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

我被師父趕下山了。
途中路過一山洞,遇見一箇中了春藥的男子,那模樣端的是勾人至極。
當我抬腳要走時,他虛弱地開口:「姑娘可婚配否?」
我:「不曾。」
「若姑娘願救在下,在下必有重酬。」
我被「重酬」二字衝昏了頭。
一個時辰後,看着昏迷過去的男子,我揉了揉發酸的雙手,拽下他腰間成色極好的玉佩當做重酬,而後開溜。
一個月後,我被人堵在茶樓裏。
男子眼眶微紅:「姑娘,在下欠你的『重酬』還未還,你跑什麼?」

-1-
師父總說我是女主命,奈何生了一副戀愛腦,將來定落得虐身虐心的慘境。
而我卻嗤之以鼻,這天大地大,我唯愛財。
就在我想着如何賺取人生第一桶金來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時,師父大手一揮,把我趕下山去創業了。
「愛徒皎皎,此一去,如受得住初心,爾必定大有作爲。屆時,記得接爲師去享福啊。」
「總之,只要你不沉迷於這世間的情情愛愛,總不會過得太差。」
師父大概多慮了,情愛之於我,還不如幾兩碎銀有分量。
師父又說道:「快走吧,你的際遇在京城,爲師窮,路費就要靠你自己了。」
我飛快地打包好行李,一路輕快地下山。想着憑我林皎皎的運氣,這世間寶物豈不是手到擒來。
從小到大,我運氣極好。
我被拐子帶走,沒來得及轉賣便遇到了我師父,師父把我帶走,精心教養,從未喫過什麼苦。
小時想要喫什麼,只要我一開口,食材便會以各種方式落到我跟前。
遇到危險之事,總能巧妙地避開。
師父說,我果然是氣運之女。
雖然我不明白她所說的氣運之女是什麼,但應該是有福氣之人吧。
唯一不能滿足的便是,我想要金子、銀子,卻從未見過金子、銀子主動到我跟前來。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師父,師父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餃子啊,做人呢,要懂得知足。若想要什麼都會得到,那這不是福氣,這是禍害,可懂?」
我似懂非懂,師父說的總是有理的。
我早晨出發,如今已過晌午。
眼前一山洞旁有一棵野果樹,樹上碩果累累,似乎正等着我飽腹一頓。
片刻,我打了個飽嗝,果樹旁邊的山洞裏傳出一道男子的喘息聲。
我扒開洞口的雜草,瞥見一個容色豔麗的男子趴在洞內的石牀上掙扎着。
我抬腳便要走,師父說過,路邊的男人千萬不要撿。輕則傷心虐肺,重則滅全族。
我是很惜命的。
身後卻傳來虛弱的聲音:「姑娘,等等。」
我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姑娘可婚配否?」
師父說,婚姻是墳墓,誰沾埋誰。
這男子,第一面便問我婚姻狀況,這好比一見面就問你逝世否有何區別,真是歹毒至極。
我冷冷開口:「未曾。」
男子又道:「在下中了春藥,若姑娘願救在下,在下必有重酬!」
我大概是Ṫūₐ被「重酬」二字衝昏了頭腦。
一個時辰後,我看着昏迷過去的男子,費力地揉了揉發酸的雙手,拽下他腰間成色極好的玉佩當做重酬,而後開溜。

-2-
我爬山涉水有月餘,靠着我這極好的運氣以及師父教導的野外生存技能,雖露宿,卻也從未虧待過自己的肚子。
一路順利來到了京城。
進了京便不一樣了,這京中處處喧囂,極致繁華。
也意味着,一呼一吸都需要真金白銀。
我捏了捏手裏的玉佩,找了一個當鋪,當了一千兩銀子。
我滿意地收起了九百九十兩銀錢和十兩碎銀,將要開啓我的躺平,啊不,創業之路了!
我揣着師父的商業策劃書,走進了一間茶樓。
再大的計劃,也要先填飽肚子。
師父不擅長點心,我從未喫過像樣的點心,我把茶樓的招牌點心點了一遍。
正當我對着滿桌的點心大快朵頤的時候,茶樓被封了,客人陸續被清了出去。
達官貴人包場,我懂,師父給我講過的。
我麻溜地掏出打包的袋子,想要把滿桌點心打包去客棧慢慢喫的時候,手腕被一隻更加強有力的手給抓住了。
我抬頭,望進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道,遭了。
莫非是我拿的重酬過於重了?也是,我就付出了一個時辰的苦力,一千兩銀子便到手,這怎麼看都是我坑了人家。
就在我開口想要退還他差價之時,男子開口了:「姑娘救了在下,在下還未重酬,姑娘跑什麼?」

-3-
當我被安置在太子府裏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那位容色昳麗的男子是當朝太子殿下,姓蕭名彧。
我想我大概玩完了,我竟然坑了當朝太子殿下,看來我前半生把所有的好運都用完了。
正想着如何脫身,蕭彧便來了。
「在下蕭彧,姑娘怎麼稱呼?」
端的是一派文質彬彬,我想,他應該也不是那無理之人,我生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我說我叫林皎皎,來自老君山。
「皎皎。」
竟不知,我的名字從他嘴裏念出來卻別有一番旖旎。
自從進了太子府之後,蕭彧把我當做上賓一般供了起來,錦衣玉食地伺候着。
我雖頗爲享受,內心卻也惶恐起來。
師父說過,天下沒有白費的午餐。
他這行爲難道是想要把我養胖了,那刀子砍下去回聲會好聽一點?
我不淡定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於是我決定主動出擊,我跟貼身丫鬟朱翠說我想要見太子殿下。
朱翠回我,殿下公務繁忙,下朝自會來見我。
我心懷忐忑地等到了晚上,心裏有事,胃口不好,我比平時少喫了一塊排骨。
在我即將要睡下的時候,蕭彧來了。
我學周遭下人一樣給他行禮:「太子殿下。」
他雙手扶起我,有些不悅說道:「皎皎是孤的救命恩人,往後見孤不必多禮。」
我沒有堅持,點了點頭。
「殿下一直把我囚在此處是何用意?如果是因那玉佩,我定早日賠給殿下。」
還好,典當玉佩的錢還沒來得及揮霍,差的那幾兩點心錢,便當做是他給我的重酬罷了。這麼想着,我便挺直了腰桿。
「囚?」
他的神色有些不悅。
「在皎皎這裏,孤這般作爲竟是囚嗎?」
難道不是嗎?
我心中所想便直言了。
蕭彧沉默了一會,突然笑出了聲。
「孤每日下朝都來陪皎皎用膳、聊天、解悶。只是今日有事遲了些罷了。孤以爲,孤表現得挺明顯了。」
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陪我用膳,就是盯着我喫,生怕我多喫一點,喫垮太子府,幸而我自小臉皮便厚,不受他影響。
還有所謂聊天,便是一直向我打聽家裏幾口人,做的什麼活計過活。
這難道不是想着誅我九族?
看着我不說話,他似是無奈地開口:「孤想要求娶皎皎,已報救命之恩。」
我懷疑他腦子有問題,又或者是我耳朵出了問題。
「皎皎以爲如何?救命之恩,孤當以身相報。」
「殿下,您這是報恩嗎?您這分明是報仇。」
蕭彧有些錯愕地看着我。
我繼續道:「殿下是身份尊貴之人,將來亦是九五之尊。您娶我一個孤女?哪怕爲妾都不夠格,您是想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蕭彧開口:「不爲妾,爲妻。」
我看他一副我師父所說的戀愛腦的樣子,便有些同情他。
我雖貌美優秀,配得上世間的好男子。
但實在是不配這麼好的。
於是我便苦口婆心地給他分析門當戶對的重要性,經過我一番口舌之後,蕭彧若有所思地離開了,而我也終於滿意地上牀睡覺了。

-3-
第二日醒來,蕭彧命人來帶我去前堂。
前堂除了蕭彧,還有一對中年夫婦。
我到來之後,這對中年夫婦一直盯着我瞧,我有些不自在。
蕭彧咳了一聲,打斷了他們的目光。
「林相,這便是我想讓你認下的義女,如何?」
我不解地看着蕭彧,蕭彧回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中年夫婦對視一眼ṱùₚ,又不約而同地看着我,婦人率先開口,開口便是哭聲:「幺兒,你是我的幺兒。」
就在二人一番哭訴解釋之下,我成了這位林相從小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
蕭彧一時間有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蕭彧開口:「林相,你可要看清楚了。孤找你認乾親不過是因爲你與皎皎同姓,我不想皎皎失了姓氏才找上的你。你可不要戲耍於孤與皎皎。」
「臣婦非常確定她便是我的幺兒,她長得與我太過相像了。」
我與蕭彧目光Ťū́ⁿ同時掃向婦人,婦人頗具富態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與我相像的痕跡。
「臣可以作證,幺兒眉眼與拙荊年少之時分明一模一樣。」
「還有,幺兒的肩後有一顆紅痣。皎皎,她身上的玉佩刻的便是皎皎二字。」婦人又趕緊說道。
蕭彧看着我,我點了點頭。
我肩後確有一顆紅痣,當初師父還說,這是女主的標記,往後我便會知曉。
而我身上也有一枚刻我名字的玉佩。
師父說我名字便是由此而來,至於爲何姓林,師父說,林好聽。
如今看來,師父似乎對我的身世瞭如指掌。
經過一番確認以及解釋,我才得知,中年男子爲當朝左相林至和,婦人是左相夫人李環。而我便是他們從小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
兩個時辰後,在蕭彧迷茫的目光中,我隨着林相夫婦回了左相府。
回到相府才知道,相府裏還有一位假千金林盈盈。
據我阿孃李環所言,當年我被偷走之後她一度想不開,是我阿爹送她去護國寺休養,在路上撿到了林盈盈。
她ţŭ⁺覺得冥冥之中這個孩子與她也有緣分,便留在身邊養大。
「當然了,皎皎,我們一直在尋找你的消息,一刻也未曾停歇。」
李環有些討好地與我解釋。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對於親情,我從小便沒有過多的期盼,而如今突然擁有,也令我有些無所適從。
我被安排在相府的浮光院,據說這院子原本便是留給我的,一直空置着,卻也一直有人打掃,一切都井井有條,一塵不染。
我回到相府的第三日,才見到了我那個所謂的姐姐林盈盈。
林盈盈人如其名,盈盈而立,眉如遠黛,眼含秋水,好一副絕色容顏。
我看過師父的話本,裏面不乏真假千金的勾心鬥角,最終總有一方成爲炮灰,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打不過便跑。但我沒想到的是……
林盈盈一見到我,便冷酷地給我甩了一匣子的銀票。
「這……」
這是拿錢打發我,讓我離開丞相府嗎?可這給得有點多,我甚至感受到了師父所說的那種被錢砸暈的幸福感。
「相府的產業分紅,這是你從小到大應得的部分。」
我看着匣子中一摞摞厚厚的銀票,一時失語。
林盈盈見我不語,面無表情地開口:「當然,若你不想見到我,我便收拾細軟搬出府,放心,屬於你的東西我不會動一分一毫。」
這與我想象中的真假千金橋段不一樣。
我回過神來,連忙抱緊她的大腿。
「阿姐,求帶。」
笑話,誰不喜歡財神爺呢?
林盈盈面色有些不自然。
「你起來,如此姿態像什麼話!」

-4-
林盈盈,相府賺錢一把手,十歲起,憑藉個人經商天賦,把丞相府從一個清廉府邸,變成如今奢華模樣。
很好,我不用努力也可以躺平了。
夜深了,我卻睡不着,許是飄了。
我抱着這麼大的木匣子,一遍遍地數着銀票,足足一千萬兩銀票。
我覺得我可以直接把師父接來一起躺平養老了。
我抱着銀票醉生夢死的時候,屋外傳來石頭砸到窗牖的聲音。
我起身把窗打開,蕭彧那張俊臉出現在我眼前。
說來,我已有多日未見他了,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太子殿下深夜學那樑上君子到訪,有何貴幹?」
蕭彧卻笑而不語,他背在身後的手在我面前攤開,上面有一隻木頭做的夜鶯。
「皎皎,這是我府上木匠所做,給你解悶。」
我接過來,輕輕撥動,它竟然飛了起來。
「好玩嗎?」
我點點頭:「好玩。」
我從小到大見過無數真鳥,卻沒有一隻屬於我,而如今卻有人親手送我一隻……
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死戀愛腦,快別長了,想去挖野菜了嗎?
「多謝太子殿下。」
「皎皎不必與我如此客氣,畢竟你對我有救命之恩。」
他着重強調了救命之恩四個字。
一想到當時手上的觸感,我便有些不自在起來。
「殿下來找我便是送我這東西?」
「自然,東西送到了,已博佳人一笑,也算圓滿了。」
說罷,他便消失在夜色中。
好中二。
如果他不是太子殿下,多好。
師父說過,男人不過是疏解生理衝動的工具而已,找個身材好、容顏好的自己纔不虧。
蕭彧便是那種身材好、容顏好的男子,可惜他不是我林皎皎能夠輕易駕馭得了的。
不然,當初在太子府我早把他撲倒,嘗一嘗師父所說的那種生理衝動是一種什麼感覺了。
我以後大概再也遇不到這麼優秀的人了,人生啊,總是有缺憾的。
看來我林皎皎,此生只能抱着這些數不盡的銀票,享這無邊的寂寥了,真是令人苦惱呢。
我在丞相府一切都好,日子過得極爲舒心。
我阿爹與阿孃雖不改小心翼翼,卻也漸漸與我親暱起來。
蕭彧時常戌時左右會出現在我窗外,每次帶給我的都是我從未見過的小玩具或小喫食。
每每,也能逗得我開懷,我竟也漸漸地習慣了他的到來。
這日,我阿爹上朝回來,便把我叫到了書房。
我剛到來,他便問我與蕭彧關係如何?我是否心悅於他?
難道阿爹發現了蕭彧時常半夜來找我?
我捏了捏藏在袖中的手指,開口:「阿爹,我曾救殿下性命,但我們只是好友關係。」
我與阿爹細細說了我遇到蕭彧所發生之事,當然省略掉了救治過程。
我爹看了看我,重重地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與我說今日皇帝ẗű₋有意賜婚於我與太子殿下。
卻被我阿爹以我多年失而復得想要多留我些時日爲由婉拒了。
但皇帝似乎不死心,讓我阿爹回來再考慮考慮,亦或者問問我的意見。
「皎皎,你怎麼想?」
阿爹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知道我的貴女身份給我帶來榮華富貴的同時,婚嫁也不會自由。
之前是我太過樂觀,以爲憑我阿爹的權勢我會過得舒心一些。
卻不想,正是因爲權勢過大,一舉一動皆能牽動某些勢力的利益,所以我的婚事必然不會如我所願。
「阿爹,可以多給我些時日考慮嗎?」
「當然,這事不急,你慢慢考慮。」

-5-
原本需要慢慢考慮的事情,沒想到變故會來得這樣快。
蕭彧有些日子沒來找我了,我以爲只是尋常的公務繁忙。
今日得到消息,竟是起了戰事,邊關夏族進犯,屠殺我邊境百姓。
邊境百姓流離失所,大批往中原湧來,如今城外竟攔着大批難民,蕭彧正忙着安頓難民。
我找到林盈盈帶我出門,當我登上城牆,城外是烏泱泱一大片的難民。
雖然明白戰爭往往是苦難的根源,但是從小到大安穩慣了,我便以爲這些離我甚遠。
我緊緊抓着林盈盈的手臂:「阿姐,如果把你給我的私房錢拿出來,能安頓多少人?」
林盈盈面色平靜地看着城外:「也許,也能救很多人,試試吧。」
於是那個裝着銀票還沒捂熱的木匣子又回到了林盈盈手上。
又過了半個月,邊關傳來急報,我朝與夏族暫時休戰了,夏族提出與我朝和親,以求百年邊關穩定。
朝中分兩派,一派主戰,另一派主和,但主和那一派人數較多,聖上也在猶豫。
又過了兩日,聖上以國庫不夠充盈,百姓還需安置爲由決定與夏族和親。
但皇室中適齡公主一個也沒有,便只能從宗親或重臣之女中擇人選。
當日我爹的死對頭右相便提議由我阿姐前往夏族和親。
理由便是,阿姐並不是我阿爹的親女,享受了本不該屬於她的榮華富貴多年,也該回報了。
我阿爹據理力爭,暫時保住了我阿姐,但我們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因爲聖上也在猶豫。
我阿爹想要在最快的時間裏把我阿姐嫁出去,好斷了那些人的念頭,於是這幾日我阿姐每日生無可戀地在相看人家。
我也沒閒着,我派人去城裏城外散播各種我阿姐接濟難民、安頓難民的壯舉,以及以往捐獻給災區的物什銀錢。一時間,我阿姐名動京城。
我去信蕭彧,讓他幫我個忙。
於是兩日後,朝堂之中,誰也不敢再提讓我阿姐和親的建議。
聖上聽聞我阿姐的壯舉,覺得她巾幗不讓鬚眉,封她爲護國郡主,婚嫁自由。
我正在屋裏津津有味地喫着點心,阿姐不請自來,她面色凝重地看着我:「皎皎,這些都是你做的吧?」
「阿姐不必感謝我,阿姐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捨得阿姐被送去和親呀。」
林盈盈卻不笑反怒:「胡鬧!這些明明都是你的銀錢…再說了,我是不用去和親了,可是你呢?」
林盈盈戳着我的腦袋恨鐵不成鋼:
「你以爲右相那個老匹夫會放過咱阿爹嗎?
「如今京中貴女適齡婚嫁的除了你就還有國公府的郡主徐昭昭,其他的門第都不夠。
「徐昭昭別想了,她娘是公主,她爹是國公爺,她是按皇子妃培養的,註定做皇家媳婦。」
我心下突然有些慌,我這算是把自己玩進去了嗎?到時我能死遁嗎?
我還未來得及爲我師父賺夠養老錢,卻想要死遁去投靠師父,她定會讓我去挖一個月的野菜吧?
林盈盈看我不說話,以爲我被嚇到了,於是語氣軟了下來:「別怕,阿姐在呢。」
「大不了,到時你就死遁,阿姐保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真是我的好阿姐。

-6-
晚上,熟悉的敲擊聲又響了起來。
我快速地起身開窗,我也不知爲何自己會如此地迫不及待。
蕭彧那張熟悉的臉,時隔差不多一個月終於又出現了。
我朝他伸出手,然而他卻攤開空空如也的雙手。
我習慣了他每次來找我都會給我帶東西,這次沒有,心下竟也有些空落。
「殿下今日來所爲何事?」
「皎皎,你好沒良心,一月不見,你不該先問問我可還安好?」
「我觀殿下甚好呢。」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好了,說正事。」
「皎皎,明日我便出征了,今日來便是與你道別的。」
我有些震驚,齊朝沒有武將了麼,竟然需要太子殿下親征?
「什麼戰事何須殿下親征?」
「夏族犯我邊境,竟還妄想覬覦我朝貴女,他們做夢,待孤去把他們給端了。」
蕭彧說這話的時候,月光正透過樹枝灑在他頭上,爲他鍍上了一層銀光,就好像那下凡爲人間除難的天神般,我有那麼一瞬間的着迷。
「那便祝君一路平安,凱旋歸來。待來日,我定備好酒以待君歸。」
蕭彧笑了:「等我回來。」
一直到蕭彧出征的第二日我才得知,原來朝中好多大臣建議送我去和親,蕭彧以一己之力舌戰羣儒,並表示自己要親征滅了夏族永絕後患。
皇帝滿意於他的狼性,竟破天荒地同意了。
我看着院中飄落的梧桐葉,秋已至,不知蕭彧趕得回來過年嗎?
自從蕭彧去打仗之後,我每晚都覺得少了點什麼,內心有些慌亂。
這夜又是如此,我睡不着便起身朝屋外走去。
我在浮光院中的角落裏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一根野菜。
於是便往府中其他地方去找,沒錯,我覺得我快要長出戀愛腦了。
師父說,長戀愛腦便去挖野菜,包治戀愛腦。
我當然是沒能找到野菜,隨後便被府裏丫鬟勸了回來。
我捂着臉躺在牀上,不斷地哀嚎,完了,我要長戀愛腦了。

-7-
蕭彧離開的這一個月,除開前幾日的惆悵,後面我便跟在林盈盈身邊去處理府中各種事宜。倒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甚至都快忘了蕭彧此人。
這日我阿爹下朝,對我說:「太子殿下大捷,把夏族打得節節敗退,夏族已經開始投降要割城池了。」
太子殿下,我輕輕念着猛驚覺這是蕭彧,我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想起他了。
「那他何時能回京?」我問。
阿爹卻搖了搖頭:「暫且未可知。」
又這樣過了一個月,邊關傳來,蕭彧一路打到夏族國都,活捉了夏國主,不日便歸京。
蕭彧回京的那日,百姓夾道相迎,都在讚美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堪爲儲君。
到了晚上,我在院中備了宵夜,把銀杏樹下的那罈佳釀挖了出來。
蕭彧如約而至。
我向他舉起酒杯:「恭迎殿下凱旋,我先幹了。」
一杯酒下肚,喉嚨有些火辣辣的,這哪裏是佳釀,這分明是苦釀。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我咳得肺都要出來了。
蕭彧頗爲緊張地輕拍我的背:「皎皎,有無要緊?要不要叫太醫?」
我連忙擺了擺手:「不用。」
「我只是第一次喝酒,不太有經驗。」
蕭彧無奈地搖了搖頭,仰頭喝下了他面前那杯酒。
這時我頭有點暈,看到了兩個蕭彧正在與我與我說話。
「皎皎,我娶你可好?」
我戀愛腦控制不住地跑了出來:「好啊。」
「嫁誰不是嫁,何況你身材如此地好,那處亦……」
蕭彧突然捂住了我的嘴巴:「皎皎,你喝醉了。」
後來的事我便沒了記憶。
第二日醒來,賜婚的聖旨已經到了我家,我阿爹都懵了。
後來我安慰他,嫁給太子殿下總好過嫁給旁人,至少我將會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呀。
我阿爹阿孃聽我這麼一分析,點頭稱是。
林盈盈找到我,對我說:「林皎皎,這可是你自願的?」
我拉過她的手臂給她分析:「阿姐,男人嘛,不過是個暖牀工具,關了燈誰都一樣,況且這太子殿下總會比旁人要雄偉一點……」
還未說完,我便覺得背後一涼,轉身,看到蕭彧一臉寒氣地站在我們身後。
林盈盈這時候不講義氣了,她藉口有賬目要看便走了,徒留我一人面對蕭彧。
蕭彧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暖牀工具?誰都一樣?旁的你見過?」
我心下有些慌,連忙推起笑臉:「殿下,我與阿姐開玩笑的。」
蕭彧涼涼地看了我許久:「我本以爲,你我兩情相悅,不曾想,不過是我一廂情願。」
說罷他轉身就要走。
我一口氣還沒松出去,他又說道:「皎皎,無論你心悅孤與否,三日後,都要與孤大婚。」

-8-
原本賜婚聖旨剛下,我們可以慢慢籌備婚禮,但我因一句開罪蕭彧的話,婚禮被迫提前至三日後。
雖然急促,但當天下午,太子府便把所有聘禮連綿不斷地往相府裏抬,把相府空曠的庭院都堆滿了。
連我阿孃也未見過這等陣仗。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又有權者更甚。
林盈盈對我阿孃說:「您放心,皎皎的嫁妝我也早就準備好了,定不會落於太子府的。」
阿孃摸了摸她的額角欣慰道:「你做事,阿孃放心。」
其實回府那麼久了,阿孃從未與我這般親近,我們之間總覺得隔着什麼東西,如今看來,隔着的便是這十八年相處的情誼吧。
我明白,感情是處出來的,我不該介懷,也沒必要介懷。
三日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一大早我便被人叫醒,開始梳妝打扮,府裏上下皆喜氣洋洋,唯有我精神萎靡睜不開眼。
「幺兒,你把眼睛睜開。」
我阿孃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強撐着睜開了一條縫。
師父也沒與我說過成親是一件極爲累人之事啊,從蕭彧下聘開始,我便要每日與嬤嬤學習宮中禮儀到深夜。
如今才卯時不到,便要起來遭折騰,我身體再好也承受不住啊。
在一通人仰馬翻的忙碌之後,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完全沒有思考能力,做什麼皆由人扶着,按照指令,做相應的禮儀。
天終於亮了,枝頭的麻雀叫個不停。
蕭彧神采奕奕地來接親了。
我渾渾噩噩地被人折騰了半宿,終於被扶上了花轎。
坐在花轎上的時候,我鬆了一口氣,便沉沉睡了過去。
直到喧鬧的四周安靜下來,手被一人拉住,我才驚醒過來。
又是一番繁複禮節之後,我與蕭彧終於面對面坐在牀邊。
蕭彧喝了酒,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迷離。
我看着面前逐漸放大的俊臉,一扭頭與他錯開了脣瓣,蕭彧便停止前進。
「我頭上這個太重了,先拆了。」我指了指鳳冠。
蕭彧笑了一下,笑容絢爛,晃了我一眼。
連他什麼時候把我鳳冠拆下我都未曾察覺,直到脣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我纔回過神來。
而後便被壓倒在牀榻之上。
「皎皎,當初求你救我,你卻是用那樣的救法,你不知我當時有多羞恥和氣惱。」
「從那時候我便發誓,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教你如何正確地爲我解春藥之毒。」
我越聽越不對勁,這蕭彧他有毛病吧,他就這麼希望自己中春藥?
而且我師父說了,解春藥不一定需要以身犯險,世上方法總是比困難多的。
「太子殿下今日又中了春藥?」
我疑惑。
「試試便知道了。」
說完他堵住了我的嘴脣,這廝力氣極大,我掙脫不開,便由着他折騰了。
其實心裏也有一點點期待師父所說的那種生理性衝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直到天光微亮,我才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直到中午,朱翠纔來把我喊醒,我起身之後,發現身上像被馬車碾過一樣,痠痛腫脹的感覺遍佈全身。
而蕭彧早已不在府內,我只能扶着痠軟無力的腰暗罵一聲「狗東西!」

-9-
嫁進太子府也有些時日了,我每日除了喫就是睡,要麼就是抱着林盈盈新送來的銀票反覆地計算,生怕漏了一分一毫。
我想,是時候去接我師父她老人家進京享福了。
於是,這天夜裏,我對蕭彧便有些殷勤起來,畢竟有求於人嘛。
就在蕭彧終於露出饜足的笑容之時,我便提出,在太子府收拾一處院子,接我師父過來養老。
蕭彧原本笑意盈盈的臉瞬間凝固了:「所以,皎皎今日這麼主動不是因爲你終於開竅了,而是你有求於孤?」
「你到底愛不愛我?」他向我逼近。
蕭彧大概戀愛腦又犯了。
「這……如今我已嫁給了你,一切自然以你爲先。這不算愛嗎?」
「林皎皎,你到底是不懂還是裝傻?」蕭彧眼睛猩紅地問我。
我也有些生氣了,明明在商量我師父養老的事情,他又在抽什麼風,質問我愛不愛他。
這皇家夫妻之道不就是互敬互助方能長久嗎?我自認爲我做到了,沒有辜負於他,他如今又在鬧什麼?
「你不想幫便不幫,我自會找個好地方爲我師父養老,就不勞煩太子殿下了。」
說完,我低着頭,沒有看蕭彧,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燃燒的怒氣,我是真的不知他爲何突然就生氣了,我也並不想哄他。
過了一會,蕭彧翻身下榻,走之前還放了一句狠話:「林皎皎,你好樣的!」
一連三日,蕭彧未曾踏足這裏,我也樂得清淨,終於不再是腰痠背痛地醒來了,每日醒來都是神清氣爽。
就在第四日,我伸了個懶腰,起身要出門爲我師父尋找合適住處的時候,朱翠腳步匆忙地走了進來。
「娘娘,你要不去跟殿下服個軟?」
我不解:「是出了何事?」
一番掙扎之後朱翠告訴我,蕭彧兩日後納側妃,側妃人選便是安國公府的徐昭昭。
「哦,如此甚好,這太子府也該添新人了。」
我嫁給蕭彧那時起便知道,蕭彧他不會獨屬於我一個人。
將來更是還有三宮六院與我一起同處於一方天地,我覺得是很正常的。
按我師父的話說,只要我坐穩位置,我便能繼續苟着。
不對,前幾日我惹怒了蕭彧,爲了穩固這位置,我要把他哄住。
「朱翠,太子殿下如今在何處?」
「我就知道娘娘你心裏還是有殿下的,你就應該去跟殿下鬧,殿下肯定捨不得娘娘傷心,到時候就不會想要娶側妃了。」
我看了朱翠一眼,搖了搖頭,這孩子,還是太傻。
一個男人用娶另一個女人來逼你低頭,這男人本質上他就不是愛你,只是想要征服你,讓你妥協罷了。
當我到蕭彧書房外的時候,不用通傳,他身邊的侍衛便讓我進去了。
再次見到蕭彧,還是那日走時的那副樣子。
幾天了,氣還沒消,呵,男人,格局呢?
我迫使自己揚起一副笑臉:「聽聞殿下不是要納側妃……」
蕭彧猶如寒霜的臉稍稍融解了。
「臣妾這次前來,便是爲了此事。」
蕭彧神色緩和,有開心的跡象。呵,男人,果然說起娶新人便開心了,拿捏。
「不如殿下將此事交給臣妾,臣妾一定會幫您辦得妥妥當當的,一定讓側妃妹妹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同時,臣妾提前祝殿下新婚快樂。」
說完,我以爲會得到蕭彧一句周到的誇讚,卻沒想他臉直接黑了一個度。
他突然咬牙切齒對我說:「林皎皎,今日孤不想見到你,你走。」

-10-
我終於明白了伴君如伴虎那種感覺了,蕭彧這廝怎麼成婚後如此陰晴不定?
如今我又是哪裏惹到了他?我主動攬活難道還看不出我的誠心嗎?真想敲開他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從書房回來之後,朱翠雀躍地迎了出來:「娘娘,如何?太子殿下可有收回納側妃的心思?」
「翠啊,咱可能要失寵了。」
說完,沒顧得上朱翠的反應,我繞過她,往我的庫房走去。
我要做好隨時下堂的準備了。
於是,我一整日都在庫房裏清點自己的嫁妝,盤點哪些能換現銀的找個時間去換了現銀,再計劃把手中所有現銀交由林盈盈打理。
哪怕到時我下堂了,憑我爹的權勢,把我弄出府應該還是可以的,到時我便得了自由,又有無數金錢……
這麼想着,好像下堂也不是什麼壞事,我也許可以試着自請下堂?
一想到這我便振奮不已。
徐昭昭被迎進府那日,我寫給師父的信也送了出去。
一時間覺得心空落落的,我想,我可能需要去挖一挖野菜了。
在這熱熱鬧鬧的一天裏,我受到無數的嘲諷,亦受到無數的憐憫,這些都不能傷到我分毫,畢竟,我可是心如鋼鐵般的女人。
「皎皎,若你受了委屈,我讓阿爹去求聖上,允你和離。」
「你剛過門沒多久,他便要納妃,這是把我們相府的臉踩在地上啊。」
林盈盈冷冷說道。
在我一通安慰下,總算把林盈盈勸走了,站了一天我也累了。
正當我洗漱完畢,躺在牀上美滋滋地約會周公的時候,一重物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睜開眼,看到蕭彧那雙含着水汽的眼睛。
我推了推他:「殿下,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他稍稍起身,雙手卻撐在我耳側,就這樣委屈地看着我不說話。
「殿下今夜與側妃洞房花燭,怎來臣妾這裏?側妃那裏……」
「林皎皎!」
「我把一顆真心送到你面前,你不但不領情,還要把我推向別人,你沒有心。」
我腦袋空白了一瞬,突然想到什麼,脣上卻一痛,我嚐到了一絲血腥味。
蕭彧這廝是狗嗎?逮着人就咬,於是我也不客氣地咬了回去。
長夜漫漫,我內心一邊對不住新入府的妹妹,一邊卻又暫時地沉淪其中。
第二日清晨,我扶着痠疼的腰起身,朱翠便來稟報,徐昭昭要來給我行禮。
見到徐昭昭的時候,我內心想象的溫婉大氣的京中貴女,氣質如蘭的大家閨秀便具象化了。
好一個標準的貴女,給蕭彧當側妃着實有些可惜。
我在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我。
「見過姐姐。」
她給我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
「姐姐與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難怪殿下只鍾情於姐姐一人。」
我懷疑她在陰陽我。
「當然,我並沒有陰陽姐姐的意思。」
這徐昭昭怎麼回事,難不成她會讀心術?
「姐姐放心,妹妹不會讀心術。」
!!!
「姐姐可要看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如此優秀,妹妹也是很心動呢,往後咱可是各憑本事了。」

-11-
打發了徐昭昭之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徐昭昭的樣子不像是鍾情於蕭彧。
倒像是在遛狗和逗狗,而我便是那條狗。
我總覺得自己被做了局。
之後一連多日,詹事府那邊的記錄都是太子獨寵側妃。
可夜夜與我顛鸞倒鳳的難道是蕭彧的雙胞胎兄弟嗎?我揉了揉從未好過的腰,內心有些不平。
這日,蕭彧又悄悄潛了進來,他輕車熟路地爬上了我的牀,正要對我動手動腳,我一把把他推開。
「殿下今日不是宿在側妃處嗎,怎的有空來臣妾這裏?」
「愛妃這是醋了?」
他看起來有些țű̂ⁱ愉悅。
「你們拿我當猴耍呢?憑啥受苦受累的是我,卻沒人爲我發聲?」
他捏了捏我的臉,有點疼。
「你還有臉喊冤?這便是對你不把我放心上的懲罰。」
說罷,他再也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又是一夜的混亂。
從那以後,徐昭昭天天來找我推牌九,贏的總是她,我懷疑她是爲了報復我。
在我又輸了一百兩銀子的時候,我便不想繼續了。
「姐姐輸不起嗎?不是吧不是吧,堂堂太子妃,這點銀子都輸不起?」
看着她那嘴臉,我真想給她一逼兜。
我真是看走眼了,怎麼會覺得徐昭昭是京中貴女典範呢?看她那欠欠的樣子,哪有半點端莊模樣。
我就在這種詭異的三角關係中過了段時日,蕭彧便開始忙了起來。
聽我阿爹說,聖上最近身體欠安,大皇子黨動作頻繁,到處拉幫結派,還散播太子殿下失德的謠言,蕭彧便是忙着應對這些。
這時候,我的師父她來了,她住到了太子府。
之前與蕭彧冷戰之時,我以爲他不同意我師父住太子府,便自行尋找住處。
沒想到後來他着人告知我已經收拾好了一處院子,待我師父前來。
半年多沒見師父了,她還是老樣子,從我小到大,她的容顏țùₜ從未變過。
我一度以爲她是那天上的仙,永遠不會老。
而我回京才知道,師父的言行舉止與這時代格格不入。
不過,無論她如何,她都是養大我的師父。
「餃子!爲師想死你了!」
一見面師父便把我抱住轉了一個圈。
「師父,我也想你啦。」
她看着偌大的太子府忍不住感嘆:「劇情的威力就是大啊,你倆終究還是走到了一起。」
師父總是說一些不着調的話,但是這句話我卻似懂非懂。
「師父你是否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這就解釋得通了。她預知我將來必定會認親,也預知到我將嫁給蕭彧……
師父卻搖了搖頭:「時候未到,時候未到啊。」
「餃子,你要記住,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愛者,無憂亦無怖。」
我聽話地點點頭:「師父這是要我別爲了任何人失去自我嗎?」
「孺子可教也。」

-12-
師父剛到太子府沒多久,便發生了變故。
我與徐昭昭被人綁了,綁匪毫無憐香惜玉,把我與徐昭昭五花大綁丟進了一個暗無天日的房間。
我努力吐出了堵住口的破布,連續乾嘔幾下。
徐昭昭嗚嗚地朝我求救,她吐不出,廢物。
我艱難地挪到了徐昭昭面前,忍着噁心咬住了她嘴裏的破布一把扯開,吐掉,然後又開始乾嘔了許久。
「姐姐,咱攤上大事了。」
我沒好氣道:「這還用你說。」
「應該是大皇子的人,把我倆抓了拿去威脅太子殿下。」
這不明擺着嗎?皇帝最近把朝政都交由太子殿下了,太子監國,大皇子總要拼最後一把的。
徐昭昭分析道:「大皇子的外家是王將軍府,手握三十萬兵權,雖在邊疆無召不得回京,但誰知道私底下有沒有偷偷回京,而京中禁軍對上他們……此局太子殿下危矣。」
我白了她一眼:「看你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你篤定太子殿下敗了之後你還能活着?」
徐昭昭理直氣壯地說道:「我爹可是安國公,我娘可是長公主,大皇子還算是我表兄呢。再如何,他不至於對我下手。」
我面無表情:「哦,你的表兄還不是把你擄來了,他也沒顧及你爹孃啊。」
徐昭昭後知後覺:「也是……完了完了,難道我徐昭昭還未覓得良人便要死了嗎?」
而就在這時,我的師父,我的神,她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憑空出現。
我師父果然是仙女。
徐昭昭嚇得有些哆嗦和呆滯,她雙目無神地看着我師父,我師父沒有分給她一絲眼神,走到我面前,在我耳旁悄悄地說:
「按照劇情,待會你倆將被綁在城牆上,反派會讓蕭彧在你二人中選一人活命。」
師父看着我:「別期待,按劇情,他不會選你,你僥倖活下,卻落得終身殘疾。從此便開始上演追妻火葬場虐心虐肺之路。」
我:「!!!」好歹毒。
「你放心,爲師定會爲你改寫劇情,到時她被推落的時候……」
師父說完又消失了。
徐昭昭回過神來,她剛想要問我什麼,密室大門卻被打開,我倆被轉移了陣地。
我被蒙着眼,看不見去往何處,但是周圍偶有傳來廝殺聲,看來還是打起來了。
走了半個時辰,就在我與徐昭昭體力不支的時候,我感到身體被懸空了,雙手手腕處傳來鑽心的疼。
矇眼的布條被抽走,我閉上眼睛好一會才能適應強烈的光線。
低頭一看,有些眩暈,好高,我又閉上了眼睛。
師父果然說得沒錯。
「太子殿下,這一位可是你夜夜寵幸的寵妃呢。」
大皇子指着徐昭昭。
而後又轉頭指着我:「這一位呢是你自己求娶來的髮妻。」
我努力克服心理恐懼,睜開了眼睛,看到蕭彧正在不遠處,太遠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皇子又說道:「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第一,你放棄皇位,我把這兩位還給你。」
「第二嘛,你放我走,並選擇一位留下性命,另一位嘛,我便割掉繩子…哈哈哈,哈哈哈」

-13-
大皇子心理大概有些變態,我懷疑他現在壓根不想要皇位了,就是想讓蕭彧選第二條路,按照我師父的說法,變態總是會喜歡一些低級的惡趣味。
「蕭肅,你現在立馬放人,我饒你不死,並且給你封地,一輩子榮華富貴。」
蕭彧的聲音傳來,原本清朗的聲音,竟變得如此沙啞粗糲。
「太子殿下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選擇,現在主動權可在我手上。」
說罷,他拿起一根鞭子抽了一鞭在我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席捲全身。
變態蕭肅,待我林皎皎脫困,定要將你剁了餵狗!
「蕭肅,你敢!」蕭彧策馬來到城下。
我低頭,望進了一雙猩紅的雙目,他死死盯着我,眼底滿是心疼。
我突然就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麼疼了。
我努力朝他一笑,他卻差點落了淚。
真是,傻子。
蕭肅看着城牆下的蕭彧,惡劣地笑了起來,我暗道不好。
果然我還是聽到了割繩子的聲音,割的卻不是我這根,徐昭昭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我有些艱難地開口:「救昭昭。」
可蕭彧卻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不爲所動。
耳邊傳來一聲尖叫,側方突然飛出一道紅色的身影,把徐昭昭接住了。
蕭肅這時有些心慌了,他想把我拉起來,挾持着我走。
可我卻聽到利劍破空的聲音。
下一瞬,失重感傳來,我閉上了眼睛,卻跌落進一個寬大的懷抱。
蕭彧抱着我朝城門奔去,身後所有士兵喊了一聲「殺!」便隨着蕭彧開始攻城。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大皇子蕭肅被捕入獄了。
而我也回到了太子府的住處。
「嘖嘖嘖,可憐的餃子,很疼吧?」
師父捧起我包紮的雙手感嘆道。
「師父,說好的你來接我,然後帶我走呢?」
師父訕訕地笑道:「這個嘛,爲師……沒想到反派動作這麼快,爲師技能還未冷卻好。下次,下次一定!」
ṱṻ³「什麼下次?」
蕭彧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師父立馬起身努力減少存在感。
蕭彧朝師父點了點頭,坐在我牀邊。
他心疼地問我:「可還疼得厲害?」
我搖了搖頭。
我向他打聽徐昭昭的情況,得知徐昭昭下落不明。
「殿下未曾派人尋找?當日接她之人是誰?」
「兵部尚書李大人的次子,現在也下落不明。」
好傢伙,原來她徐昭昭纔是人生贏家,這倆如果不是早就暗度陳倉我是不信的。
「殿下真是好人。」我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該給殿下織一頂綠色的帽子纔對。」
蕭彧無奈地笑了起來,他與我說,這本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兵部尚書李大人的次子李懷竹傾慕於安國公府大小姐徐昭昭,奈何安國公看不上他。
而他尋死覓活非徐昭昭不娶。
李大人爲了兒子的幸福,與蕭彧合作,便有了徐昭昭爲太子側妃的橋段。
後我倆同時被擄去,也是蕭彧與李懷竹二人商定好各救各的女人。

-14-
齊朝五十四年,皇帝駕崩,太子蕭彧繼位,而我亦成了皇后。
新帝初立,蕭彧便忙得不可開交,連與我見面的時間都沒有。
而我也樂得清閒。
如今後宮只我一人,據說前朝一直催促蕭彧填滿後宮,爲皇家開枝散葉,皆被蕭彧以雷霆手段駁了回去。
林盈盈進宮來看過我幾次,見我過得舒坦,她甩給我幾本賬本。
「皇后娘娘一無六宮管理,二也需有自己的體己錢安身。這學習看賬之事是該提上議程了。」
我立馬抱住她的手臂,撒嬌道:「有阿姐在,我定不會過得悽慘的。」
師父說的沒錯,撒嬌的女人最好命,林盈盈很快便妥協了。
「三日後,我便赴江南,你拿着這玉牌,有什麼需要便去盈利錢莊。」
說罷,丟給我一塊玉牌, 頭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我, 坐擁她打下的金山銀山, 享無邊的寂寞。
近來蕭彧稍有空便往我這兒跑, 往往他一走,我便臥牀不起, 實在是經不起折騰。
師父來看我,似笑非笑:「嘖嘖嘖,餃子!你也是喫上好的了。」
「啊,我終於磕到了甜甜的戀愛。」
師父變臉真快, 明明之前是她說的,戀愛最傷人,而如今, 她每日看着我與蕭彧相處的日常,都會發出一句這樣的感嘆。
「餃子, 我覺得我現在就是一個廢物, 每天醒了喫, 喫了睡。」
師父癱在太妃椅上,抱着一桶她自制的奶茶噸噸噸地喝着。
我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這不是師父最理想的生活狀態嗎?」
師父有些生無可戀地擺了擺手:
「你不懂,餃子,我回不了家了。」
「難道老君山塌了?」
師父白了我一眼。
她語重心長地跟我說,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原來是一本虐文,她無意穿到書中世界綁定了一個叫系統的東西。
她的任務便是保證劇情按照原本的軌跡走, 直到大結局,她是劇情的維護者。
可是我師父她善良, 她捨不得我虐心虐肺, 她沒有推動劇情的發展, 反而把我養成了如今這副幸福的模樣。
在蕭彧選擇接住掉下城牆的我之後,系統便判定她任務失敗了,她被迫永遠留在書中世界。
真的實慘。
「那要不, 我與蕭彧商量商量, 演一出虐戀情深?如此, 師父還能回去嗎?」
師父搖了搖頭, 爲時已晚。
我抱了抱師父的肩頭, 想給她多一些溫暖。
「那師父是否很想家?很想阿爹與阿孃?兄弟姊妹?」
師父突然笑出了聲, 她轉頭看了看我:
「我在那個世界是個孤兒,也沒有朋友。其實也算了無牽掛吧。」
「在這裏也好, 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女鵝, 你便是爲師的牽掛。」
說罷, 她拍了拍我的腦袋, 站了起來:
「餃子, 吩咐御膳房,今晚我要喫滷豬蹄!」
尾聲
「皎皎, 你說你愛不愛我?」
蕭彧這每日一問, 我已經麻了。
我很確定, 蕭彧他是師父口中那種戀愛腦了。
「我自然是愛你的,陛下。」
我不厭其煩地重複這個答案。
蕭彧抬頭看了看我,又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皎皎,你不走心。」
我親了親他的脣角。
「那走腎呢, 陛下可喜歡?」
蕭彧雙耳通紅,俯身堵上了我的脣。
長夜漫漫,走腎比走心要長久不是嗎?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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