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清冷劍修下藥時。
不小心把暖情散和生子丹弄混了。
按着他騎了半宿,我跑路了。
三年後,又到考覈期。
我這個合歡宗廢柴,還是沒找到雙修對象。
重遊故地,彈幕浮現:
【妹寶眼前就有現成的雙修對象啊!】
【哀怨人夫來要名分咯!】
下一秒,我的大腿被兩歲小豆丁抱住。
「孃親!」
看到小豆丁身邊那個頎長身影,我眼前一亮。
又可以混過考覈了!
-1-
但事情卻偏不如我所願。
「望歲,過來。」
三年不見,裴泊簡還是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樣。
但已經是天下皆知的長生劍。
高馬尾束在腦後,ťû₆衣釦系得妥帖又嚴實。
但越是這樣,我越想把這堆礙事的衣服剝了。
偏偏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我。
全神貫注看向還沒我腰高的小崽子。
脣角緊繃,看上去心情有些糟糕。
「別讓我說第二遍。」
「不要。」
小崽子抱着我依戀蹭蹭,抬頭看我時,恰巧能看到頰邊的嬰兒肥弧度。
眉眼與我有七分相似。
「孃親好香呀!」
烏溜溜的眼睛好似晶瑩剔透的葡萄。
我心都快化了。
不過,這崽子着實不像裴泊簡生的,從長相到性格,沒一個相像。
眼前飄滿了幸災樂禍的彈幕:
【當年都說了妹寶把丹藥弄混了,妹寶現在信了吧!】
【生完孩子發現,孩子更像不負責任的媽,人夫哥天都塌了。】
「裴望歲!過來!」
見崽不動,裴泊簡提高了些聲音。
我低下頭,對上崽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心軟。
準備從衣襟裏掏靈石:
「別人兇崽崽,我給崽崽買糖葫蘆好不好?」
一隻大手忽然牢牢扣住我的手腕。
抬頭,裴泊簡不知何時走到我面前。
刻意壓低的聲音有些顫抖:
「向雁歲,你別太過分。」
「怎麼?不裝不認識我了?」
我輕笑一聲。
卻留意到。
裴泊簡薄脣抿成一條線,耳尖紅得厲害。
我當年,似乎就是這樣,哄着裴泊簡喝下加了料的茶水。
-2-
當年的裴泊簡,雖然也是個小古板,卻比如今可愛許多。
我下山玩樂,遇到囊中羞澀的裴泊簡。
當時他忘記帶錢,卻因爲一副好皮囊,被老闆的女兒看中。
老闆扯着裴泊簡的袖子,要他入贅。
裴泊簡漲紅了臉,拒絕的話都說得磕磕絆絆。
恰巧我喝得盡興,順手替他付了錢解圍。
那時,裴泊簡年僅十八。
還不是日後名動天下的劍修天才。
乖巧跟在我身後:
「姐姐,你幫了我,日後你有要事,可尋我幫助。」
正巧雙修考覈將至。
我正爲此事發愁,順勢提出與他雙修。
他卻紅着臉,義正詞嚴拒絕。
「姐姐,除了這個,別的我都可以爲你做。」
我惱羞成怒。
卻心生一計。
從衣襟裏掏出準備好的暖情散:
「那你替姐姐試試,新煉的丹藥。」
他那樣信任我,眼都不眨吞下。
但我那天喝得半醉,不小心把生子丹和暖情散弄混。
之後將他狠狠騎了半宿,揚長而去。
卻不曾想到,未來的劍修天才,竟然偷偷生下孩子。
獨自把孩子帶大。
對上裴泊簡如今那淡漠雙眼。
我心中某處忽然空了一瞬。
他應是恨我的。
-3-
我垂下眼睫,拉着崽去旁邊買糖葫蘆。
剛準備讓崽選合心意的口味。
賣糖葫蘆的大叔卻忽然冷哼一聲,揚了揚手,不耐煩地打發我們。
「去去去,我這糖葫蘆不賣給你!合歡宗的妖人,誰知道這錢是怎麼來的?我不與惡人做生意!」
我被氣笑了。
合歡宗雖然靠雙修提升功法,但從不作惡。
也算稱得上名號的門派。
我雖然是狐妖修煉成人,道行尚淺。
也還從未遭到此等待遇。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哼笑:
「莫不是你被合歡宗女修拒絕,惱羞成怒吧!」
大叔的臉漲成豬肝色:
「妖人血口噴人!若非你們合歡宗的爲非作歹,怎會有那麼多良家女子突然失蹤?!」
那老闆被我說得氣血上湧,抄起武器就朝我刺來。
「妖人!老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我擰起眉頭,卻看到一閃而過的彈幕:
【妹寶在祕境閉關三年,還不知道合歡宗早就出事了……】
【很多人與合歡宗的人打過交道之後,就失蹤了!裏面還有很多是女孩子!】
我精氣修煉勉強算尚可,武力卻着實不行。
只來得及將崽崽護住。
回身時,那柄銀鐧直戳戳朝我心窩刺來,根本躲閃不及。
可預料中的刺痛並沒有發生。
空中錚然一響,老闆的銀鐧已經被打飛出去。
剛纔還視我如空氣的裴泊簡,此刻卻擋在我身前。
將出鞘的長生劍收回手中,一臉沉鬱。
幽深雙目盯着已經癱倒在地的老闆,一字一句:
「她不是妖人,向她道歉。」
-4-
回去路上,我笑嘻嘻湊到裴泊簡面前,拈起他的劍穗玩。
「剛纔不是還不理我嗎?」
裴泊簡看我一眼,忽然從我手中抽出錢袋。
把裏面的散碎靈石都倒回給我,自己卻把錢袋留下了。
「別誤會,我只是爲了拿回屬於我的錢袋。」
看着那個陪了我三年的荷包。
我臉色一紅。
那夜逃走時,我匆忙從交纏的衣衫裏挑出自己的衣服。
卻不小心裹挾了裴泊簡的錢袋。
崽崽跑到他身邊,露出星星眼:
「爹爹!你好厲害!」
看着崽圓圓的腦袋瓜,我有些跑神。
又想起方纔的彈幕。
合歡宗內肯定出了了不得的變故,我須得回去一趟。
可好不容易遇到合適的雙修對象。
就此分別,豈不可惜?
下一瞬。
方纔還活蹦亂跳的崽,忽然軟了身體,暈倒在裴泊簡懷裏。
裴泊簡熟練地把崽崽抱起來。
「他怎麼了?」
我一臉緊張。
裴泊簡卻淡然得很,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
「他是半人半妖的血統,兩年多以來一直汲取不到母親的妖族靈氣,時而就會出現這種孱弱的情況。」
【人夫哥怎麼能這麼雲淡風輕啊!獨自帶孩子那兩年,他喫了好多苦。】
【生孩子藏着掖着不說,特別是崽崽想喝奶的時候,找不到地方,人夫哥懷抱着孩子眼圈都紅了,還要匆匆忙忙給孩子熱羊奶。】
【就算這樣他還在崽崽記事之後親手畫下妹寶畫像,告訴崽崽這是他母親。從來沒有在崽崽面前說過妹寶不好。】
……
怪不得崽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認出了我。
-5-
我心頭有些愧疚。
「我來吧。」
走到裴泊簡面前,我想接過崽,卻被他躲過。
「不必了。」
我字斟句酌:
「過去的事是我不對。可崽這樣下去,對身體不好。我還是把他帶回合歡宗祕境吧。」
裴泊簡別過臉不看我,聲音卻帶了幾分顫抖。
「你想把望歲從我身邊帶走?沒門!」
幾滴潮溼落在崽崽的衣衫上。
我只能看見他通紅的眼尾,伸手去拉他,再度被他避開。
聲音裏淬着冷意:
「向雁歲。我不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裴泊簡了。你這次,不要再想着用花言巧語騙我。」
說完,裴泊簡就抱着崽崽大步向前走去。
他身高腿長,沒一會兒我就跟不上了。
氣呼呼站在原地。
就在這時,一串彈幕閃過:
【妹寶忘了吧!合歡祕境只有妖族才能進,裴泊簡這種劍修肯定是進不去的,他聽你這樣一說,估計以爲你又要拋棄他了。】
我看到彈幕,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裴泊簡誤會了我的意思。
下一瞬,清冷男聲響起:
「還不跟上來嗎?」
回過神,才發現,裴泊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下等我了。
看來這小古板心裏還是有我的。
我脣角微彎,追上去想向裴泊簡解釋。
他抬手就給我施了個閉口訣。
「……」
-6-
但是。
小古板到底還是嘴硬心軟。
崽崽的生命爲重。
裴泊簡還是答應了,我帶崽回合歡宗。
但條件是,必須由他一路護送。
入夜。
因爲白日的耽擱,我們只能在野外露宿。
崽的情況已經好轉,依偎在裴泊簡身邊沉沉睡去。
夢境裏,他還緊緊抓住裴泊簡的衣襟。
像缺乏安全感的小獸。
我鼻頭一酸。
不知這幾年,他們是如何相依爲命過來的。
知道小古板講究男女有別。
我隔了一段距離,生起一個小小的火堆。
掰着指頭數,必須雙修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將一截枯枝扔進火堆,小腹忽然變得熱熱的。
隨即,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升起。
合歡宗若不能按時雙修,則要承受靈丹撕裂、魂火焚身之苦。
這三天裏,感到痛的時間會越來越長。
直到最後一天,靈丹徹底撕裂。
【妹寶是不是又快到那時候了?快去找人夫哥啊!】
就在我看彈幕的幾息間,那種撕裂的感覺在我身體裏又延綿幾寸。
裴泊簡嗎?
想必他不會接受我吧。
【人夫哥忍了三年,這會兒看着妹寶都恨不得這樣那樣了!妹寶在猶豫什麼!】
【他超愛的好嗎!當年和妹寶顛鸞倒鳳足足兩個時辰,畢竟生子丹只能讓人夫哥生孩子,但不能讓人夫哥升旗啊!】
額頭上還殘存着剛纔因爲疼痛而沁出的汗水,我心尖輕顫。
放輕腳步,走向把崽哄睡的裴泊簡。
他恰好也望過來。
眼中的情緒,我辨不清。
給崽掐了個隔音結界,裴泊簡抬頭看我:
「你又要說什麼虎狼之詞?」
彈幕適時閃過:
【人夫哥最是嘴硬心軟,妹寶跟他撒撒嬌,保準把人夫哥釣成翹嘴!】
我在他身邊蹲下。
眼巴巴看着他,放出狐耳,試探着哄他:
「你要不要摸摸我的耳朵?狐狸耳朵真的很好摸的。」
裴泊簡喉結滾動,但脣角的笑卻清淡得很:
「這就是你的手段?若我不從呢?」
可他手上的動作卻很誠實。
修長指尖蹭過我耳尖絨毛,讓我忍不住顫慄。
他將崽崽好好安置在一邊,朝我俯下身子:
「難不成,你又在想用藥把我弄倒嗎?」
體內的熱意讓我腦中昏昏沉沉。
說出來的話也沒過腦子:
「怎麼會呢?我向來是講究你情我願的。」
耳畔呼吸一滯。
隨即,天翻地覆。
裴泊簡雙手一提,將我抱到他腿上。
拇指按在我的脣瓣上,語氣沉沉:
「你情我願?你還與旁人你情我願過嗎?」
-7-
興奮的彈幕在我眼前炸開:
【路遇三年未見白月光,用盡全力無法抵抗。人夫哥簡直是人之常情啊。】
【人夫哥醋了!!!哦吼吼誰說他不在意妹寶的,我隔着屏幕都聞到醋味了!】
腦袋昏昏沉沉,我只能捕捉到彈幕的隻言片語。
醋味……?
我抱緊裴泊簡,貼近他的脖頸,四處嗅聞。
狐族的嗅覺可是很靈敏的!可我只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țŭ̀ₔ松柏味道。
小聲咕噥:「騙人……」
耳邊響起一聲嘆息:
「誰在騙人?小沒良心的。」
體內的變化讓我無法維持完整人形。
蓬鬆的狐狸尾巴從身後伸出。
朝裴泊簡搖了搖,隨後圈住了他的小腿。
「我才……除了那次,我再沒有騙人過。」
熱意急劇上湧,我在裴泊簡懷中嗚咽着扭來扭去。
好似碰到了他的長生劍。
硌得我腰痛。
大概是寶貝被我碰到,裴泊簡呼吸一滯:
「向雁歲。這是你自找的。」
聲音裏帶着山雨欲來的沙啞。
和三年前那個夜晚一模一樣。
我終於找回一絲理智,欣喜異常。
激將法終於成功了?
下一瞬。
落在我身上的,卻不是裴泊簡纏綿的吻。
而是幾下乾淨利落的點穴。
劍修天才的實力恐怖如斯。
裴泊簡不過抬手封住我身上幾處關鍵穴位。
體內那種撕裂般的痛感就已經倏而不見。
我好了?
體內熱意消退。
我也意識到。
腰後的那個東西,絕非長生劍。
紅着臉從裴泊簡身上退開。
他冷笑一聲:
「現在清醒了?」
-8-
裴泊簡居然還有這種本事。
我還未來得及回應裴泊簡。
一條彈幕忽然幽幽出現:
【妹寶不要高興得太早了,人夫哥這手跟打封閉沒啥區別,雖然不痛了意識也清醒,但治標不治本,三天內妹寶要是沒能雙修,照舊會靈丹撕裂的!】
我呼吸一滯。
隨後,心臟突然一陣刺痛。
更多的彈幕湧進來:
【妹寶去看崽崽!】
【崽崽好像病得好嚴重!】
母子連心。
方纔我心口痛楚,原是和病情加重的崽心靈相通。
崽的身體果然滾燙。
但臉色卻不似風寒患者那般紅燙。
正相反,崽的臉色驚人地蒼白。
額頭流下冷汗。
就連呼吸也逐漸變得輕淺。
裴泊簡似乎不是第一次見到崽這般。
二話不說,就要把他抱起來運功。
但我卻止住他的動作。
論功法,裴泊簡數一數二。
但崽體內畢竟有我妖族血脈。
將二指探在崽的脈搏上,我抿緊脣。
裴泊簡的功法對於崽來說,只能緩解一時。
他畢竟是半人半妖。
尋常人族的功法對他並不算有用。
大概是太久沒有汲取到妖族氣息,崽的軀體已經極盡虛弱。
危在旦夕。
當務之急,是帶着崽回合歡宗祕境滋補養身。
我輕功一般,從這裏回合歡宗,恐怕還要兩天的腳程。
崽崽恐怕等不及。
我回身看了眼裴泊簡ţū́⁷。
不過一瞬,他便明白了我的心思。
「上來。」
眨眼間,長生劍已經變得如同小舟那樣大。
劍修御劍,自然不在話下。
更不用說本就是天才的裴泊簡。
但我。
暈劍。
-9-
站在長生劍上,我腿有點發軟。
但正是危急之時,我不能拖後腿。
只好硬着頭皮站在上面。
可劍越飛越高,我只往下看一眼,就要忍不住發抖。
罡風吹過我的髮梢,總感覺自己在忍不住打晃。
下意識朝後一步步挪動,總想着,再往裏一些就更安全些。
後背忽然撞上一個堅實的東西。
一聲悶哼從身後傳來。
「向雁歲,你又在搞什麼鬼?」
裴泊簡安撫好懷中的崽,在我耳邊低喝:
「這裏可是空中!還有孩子在呢!把你那些心思收斂一下!」
?
裴泊簡怎麼學會說虎狼之詞了?
等會兒。
有點不對。
我低頭看去。
這才發現。
因爲害怕,我的狐耳狐尾不知什麼時候又跑出來了。
蓬鬆的大尾巴還十分自來熟般,牢牢纏住了裴泊簡。
「抱歉。」
我閉緊雙眼。
試圖平心靜氣,把狐尾收回。
卻沒有承認自己是因爲暈劍。
否則那不是太丟人了?
下一瞬,卻有什麼東西扣住了我的手腕。
「下不爲例。」
裴泊簡的聲音沉靜得很。
握住我的手捏了個訣。
隨後,我心口那股眩暈感減輕了許多。
原來,裴泊簡知道我暈劍啊。
被他看穿,我有點惱羞成怒。
偏過頭,剛要嗆聲。
卻看到裴泊簡紅到幾乎滴血的耳垂。
和他牢牢牽住我手腕的手。
只能說,不愧是小古板。
這個時候,他還惦記着隔着一層衣袖。
彈幕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來搗亂。
【人夫哥真的這麼純情嗎?我不信】
-10-
我撇嘴。
彈幕就嘴硬吧。
小古板不是純情的話,世界上就沒有純情男人了。
哪有人有了肌膚之親之後,牽手還隔着衣袖的。
【人夫哥明明就有□□!前一晚妹寶朝他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他就偷偷摸了□□了!】
什麼啊……
怎麼還打碼。
【不信等下切鏡頭的時候,你們看人夫哥的衣襟裏面。大有乾坤呢!】
看到這條彈幕,我真好奇了。țŭ¹
偏頭朝裴泊簡的胸口瞅。
他拉住我的手卻忽然緊了緊,聲音如淬冰一般:
「看來,你很能適應現在的速度嘛。」
這話怎麼聽上去怪怪的。
「站得離我再近些。」
裴泊簡再度發話了。
我還以爲是這小古板徹底開竅了,滿心歡喜往他懷裏貼了貼。
可還沒等我利用距離便利,看清裴泊簡的胸口到底藏了什麼東西。
下一瞬。
長生劍突然加快速度飛了出去。
!!!
天殺的小古板!
直到長生劍穩穩在合歡宗門口落了地。
我才臉色煞白地掙脫裴泊簡的懷抱。
惡狠狠瞪他一眼:
「你等我把崽崽送進去,再回來收拾你!」
抱着崽剛走出兩步,我忽然意識到不對。
裴泊簡名頭太盛。
在合歡宗裏若是被人撞見,恐怕不久消息就要被傳得滿天飛了。
「小古板夜闖合歡宗」這樣的說辭若是進了裴泊簡的耳朵,恐怕他當場就要氣暈過去。
爲了維護小古板的心理健康,我去而復返。
在他面前站定。
抬手使出一道法咒。
雖然我武力值弱,但論起各種法術,還是比較擅長的。
把小古板易容成獸人模樣。
「合歡宗弟子皆爲獸人,把你裝扮成這樣,是爲了掩藏你的身份。」
小古板果然沒懷疑。
給小古板施法術的時候,剛纔御劍的眩暈感都不見了。
果然,人在做壞事的時候,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11-
將崽崽在祕境裏安頓好之後。
我剛往外走,便瞧見小古板站在溪水邊。
聽到我的Ťũ₎響動,帶着寒光的眼神掃過來。
完了。
他應該是從溪水裏照見自己的模樣了。
我強裝出一副淡定模樣:
「不好看嗎?」
小古板緊緊盯着我,眼底那股執拗勁兒,倒和頭頂的鹿角相得益彰。
我差點笑出聲來。
想到把小古板裝扮成鹿族,我簡直是天才。
「你故意戲弄我?」
注意到我的笑容,小古板的臉色卻沉下去。
「向雁歲,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我忍笑,拉起他的手安撫。
「怎麼會。」
微整吧也就是。
看着他通紅的耳尖,我忽然意識到什麼。
雄鹿能力很強,而修煉成形者又罕見。
故而,這小古板大概是被路過的合歡宗女弟子調戲了個遍。
不過他腦子還算靈光。
長生劍不能示人,便用短匕護身。
看上去,應該沒有被人喫到豆腐。
我將他袖中的短匕推回去,笑嘻嘻:
「裴公子大人有大量。我這畢竟也是權宜之計嘛。」
裴泊簡好看的劍眉擰起:
「你這僞裝做得很好,下次不許做了。」
我偷偷撇嘴。
看來要不是崽崽,恐怕裴泊簡併不想與我扯上關係。
難不成,我真的要重新找一個雙修對象?
念頭還在腦中盤旋。
一道響亮的男聲忽然在不遠處響起:
「師姐許久不見啊。」
-12-
說話的,是合歡宗內唯一男弟子。
由一條墨蛇所化,長相冷豔詭譎。
邪性得很。
宗內除了大師姐,極少有與他走得近的弟子。
我本不想和他多話。
偏偏師弟盯上了站在我身邊的裴泊簡。
「師姐下山幾日,原來是有了新歡?鹿族中人,看來師姐真是豔福不淺啊。」
我的手還拉着裴泊簡的手腕。
聽到「新歡」二字時,小古板的脈搏明顯加快了。
這臭蛇!怎麼上趕着挑撥離間!
「用不着你管。」
我嗆了一聲,就要拉着裴泊簡離開。
進合歡宗前,我曾囑咐他。
入宗門後,爲提防變故,要他對我言聽計從。
可小古板不知怎的,又犟在原地不動。
他將我回護在身後,目光輕輕掃過那師弟。
「師弟這話就差了。我不是你師姐的露水情緣。」
這小古板。
看來是真的不想與我扯上……
「我是即將和她光明正大成親的未婚夫。」
不是?
等會兒?
我眼前已經被彈幕的尖叫淹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人夫哥沉默寡言這麼久,就是爲了上大分!】
【人夫哥:我有自己的節奏。】
【人夫哥要不你別叫人夫哥了,叫恨嫁哥算了。】
【但是……我覺得黑蛇哥也很帥啊。】
我還沉浸在小古板話語的衝擊裏。
冷不防被彈幕又踹一腳。
怎麼亂嗑啊。
-13-
「師姐的眼光還真是難以捉摸。沒想到竟然會看上一頭白色的雄鹿。」
黑蛇這話一出口。
我第一反應是,小古板確實挺白的。
三年前,雖然是深夜幕天席地。
但月光下,小古板的肌膚稱得上一句瑩潤。
我還沉浸在回味裏,那黑蛇又開始叭叭:
「師姐不愧是狐妖,慣會舌燦蓮花的。之前不是還說覺得黑皮性感嗎?怎麼轉頭又要和這白色的雄鹿在一起了?」
方纔還緊緊抓住我手的小古板,此刻卻已經將我放開。
「那他是什麼?舊愛?」
【我怎麼好像聞到了綠茶的味道.jpg】
【啊啊啊白切黑綠茶年下蛇!這款我也喫!】
【我支持人夫哥!孩子都生了!】
【成年人就要選擇……】
在彈幕越跑越偏之前,我趕緊調轉思緒。
旁邊的黑蛇還在朝小古板投來挑釁的眼神。
我卻察覺出一絲古怪。
平時我與這個黑蛇師弟幾乎從未產生交集。
怎麼這回遇上小古板,突然就開始雄競。
我心中並不像彈幕所說那樣樂開了花。
反而隱隱有一股不安。
下意識拉住了小古板的寬大衣袖。
還沒想好怎麼安撫小古板,天空中忽然飛過一隻黑鴉。
隨後,剛纔還一副綠茶模樣的師弟忽然斂了神色。
「師姐,我還有要事,我們改日再敘。」
說完,他立時就消失不見。
「裴……」
我剛吐出一個字,小古板卻忽然攬住我的腰,將我壁咚在溪邊的假山上。
他居高臨下看着我。
往日的高嶺之花眼中,閃過一抹欲色。
隨後,他俯身向我靠來。
-14-
裴泊簡沒有再進一步。
他停在我鼻息三寸處,壓低了聲響:
「此處有古怪。方纔我等你回來時,在你現在的後方不遠處,察覺到有劍修氣息。」
腦海中,倏然閃過,剛與裴泊簡重逢時。
路邊那個突然對我惡語相向的大叔。
話語中提及合歡宗。
彈幕亦提到宗門中似乎有大變故。
我正要轉頭。
「別動,你那個師弟在偷偷觀察。」
「……好。」
可心跳卻不爭氣地愈發劇烈。
維持這樣的姿勢,足有一炷香。
我的腿都有些發麻了。
「裴泊簡。」
「嗯?」
我脣角忍不住揚起弧度:
「你知道什麼樣的動作,在合歡宗的弟子眼中,最容易穿幫嗎?」
沒等裴泊簡反應過來,我捧起他的臉,吻了上去。
將要退開時,我朝裴泊簡眨眨眼,述說其中關竅:
「男女親吻,怎麼可能不變換角度唔……」
卻被他按住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
這就是天才嗎?
學什麼都快。
沒想到,三年不見。
裴泊簡在這方面進步也是飛快。
快喘不過氣時,我才被他放開。
沒忍住瞪他一眼,咬牙切齒:
「裴郎三年來進步不小啊。」
一向沉穩的小古板,突然露出了笑容。
宛如冰雪初融。
維持着近距離,在我耳邊輕聲:
「雁歲是喫醋了嗎?」
我哼一聲,不打算言語。
裴泊簡卻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按在他的心口處。
掌心下,ẗũ₊很明顯有一塊起伏。
大概就是那會兒彈幕提到的「寶貝」。
指尖輕掃過,裴泊簡懷裏的金釵露出個頭。
好像……
是三年前,我的釵子。
只是邊緣已經磨得有些模糊。
一看就是經常被人撫摸的緣故。
不知,在過去的一千多個漫漫長夜裏。
裴泊簡用它打發了多少寄託。
我心頭一驚,抬眼看向裴泊簡:
「你……」
不過剛開口,他忽然拉開了與我之間的距離。
輕咳一聲,臉上還帶着薄紅。
岔開了話題:
「你那個師弟已經走了。你可知,這附近有沒有能關押人的密室?」
-15-
救人要緊,我只好壓下那些旖旎心思。
「溪邊底下似乎有兩個密室,從前是用來懲戒犯錯弟子的。」
我將在祕境裏溫養一個時辰的崽抱出來交給裴泊簡。
隨後自己去溪邊叩開密室。
往常日子,這密室都是隨便進的。
可今日我往裏走了幾步,就被橫眉豎目的護衛攔住。
說了幾句軟話,也沒能再進一步。
屏氣凝神,倒是隱約聽到女子的啜泣聲。
看來確有古怪。
不Ṭṻ₋過閉關三年,合歡宗居然已經天翻地覆至此。
我有些心冷,把發現同裴泊簡說了。
「眼下,我可以傳信給門內師兄弟在宗門處接應。但強攻始終是下策。」
裴泊簡拍了拍懷裏安靜睡着的崽,這樣告訴我。
「若是能用計策,把合歡宗衆人引開。想放走這些姑娘,想必還算尚可。此事宜早不宜遲,越早解救她們越好。」
「好說,明天就可以。」
我當機立斷。
裴泊簡抬起頭,眼中閃着驚喜。
「你想到了什麼好點子?」
我抿了抿脣:
「但是這個計謀,需要你配合我。」
「你說。」
裴泊簡的眼神里寫滿了堅定。
彷彿不管我說的是上刀山亦或是下火海,他都會應允。
我抬手,輕輕摸了摸他懷中安睡的崽:
「裴泊簡,我們成親吧。」
-16-
我還以爲,以裴泊簡這個小古板的性子。
聽到我驟然提起成親,會嚇得差點抱不住孩子。
可他的手卻出乎意料地穩得很。
「向雁歲。」
我抬起頭,卻看到他幾乎通紅的眼眶。
「你慣會誆我。」
說着,他後退一步,朝外面走去。
這又是怎麼了?
【啊啊啊啊人夫哥是不是以爲他是妹寶 play 裏的一環啊?】
【主要是之前妹寶不辭而別,這次妹寶又想用倆人的成親儀式來調虎離山,人夫哥很難感受到安全感吧!】
【嗚嗚妹寶能不能去哄一下,感覺人夫哥快要碎了!】
數不清的彈幕從我眼前劃過。
裴泊簡,真的有那麼在乎我嗎?
雖然我知道他嘴硬心軟。
但他居然已經到了,真心實意想和我成親的地步了嗎?
正猶豫着,另一條彈幕幽幽閃過:
【人夫哥故技重施,快步走但走出一段等妹寶來追,哼哼,我都看破了!這就是在給妹寶遞臺階吧!】
我抬眼看去。
裴泊簡果然在不遠處停下了。
我匆匆追上去。
這回,他倒是沒有給我下閉口訣。
但是在察覺到我追上來之後,他就把頭扭到了一邊。
「你聽我解釋,我想出這個辦法也不僅僅是因爲……」
我一邊說,一邊抬手捧起他的臉,扳ẗŭ̀³過來。
卻看到他滿眼的淚。
晶瑩剔透的淚珠從他白皙的臉龐上劃過。
跟小珍珠似的。
鼻尖也泛着粉,一副頗爲委屈的模樣。
我看得心都要化了。
也沒人跟我說,小古板是淚失禁體質啊。
我的語調不自覺軟下來:
「其實我是真心想和你成親的。」
裴泊簡猛然抬眼看向我,眼裏瞬間被喜悅填滿。
脣角直往上翹,卻又被擰巴的主人試圖壓下。
我趕緊拉住他的袖子:
「是真的。但拋開眼下救人的事來說,我並不想在合歡宗裏成親。」
裴泊簡雙目明亮一瞬,又灰暗下去。
脣邊也變成苦笑:
「你向來舌燦蓮花,這次又打算怎麼糊弄我?」
我氣得輕輕拍了他手臂一下:
「還沒說完呢!不想在合歡宗,是因爲……」
大概是跟在這小古板身邊久了,我的臉皮也變得有些薄。
紅着臉有些說不出口:
「因爲合歡宗的習俗,若要在門內成親,那新婚夫妻,需要讓宗門中的所有人,都完成歡好見證。」
裴泊簡瞳孔地震。
薄脣哆嗦了半天也只吐出一句「不知廉恥」。
到底還是小古板。
「其實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啦, 這條門規在過往的幾百年跟形同虛設沒區別。因爲合歡宗裏從未有過夫妻成親。而且成親之後, 是要被逐出宗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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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
我沒好氣白他一眼:
「拜託,我們這裏是合歡宗誒!平均每個門人一生的露水情緣要有二十個以上吧。」
後面的話,我有些難以啓齒, 只好小聲嘟囔:
「誰讓我被你這麼個小古板迷了眼呢……」
裴泊簡這才徹底露出燦爛笑容。
一向被動的小古板也主動牽住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
「那你是覺得虧了?」
我剛要開口。
這傢伙居然無師自通開始撒嬌:
「你放心, 我肯定會光明正大娶你的。合歡宗不便。出去以後,我會在師門用十里紅妝迎你。」
嘴還怪甜的。
我剛要點頭, 他忽然又湊近我。
耳尖還紅着,說出的話卻一板一眼:
「爲夫只能多學多練,爭取讓夫人回了本。」
他握住我的手, 拇指輕輕摩挲過我的虎口, 帶起一陣顫慄。
我僵在原地,紅了臉。
怎麼表過白之後, 這小古板跟開了竅似的。
【啊啊啊啊什麼回本!】
【勁啊,人夫哥這麼猛的嗎?一個人當二十個用……豹豹貓貓我出生啦】
【前面的你別做夢了哈哈哈哈哈他倆不是已經有崽了嗎?】
【也是哦……那豹豹貓貓你們什麼時候砰砰!】
彈幕怎麼嘰裏咕嚕在說一些我看不懂的話。
正愣神, 方纔還與我有段距離的裴泊簡突然將我攬入懷中。
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說話。
「密室裏的,你都安排好了?」
是大師姐的聲音。
「是。正好七七四十九個妙齡女子, 保準讓師姐您神功大成。」
黑蛇的聲音。
如今師父在外雲遊, 合歡宗已經成爲大師姐的一言堂。
我沉思片刻。
師父爲人正直, 她會理解我的。
也怪不得那些人對大師姐言聽計從。
合歡宗功法, 主修媚術。
高超者甚至能攝人心魄。
待二人走後,我給裴泊簡小聲解釋。
「那你呢?」
裴泊簡的桃花眼裏只倒映着我一個人的身影。
「倘若她也要對你施展媚術怎麼辦?」
他拉住我的手,輕輕捏着我的指尖。
我被他這緊張的反應逗笑。
捧起他的臉,用力在他脣上咬了一口。
隨後吟誦一段咒。
「如今你我有了同生契, 便不再怕那媚術。」
裴泊簡這才放心, 轉身去給他師門傳信。
而在他轉身瞬間, 我心口再度鈍痛。
看來是方纔的同生契,引動我先前被裴泊簡舒緩的靈丹重新被喚醒。
外頭的落日正一寸寸沉下去。
距離我靈丹徹底崩裂。
只有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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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同想象中順利。
當晚, 裴泊簡傳信請來師門中人。
他辦事妥帖,甚至還想到把崽交給同門照顧。
我則找到大師姐提出準備成親的事。
合歡宗成親向來從簡。
連綵綢也不用掛。
只要全宗門上下一同在主殿圍觀新人交頸纏綿就是。
第二天,大師姐傳令所有人前來主殿。
眼看所有人都到齊了。
我與裝扮成鹿妖的裴泊簡對視一眼。
假裝擁吻的姿態湊近。
下一瞬, 裴泊簡將我護在身後, 祭出巨大長生劍。
與此同時, 我催動心訣, 合歡宗門開。
爲了等師父雲遊歸來,能瞭解一切。
我還特地放出留影石記錄。
多虧了裴泊簡, 我才能分心做這樣細枝末節的事兒。
不過半個時辰。
練邪功的大師姐與黑蛇伏誅。
控制其餘門人的媚術被我解除。
密室中被困住的劍修與凡人被救出。
其中還有糖葫蘆老闆的小女兒。
一切塵埃落定時, 已經從晨曦來到黃昏。
合歡宗羣龍無首。
我成爲新的代宗主。
衆弟子清醒後,盡數拜服。
劍修弟子離開時, 偷偷朝裴泊簡擠眉弄眼。
還很會看眼色地把崽帶走了。
小古板臉上還是一副高嶺之花模樣。
實際上在背後偷偷牽住我的手。
不管怎麼說。
這張雙修飯票是被我綁到手了。
天色已晚。
我帶裴泊簡回了我的臥房。
關上門的瞬間,我立刻開始寬衣解帶。
小古板驚得話都說不全乎:
「娘子, 會不會太快……」
我瞪他一眼, 體內的熱意催得我說話都帶着刺:
「快點的,靈丹不等人。」
下一秒,裴泊簡扣住我的腰,把我拉到懷裏:
「娘子確定要快些?」
……
直到天色熹微, 我才昏昏沉沉睡過去。
夢裏嗚咽:
「這張雙修飯票還能退嗎?」
裴泊簡與我十指相扣,在我額間落下一吻。
「那恐怕是不行了。昨晚你答應過我的。生生世世,唯此一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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