別院安養身體。
實則我們倆早就溜出皇城, 遊遍大江南北。
「之後想去哪裏?」
燕鳴崢眼⻆已經有了細紋,看我的眼神卻一如當年。
我與他十指相扣。
「回京去看看老熟人們。」
「好,一切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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