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上燕

世人都說我非謝無咎不嫁。
連他也這麼認爲。
當着下人們的面,他一臉高傲地道,
「爲了不讓甘露寺多個姑子,我同意你嫁我爲妻了。」
「可不是誰都有服侍我的機會。」
可轉頭,我聽見他雲淡風輕地對一女子說,
「你放心,爲了我,她定能將你腹中孩子認作嫡子,否則,我便不同意與她成親。」
少女垂眸:「姐姐若知道你背叛了她,怕是會恨你。」
謝無咎嗤笑:「我倆自小青梅竹馬長大,她愛我甚過自己的性命。」
「而你性情柔弱、與人無爭,我定要爲你爭上一爭。」
我沒哭沒鬧,只託云云將定情的木梳還了他,去了江南。
云云憤怒不已:「小姐,憑什麼他們倆惹出的禍事,要你來承擔?」
她不知道的是,我此去金陵並非是爲了散心,而是去尋他的弟弟。
兩家聯姻不可破,
但謝家,卻並非只有他一個適婚男子……

-1-
「沈蘭時,你莫不是高興傻了,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謝無咎負手站在我面前,眼神中滿是不耐。
他懶得等我的回覆,徑直脫掉大氅,露出一身月白色直襟長袍,顯得整個人更爲矜貴冷傲。
與從前不同的是,他辦事回來時並非先回府梳洗,等我前去找他。
而是第一時間來了我府上。
我上前替他撣去肩上的塵土,沒問他爲何突然不抗拒兩家的聯姻了。
見我沉默,他輕輕挑眉,又恢復了往日高傲的神色。
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沈蘭時,也是我多問了。」
「不過你大可不必高興成傻子。」
語畢,他說要回去換身衣服,晚些再來找我。

-2-
謝無咎的驕傲自信是有緣由的。
謝家在十年間迅速崛起,現如今已是整個上京不可撼動的大族。
自然這其中少不了我們沈家的幫助。
也因此,謝家的長輩便找到了我父親,提出兩家定親。
爲表示他們的誠意,還保證謝家男兒絕不納妾。
見謝無咎生得一表人才,父親也就同意了。
原以爲日子可以這樣幸福地過下去。
沒想到不久後,我爹孃竟相繼去世。
我也因憂思過度導致病重。
母親出殯時,兄嫂不讓我出席,年紀尚小的謝無咎卻翻窗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我,揹着我出了房門,去了母親的靈堂,見了母親最後一面。
也是他揹着我,給母親上香鞠躬。
在得知母親將屬於她的家業交到我手中後,兄嫂見我總如眼中釘肉中刺一般時。
是他緊緊牽着我的手,一字一句跟我說:
「蘭時就算沒了爹爹和孃親也沒關係,日後有我,只要我活一日,一日就是你的倚仗。」
「任何人也不能欺負她,欺負她,就是與整個謝家作對。」
也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忽略他的桀驁不馴。
覺得他本性不壞,可爲我的夫君。
望着我手中他落下的銀白色大氅,我打算親自給他送回去。

-3-
馬車上,云云卻滔滔不絕起來。
她對謝無咎當着下人們的面貶低我這個沈家之主很是不滿。
「小姐,我雖然替您高興,可大公子從前對婚事總是一推再推,如今怎麼突然同意了……」
我握住她的手,淡聲道。
「很快我們便能知道答案了。」
談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了謝無咎居住小憩的小院子。
以往他回來,怕母親唸叨個沒完,都是徑直往蒼穹院來。
歇息好了再回去。
遠遠地,我便看見大門虛掩着,從門縫處可以依稀看到一女子瘦弱的身影。
「雨兒,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可是腹中孩子太鬧騰了?」
那女子聞言輕蹙着眉頭,眼眸中漸漸泛起水霧,眼神里透着悲傷與哀怨,淚水在眼眶中積聚。
而後,珍珠般的淚滴不受控制地滑落。
「無咎哥哥,並非如此,能爲誕下孩兒,是雨兒的福氣。」
「只是姐姐怕是不能答應我們。」
「若是姐姐問起,你便說是我愛慕於你,將責任都推到我頭上,這樣便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
云云認出,那女子是江雨兒,她父親多年來經商不順,也正因如此,江家很想與謝家聯姻。
只不過謝家父母從未同意過。
謝無咎輕輕搖頭,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
「我與她三歲同食,五歲同出,感情再深厚不過。」
江雨兒垂眸:「我是女子,更懂女子的心思,姐姐若知道你背叛了她,怕是會恨你。」
「讓她同意將我的孩兒接回謝家,養在她名下,談何容易?還是算了吧。」
語畢,女子倒了滿滿一大杯茶水,欲悵惘地喝下。
謝無咎伸手搶了過去。
「你如今有了身孕,這些要少喝。」
「你性情柔弱、與人無爭,但我卻不能不爲你爭上一爭。」
「若她不答應將你腹中孩子認作嫡子,我便不同意這婚事。」
語畢,謝無咎有些不耐地坐下,沉聲叮囑江雨兒好好養胎,別的便不要再操心了。
再抬頭時,他終於看見了等在門口的我。
江雨兒主動躬身向我行禮,讓我不要生謝無咎的氣。
還說會主動離開。
下一瞬,她便將一枚鴛鴦佩交到了謝無咎手中。
都是女人,我自然知道她這是在以退爲進。
像謝無咎這種未嘗苦楚,不知天高地厚的天之驕子,最是喫軟不喫硬的。
此舉也最能拿捏他的心。
果然,謝無咎看着那踉蹌離去的背影,未等我開口說話便一臉不悅。
「你怎麼不打一聲招呼便來了?」
「蘭時,你們二人也算熟識,江雨兒與你不同。她在府中處境艱難。」
「若被江老爺知道她未婚有孕,必只有一屍兩命這個下場,但她不願讓你我爲難,所以只讓你認那孩子爲嫡子便可。」
我聽得胸口隱隱作痛。
我難道便入我兄嫂的眼了嗎?
兄嫂看似寬厚,實則對我處處提防,暗中刁難。
這些他不是不知道。
況且,既知道會有這樣的下場,那當時偷情的時候怎麼不剋制?
謝無咎繼續述說着他的安排。
大抵就是他不會納她爲妾,但是不能苦了孩子。
他會將謝家的一處別院騰出來,屆時江雨兒會以養病爲由,離開江府住在那裏,直至生產。
「她不會影響我們。」
「我與你,也還和從前一樣。」
我看着眼前的謝無咎,只覺心寒。
沈家與謝家的嫡子註定是要繼承兩家所有產業的。
他難道不知,江雨兒想要的並非只是一個嫡子之名?
見我沒有說話,謝無咎臉色沉了下來,讓我別端着拿喬。
「江雨兒不會進府,你還在猶豫什麼?」
「哪個男子沒有三妻四妾?你別得寸進尺。」
云云替我感到委屈,他們兩人惹得禍事,憑什麼讓我來承擔?
準備上前替我辯解時,我制止了她。
謝無咎見狀,眼裏的怒氣更甚,還夾雜着些慌亂。
至於原因,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他可以確信的是,很是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你不同意?沈蘭時,你該知道我們兩家的關係?」
「你難道聽不見嗎?我並非是要納妾。」
見他這樣急,我蹙起的眉峯微平,話鋒一轉。
「你的大氅忘了,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謝無咎沒有立刻接過我手裏的東西,而是徑直盯着我看了許久。
直到看不出我臉上有任何不滿,他臉上纔出現笑容。
「果然還是你細心。」

-4-
爲此,謝無咎難得地紆尊降貴,親自送我回府。
待了不久後便稱有事。
離開了。
我猜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見江雨兒。
他離開後不久,嫂嫂回來了。
云云將適才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地告訴了她。
嫂嫂見我如此好脾氣,忍不住來了火氣。
倒不是她有多麼心疼我,而是她不能見着沈家利益受損。
憋着氣,問我是否腦袋被驢踢了。
平日裏給家裏人一些好處也就罷了。
怎麼能平白無故便宜了江家?
想到這裏,她體內的無名火怎麼也壓制不住。
什麼也顧不了了,便去了謝家,要個說法。
我沒有阻止。
謝家的人,應該知道謝無咎背棄諾言,做了些什麼事情。
而出了沈府的謝無咎,果真沒讓我失望,三步並作兩步朝江府的方向去了。
只在半路,便看到了江雨兒。
女子見孩子的父親來了,滿眶的淚水止也止不住。
轉身迎了上去。
兩人緊緊相擁,齊齊落淚。
云云回來報信的時候,已經是天黑,說江雨兒回了蒼穹院。
「小姐,這親,還成嗎?」
彼時我正將收拾好的包裹放到馬車上,前往金陵。
那裏是謝家茶園的所在地,也是謝家二房謝臨淵待的地方。
謝家總共有兩房,謝無咎是大房生的,從小便是天之驕子,衆星捧月般的存在,而二房的謝臨淵則是路邊草,鍋底灰。
云云看着忙前忙後的我潸然淚下。
「小姐,你從小便難,老爺的髮妻死後,才娶了您的母親。」
「您哥哥與您也不是一條心,夫人死後,將自己的嫁妝、產業交給您,他們所有人竟都有意見。」
「那張靜雲更是每回不是借銀子,Ṫű₀便是拿珍珠的,卻一次也沒還過,明裏暗裏地偷偷貼補自家的小茶園。」
「如今大公子又做出這樣的事情,小姐,你若是想哭便哭吧。」
「只是萬萬不可傷了自己,ťų³無論何時,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我停下來,欲向云云說明情況,不料車伕已經在外催促。
云云尋死覓活地要跟着我去。
在我說明她需要留下來留意替我留意謝家,兄嫂的動靜時,她才終於答應了。
臨走前,我託云云將他曾送我的木梳還給了他。
云云不知道的是,那日我替謝無咎撣去衣服上的塵土時,還發現了他肩頭女子的青絲。
他坐慣了謝家的天上月,以爲世間萬事也都能如他所願,被寵得太過,想要的所有皆唾手可得,所以也會認爲我能將那孩子認作嫡子。
若他沒那麼高傲,便能發現我從未應允過要認那孩子做謝府的嫡子。
也拒絕了與他的婚事。
我離開的第二天,他大張旗鼓地宣佈了成親的好消息。

-5-
蜜罐子里長大的他,察言觀色向來不是他需要會的。
他只需要保Ṫṻ₊持他的高傲。
譬如喫飯,魚刺總是要我一根根挑出來,肉不能太肥,也不能太瘦。
喫葡萄必得叫人給他剝皮,剝得不平整,他便不喫。
還記得前些年在他院中,我不慎將一片稍肥的魚肉夾進了他的碗裏。
他嚥下去後,掀翻了整桌子的菜。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用心?往日你挑的魚肉,都是剛剛合適的。」
我默默收拾好一地的狼藉,又重新給他挑了一碗。
哄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終於哄得他不再生氣。
後來,許是意識到自己太過分了些,謝無咎又拉着我的手。
「以後我只喫你挑的魚肉,你高興嗎?」
我看着黑夜中閃爍的斑斑點點,沉沉嘆了口氣。
而謝無咎,依舊是沒有發現的。

-6-
到達金陵的第二日。
謝無咎便飛鴿傳書給我了。
「你是何意?若不想惹得我取消婚約,速回。」
我沒回信,只是將那張信紙揉成了一團。
而後幾乎忙着茶鋪的生意,沒有搭理他。
新翠坊是多年前我暗自盤下的鋪子,除了云云,誰也不知背後的老闆是我。
我讓掌櫃以ƭų⁻新翠坊的名義,向嫂嫂家定了一萬斤今年的新茶葉,付了對方三成定金。
簽訂了半個月的合約,逾期三倍賠償。
而後散佈了嫂嫂家祖上是靠偷死人身上的屍油灌溉,這才讓茶園的茶長得異常茁壯的謠言。
嫂嫂此去謝家,定是能得到謝家的許多好處的,這些錢財,她賠得起。
恰好可以與從前她從我這裏順走的銀子一筆勾銷。
忙完這些,已是五天後。
謝無咎的信鴿再次飛來了。
他斥責我此舉是在逼迫他,但他不會順了我的意。
書信的最後一行,落的是四個醒目的大字。
「婚約作罷!」
我看了看窗外璀璨的霞光,回覆了他一句「好!」
隨後便出門去了謝家的茶園,也在那裏見到了謝家的二公子,謝臨淵。
蜂腰寬肩,雙腿修長遒勁,他雖比謝無咎小三歲,看起來卻比他哥哥成熟許多。
雖身着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卻淡然自若,脣邊盈着溫和從容的笑意,讓人好似春風拂面。
我正想如何開口時,他卻恭賀我新翠坊大賺。
我一邊報以禮貌的微笑,一邊暗自回想,是什麼地方惹他懷疑了。
見我看他的眼神里有些許敵意,他笑着補充道:「放心,此事我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讓我震驚的是,多年不見,他竟變化這樣大,與從前那個沉默寡言的他截然不同,身長玉立,溫潤端方。
短暫的交談中,我不禁對他增添了許多好感。
同時也發現,若非謝家有這樣一位觀察入微的經商奇才在,我的新翠坊能賺得更多。
這樣的人若不能成爲夥伴,將來必會是強勁的敵手。
談話間,我們已從茶園的山腳行至山頂。
期間Ťū́²有一名醉漢不小心朝我衝過來,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抱着我側身躲過,這才避免了我受傷。
緩過神後,我向他致謝,可四目相對時,我竟莫名有些緊張。
「不用謝,你沒事就好。」
他垂下的黑色眼眸看不清任何情緒,可我準備邀約他下次一起品茶時。
發現他耳根子紅了。
我沒問他原因。
後來,我們再未開口說話。
與上山時的滔滔不絕截然不同。

-7-
分開後。
我去了集市上另外幾家茶葉鋪買茶葉。
期間店鋪老闆卻無意提起了謝臨淵。
「二公子是真厲害啊,前些日子快死的茶葉,若非他教茶農們種植之法,怕是早就死光了。」
「可惜了謝家對他毫不在意,我看是錯把珍珠當魚目。」
「聽說這二公子還沒有成親呢。」
我感興趣地聽着,鼻尖嗅茶葉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不知道什麼人有福氣,能與謙和有禮的二公子在一起。」
另一小女孩流着淚道。
「若非二公子的幫助,我早被酗酒的父親嫁給村裏六十歲的老頭子了。」
聽着他們的議論,我的嘴角不禁上揚起來。
腦海中也浮現出適才與謝臨淵見面的情形。
……
雖然謝家兩位兒郎各有各的優點,但謝無咎已然有了江雨兒。
念及此,我開心地離開了茶葉鋪。
手裏小心翼翼地握着下回要與謝臨淵品的茶。

-8-
謝無咎像瘋了一般,還是日復一日地飛鴿傳書給我。
我沒有理會。
只是每日去找謝臨淵。
最初我們只談茶葉,慢慢到如朋友一般談笑風生。
到今日,他會提前站在門口,等着我來。
我將茶葉遞給他後不客氣地落座。
他則是不緊不慢提起茶壺,手腕微壓,水柱旋滾傾落,如雪練撞在杯壁上發出輕響。
只一瞬,那茶葉便色如嫩筍,淺綠均勻,在沸水裏翻轉似游魚。水色漸漸染上綠意,淡香升騰而起,水柱粗細高低有序變化。
壺中流出的白線,三起三落,在他的手裏斷開時也乾淨利落。
那五指白皙而又細長。
他眼眸溫和,將茶遞給我,提醒我茶雖是佳品,也要適量。
「睡不着豈不更好,這樣便有更多的時間想你了。」
語畢,我悶喝了一大口。
他喉結滾了滾,別過臉時,耳根再次紅了。
我趕緊補充:「與你開玩笑的。」
後面那句,我並非發自內心。
這一段日子下來,我們如同朋友一般,可這樣還遠遠不夠。
此次來金陵,我也並非是爲了交朋友。
見他愣在原地,我看着他手中的那杯問道。
「你那杯,味道可有何不同?」
他不明所以,笑着說都是一樣的,沒什麼區別。
我伸長脖子,夠着老遠才喝到了他杯中的茶。
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我裝作若無其事道。
「我這杯沒了,是你說沒什麼兩樣的。」
隨後起身到了窗邊。
餘光裏,我看到他盯着手裏的茶杯看了許久。
眼睫低垂,神色溫和,修長手指在杯壁上輕輕撫過。
而後喝下了剩下的部分。
天邊的霞光,也在此刻盡收我的眼底。
我決定了。
選他做我未來的夫君。

-9-
他喝完茶後,我以還有要事處理爲由離開了。
爲他留下了回味的空間。
只是剛到客棧,便與云云四目相對。
她看好戲般質問我爲何笑得那樣甜?
我沒隱瞞她,以免這丫頭片子擔心。
畢竟她於我而言,並非是什麼僕人,而是從小相依爲命的姐妹。
「目前看來,我與未來夫君應該能修成正果。」
云云與我相依爲命十多年,見我高興,也不自覺地爲我感到高興。
可高興過後不免擔憂。
「那大公子怎麼辦?你走了以後,他似是變了個人。」
「脾氣更怪異了。」
「若是他知道了,阻止你與二公子怎麼辦?」
「畢竟上回張靜雲去謝家大鬧,他還將錦鯉街的千寶鋪給她了。」
我臉上閃過意外之喜,要知道錦鯉街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那兒的鋪子,可保五十個我衣食無憂地過完後半生。
「小姐,你真不打算與大公子成親了啊?」
我撫過她鬢尖的青絲,嘆了口氣。
「曾經我待他,也是有真心的。」
「可臨門一腳,他卻做出這樣的事,既做出這樣的事,還不知遮掩。」
「要其他的可以,要我的錢財不行。」
「且不說這些錢財是阿孃給我的餘生保障,即便不是,我也不能平白無故給旁人。」
「他從前除了高傲些,旁的也沒什麼大毛病,我們之間,只能是這樣子了……」
云云聽後,不禁一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眼神看着我。
她後悔前些日子白替我擔憂了,爲此她特意安排人去偷偷探查大公子與江雨兒的消息。
大抵是我離開後不久,江府便來了媒婆,說是給江雨兒說媒的。
大體說的是那家如何地好,江雨兒嫁過去絕不會喫虧。
這一趟下來,無異於將大公子推上了風口浪尖。
「小姐,這可是你做的?」
我搖搖頭,意識到大事不妙,拉着云云離開時,卻聽見謝無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什麼樣子?什麼叫做我們之間,只能這樣了。」
謝無咎是跑死了好幾匹馬纔到的金陵。
連他自己也分不清爲何會來此找我。
是爲了讓江雨兒肚子裏的孩子有個去處,還是因爲我不再對他有求必應,不再事事哄着要個緣由。
他剛打聽到我的住處,沒曾想卻聽到了我這樣一番話。
此刻心中的憤怒、委屈,還有害怕,一起湧了上來。

-10-
謝無咎命令云云出去後,反手將門閂別上。
隨後步步緊逼,直到我退無可退。
「沈蘭時!」
「看到我過來找你,很得意吧?」
「你把我當做什麼?我們整個謝家宣佈了兩家成親的消息,你卻不肯與我成親了。」
他說了許多,唯獨對他做下的那些事隻字不提。
彷彿此事的根由,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拿出請柬,問我玩弄他好不好玩。
我抬頭看他,語調平穩如常,指尖卻不住地反覆絞着衣角,心底早已掀起狂風巨浪。
「我沒那樣想。」
這話是真心的,我早已經接受了他愛上江雨兒的事實。
也並不想讓兩家陷入僵局。
趁着他愣神之際,我下意識側身躲過,站到了離他遠些的地方。
不經意間看到了謝無咎手裏緊緊握着當初我讓云云送回去的木梳。
而他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卻依舊不肯認輸。
「看在我們自小長大的情分上,我不與你計較,若你向我道歉,我便原諒你近些日子所作所爲。」
「若聯姻不成,你沈家也不好過。這臺階若你不下,到時可別再後悔。」
「沒有我,哪個男子還敢娶你?天底下,你再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我自然知道他這樣的態度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他是在謝家長輩的千恩萬寵之下長大的,旁人的喜怒哀樂並不重要。
就連送我木梳時也是這樣。
那時他去金陵查看茶園,因有人聚衆鬧事,作爲主家的他,不得不出面處理。
可他一去,就是好幾日。
我擔憂他有什麼危險,顧不得其他立刻起身去尋他。
彼時他正被聚衆鬧事的人圍堵,領頭的情緒激動,一個不對付便拿着刀向他衝過來。
我眼中浮現出從前他揹着我的畫面,第一時間衝在了他面前。
結果右肩不幸被砍傷。
好在謝臨淵手疾眼快,第一時間請了大夫過來。
這才得以保住性命。
也因此我留在金陵養了一個月的傷。
他是在某日回來時,送我這把木梳的。
那時,我高興壞了,以爲終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天。
可是後來,謝無咎貼身伺候的人卻無意中說起,那日他們家大公子買的,其實是一支金釵,因價格昂貴,所以店老闆便送了他這把木梳。
而那根金釵,我在江雨兒的頭上看到過。
「謝無咎,這些年來,我爲你收拾過的爛攤子,爲你做的事不少了,所以,婚約便作罷吧。」
他聽後卻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將請柬扔到了我臉上。
讓我別後悔。
每個字,都是咬着牙說的。
隨後將那枚木梳掰成了兩半,以示憤怒。
臨走時他提醒我,別讓他再看到我與那個狗男人。
我沒理會他。
謝臨淵纔不是狗男人。

-11-
與謝無咎的婚約,終於作罷了。
我第一時間告訴了謝臨淵。
他臉上並未露出驚訝之色。
我們依舊像從前那般,心照不宣地品茶、逛街,探討經商之道。
只是在某一日,謝無咎突然不知從哪裏躥了出來,背對着謝臨淵。
語氣不善地問我他是誰。
沒等我回答,謝臨淵笑着轉過了身去。
「大哥,你怎麼來了?」
謝無咎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只覺得再次被戲弄。
只覺胸腔裏的心臟擂鼓般撞擊着肋骨,幾乎要破膛而出。
「沈蘭時,沒想到你這麼下作。」
「竟然爲了氣我找謝臨淵做擋箭牌,你爲我挑魚刺的那些事,他都知道嗎?」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謝臨淵,想要向他解釋,可他沒給我機會,徑直轉身離開。
我想追上去,但謝無咎將我攔住。
「沈蘭時,雖然這樣的想法下作,但你也是因爲愛我,我便不生你的氣了。」
「至於那嫡子,你若真覺得不能接受,我便養在外面,你生的孩子,依舊是謝府的嫡子。」
早這樣多好。
可惜晚了。
現在的我,在意的是謝臨淵的感受。
從謝無咎懷裏掙脫後,我平靜地告訴他。
「我不愛你了。」
「不論有沒有他,我都不可能與你在一起。」
謝無咎低了低頭,像是鼓起了什麼勇氣一般,又抬頭直視我的眼睛,只是眼角微微氤出一點紅色,顫顫巍巍道。
「我不信,難道從前都是假的嗎?」
我沒回答,只留下一個背影給他。

-12-
出來後,我立刻四處尋找謝臨淵。
天空突然烏雲密佈,很快便有大顆大顆的雨滴落下。
我心裏不免觸景生情,更加酸澀。
腦海中想起了爹孃去世前一年。
謝臨淵也曾與我有過相似的經歷。
他的父母在前往茶園時,不幸遇到了匪徒,雙雙殞命。
謝家秉持着仁義,留在大房中照顧。
可他雖小,卻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半。
面對比他大的謝無咎,也總是忍讓着。
後來,謝家茶園越做越大,他自請前去守着茶園,負責當地的所有事務。
我原以爲,世上之人,皆沒有真心,所有人都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
直到我遇到他,看到他對茶農們利益的無私關心,對自身利益的不計較,深深打動了我。
而與他在一起的這ŧũₔ段日子,也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我很放鬆,不需要掩飾自己。
可今日,謝臨淵卻因我而受了傷害。
我突然有些後悔,若是當日我沒有來尋他,也許他便不用面對這些。
不,我不是有些後悔。
還未走出茶園時,我便不受控制地哭了出來。
我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沈蘭時,你哭什麼?」
我喜極而泣,顧不得其他,上前摟住他。
「你適才爲何要離開?」
「是不是相信了謝無咎的話?」

-13-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味道。
將青色油紙傘遞給我。
「適才蜻蜓低飛,我料定有雨。正好你與他有話說。所以……」
「不過我倒是聽了一耳朵,你有什麼想與我說的嗎?」
我當然要說。
想向他解釋,謝無咎是故意的。
我是真心想與他在一起。
雖然最初,我只是抱着找一個謝家人聯姻的目的。
我開口之際,謝臨淵便吻住了我。
他說他並非什麼君子,江家的媒婆是他花錢請人去的。
這些年,他在金陵積攢的東西已經足以與謝無咎抗衡。
在看到謝無咎找來時,他也是真的有些害怕。
害怕我真的只是爲了報復謝無咎才與他在一起。
但在看到我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在茶園裏瞎蹦躂時,他又感覺活了過來。
原來,在我向他靠近時,他也在走進我。
謝臨淵將我緊緊摟住,雨水落在我們身上,我卻感覺很暖。
「所以,你心裏有我對不對?」
我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他。
「不是隻有你,是我心裏,全是你。」
阿孃曾對我說,若遇到適合做夫君的男子,一定要勇敢表明心意,抓住自己的幸福。
不可計較細枝末節。
阿孃,你看到了嗎?我抓住了。

-14-
第二天,我與謝臨淵回了上京。
他回謝府,我回沈府。
在看到我回來後,她來回踱步的腳,總算是停了下來。
只是她沒告訴我,她從謝家得了鋪子的事情。
沒關係。
反正那鋪子,也已經到了我手裏。
自那次她家茶園用屍油澆灌後,匠人們便紛紛離開了那裏。
也無人買她家的茶葉。
她只得用這鋪子抵債,支付了三倍的賠償金。
我回房的路上,嫂嫂向我提起了江雨兒。
說江家父母在知道自己的女兒不知檢點,而謝家卻拖着不肯成親後,江雨兒也鬱鬱寡歡,孩子最終沒有保住。
鬧出這樣的事,江家父母沒有什麼臉面,當着街坊鄰居的面,將她狠狠打了一頓。
江雨兒最後跑了出去,沒有人知道她的蹤跡。
見我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她繼續開口。
「蘭兒,我看那大公子也知錯了,嫂嫂便替你做主了,婚約照舊。」
我看向她,她眼神躲閃了一陣。
畢竟她收了人家的銀子,拿人手短。
「爲了證明他們的誠意,謝家父母知道你回來了,正帶着大公子,親自登門向你致歉呢。」
我好脾氣地告訴嫂嫂,讓客人進來。
只是沒親ṭüₓ自相迎。
謝家父母一進門,便唱起了苦肉計,稱都是他們教導不善。
得知謝無咎做的事,茶不思飯不想,只想着能補償我。
見我不說話,謝家父母以爲是我答應了,掏出一枚傳家手鐲便往我手腕上套。
我婉言謝絕。
「我與謝無咎再無可能。」
「但謝沈兩家聯姻不可廢,若是你們高興,屆時可以來喝我與臨淵的喜酒。」
謝無咎聽到這句話明顯一怔,眼淚隨即奪眶而出,像是繃斷了腦中最後一根名爲理智的弦,許久才張口道。
「蘭兒,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只要你原諒我,以後我給你挑魚刺,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那江雨兒,你嫂嫂應該告訴你了吧,從此她與我再不相關。」
「謝臨淵,他自小便是一個沒人疼的孩子,你跟着他,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謝無咎依舊同從前一樣,天真得可愛。
他難道不知,如今謝家匠人種茶的手藝,已被他悉數掌握,並另起爐竈了嗎?
果然,有父母撐傘的孩子,會成熟得晚些。
我甩開他的手,認真地告訴他。
「若你再這樣說我未來的夫君,便不必開口了。」
嫂嫂見狀只得讓人下回再來。
出門時,謝家父母問她要回那間鋪子。
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事沒辦成便得歸還。
嫂嫂沒辦法,只祈求着讓他們再給自己一點時間。
她來想辦法。
回來時,她很是不高興,問我爲何這樣不尊重長輩。
「嫂嫂,若你有女兒,會同意嗎?」
「我……」
她依舊強詞奪理,只是卻不得不屈服於我。
「嫂嫂,你大可跟他們這樣說,沈家女兒照舊與他們謝家成了親,不過是換成謝臨淵而已,這並非不信守諾言。」
她想了想,覺得此計可行。
隨後大步離開。
云云問我爲何要幫她出主意。
其實我並非想要幫她,而是嫂嫂若沒了這間鋪子,她是沒法賠償那三倍違約金的。
「小姐,可是你就不怕那二公子,你們相交甚短……」
我搖搖頭,云云不懂的是,退一萬步,即便二公子日後不喜歡我,厭棄我,可我手上只要有銀子,便不怕。
況且與人相處,其實最主要的,還是那人品的最低處。
謝臨淵,是信得過的。

-15-
大婚那日。
十里紅妝,滿城繁花皆失了顏色。
謝沈兩大世家的聯姻,備受矚目。
在衆人的見證下,我與謝臨淵對着天地拜了高堂,成了夫妻。
人羣外,謝無咎紅着眼眶。
獨自喝了許多悶酒,最後醉得不省人事。
半夜時,胃裏還嘔血,連夜請了大夫。
彼時謝臨淵正挑起我的蓋頭,誇我是最美的新娘。
我猜所有新郎在新婚夜都會那樣說,可我聽着還是忍不住小鹿Ŧŭₔ亂撞,高興不已。
在我閉眼之際,他卻並未吻上我行夫妻之事。
而是將他這些年花費心思與時間掙的家產一一交到我手上。
足足有三個大箱子那麼多。
他說許久之前,他便想交給我了。
「很多年以前,有個女孩因母親去世無依無靠,連母親走,也不能去送最後一面。」
「我知道那樣的痛楚,可我人微言輕,只能求大哥,讓他背那個女孩去靈堂。」
謝臨淵知道,只要大哥出面,這事情就一定能辦成。
而事情也果真如他所料,那女孩成功地見了母親最後一面。
他也在心裏記了謝無咎這個恩情一輩子。
我上前緊緊抱住謝臨淵,心疼他這些年身後空無一人,多少次在看着別人一家團聚時無聲落淚。
不過,有了我以後,他便不再是一個人了。
我們都不再是一個人。
見我落淚,他心疼地替我擦拭,說那些日子,都已經過去了。
隨後吻了過來。
這一夜,我們真正將對方交給了彼此,體會到從前從未有過的痛苦與快樂。
那天后,我與謝臨淵打算回到金陵去。
那裏有太多屬於我們的快樂。
三思後,我們決定還是向謝家辭行。
在聽到我來後,謝無咎立刻清醒了過來。
告訴我他懂得了如何去愛,請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
謝臨淵握住他伸出來的手。
今日,他便提點他這哥哥幾句。
「哥哥,那日你不是問我,是否知道她爲你挑魚刺嗎?」
「這難道便是你愛一個人的方式?弟弟實在是不敢恭維,既愛她,爲何要那樣待她?」
「此生我只願與她如同樑上燕那般,歲歲長相見。」
「愛人的方式?」謝無咎喃喃自語道。
「大哥,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們便先走了。」
轉身離開時,我聽到了謝無咎崩潰叫嚷的聲音。
他隨後命人將樑上的燕子一一趕走,甚至再也不要聽到燕子的聲音。
慢慢地,他的聲音逐漸隱沒在熱鬧的街市中。
可是後來,我們卻在城門口,遇到了等候已久的嫂嫂。
她拉着我,懇求我不要離開。
我知道她是真心的。
畢竟以後,她便不能再以各種各樣的藉口,從我這裏平白無故地拿走幾千兩白銀了。
我笑得燦爛,安慰嫂嫂。
「嫂嫂定然可以將自家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的,總不能叫外人說嫂嫂總吸自家妹妹的血。」
她鬆開手,嘴角強行扯出一個笑容。

-16-
金陵。
我與謝無咎一回來便忙得不可開交。
可他卻會在我百忙之中替我捏肩,督促我好好喫飯。
絕不抱怨我沒有時間陪他,成天對着賬簿。
看着眼前挑好的魚肉,恍惚間我想起了從前。
三伏天時,茶園總是忙得昏天黑地。
謝無咎若見我不陪他,總是會發很大一通火氣,語氣裏還帶着一絲不屑。
「你爲何這樣拼命?以後你嫁入我們謝家,不會少了你喫喝的。」
我知道餓不死我,可我要的,不是一口飯喫。
他一個身嬌肉貴的少爺,自然是不懂的。
我也沒有與他爭辯這些。
好在如今有了一個懂我的人。
他理解我拼命的原因。
還會默默爲我準備好需要的一切,無條件尊重、支持我的選擇。
我看着因陪我而趴在一旁困得眼皮打架的人,將一旁的大氅爲他蓋上。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問我:
「蘭兒,累了吧?我去給你熬碗蓮子湯來。」
我搖搖頭,告訴他不困,賬簿也已經檢查完了。
他俯身抱起我,將吻落在我的額間,輕聲說:
「謝謝你選擇了我。」
還有,願我千歲,願你常健。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5 分享
相关推荐
    金主大人在上-PIPIPAPA故事會

    金主大人在上

    我的金主死了。 黑白兩道掌權者,享年 40 歲。 好消息:他將遺產都留給了我。 壞消息:我傷心過度,哭死了。 […]
    21
    真千金她超富-PIPIPAPA故事會

    真千金她超富

    豪門認親宴上,父母送假千金千萬翡翠,卻送我九塊九的玻璃項鍊。 我氣得把東西砸爛。 假千金假惺惺勸我:「姐姐,這 […]
    31
    真千金回家,假千金竟是我福星-PIPIPAPA故事會

    真千金回家,假千金竟是我福星

    回山溝拜祭爺爺,我被幾輛豪車圍住。 中年夫妻衝下車一把將我抱住。 他們說我是沈氏失散多年的真千金,要接我回家。 […]
    18
    王爺,起牀上班了-PIPIPAPA故事會

    王爺,起牀上班了

    做了三十年的家庭主婦,我又從古代穿越回來了!重回現代,我要單身到死! 五分鐘後,我接到警察局電話。 「林悠然, […]
    26
    愛意遲來-PIPIPAPA故事會

    愛意遲來

    和程璟結婚第三年,我開始想離婚。 閨蜜覺得我瘋了。 「他可是萬里挑一的好男人,你到底爲什麼?」 程璟是滿分的丈 […]
    14
    正妃謀略-PIPIPAPA故事會

    正妃謀略

    瑞王心悅庶妹,卻偏偏求娶我。 只因庶妹說,我性子溫吞木訥,在府裏又不受寵。 若我來當這個正妃,她入府爲妾纔好拿 […]
    18
    樑上燕-PIPIPAPA故事會

    樑上燕

    世人都說我非謝無咎不嫁。 連他也這麼認爲。 當着下人們的面,他一臉高傲地道, 「爲了不讓甘露寺多個姑子,我同意 […]
    29
    未婚夫信了佛,信仰的卻不是我-PIPIPAPA故事會

    未婚夫信了佛,信仰的卻不是我

    領證前一晚,我陪着周聿在陽臺吹風。 他習慣性地想掏手機刷短視頻,卻又停住,轉而拿起桌上的佛經。 「怎麼不看了? […]
    29
    曾憐我似掌中珠-PIPIPAPA故事會

    曾憐我似掌中珠

    我病死那天,闔宮哀慼。 唯獨皇帝燕琅不難過,他只是有些煩悶。 煩悶半個月前,因他想冊我妹妹崔明姝爲貴妃,我和他 […]
    19
    新婚夫君竟暗戀了我三年-PIPIPAPA故事會

    新婚夫君竟暗戀了我三年

    我嫁給了被媒人誇得天花亂墜的柳澤川。 婚後我才發現。 媒人的嘴,就是騙人的鬼。 新婚兩月。 我好不容易接納了柳 […]
    26
    當聯姻老公失憶後-PIPIPAPA故事會

    當聯姻老公失憶後

    早上醒來,我下意識往男人懷裏鑽: 「老公,要抱。」 他卻渾身僵硬:「沈小姐,請自重。」 我這纔想起謝南沉失憶了 […]
    20
    家生僕變霸總後-PIPIPAPA故事會

    家生僕變霸總後

    和我弟分開十年,他從黃毛變成了霸總。 ⽽我分⽂沒有,只寄希望於能和他姐慈弟孝。 站在他家別墅⼤門口,眼前出現彈 […]
    12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