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暴力我整整兩年後,沈熹遞給我一紙離婚協議書。
「抱歉,林霜懷孕了,我要對她負責。」
「這裏離醫院近,你搬出去吧。」
正要簽字時,我看見了彈幕。
【啊啊啊女主別答應!這是天大的誤會!林霜的孩子根本不是男主的!】
【男主和林霜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心裏只有你啊。】
【嗚嗚嗚,心疼男主,就算以爲女主不愛他,還是忍不住卑微地愛着女主。】
【他真的,我哭死,女主何德何能。】
-1-
一開始我以爲是幻覺。
可無論眼睛看向哪裏,那些字都還在。
愣神間,手裏的離婚協議被人抽走。
「嫂子你不要誤會,熹哥不是那個意思。」
「他只是不忍心看我一個人。」
「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住進來的。」
「你們不要爲了我吵架。」
我這纔回神,轉眼看向一邊的林霜。
她穿着一件素色連衣裙,不施粉黛,只是眼睛紅紅的,看上去楚楚可憐。
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沈熹站在他身後,看向我的眼神是十足的淡漠。
怎麼看,他們都更像是一對。
心頭猛然一澀。
沈熹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
昨天他讓助理告訴我今晚會回來,我一早就去水產市場買了最新鮮的魚,做了一桌菜。
只是沒想到,今晚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小青梅林霜。
我瞥了一眼林霜的小腹,已經有了明顯的隆起,是懷孕無疑。
不知道彈幕的真假,於是抬眸看向沈熹:「孩子是你的嗎?」
【這女主有病吧,都說了孩子不是男主的,看不見嗎?】
【女主語氣怎麼這麼衝啊,好好和男主說不行嗎。】
【我就說女主根本不值得,男主明明那麼愛她,她卻感受不到。】
【男主那麼愛你,怎麼可能和別人有孩子啊,無語。】
我無視彈幕,執拗地看着沈熹,希望能聽見他的回答。
而他只是側過頭,不願和我多說一句話。
林霜見狀,笑了笑。
「嫂子別生氣,我這就說他。」
隨後她拉住沈熹的手臂晃了晃。
「熹哥你說句話呀,等下嫂子誤會了怎麼辦?」
「如果因爲我讓你們吵架,我就真的是罪人了。」
林霜一口一句嫂子,擺的卻是女主人的姿態。
我看着他們,忽然覺得疲憊。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在沈熹回答之前,我從林霜手裏重新接過離婚協議。
「好,我籤。」
我解下圍裙,剛拿過筆就被拽了一個踉蹌,手裏的東西都滑了出去。
紙和筆掉進砂鍋湯裏,手臂上被濺了湯汁。
灼燒感一直從手臂燙到心裏,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沈熹拽着我的手一愣,垂眸看向我的手臂。
我皮膚白,又是疤痕體質,就這麼一下手臂就紅了一片。
沈熹狠狠皺起了眉頭,眼底劃過一絲心疼。
林霜也驚呼出聲。
「嫂子,你沒事吧?」
她起身去找醫藥箱,肚子卻不小心撞上桌子。
桌面傾斜一瞬,滾燙的飯菜從我這邊傾倒。
儘管沈熹拉着我躲開兩步,可那盆湯還是盡數潑在了我身上。
我沒有吭聲,只是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而林霜跌坐在另一側,捂ţũ⁹着肚子淚眼朦朧。
「熹哥,我肚子好痛。」
「我的寶寶沒事吧,你快送我去醫院……」
幾乎是瞬間,沈熹鬆開我,神色冷峻地蹲在林霜身前。
「哪裏不舒服?還能動嗎?」
「別怕,我們馬上去醫院。」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林霜,走到門邊才突然想起身後的我。
「櫃子裏有燙傷膏,你自己塗一下。」
大門打開又合上。
我沒有錯過林霜眼裏一晃而過的得意。
看着這一地狼藉,我突然笑出了眼淚。
我和沈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2-
沈熹走後,彈幕也消失了。
世界終於清淨。
我找了阿姨來打掃屋子。
然後拜託她給我背上夠不着的地方,塗了燙傷藥。
坐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我刷到了林ṱūₔ霜的朋友圈。
配圖是她舉着小蛋糕的自拍,背景裏沈熹正在低頭認真聽醫生說話。
【有你在,我知道我和寶寶一定不會有事。】
忍着手臂傳來的劇痛,我只覺得眼睛在發燙。
但流不出淚。
「太太,喫點東西吧。」
轉頭,家政阿姨端了一碗麪放在我面前。
「家裏都收拾乾淨了。」
「那些飯菜不能喫,我就給您下了一碗麪。」
「您多少喫點吧,身體可是自己的。」
阿姨走了,室內又恢復了安靜。
我盯着這碗麪,眼淚突然決堤一般往外湧。
其實我只是僱她來打掃衛生,可她還給我下了一碗麪。
這一刻,我竟有些分不清,陌生人和枕邊人,究竟誰離我更近?
也許,枕邊人即是陌生人。
這兩年,就當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現在,夢該醒了。
-3-
回到臥室,我開始收拾東西。
既然決定離婚,這裏,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忙碌間,一本日記滾到腳下。
攤開的日記裏,一字一句,都是沈熹。
第一次,是三年前。
我把他陰差陽錯當成相親對象,被戳穿後,他沒有一絲尷尬,反而笑着問。
「祝小姐,那假的可以變成真ṭü⁹的嗎?」
再往後翻,是半年後,我所在的劇組在山區遭遇了一場小型地震。
通訊,交通都被迫中斷了。
危險還沒有解除的時候,沈熹來了。
我不知道他怎麼來的,只是在幫忙處理傷員的時候,聽見了一句微弱又哽咽的聲音。
「祝餘。」
聲音很小,但我清晰地聽見了。
那天他穿着髒污不堪的衣裳,雙臂緊緊抱着我,在人羣中哭得狼狽又無助。
我們結婚那天,我以爲,我們會是最幸福的一對。
可婚後不久,隨着林霜的出現,一切都變了。
林霜回來後。
他對我的態度日益冷淡,不再陪我一起喫飯,不再回應我的日常分享。
甚至一次次和林霜鬧出緋聞,鬧上熱搜。
我車禍住院,他在陪林霜海島度假。
我遇到瘋子襲擊,嚇得直哭,他只忙着安撫同在現場的林霜。
……
隨筆一頁頁翻過,我以爲自己不會哭了。
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往下掉。
我怎麼把日子過成這樣?
怎麼就讓自己這麼狼狽?
所以,我不想再堅持了。
感情和食物一樣,變質了就該丟掉。
我把筆記本一頁頁撕下,投入碎紙機。
看着那些文字變成碎片,我在痛苦中感到暢快。
我和沈熹,就到這裏吧。
-4-
後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覺手臂處一片冰涼。
迷迷糊糊睜開眼,沈熹正半跪在牀邊給我塗燙傷藥。
暖黃色的燈光暈在他眉目間,柔和又深情。
那些彈幕又出現了。
【男主真的好愛,一直掛心女主的燙傷,再晚都要趕回來。】
【不捨得打擾老婆睡覺,一個人默默上藥,我哭死。】
【什麼神仙男人啊。】
本想裝睡,可他靠得太近,鼻間一直傳來林霜身上的香水味。
我有些反胃。
最後還是睜開了眼。
不着痕跡收回了手。
沈熹動作一頓,嗓音柔和。
「吵醒你了?」
「還疼嗎?」
我搖頭,坐起身看着他。
「沈熹,我答應離婚。」
沈熹眉頭皺了一下,很快又鬆開了。
他站起身,扯了扯領帶:
「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剛纔的事,我向你道歉。」
「我氣你跟一個孕婦較勁,不答應讓林霜住進來,情急之下才說了氣話。」
「林霜的孩子不是我的。」
「她爺爺在戰場上救過我爺爺,現在她一個女孩子,懷着身孕,我不能不管。」
我點頭,表示理解。
「我知道,離了婚你可以更方便照顧她。」
沈熹看着我,嗓音平靜。
「祝餘,你放心,我和林霜什麼都沒有。」
我笑了一下。
其實有沒有,有到什麼程度,都已經不重要了,和我也沒有關係。
但他希望我認爲沒有,我也不想和他拉扯。
於是順着他的話回答:「嗯,是我想離婚了,我累了。」
只要沈熹在旁邊,即便我垂着眼,也能看見不斷翻滾的彈幕。
就好像是特意給我看的。
【女主到底在作什麼啊,男主都解釋了,她還要離婚。】
【男主和女配清清白白,一直爲了女主守身如玉,身心雙潔。】
【真離了婚,女主就等着後悔吧。】
【女主到底知不知道男主有多受歡迎Ṭù₉啊,離了婚,搶着當沈太太的人多得是。】
我知道沈熹很受歡迎。
也知道沈太太這個位置很搶手。
但我一個都不想要了。
我也不會後悔。
「協議明天會發到你的郵箱,沒什麼問題就簽字吧。」
「看你什麼時候方便,去辦一下手續。」
沈熹盯着我,眉目沉沉:「祝餘,你認真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嗯,認真的。」
他眸光顫動一瞬,像是有些慌亂,可很快又恢復了鎮靜,語氣也多了一絲篤定。
「你還不知道吧,祝氏前段時間又虧空了三個億。」
「離了婚,誰來給你填?」
我想說,虧空也好,倒閉也罷,總歸以後都不必他來填。
只是沒來得及。
因爲林霜敲響了房門。
她侷促地站在房門外,眼睛溼漉漉的,捏着裙角嗓音哽咽。
「熹哥,陌生環境我有些認牀,睡不着,你可以陪陪我嗎?」
沈熹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但還是側頭解釋了一句。
「醫生說孕婦情緒敏感是常態,祝餘,你也是女人,應該能理解。」
我沒說話。
我能理解女人孕期敏感,情緒需要被呵護。
我只是不能理解,我的丈夫去陪另一個懷孕的女人。
不過也不重要了。
-5-
沈熹以爲祝氏需要他的幫扶,所以我不會下定決心和他離婚。
但他不知道,我已經和我爸聊過了這件事。
他實在不善於經營,所以我們已經決定關閉公司,回老家定居。
當初我本就想找機會和沈熹提離婚,如今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我收拾了一些重要物品,回了我爸那邊。
晚上正躺在牀上追劇,哭得涕泗橫流。
手機響了便隨意接起,只是一開口就是濃重的鼻音。
「喂,哪位?」
那邊沉默一瞬:「是我。」
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和沈熹通話是什麼時候了,只知道他把我拉黑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出來的。
我抽出紙巾,擦了擦鼻子:「有事嗎?」
沈熹愣了一瞬,隨後輕笑了一下,語氣也放軟了。
「怎麼還哭了?」
「你放心,祝氏那邊我已經讓人送了合同過去,會沒事的。」
我知道沈熹誤會了,他還以爲我離不開他。
但我沒有解釋,解釋了他也不會信。
不必多費脣舌。
「什麼時候回來?」
我望了一眼窗外,月光靜謐。
「沈熹,我不回去了。」
「你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聽筒那邊傳來林霜的聲音。
「嫂子,你別不回家呀。」
「熹哥知道你不想讓我住在這裏,已經另外給我安排了住處。」
「這個房子還是給你住,你別和熹哥賭氣,快回來吧,我讓熹哥去接你。」
又是這樣的語氣,彷彿不懂事的人一直是我。
而他們對我又是多麼包容。
我真的厭倦了。
我笑了一聲。
「這麼說,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我和沈熹還沒有離婚,房子還是屬於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我住在裏面天經地義,怎麼說的像你施捨我一樣?」
「林霜,我知道你很着急當沈太太,但你先等兩天,離了婚,你自然就有機會了。」
林霜聲音小了下去,透露出委屈。
「對不起嫂子,我說錯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不想你們因爲我吵架。」
「熹哥,你幫我給嫂子道個歉吧……」
隨後沈熹慍怒的聲音傳來。
「祝餘!你到底在鬧什麼?」
「林霜的事情我和你解釋了,祝氏那邊也決定注資了,你還要怎麼樣?」
我垂着眼,面色平靜。
「沈熹,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說我要和你離婚。」
-6-
掛斷電話沒多久,有人敲門。
我以爲是我爸回來了,打開門,門外站着的卻是沈熹。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沈熹淋了一身,看向我的目光也陰沉似水。
「祝餘,你什麼意思?」
「真要跟我離婚?」
我實在不懂,明明離婚協議書是他先遞給我的,現在是在委屈什麼?
我沒有讓他進來,隨手拿過放在玄關的離婚協議書。
這是我重新找律師擬定的,本來想明天直接寄到他的公司,現在他來了正好。
「財產分割很清晰,你看看吧,沒什麼問題就可以簽字了。」
他沒有接,視線直接越過我,看見了屋內打包好的箱子,和已經半空的客廳。
語氣有些不可置信:「你要走?」
我沒說話。
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伸手握住我的肩膀:「你要去哪裏?」
我揮開他的手,語氣冷硬:「和你沒關係。」
沈熹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冷笑一聲,眼眶也有些泛紅。
「祝餘,你早就想離婚了吧。」
「和我結婚這兩年,真是委屈你了。」
「所以現在,你要去找程今寒了是嗎?我這個替身終於沒用了?」
什麼替身?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他頭頂的彈幕又出現了。
【啊啊啊啊好心疼男主,一直以爲女主把他程今寒的替身。】
【男主之所以和女配走得近,就是不敢面對女主,所以纔會逃避。】
【但他真的很愛女主,只是心裏一直有這個心結,女主只要解釋一下,解開誤會就好了。】
【女主你放心,男主和女配什麼都沒發生,他真的只是在幫他爺爺還人情。】
【你快解釋一下吧,男主真的快碎了。】
沈熹以爲自己是程今寒的替身?
想到他婚後突然轉變的態度,冰冷淡漠的眼神……
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垂着眼,被這個想法荒謬笑了。
「沈熹,你自己噁心,別把我想的和你一樣噁心。」
「什麼替身?什麼報恩?我每段感情都清清白白。」
沈熹眼睛通紅,看上去很受傷。
「清白?那你爲什麼從沒有和我提起過程今寒?是心虛嗎?」
「究竟是我不肯說,還是你不願聽?」
決定和沈熹結婚的前一個月,我就準備和他坦誠一切,包括我的上一段戀情。
如果他不願意接受,我可以接受分開。
可當時沈熹是怎麼說的呢?
他抱着我,低頭親了親我的發頂。
「小余,以前都是過去式,什麼都不重要,我在意的是和你的以後。」
那時我以爲他真的不在意,便沒有多想。
畢竟我已經放下了程今寒。
如今我看着沈熹,只爲自己浪費的這兩年感到不值。
沈熹嘴脣顫動,眸中閃過懷疑,不可置信,最後是欣喜。
「祝餘,我……」
沒等他說完,他的手機響了。
接起,聽筒中傳來女人哭喊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沈熹柔聲安撫了兩句。
「我馬上就到,你待在那裏不要動。」
我知道他又要走了,便把離婚協議書扔給他。
「找個時間去辦手續吧。」
沈熹接過離婚協議書,撕碎,隨手往天花板一揚。
「祝餘,我不同意離婚。」
離開前,他讓我等他。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電梯,我毫不猶豫關上了門。
沈熹,我等了你兩年,已經夠了。
我不會再等了。
-7-
兩天後,我和我爸搬回了老家。
這是爸媽的故鄉,也是我長大的地方。
只是後來我考去了京市,爸媽也把生意一起轉移過去,我們一家三口就在京市定居。
如今再回來,很多東西都還保持着原樣。
一週後,物品和房子都規整的差不多了。
我買了一束花,去了墓園。
穿過一層一層的臺階,我來到墓園最裏面的位置。
照片上的少年眉目清朗,眼神溫潤。
「程今寒,好久不見了。」
春色靜謐,無人應答。
我放下花,隨手撇開幾片散落的枯葉,然後坐了下來。
沈熹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我這趟回來,確實是來看程今寒的。
有段時間被沈熹搞到心力交瘁,我夢見了他。
從他去世到今天,八年多,一共也沒來我夢裏幾次。
但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他又出現了。
夢裏的他仍舊是少年模樣,穿着二中的校服,摸摸我的頭。
「祝餘,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就往前走吧。」
「別停下,前面一定會有出路的。」
當初程今寒因病去世,我一度陷入抑鬱,爸媽陪着我看了很久的醫生。
我也變得沉默寡言。
好在大學遇見的都是室友都很開朗,也很照顧我,我好轉了許多。
漸漸把程今寒藏進了心裏。
有段時間我以爲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直到遇見沈熹。
他和程今寒一點也不像。
程今寒一身少年氣,總愛笑嘻嘻的指着我的錯題,嘲笑。
「祝餘,你行不行啊,這都不會。」
「三種解法,拿走不謝。」
而沈熹沉穩內斂,又不失風度,總會默默爲我安排好一切,讓我安心。
曾經我真的以爲,我可以幸福的。
只是我從來不知道,在我努力維護這段關係,希望和他好好過日子的每個瞬間,他都在恨我把他當替身。
我轉頭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眼眶有些發熱。
程今寒,其實你也不是每次都對。
我聽了你的話,把真心捧給了別人,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穩穩的托住我的真心。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來安慰我。
往後我會獨自向前走的。
我站起身,抬手輕撫了一下照片。
「下次再來看你吧。」
我轉身走出墓園,看見了沈熹。
他倚在車邊,神色寂然。
當初他不肯籤離婚協議,我便把離婚事宜全部委託給了律師去交涉,等着談好了再去辦手續。
只是過去這麼久,還是毫無進展。
沈熹看見我,眼底閃過一絲無措,他朝我走來,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而他頭頂的彈幕依舊很熱鬧。
【男主已經查清楚了,替身什麼的都是林霜搞的鬼】
【他都快後悔死了】
【知道女主其實很愛他之後,男主又高興又後悔,馬不停蹄的就趕來了】
【誤會一場,女主就別計較了吧】
【其實男主真的很愛你,好多你以爲他夜不歸宿的晚上,他都是偷偷回家,然後看着你睡覺】
【他只是被騙了,女主千萬不要離婚啊】
我不想再看,移開了視線。
「什麼時候辦手續?」
沈熹怔愣一瞬,眼睛驟然紅了。
「祝餘,對不起,這兩年我讓你受了很多委屈。」
「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好好愛你,不離婚好嗎?」
我看了一眼手機,車還要五分鐘才能到。
我有些無力,又有些好笑。
「補償?你想怎麼補償我?」
「給錢?還是給愛?」
沈熹眼底閃過一絲希冀:「你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笑了。
「沈熹,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自大。」
「你能給我什麼?」
「錢?我自己能賺,這些年,我也沒花你多少錢。」
「再說了,離婚分你一半財產,這也是我應得的。」
「還是你想用愛補償我?可你的愛,一文不值。」
-8-
沈熹的態度很強硬,離婚的事情一直無法推進。
他每天都在變着法子聯繫我,我一次都不想見他。
後來有一次,我們高中同學聚會。
班長喝多了,我扶着他出來打車。
沈熹看見後以爲我被醉鬼騷擾,上來就打了班長一拳。
他上上下下檢查,確認我沒有受傷。
看着他眼裏的急切,我驀然覺得他像精神分裂。
明明一個月前,他還可以冷漠的丟下燙傷的我,現在卻見不得我受到一點傷害。
我推開他,把班長扶進車裏,和司機說了地址。
隨後轉回身。
「沈熹,你真的愛我嗎?」
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他輕愣片刻,想說話,卻被我打斷。
「你不愛我,你只是不甘心。」
【天吶,女主是不是有毛病,她怎麼會質疑男主對她的愛】
【一想到男主藏着女主送他的禮物,徹夜買醉的樣子,我都心疼】
【這女主怎麼回事,誤會都說開了,就不能好好和男主相處嗎】
【男主已經把女配關起來了,他再也不會去見女配了】
【女主就原諒男主吧,他都道歉了】
我不明白這些彈幕從何而來,也不明白爲什麼他們堅持認爲沈熹愛我。
我只覺得可笑。
道歉有用嗎?
一句道歉,就可以輕飄飄揭過我被冷暴力的兩年嗎?
「不是不甘心,小余,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我只是……只是以爲你把我當替身……」
這次我是真笑了。
「你爲什麼不問我?」
「你寧願聽信林霜的挑撥,都不肯來問我。」
沈熹痛苦的抱住頭。
「我怕聽到肯定的答案,小余,我怕我問了你就要走了……」
我閉上眼。
身後突然衝出一個人影,一腳踹在沈熹腹部。
沒等他反應,陳妍又上前拎住他的領口,給了他好幾拳。
「你就是那個不肯離婚的人渣?」
我站在一邊,冷冷的看着沈熹被揍。
陳妍是專業拳擊手,我不擔心她喫虧,只怕她不夠解氣。
前幾天見面,我簡單跟她說了一下我和沈熹的事情,她氣的覺都睡不着,揚言要去京市打沈熹。
被我攔下了。
現在挺好,他自己送上門的。
陳妍又往他肋骨上狠狠砸了兩拳,氣的眼睛都紅了。
「死渣男,還敢來糾纏,看我不廢了你。「
「你居然敢這麼對她!你怎麼敢的!」
「你知不知道她願意和你結婚,克服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你就是這麼踐踏她的真心的?」
「替身?就你這樣的貨色,還想當程今寒的替身?」
「你配嗎?」
最後沈熹被陳妍狠狠揍了一頓,看她氣解的差不多了,我拉開她,打了 120。
然後通知他的助理去醫院。
我垂眼看着沈熹:「別費力氣了,我和你沒可能了。」
臨走前陳妍又踹了他一腳。
「不答應離婚,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9-
沈熹肋骨斷了三根,身上多處骨折。
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
出院後,他終於答應了離婚,條件是讓我陪他再喫一頓飯。
陳妍聽後拿起麻袋就又要去揍他,被我拉住了。
雖然我也不想見沈熹,但只要能離婚,我不想再節外生枝。
最後還是答應了。
沈熹把餐廳定在了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我想盡快結束,所以到的很早。
但等了很久,沈熹都沒來ẗû³。
正當我收拾東西想離開的時候,沈熹從門外進來。
很狼狽。
髮絲凌亂,西服破了,白襯衫沾着血。
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抱歉,等很久了嗎?」
我沒有回答,抽出紙巾遞過去。
「怎麼了?」
沈熹不以爲意的搖頭。
「來的時候出了車禍,好在便當沒事。」
「我做的可樂雞翅,嚐嚐嗎?」
沈熹沒有說,在貨車撞過來的一瞬間,他下意識是去護着副駕駛的便當盒。
住院的那些天,他回想了很多事。
其中一件是有次他半夜回家,坐在牀邊偷看祝餘睡覺的時候,聽見了她說夢話。
「沈熹,明天喫可樂雞翅好不好呀?」
沈熹彎脣笑了,祝餘應該是夢見了他們戀愛的時期。
那時候祝餘總是會問他,中午喫什麼呀,晚上喫什麼呀,要不要買菜呀……
她最喜歡點的菜就是可樂雞翅,一個人能喫一整盤。
但沈熹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給她做飯,也沒有陪她一起喫飯了。
那天沈熹看着她沉靜的眉眼笑了笑,決定明天要回來給她做可樂雞翅,和她一起喫飯。
只是後來,林霜出了車禍,他到底是沒能回去。
沈熹後知後覺,原來曾經在那麼多的小事上,他給祝餘的都只有失望。
祝餘不肯回頭,也是應該的。
我看着那盒可樂雞翅,想起和沈熹戀愛的那段時期。
那時的他,滿心滿眼都是我。
沒有誤會,只有滿滿的愛意。
眼眶酸澀一陣。
但最終我還是沒有動筷。
「我已經不喜歡喫可樂雞翅了。」
沈熹怔愣片刻,垂下了眼。
「剛剛車禍等待救援的時候,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確實有很多個未接來電。
「抱歉,我寫稿的時候習慣靜音,沒注意。」
沈熹搖了搖頭Ṫù₅,再抬眼時,眼底一片通紅。
「以前你打不通我電話的時候,也是這樣難過嗎?」
我一怔,沉默。
沈熹突然捂住了眼睛,聲音細微。
「小余,對不起。」
「我不會再耽誤你了。」
-10-
去辦手續那天,沈熹神情憔悴,遞給我一個盒子。
裏面是一顆單獨的粉鑽,很大很亮。
我突然想起,剛結婚不久的時候,我看上了一顆粉鑽。
沈熹答應出差回來買給我。
只是那次回來後,他就帶回了林霜,整個人性情大變。
而那顆粉鑽也被切割成了幾粒碎鑽,一齊鑲嵌在了一條手鍊中。
那條手鍊,戴在林霜的腕間。
我垂眸看着那顆鑽石,搖頭。
「當初想要那顆鑽石,是想做一對情侶對戒。」
「現在,沒必要了。」
這應該是沈熹沒有想過的答案,他愣愣的盯着那顆鑽石看了很久,才合上。
辦完手續出來,我叮囑沈熹。
「30 天后,記得來。」
我正要走,他突然拉住我,嘴脣張張合合,最後也只問了一句:
「小余,我們還能見面嗎?」
看着大廳外飄落的枯葉,我垂下眼。
有些事情就像這些枯葉,像那盤冷掉的可樂雞翅,像這顆遲來的鑽石。
過去了就是真的過去了。
「不了吧,我不想見你。」
我甩開沈熹的手,徑直坐上了陳妍的車。
車子一路疾馳,沈熹在後視鏡中逐漸化爲一個小點,最後消失不見。
就像回到了我們不曾相識的起點。
-11-
沈熹回到京市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林霜。
當初替身的事情,都是林霜杜撰的,那些給他看的證據,也是假的。
說來也可笑,沈熹當時陷入自我懷疑,恨祝餘把他當替身,竟然連調查都不敢。
就這樣被林霜耍的團團轉。
沈熹下到地下室,林霜就躺在牀上。
見他來了,林霜光腳跑下牀,圈住他的腰。
「阿熹,你來看我了。」
「你去哪了?我和寶寶都好想你。」
她眼睛紅紅的,看上去柔弱可憐。
沈熹眸光冰冷,單手就把她甩開,林霜歪倒在地上。
「你在叫誰?」
林霜渾身一顫,擠出一個笑。
「當然是叫你啊。」
「阿熹,你怎麼了?」
沈熹蹲下身,用力捏住林霜的下巴。
「你的阿熹,早就死在了國外。」
「他知道你到處給他戴綠帽子嗎?」
林霜眼底一顫,猛然搖頭,抱住自己縮在角落。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你胡說!」
「他沒死!他沒死!」
沈熹看着林霜,憤恨到眼睛都在發紅。
他冷冷的吩咐保鏢。
「孩子打掉,丟出去。」
然後轉身走了。
這麼久了,沈熹一直以爲自己是替身。
只是他到最後才知道,真正把他當替身的是林霜。
林霜確實是沈老爺子戰友的孫女,也和沈熹定下過婚約。
只是林霜有喜歡的人,還跟着他去了國外。
後來男友意外去世,林霜開始到處找替身,可沒有一個人像他。
偶然一次在酒吧,林霜看見了沈熹,他們長得那麼像,連名字也像。
林霜上前搭訕,才得知他就是和她有婚約的人,只是他已經結婚了。
那一刻林霜崩潰了。
她被嫉妒和憤恨填滿。
爲什麼所有人都可以過的幸福?
爲什麼他們就能相愛在一起?
她不甘心。
於是開始破壞。
她找人調查了祝餘,驚奇的發現她也有一個去世的初戀。
她杜撰了很多假證據,騙沈熹,說祝餘把他當替身。
她沒有想到,沈熹那麼沒腦子,那麼輕易就上了當。
甚至連求證都不敢,還把自己當盟友。
他真蠢。
看着沈熹一次次丟下祝餘,對自己無微不至的樣子,林霜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這是她找到的最像男友的替身了。
所以她給沈熹和自己下藥,但沈熹沒喝,而自己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睡了覺。
還懷了孩子。
林霜不介意,她可以說服自己,這就是他們的孩子。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可最後,夢還是醒了。
林霜死在了別墅,自殺。
沈熹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țű̂⁹在認真看祝餘新書的超話。
前幾天祝餘又回了一趟京市,來開新書的籤售會。
超話裏很熱鬧,她的粉絲都在誇她。
人美,溫柔,又有才華,對每個粉絲都很有禮貌。
祝餘不願見他,這是他唯一窺探她生活的途徑了。
尤其是那些照片,他都默默保存在了手機裏。
他一條一條仔細看着。
然後刷到了一個老粉的帖子。
他們在討論,說這本書寫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只是現實是 Ṱũₗbe。
那一刻,沈熹突然有了某種預感。
他去看了祝餘的新書。
終於知道這兩年,自己錯過了什麼。
也終於懂了陳妍那句,祝餘願意和他結婚,是克服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他居然那麼愚蠢,會相信她把自己當替身。
她那麼溫柔善良的一個人,怎麼做得出這樣污糟的事情?
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12-
我和沈熹還是沒能離婚。
冷靜期結束的前一週,他乘坐的私人飛機墜毀。
沈熹死了。
我作爲第一順位繼承人,繼承了他的所有財產。
因爲不善經營公司,所以我請了專業的經理人打理。
我和爸爸還是住在老家。
偶然一個週末,我去咖啡館碼字。
聽見旁邊桌有人在說話。
「你待會就說你是我男朋友,愛我愛的要死,讓他滾,懂嗎?」
「你就這樣……」
我抬眼看去,兩個人湊在一起密謀。
忽然想起我和沈熹初次見面那天,也是這樣的開場白。
只是有緣無分。
我笑了笑,低頭繼續碼字。
窗外春色漸濃,生活還在向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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