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住民宿被偷拍。
開房過程被十幾萬人在線圍觀,完事後,她男友笑嘻嘻問觀衆:
「家人們還想看什麼姿勢,打在公屏上哦,包滿意的。」
妹妹不堪受辱,割腕自殺。
而我,在民宿生意最好的假期。
住進了那間佈滿攝像頭的房間。
-1-
知道妹妹死訊時,我正在家暴男友。
他想給別的女人下迷藥,被我發現按在地上一頓暴揍,男友歇斯底里罵我變態。
我委屈:「你可以打前女友,我卻不能打你?說到底就是不愛我吧?」
「打是情罵是愛,又沒打死。」
打完人,我又溫柔哄人,再三保證會控制情緒不再犯,我真的很需要他。
那麼經打的壞男人,很難找的!
男友試過搬家,找黑道教訓我,但都無濟於事,他重重跪下求我好聚好散,我操起菜刀砍過去:「想甩掉我沒門!」
快被打殘的男友報警求助,可警察說口頭教育過了呀。
「你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陰森地站在門外,緩緩做出一個割喉嚨的動作,男人崩潰了,痛哭流涕地坦白做過的壞事。
「我承認,我前女友被我毆打後才上吊的,我承認行了吧,讓我坐牢吧!只要能讓我離開那個女人,做什麼都行!」
結案後,我收下受害者親屬尾款,心情大好接通手機。
「我們是殯儀館,請問你認識顧檬嗎,她的屍體需要認領……」
身邊是嘈雜的車水馬龍,這一刻我卻什麼都聽不到了,極致的眩暈湧上心頭。
我妹妹死了。
是割腕自殺,在民宿裏,就是她發過鏈接給我的那間。
當時她用小女生纔有的憧憬口吻告訴我。
「是我男友姜民達定的,我從沒住過那麼高檔漂亮的房子,他打工很久才攢下的錢,好緊張啊姐,我們還第一次出來住呢!」
她的夢想之旅,成了死亡之旅。
到底發生了什麼!
-2-
網絡上鋪天蓋地傳着一段錄像。
我妹跟男人的開房視頻。
藏在幾個隱祕角落的針孔攝像頭,清晰地偷拍下了妹妹從進民宿,去洗澡,到被男友抱上牀親熱的全過程。
網友一邊求無打碼資源,一邊冷嘲熱諷。
「好女孩怎麼會隨便跟男人開房?」
視頻裏妹妹洗完澡出來,頭髮還滴着水,毫無準備地被姜民達打橫抱上牀。
妹妹嚇到了,捂緊睡衣手足無措地:「民達,你不是說定的兩套單人間嗎……」
看她彆扭掙扎,姜民達手臂更用勁兒了,身子曖昧地壓下:「不這樣說,你肯跟我出來嗎?再說,你都同意了,不就是答應的意思嗎,你難道不愛我嗎?」
「可,可我……」
爸媽離婚後,她跟爸過,加上後媽強勢,養成她不擅拒絕人的毛病。
姜民達喫準這點,佯裝生氣咄咄逼人:「愛我,那就給我全部,難道你以前給過別的男人?既然沒,爲什麼怕給我?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麼?」
姜民達這樣的老手,太明白用「道德羞恥」來拿捏女孩的分寸。
「檬檬,我想開着燈,不錯過你的所有。」
視頻散播開後,妹妹第一時間報了警。
可民宿老闆一點不怕,反而輕描淡寫:「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們安的?肯定是別的租客放的啊。」
「再說又不Ťû²是我們逼你上牀,別耍賴好吧。」
「行行,賠你住宿費行了吧,別鬧了,算我們倒黴,你們在牀上亂搞的清潔費我都沒找你們要呢!」
姜民達也在一旁勸:「就當倒黴,臉也不是很清楚,沒人知道是你……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可偏偏,彈幕裏有人指名道姓。
【葉檬,師範大四生,系花呢,照片在這,表面清純校花,實際浪蕩女。】
【她每年那麼積極下鄉助教,該不會是爲了找漢子吧哈哈哈?】
妹妹成了被指指點點的過街老鼠,同學笑話她,原本發她 Offer 的學校也退回了她的檔案。
「我們不能容忍道德有瑕疵的老師,來教育下一代。」
妹妹獨自忍受着這一切,那封解僱信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殯儀館裏,包屍袋滋啦一聲拉開。
世界陷入死寂,妹妹安靜地睡在裏頭,手腕的傷深已見骨。
我渾渾噩噩地想,小妹不是最怕疼嗎,到底得絕望成這樣,才能決絕至此?
我輕輕靠着她冰冷的身體,眼瞳裏一片空洞。
「別怕,姐姐在呢。」
「姐姐這就接你回家。」
-3-
離開殯儀館後,我去做了個美容。
接長髮改眉毛、我面無表情對鏡微笑,鏡中那張麻木陰冷的臉,隨着展顏瞬間天真嬌豔。
我不喜歡笑,偏偏,最擅長笑。
我就職於「桃源」,是一個專爲受害者家屬服務的特殊組織,因爲我這張過分可愛天真的臉,總能輕易讓男人放鬆警惕。
這次的委託人,是我自己。
這次的劊子手,也會是我自己。
我第一個獵物是姜民達。
我妹屍骨未寒,他卻在舞池裏扭得起勁,我才走進酒吧,姜民達眼前一亮,坐到我身邊:「美女,第一次來呀,請你喝一杯啊?」
我七分羞澀三分驚喜,把清純女大學生的調調拿捏得死死的:「可以嗎,可我酒量不好的呢。」
「不會的,果汁飲料,沒酒精含量的。」
姜民達偷偷在水裏下迷藥,我假意喝下,沒一會暈乎乎被帶上酒店。
妹妹真傻,以爲姜民達是勤工儉學的好學生。
實際上,人家打的工,就是靠皮肉在健身房求富婆包養。
姜民達猴急地關上門,一回頭,被我迎面一拳擊倒在地。
別看姜民達個頭大,可做鴨喫蛋白質擠出的胸肌,怎麼比得過我出生入死鍛煉出的身手?
我鉗制住他的雙臂,在肘關節的地方狠狠一扭。
姜民達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
筋骨斷裂的聲音,讓一股嗜血的衝動直衝腦門,我爽得一抖一抖地,掰過男人下巴。
用對情人一般的甜蜜語氣哄:「有點疼是不是?那怎麼辦,這纔剛開始呢,親親你要學會忍耐哦。」
「你這個變態瘋女人!放了我!」姜民達早痛得滿身大汗,雙腿亂蹬嘗試逃脫,我只得卡住他腦袋往死砸。
用力過大,酒店樓下有人敲門投訴:「拆家啊你們!都做了多少輪了!」
「抱歉啊。」我捏住嗓門粗喊:「履行國家三胎政策中,勿擾,想圍觀嗎?也歡迎啊。」
門外覺悟還挺高,果然不吭聲了。
姜民達短暫昏厥過去後,我解開他手機。
親熱視頻裏,姜民達全程只露個模糊後腦勺,顯然,他是知道有攝像頭存在的。
以及那條精準說出小妹個人信息,將她推入深淵的彈幕。
【她叫葉檬,師大信息通信專業大四學生,獎學金獲得者。】
一定也是熟人。
可當扒出彈幕 IP 地址,我眼瞳驟縮。
刺骨的殺意瞬間席捲全身。
這個地址,是我妹的家裏。
-4-
那條彈幕,是繼妹周霖霖發的。
她是後媽帶來的女兒,小我妹半歲,性格頑劣,驕縱刻薄。
我爸常年在外打,寄回的血汗錢用到我妹身上的不足十分之一,後媽潑辣,問就是。
「就你爸賺的那點錢,你還想當公主喫香喝辣啊?去告狀啊,看你爸站哪邊!」
四年前,妹妹考上了北京的重本。
可繼母以去北京花錢,本地師範免學費,家裏沒錢,繼妹要復讀爲由更改了她的志願。
周霖霖怎麼會在直播間?
難道她跟姜民達是一夥的?
抱着疑問,我解開手機,果然在置頂裏看到周霖霖的頭像,人置頂,但聊天框裏一片空白。
有古怪,我模仿姜民達的口氣,給繼妹發去一條。
【缺錢了,見見唄?】
那邊果然上當,一頓狂發:【我說過不要再聯繫我!尾款已經打過了,你還想怎麼樣?別以爲我不知道,這片點擊高,你們賣資源的錢少說十幾萬,還不夠你用?】【人死了,封口,得加錢。】
我發去一個捂嘴笑的表情包:【警方找過我,你說,我要是曝光你,會發生什麼?】
沙發上,姜民達恢復了一點意識,他用盡氣力掙扎,可無濟於事。
我的捆綁手法身經百戰,無人能解。
我操起凳子砸向姜民達腦袋,牙齒崩飛老遠的同時。
一直「正在輸入中」的聊天框裏,也有了動靜。
周霖霖發來條信息。
【好,明天酒店見,三萬,再多沒有了!】
我欣然承諾:【放心,親,這肯定是最後一次。】
你生前的,最後一次。
-5-
周霖霖如約進酒店。
我在蚊香盤裏摻過迷藥,幾分鐘後,我身着保潔服進去,用清潔車輕鬆把人運走。
等周霖霖醒來,驚慌地發現自己被大字形吊着。
對面,是已經奄奄一息的姜民達。
我頭戴惡魔面具,微笑開口:
「審判即將開始,兩位,準備好了嗎?」
-6-
姜民達說,是周霖霖先找的他。
「只要拍點視頻毀了葉檬就行,不難,她沒談過男人還是處呢,你又不虧,給我打個折唄?」
「她活該啊,她爸發了筆小財,居然想送她出國留學,那我的嫁妝咋辦?」
周霖霖腦子活絡,一個想法計上心頭。
「我要讓她身敗名裂,一輩子翻不了身!」
看着面具下我血紅眼珠,周霖霖滿臉驚恐:「我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那麼多人被偷拍過,怎麼就她想不開自殺?是她心理素質差而已!」
只是,心理素質差?
好一個只是。
我俯下身,用刀尖撫過她恐懼得通紅的臉,尋找最好的切入點:「怎麼辦,我好嫉妒你,嫉妒你活着的體溫,嫉妒你呼吸的頻率,嫉妒你一眨一眨的大眼睛,怎麼辦,我嫉妒得要發瘋了。」
鐵鏈簌簌,周霖霖直接嚇失禁了。
我想把他們一刀刀片成肉架子,可未免太便宜他們。
我餓足他們六天,第七天,用高壓水槍給他們從頭到腳去味。
周霖霖以爲有了希望,苦苦哀求:「你放了我,我媽我男朋友都能給你錢,她的死真不能賴我啊!」
透過冷冰冰的直播鏡頭,我對他們微笑。
「接下來,你們的未來,將由大家來決定。」
-7-
網絡上出現了一個特殊的直播間。
一對男女在恐懼中赤身肉搏。
尺度之大,時間之長,花樣之多前所未見。
姜民達曾在我妹昏厥過去後,在暗網裏發:【家人們,還想看什麼姿勢,都打在公屏上!】
不斷有人刷禮物:【想看她痛苦求饒,想看她生不如死!】
同樣,我定下游戲規則。
「彈幕要求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做就死。」
直播間炸開了鍋,網絡藏污納垢有的是邪惡癖好的人,在無人監管的世界,一切惡意會呈幾何倍增長,你們惡意踐踏別人的人生。
現在,禮尚往來的時刻到了。
「這絕對是桃源裁決者的手筆。」
特調組辦公室,唐隊緊盯屏幕,神色冷峻。
「他們是一羣遊走黑白之間的神祕人,沒有身份,沒有過去,他們接受受害者家屬委託,擁有恐怖的執行力與超強的黑客能力,只要受理,必會完成任務。」
「以牙還牙,是他們的行事原則。」
組員遞上調查資料:「自殺的女孩叫葉檬,可奇怪的是,委託人並不是她爸。」
「那會是誰?資料顯示,葉檬沒有別的親人,哦,她還有個姐姐,叫葉檸。」
「可十年前,她就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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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該死在十年前。
那是深冬,媽媽無法接受離婚,開煤氣自殺。
性命垂危時,上一代裁決者救了我,從此「葉檸」消失了。
「當法律管束不到的地方,就該有桃源。」
這裏很適合我,唯一的牽掛,就是妹妹。
在服役的第七年,因表現優異,我獲得了一個親人聯繫的權利,一個月一通電話,三分鐘。
三分鐘,一百八十秒,夠什麼?
說思念尚且不夠,所以妹妹從來報喜不報憂。
她只會堅持與我分享快樂,絕口不提受過的委屈。
「這次是桃源第一次進行直播公開審判。」唐隊沉吟,「裁決者的改變,不像心血來潮,它與死者……會是什麼關係?」
大概是頭一次進行直播審判,特調組捕捉到信息源,很快破解出密室位置。
只是抵達後,姜民達赤身裸體已經斷氣了,周霖霖還剩口氣。
「裁決者……會犯這樣的錯?」看向我特意留下的撒旦面具,唐隊心裏生出不祥預感。
被救走時周霖霖甦醒了,她喜極而泣號啕大哭,快樂真會傳染啊。
百公里外的監控器外,我咧嘴笑了。
「那就讓我們看看,劫後餘生,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呢?」
-9-
周霖霖醒來,迎接她的是噩耗。
她的小視頻全網飛,她媽受不住心梗猝死,出院想回家,卻被葉叔狠狠打了出去。
「你滾!這些年我對你們母女夠好了,你捫心自問,檬檬處處都讓着你,有什麼好喫好喝不是緊着你用?是我錯,是我有眼無珠害了女兒啊!」
被掃地出門後,無家可歸的她去求男友。
可過去對她千依百順的男人,對她根本不搭理,撇清關係,還跟新女友一起嘲諷:「我這兒不停公交車,開別處去吧!」
走路上,陌生人會偷拍她,指指點點大聲辱罵。
「看,她就是害死姐姐的惡毒女人!」
每到夜深人靜,屏幕裏就會自動彈出網友們的惡毒言論,這些彈幕血腥又殘暴,她嚇得躲房間裏不敢出,可無論換到哪,地址總會第一時間泄露。
每個夜晚,門外總會有人惡意騷擾。
她痛苦不堪,患上了嚴重的精神衰弱。
她偷摸回去上課,儘管坐最後一排,可總有惡意的視線飄向她,她去廁所,被人趕出來:「她好髒,用過會不會傳染病?」
周霖霖這才恍惚想起,她也這樣對待過葉檬。
她曾迫不及待地在校園網、論壇、學校官方賬號下曝光葉檬身份。
Ŧŭ̀⁵她造謠她是雞,陪睡,私生活混亂。
她明知道葉檬唯一的救命稻草是工作,卻把不雅視頻打包發到家委會,並寫信舉報到學校。
【各位家長,放心把孩子交到這樣的女人手上嗎?】
【高中男生是血氣方剛的時候,真怕葉檬會勾引他們!】
看着葉檬丟了工作走投無路時,她心裏暢快極了,跟媽媽美美開香檳慶祝。
「這下還想出國?錢一分錢別想拿出去!」
她渾渾噩噩回宿舍,發現室友們正在看她的片:「媽呀,我要是她就死了算了,真能扭啊哈哈!」
「她不是還想攀高枝嫁有錢人嗎?怎麼ťŭₖ嫁啊?」
「她能考上大學,還不是葉檬天天幫她補習,真是白眼狼!」
「她造謠葉檬的時候可沒手下留情過,我去論壇爲葉檬辯解,可沒人在乎真相,好人不長命啊。」
周霖霖尖叫衝過去砸壞電腦,扭打中,室友們唾罵她:「那麼多人都ţù₀看過,有種你一個個去找啊,你砸得壞全天下的電腦啊!」
難受嗎?是不是覺得,不如死了更好呢。
妹妹受過的一切侮辱,我正在原數奉還,痛苦是需要感受,而不是傾聽。
有什麼,比感同身受更好的懲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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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霖霖自殺了。
她精神失常從宿舍一躍而下,這則新聞我只是一掃而過,繼續辦理入住。
我訂的這家民宿,就是害死妹妹那間。
前臺小哥正熱情爲隔壁一對情侶升套房。
姜民達求饒時曾說:「攝像頭不是我放的,是民宿聯繫我去,只要帶美女開房就有提成,他們還會主動給高顏值情侶升房,升到攝像頭最多的套房!」
「升房?憑什麼!」我立刻提高聲量撒潑。
「他們怎麼可以升級,我也要!哦,就是嫌棄我沒男人是不是,有男的就升?我要曝光你們性別歧視!」
就這樣,我順利入住套房。
很舒服的大牀,我躺在上頭,身心都像陷進一片茫然沼澤中。
小妹就死在這裏,她當時在想什麼呢。
一個月前,最後一通電話裏,我說等今年服役完能休假一個月。
妹妹還興奮地計劃:「姐,那我們能見面了嗎,我很快就有工資了,等我養你啊!」
傻瓜,你還養我呢,我傻笑起來,邊笑,天花板模模糊糊變了形。
一擦眼眶,原來是眼淚。
我掃向這間暗藏着起碼十幾個攝像頭的房間,揚起一抹冷笑,要怎麼最快確定,有沒有被監控着呢?
很簡單,我選了個顯眼包的位置掛出麻繩,準備踢開凳子上吊時。
門口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小姐,客房服務,贈送的水果到了哦。」
-11-
民宿大老闆鄧天貴,這幾天很焦灼。
「姜民達跟周霖霖都死了,那個殺手一定會盯上我們,都小心點。」
鄧家是當地村霸,父輩廠多地多關係多,到鄧天貴這一代行事有所收斂,但不多,還是土匪做派。
弟弟鄧天榮就不以爲意:「小心?哥,不做這些,老老實實經營能賺什麼?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有錢不賺王八蛋啊,怕什麼,誰能證明是我們放的,基站服務器在國外,查不到我們身上的!」
「就憑那些賤貨想告我們?告啊,告不動的!」
這時,監控顯示 18 號房有瘋女人鬧上吊。
鄧天貴立刻去敲門阻止,可十幾分鍾過去也不見回。ţůₑ
「奇了怪了,人呢?」
鄧天榮意識到不妙,幾十個監控區裏都不見人,一大活人怎麼會憑空消失?
他調出房間針孔攝像頭,畫面切換的瞬間,他渾身血液都凝結住了。
屏幕裏,充斥着一隻人眼。
女人佈滿紅血蛛絲的眼瞳正盯着攝像頭,緩緩眨上一眨,鄧天榮腦子一片空白,恐懼蔓延至全身。
這一刻,偷窺與被偷窺的調換了。
「還記得我嗎,嘻嘻嘻,我來找你們囉。」
那個女人爆發出毛骨悚然的笑,清晰得就像伏在他耳邊。
這個聲音,赫然屬於死掉的女孩。
葉檬。
-12-
鄧天榮屁滾尿流逃出房間。
外頭一片漆黑,整個建築陷入黑暗,靜極了。
他連忙電話搖人:「出事了,都叫弟兄們都過來!!」
可電話那邊是一串冰冷的忙音:「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
不僅電源,連網絡信號也徹底被屏蔽!
「什麼玩意裝神弄鬼,有種就滾出來,等找到你老子弄死你!」
無人回應,整個走廊只有鄧天榮粗重的喘氣聲,他心裏發慌緊貼着牆壁,此時黑暗中傳來腳步聲。
噠,噠,噠。
有什麼東西慢慢爬上,那點動靜在寂靜中顯得過分詭異。
鄧天榮鼓起勇氣轉身,一轉頭。
對上一張沒有瞳孔,滿是血污的臉。
女鬼露出僵硬、怪異、惡意滿滿的笑,鄧天榮放聲尖叫,卻被那雙枯手狠狠掐住喉嚨。
脖子一Ŧù⁺歪,男人徹底失去意識。
-13-
晚 10 點,大批觀衆湧入直播間。
射燈唰唰打下,我頭戴撒旦面具,站在中央,嘴角微勾。
「各位觀衆,歡迎收看審判直播,今天要裁決的對象,分別是——」
「張順,負責偷拍設備的研發售賣,是線上最大的出貨商,他不斷創新,發明了各種讓人防不勝防的設備。」
「江富德,建立暗網,管理直播,會將視頻分銷國外,外匯賺得很爽啊。」
「……」
「大老闆鄧天貴,民宿經營者,負責替他們打通各個關係網。」
「二老闆鄧天榮,有強姦案底,不過只判了兩年,哦,他還會人肉受害者,進行長期敲詐,賺得可是盆滿鉢滿啊。」
陳述完,我把鏡頭對準了他們。
中央跪着那七八個五花大綁的男人,神色驚慌,猶如待宰羔羊。
直播間瘋狂上漲,也有很多網友崩潰了:
【我去,我上個月纔跟男友住過這間房!】
【這家還是連鎖的……不知道有多人遭殃,我根本不敢搜。】
【我女兒就是受害者之一,難怪她旅遊回來就患上嚴重抑鬱症,不斷被勒索,現在還在醫院治療!】
我優雅地爲屏幕前的家人們給出選擇。
「各位,千里仇恨一線牽,你們不需要出面,不需要動手,只需要輕點手機,我就能代表你們,懲罰,或者原諒他們。」
兩個投票選項,生與死。
「各位,願意寬恕他們的罪孽嗎?」
「畢竟,被偷看而已,又沒少塊肉,是吧?」
「是你們自己要進這間民宿,沒人逼你們的呀。」
投票開始,代表死的紅色進度條瘋狂上漲,最後定格在 98 那一刻時。
身後風聲襲來。
張順混黑道出來的,有幾把刷子,他掙斷了繩子,朝我重重揮拳:「臭娘們老子劈死你!」
我沒回頭,身體稍微側身一避,男人剎不住跌倒在地,我撿起刀瞬間出手。
刀刃斜插進男人脖子。
鮮血滋啦濺噴到剩下幾人臉上,把剩下幾人嚇得魂飛魄散,鄧天榮甚至直接尿褲子了。
我一腳踹開屍體,露出殘忍的微笑:
「遊戲時間,拒絕擅自離開哦,否則後果自負。」
-14-
「切斷!立刻切斷直播!」
特調組辦公室,唐隊大聲命令技術人員。
「長官,裁決者的直播用的自由有基站且多層加密,關閉需要破解九十九次密碼,我需要時間!」
忽然,整個屏幕被撒旦面具佔據。
我的電子聲從裏頭傳出:
「唐隊,來玩一個遊戲吧,給你三十分鐘,找到我真正想要的答案。」
倒計時開始。
由Ṫŭ̀ₒ鮮血特效組成的時鐘,每落一滴血,就代表一分鐘。
「每隔五分鐘,我會取下他們一個器官,直到遊戲結束。」
「請開始與時間賽跑吧」
-15-
第一個五分鐘,我剁下了鄧天榮的小腿。
我手藝本來不錯的,都怪男人亂叫,害得都鋸歪了。
「我這人有強迫症,削蘋果喜歡一氣呵成,看來只能換一隻再鋸了。」
淒厲的哀號讓所有觀看直播的人都脊背涼。
可觀看人數節節攀升,再創新高。
特調組馬不停蹄趕往殯儀館路上時,第三個五分鐘到了。
「快樂的時間來得總是那麼快~」
我感慨,好心讓他們選一個位置,鄧家兩兄弟嚇得語無倫次,就是選不出呢。
「我錯了!我不該偷拍,不該威脅葉檬,不該逼人太甚!」
「求求你,給我們一個贖罪的機會!」
「我願意捐出全部財產,願意坐牢啊!」
我抬刀,刀尖停在胯下:「選不出是嗎,那我幫你,就這兒吧,不礙事的。」
齊刷刷一切,鮮血如泉水噴出,鄧天貴直接痛暈厥過去。
「下一個懲戒,倒計時開始。」
看着直播間滿地血腥,唐隊臉色氣成鐵青色:「懲戒者把葉檬的屍體留在殯儀館,特意留給我們。」
「線索,一定就在這裏。」
當地負責人也匆匆趕來,厲聲說已經驗過了不讓特調組摻一腳。
我一邊擦刀,一邊好心提醒:「還剩一分鐘哦。」
唐隊直接把人按在牆邊,厲聲衝法醫:
「驗!給我重新驗!」
時間緊迫,法醫額頭滴汗,開始當場驗屍,很快他發現了問題。
「葉檬不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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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法醫語氣急促:「自殺的話,用的力度與劃開的方向是相對固定的,割腕傷口也會比較整齊,可你們看,葉檸的手腕邊緣非常粗糙,有多處深淺不一的不規則傷痕!」
「自殺割腕會有過渡性傷口,但她沒,第一處就很深,手腕邊沿幾能見骨,不符合一般行爲模式。」
「她肋骨處有明顯壓跡,是被人大力施壓造成的,她……是被人控制住身體後,割開手腕。」
「這是一樁,謀殺案。」
-17-
「看看,這破案速度,不挺快的嘛?」
我大力鼓掌,爲他們這神一般的速度。
可面具下,我的雙眼憤怒的火焰,語氣如寒冰刺骨
「這不是很明顯的問題嗎?爲什麼當初法醫沒有發現?是不願意發現,還是不想發現,還是不配被發現!」
我壓抑住滔天的恨意:「我履行承諾,遊戲延長 10 分鐘。
「找到真相,結束遊戲,反之——
「我會殺光他們!」
-18-
唐隊開始梳理前因後果。
「第一份報告裏說葉檬是 9 月 23 日早上發現自殺,想壞民宿的生意。」
「訂房系統裏,這間房沒被預訂過,那她怎麼順利來這間房自殺?報告裏還顯示,22 號晚上 11 點,民宿裏發生過短暫停電。」
法醫重新檢驗妹妹衣物。
「死者牛仔褲邊角有很多幹涸的泥,鞋縫裏也是,出事前兩天,她應該去過半山。」
這家民宿的賣點是有天然溫泉,依山而建,附近的監控,也拍下了葉檬偷偷上山的畫面。
唐隊忽地按下暫定鍵,不斷放大:「你們看她脖子上,掛着什麼?」
葉檬一身爬山裝,可脖子戴的項鍊古董風設計的,黃銅心形吊墜。
浮誇沉重,並不符合葉檬樸素的風格。
「這裏,有點古怪。」
-19-
好在,項鍊還在遺物袋裏。
撬開後,裏面竟藏着個迷你攝像頭。
錄製人是我妹葉檬,鏡頭裏她面容憔悴,聲音沙啞。
「鄧天貴威脅我,如果再找麻煩,就毀掉我爸工作。」
「他們說我沒有證據,我的行爲是在破壞當地聲譽,砸大家飯碗……可我確定,這個產業鏈,比大家想得還要可怕。」
「這家民宿的價格,尤其在重大節日裏,會比同檔次的酒店民宿便宜 30%,這是他們引流的方式。」
「他們用的偷拍器材,來自這家廠子,這家廠也負責爲很多家用產品做代工,他們會在家用電插板,充電頭、路由器裏放置偷窺器。」
「當然,沒人願意相信我。」
「誰讓我是丟人現眼的女兒,道德敗壞的女學生、意圖碰瓷的消費者……」
她自嘲苦笑,那些世俗的偏見惡意一刀刀剔掉了她肉體的軟,她好像不再怕拒絕誰了。
畢竟,世界已將她拋棄。
「我一定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但希望能是最後一個。」
她眼神哀凜,即將獨自一人迎面風暴。
「如果我出事,希望撿到的視頻人,能把證據上交。」
-20-
我妹妹,是真傻。
她難道不知道爲衆人抱薪者,必將凍死於寒風中嗎?
知道的,但仍想去做,不是傻又是什麼。
妹妹潛伏在山坡處,直到夜幕降臨,週末民宿租客爆棚,年輕男女們在泳池邊開着 Party,音響震天。
她悄悄爬過牆,小心翼翼撬開了二老闆的辦公室。
她監視這三天了,抓拍到開門瞬間,裏頭有十幾塊大屏監控窗。
證據就在裏頭。
妹妹是學信息通信的,可畢竟沒經驗,上傳證據時,敲鍵盤的手都在拼命發抖。
「等下,忘了拿手機,」
門口傳來腳步聲,妹妹趕緊躲進牀底,門開了。
鄧天榮拿起手機。
妹妹臉ẗű̂ₕ漲得通紅,大氣不敢喘,直到聽到腳步聲漸遠,這纔敢鬆口氣,可就在爬出去瞬間。
屏幕裏,冷不丁地冒出了鄧天榮的臉。
他根本沒有走!
「我說電腦怎麼那麼燙,小妞,你還嫩了點——」
-21-
滅口開始。
鄧天榮固定住我妹,鄧天貴則握住她的右手,強行割向左手腕,等血流乾了沒氣了,再清理現場僞裝成自殺的樣子。
「她反正什麼都沒了,受不了自殺很正常,對了,多打點打點,過幾天把房間牆紙地板都換了,晦氣。」
「放心吧哥,縣法醫跟我哥們,好說得很。」
而這一切,都被項鍊裏的攝像頭記錄了下來。
「葉檸,你一步步引導我們找到真相,就是爲了還你妹妹一個公道。」這一刻,唐隊終於確定我的身份。
「裁決者,你是葉檬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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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望着視頻裏,妹妹的最後一面。
答案我一早就知曉,可只殺了他們有什麼用?我對真相沒有執念。
可妹妹在乎。
「她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個受害者,怎麼可能,惡念是人性的一部分。」
就像光與影,永遠都不可能切割。
「可她想,我就替她做。」
唐隊摘下帽子,沉默片刻後, 說:「把人交給我們, 我向你保證,他們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說什麼傻話,我嗤笑。
我不會把兇手交給任何人。
「既然大家對受害者能品頭論足, 能取消她的工作,踐踏她的自尊, 污衊她的人格。」
「那加害者的未來, 理應全權由我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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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 警方找到郊外倉庫。
閘門拉開,血腥味爭先恐後湧出。
顧不得嘔吐, 衆人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裏頭殘軀散佈四周, 構成一幅人間地獄般的可怕圖卷。
離開前, 我把幾把刀丟到他們腳邊。
並告之:「在你們身上, 我注射過一種毒藥, 算下時間,大概十分鐘後毒性發作, 你們會很痛苦地死去, 解藥呢,我就放那裏了, 但只有一份。」
「希望太多的話,就感覺不到珍貴了, 是吧?」
「誰能活下去, 挺到警察來,就看你們自己囉。」
關閘門前, 我用最元氣滿滿的聲音, 爲絕望的他們打氣。
「各位, 都要好好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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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桃源述職。
直播審判的事鬧得有點大,組長扣了我一年工資,不過又表示。
「直播的反響居然還不錯,很有威懾的效果, 以後可以嘗試再搞搞,但也不能冒進,這次收尾工作實在很麻煩……」
好了,我打斷領導絮叨,提出要申請年假。
「我打算帶妹妹到處看看。」
組長不愧是人精,也沒問別的,親切問準備去哪呀:「去不去迪士尼?我有雙人 VIP 套票, 送你啦!」
我笑着說好。
妹妹沒有下葬。
哪兒都不合適, 海水太冷, 地裏孤單,天大地大,哪兒都不放心。
最後, 我把骨灰放在那枚心形吊墜裏,隨身佩戴。
她遺物裏有本日記,最後一頁寫着:
【好期待假期啊, 想跟姐姐一起,到處去看看!】
好啊,說話算數。
那我們這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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