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只說兩遍哦

新婚之夜,六皇子不肯與我洞房花燭。
「從今往後,你若安分守己做個管家娘子,他日我榮登大寶,後宮之中留你一席之地。」
「你若拈酸喫醋,在雲知跟前託大拿喬,別怪我不給你臉面。」
他去了青梅妾室的屋裏。
皇后娘娘說六皇子的腦子跟不上他奪嫡的野心,果然不假。
我只好悄悄跟過去,趁着六皇子和青梅脫光親嘴的時候。
貼心提議,「要不我們仨兒一起睡?」

-1-
六皇子選妃,五品以上官員之女,盡皆參選。
我不過充數湊個人頭。
誰都知道,六皇子中意的,是他表妹郭雲知。
賞花宴纔將開始,六皇子身邊的小公公已經走了三四趟,細聲細氣問郭姑娘可冷了熱了渴了餓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郭姑娘十分過意不去,「不好意思,讓諸位姐姐妹妹白走一趟。」
言語間不是不得意的。
郎有情妾有意,本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誰知草叢裏忽然竄出一條烏黑髮亮的長蛇,吐着信子眼見就要興風作浪,我一腳上去,精準踩爆蛇頭。
周遭的貴女原本很害怕,現在更害怕了。
皇后娘娘卻一臉驚喜,「我的兒。」
抓着我的手不住打量,好像我是她失散多年的兒媳婦。
「陛下,此女清麗脫俗、溫柔賢淑,實乃越兒良配。」
中宮突如其來的滿意令人措手不及。
陛下看一眼我的臉,又看一眼我腳底下的血。他不理解皇后娘娘的審美,但聽聞我的父親只是一個小小五品千戶,他對皇后娘娘的選擇表示尊重。
六皇子不同意,不過他的意願不重要。
賜婚的旨意下來後,他堵過我幾回,回回都說,「在我心裏,雲兒纔是我的妻。你便是費盡心機嫁進來,也永遠得不到我的認可。」
我聽得耳朵起繭。
以爲他要耍手段爲郭雲知正位,處處提防,誰知他跑去把郭雲知睡了。
郭家是皇后孃家,郭雲知是皇后嫡親的侄女,國公府的千金,身份尊貴,便是做不成皇子妃,公侯伯府、官宦世家,誰人嫁不得?
偏偏一時糊塗,和六皇子無媒苟合,氣得皇后娘娘給了六皇子一個大嘴巴子。
六皇子癡心不改,「表妹已經與我有了肌膚之親,這輩子非我不嫁。母后向來疼我,這一回就遂了我的心願吧。」
「好好好。」皇后恨鐵不成鋼,「今日本宮就如了你的意。」
六皇子大喜,以爲自己爲郭雲知爭取到了正妃之位。
結果郭雲知連側妃都沒撈着,只給了一個侍妾的位置,與我同一天進門。
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她小轎偏門、遮遮掩掩。
畢竟皇后娘娘的侄女做妾,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不過沒關係,她受的委屈,六皇子從我這邊,盡數討回。
「雖然我不能給她一個隆重的婚禮,但我能給她一個完整的洞房花燭夜。」如六皇子所說,他對我這個正妃不屑一顧,「姜青波,你身份卑賤——」
我驚訝,「六皇子妃的身份竟然卑賤?殿下,您混得不怎麼樣啊。」
六皇子跳腳,「我是說你出身卑賤!一個小小五品武官的女兒,若不是機緣巧合得了母后青眼,哪裏有資格嫁入皇家?」
「從今往後,你若安分守己做個管家娘子,他日我榮登大寶,後宮之中留你一席之地。」
「你若拈酸喫醋,在雲知跟前託大拿喬,別怪我不給你臉面。」
他丟下我,去了郭雲知那裏。

-2-
六皇子不知道,他的皇子妃可以不是我,但絕不能是郭雲知。
他是中宮嫡子,外家手握兵權,還有一個很會賺錢的姐夫,這樣的配置,很可惜,太子不是他。
太子是已故元后之子,從小被當成儲君培養,溫良恭儉、寬厚仁愛,既得聖心,又受朝臣擁戴,東宮之位堅不可摧。
前年太子大婚,太子妃是郭家長房嫡女。
如今六皇子也依葫蘆畫瓢,要娶郭家女,陛下不疑他疑誰?恐怕連郭家、皇后,都要一併疑上。
這個道理,郭家和皇后娘娘都懂,唯有六皇子不懂,他一直在作死的邊緣反覆蹦躂。
皇后娘娘多次御前表示,只願六皇子平平安安做個閒散王爺富家翁。
陛下很想相信,可是六皇子不給他機會啊。
「榮登大寶」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水靈靈就說出來了,可以想見他平日有多口無遮攔。
神一樣的對手加上豬一樣的隊友,怪道皇后娘娘嘴上都長泡了。
大婚前夕,皇后娘娘賜我一支麒麟衛。
至於怎麼用,娘娘說,「別把他打死就行。」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我爹常常教我,君子動口不動手。
站在郭雲知的院子裏,秉承着我爹的教誨,我溫溫柔柔說,「去請殿下出來。」
郭雲知的丫鬟從屋裏出來,高聲呵斥,「吵什麼吵?不知道殿下和姑娘已經歇下了嗎?」
她彷彿這纔看見我,草草行了個禮,笑道,「原來是皇子妃啊。奴婢還當是哪個賤婢不懂規矩,擾了主子好事呢。」
她看着真的很好打,我有點手癢,但我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她笑我也笑,「請殿下出來,我有要事相商。」
我笑她也笑,「回皇子妃,殿下說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天晚上誰也不許打攪他。」
「我說兩遍了哦。」
「什麼?啊——」
我伸腳一踹,她飛出去撞在廊柱上,半天沒爬起來。
院子裏靜悄悄,丫鬟婆子們一臉驚恐,誰也不敢上前攔我。我認得其中一個是六皇子跟前的大丫鬟,她甚至對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推門而入。
層層帳幔後,依稀可見六皇子和郭雲知相互依偎的身影。
「殿下,你不該來我這兒的。我畢竟……畢竟只是個妾……」郭雲知哭了。
六皇子說,「我不來你這兒去哪兒?你堂堂國公府嫡女與我做妾,已經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怎麼忍心再叫你獨守空房?」
「只要能和殿下在一起,受再大的委屈我也甘願。只怕皇子妃不肯罷休,她不比我的出身,眼下一朝飛上枝頭,乍然富貴,恐怕一心要與我爭出個高低來。」
「她算什麼東西?你只把她當府裏一個擺設、一個管家婆就是了。你纔是我的妻子,是府裏的女主人。以後,我的皇后也只會是你。」
「殿下……」
郭雲知很感動,他們要親嘴了。
我掀開帳幔,衝兩人齜牙咧嘴地笑,「先把衣服穿起來,彆着涼了。」
郭雲知嚇一跳,又羞又惱,手忙腳亂拿被子掩住自己。
六皇子氣急敗壞,「姜青波,你幹什麼?給我滾出去。」
我語重心長說,「殿下,今天是你我大婚的日子,多少雙眼睛盯着咱們府裏。你宿在雲姨娘這裏,明兒傳出去,別人看笑話是小,若是有人蔘你不敬帝后,事情就大了。」
「少危言聳聽!這跟敬不敬父皇母后有什麼關係?」
這腦子,還奪嫡呢。
「我是皇后娘娘誇過的賢妻良媳,是陛下聖旨賜婚的六皇子妃。」
「殿下不給我臉面,就是不給帝后臉面,是質疑帝后的眼光和決定,公然挑戰帝后的權威。這其中,不知能生出多少事呢。」

-3-
六皇子猶豫了。
「殿下隨皇子妃去吧。」郭雲知擁着被子,美人落淚,「雲兒不讓殿下爲難,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不能落人口舌。」
六皇子的大事,郭雲知身後的郭家,是大助力。
他頓時不猶豫了。
「父皇母后疼我,哪會因着這點小事聽信讒言?雲兒處處爲我着想,我定不辜負雲兒一片真心。今天晚上,我哪兒也不去,就守着你。」
郭雲知哽咽,「殿下……」
「雲兒。」
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我提議,「要不我們仨兒一起睡?」
六皇子,「……」
郭雲知憤然痛哭,「殿下,皇子妃這是拿我當通房丫鬟使喚呢。我如今雖是妾,卻也不能受如此羞辱!」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們就不帶你了。」
有點可惜。
我大喝一聲,「麒麟衛聽令,請殿下回正院。」
麒麟衛流水一般湧進來,個個是黑衣勁裝的女子,肩頭繡着金線麒麟,身份一目瞭然。
六皇子大喜,「母后竟然把麒麟衛給你了。」
夫妻一體,給我就是給他。
然後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爲麒麟衛把他死豬一般扛起來了。
六皇子罵,「大膽,放肆!放肆,大膽。」
他喊了一路。

-4-
皇后娘娘說從此以後,我與六皇子綁在一起。六皇子活,我活,六皇子死,我死。
我這個人,做一行愛一行。既做了六皇子妃,潑天的榮華富貴我要,平平安安的長命百歲我也要。
皇帝爹,皇后娘,還有一個仁厚有愛的太子哥哥,六皇子只要安分守己站好隊,一生順遂唾手可得。
偏他腦子有泡,能力不大,野心不小,成日裏做繼承大統的美夢。
區區幾個麒麟衛就束手無策,還妄想入主東宮,喫屎吧。
我低眉順眼地笑,「殿下喝杯茶潤潤嗓子吧。」
畢竟喊了一路,嗓子都冒煙了。
「別白費心機了。」六皇子冷笑,指着守在門外的麒麟衛說,「你困得住我的人,困不住我的心,我不會碰你的。」
「與其使這些狐媚手段,不如想想明兒入宮怎麼和母后交代。今夜的事,我定會一五一十稟報母后。」
我柔聲勸他,「府裏上上下下都看到殿下進了新房。殿下若是不與我行周公之禮,知道內情的,誇殿下一句情深意重,不知道的,還當殿下不行呢。」
一個不行的皇子,再優秀也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
打蛇打七寸,六皇子動搖了。
其實也不是沒有其他法子,隨便弄點什麼血滴在元帕上,稍稍敷衍就糊弄過去了。
要不怎麼說六皇子沒腦子呢,天人交戰之後,他一臉屈辱坐到牀邊,恨恨說,「寬衣。」
真……不禁勸哪。
他要真是對郭雲知一心一意,倒還叫人敬佩。
這下,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了。
我性趣缺缺吹滅了蠟燭。
罷了,流程總是要走的。

-5-
第二日,我與六皇子進宮謝恩。
陛下的幾個成年皇子中,出宮開牙建府唯一沒有封王的,只有六皇子。帝王對這個兒子的打壓不言而喻,但六皇子迷之自信地認爲這是他爹對他另有安排。
陛下不喜歡Ŧŭⁿ六皇子,看上去也不大喜歡我。
官方寒暄後,他冷不丁問我,「老六媳婦,你想當皇后嗎?」Ṫṻ₊
我呆了一呆。
他在試探我。
皇后娘娘肉眼可見地緊張,她知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是與否都不見得能讓陛下滿意。
草包六拿手肘撞我,「父皇問你話呢?」
我伏地磕了一個頭,結結巴巴說,「陛……陛陛下,我可是您兒媳婦啊!」
皇后娘娘噗嗤笑出聲來。
「滾滾滾滾滾。」陛下臉都黑了。
後來皇后娘娘誇我,「本宮沒有看錯人,你果然聰慧。」
她賞了我好些東西。
六皇子見縫插針告狀,「母后,她仗着你賜下的麒麟衛在府中爲非作歹,連兒子也不放在眼裏。」
皇后娘娘就訓斥我,「你也太任性了,堂堂皇子,你一點臉面都不留。下次好歹堵住他的嘴,別叫府里人看笑話。」
六皇子嘆口氣,「母后也太謹慎了,在自己宮中說話又何必如此違心?」
不違心的皇后娘娘,「……」
「母后放心,假以時日,兒子定有所作爲,再不讓母后受任何委屈。」
皇后娘娘,「皇兒,有沒有可能你什麼都不做,母后纔是最放心的?」
六皇子大手一揮,「母后不必煩惱,兒子自有分寸。」
皇后娘娘,「呵呵呵……」
回府的馬車裏,六皇子感慨萬分。
「母后貴爲皇后,卻處境艱難。她賜我麒麟衛輔佐大事,我定不負重望。」
不是?
麒麟衛不是賜給我的嗎?
「麒麟衛表面是賜給你,ẗŭ̀₌實際上卻是給我的。母后一片苦心,你應當知道。」
我不知道。
這話不好接,我只好學皇后娘娘,「呵呵呵……」

-6-
娘娘賞賜的物件兒中,有一鸞鳳和鳴玉簪,由整塊罕見的和田羊脂玉精雕細琢而成。價值連城不說,光是寓意就極好。
郭雲知愛不釋手。
六皇子將簪子插進她的髮鬢中,不以爲意,「一支簪子而已,喜歡就拿去。」
郭雲知抿嘴笑,「姐姐沒見過好東西,只怕捨不得。」
搶東西就搶東西,她還人身攻擊。
我溫柔地說,「雲姨娘如今的身份,佩戴鸞鳳和鳴簪,是僭越了。」
「姐姐捨不得就直說,偏要拿軟刀子捅我。」郭雲知紅了眼圈,作勢要拔簪子。
可把六皇子心疼壞了。
六皇子按住她的手,「這簪子,我說你戴得你就戴得。」
「戴不得戴不得。」我勸諫。
六皇子氣笑了,「姜青波,你別給臉不要臉。今兒這簪子,我就給雲兒了,你待如何?」
我咧開嘴,「我說兩遍了哦。」
郭雲知身後的丫鬟面露驚恐,急急退後兩步。
我爹說不能一言不合就開打。
二言不合應該可以。
掄起胳膊,我給了六皇子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趁機拔下郭雲知頭上的簪子,小心收進錦盒中。
「姜青波,你居然敢打我?」
六皇子惱羞成怒,一巴掌呼過來,我微微一閃就躲過去了。他的身手實在不怎麼樣。
他憤憤高喊侍衛拿下我。
府裏的侍衛聚攏過來,他們也挺爲難,主子的話不能不聽,但圍在我身邊的麒麟衛,他們又不是對手。
僵持中,我體貼地遞臺階,「殿下消消氣,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下次我再也不敢啦。」
六皇子說過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話,其實他也知道,這一支麒麟衛只聽我號令。雖然真打起來,以府裏侍衛的數量,不見得落下風。但皇子與皇子妃,新婚第二天,鬧出這麼大陣仗,傳到陛下耳中,難免要țű₆受苛責。
到時候,連皇后娘娘都要受牽連。
六皇子不是一點腦子都沒有,他有所顧忌。
他想不通,我身爲皇子妃,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麼就這麼能豁出去呢?
「姜青波,你既知道錯了,我便不與你一弱女子計較。」六皇子順着杆兒往上爬,「但從今往後,別想我再踏進你的屋子半步。」
他拂袖而去。
郭雲知慢慢走到我面前,輕蔑地笑,「蠢貨,你當我真看上那隻簪子了嗎?簪子雖然珍貴,但我從前在家中,這樣兒的玉簪,也不過隨手丟在妝臺上。」
「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鼠目寸光,一支簪子就挑得和我爭起來。娘娘賜你麒麟衛又如何?在這府裏,沒有殿下的寵愛,你什麼都不是。頂着皇子妃的頭銜,也不過是守活寡的可憐蟲。」
她不是真的看上鸞鳳和鳴簪,我卻是真的不想給她啊。
羊脂白玉的簪子,可比六皇子的寵愛值錢多了。
我問她,「殿下的寵愛給了你什麼?侍妾的位置?」
郭雲知臉色驟變。
「等我登上鳳位寶座的時候,你就知道殿下的寵愛有多重要了。」
要不怎麼說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呢ƭŭ̀⁻?郭雲知和六皇子的自信,是一個配方。

-7-
六皇子果然沒有再進我的屋子。
郭雲知倒是隔三岔五來與我「閒話家常」。
「殿下昨兒與我喝了些酒助興,折騰得我今晨差點下不了牀。」
「姐姐瞧我頭上的木釵好看嗎?雖不值錢,卻是殿下親手雕刻,禮輕情意重。」
「過幾日便是大皇嫂的生辰,殿下說了,姐姐出身不好,恐怕不懂規矩惹人笑話,命我替姐姐去參宴呢。」
大皇嫂,她叫得挺順溜。
讓妾室代主母出門應酬,六皇子還挺會想的。
我端着湯盅去書房尋他。
幾個幕僚衆星拱月圍在他身邊,其中一個人稱陸先生的,正捋着鬍子侃侃而談。
「皇子妃家世低微,正是陛下的良苦用心。這是防着將來外戚專權,爲殿下鋪路呢。」
「如今太子妃遲遲未有身孕,正是殿下爭取的大好時機。只要郭姨娘早日誕下麟兒,何愁郭家不對殿下鼎力支持?」
「陛下本就更矚意殿下,只是祖宗家法在側,又有一干老古板死諫。陛下不得已,才立了更年長的太子。」
好了,六皇子自信的源頭找到了。
見我進來,陸先生又裝模作樣,「老夫掐指一算,皇子妃也該來了。」
六皇子冷落我多時,但凡正常女人都忍不下去。
看着這幾個幕僚退下去,我掃了一眼陸先生的背影,示意一個麒麟衛盯上他。
六皇子高高端着架子,等我低頭。
我從善如流,表達了自己這些日子的悔恨之心和思慕之情。
六皇子信了。
我有點意外,他還挺好忽悠。
想來那些幕僚也是這麼想的。
「從今往後,切不可在雲兒跟前擺正室的款兒。她雖是妾室,身份卻比你尊貴。京中貴女與她多是閨中密友,往來交際也言之有物。你出身低微,不指望你與雲兒一般知書達理,但好歹別鬧出笑話來。」
六皇子說,「這次大皇嫂的生辰,只請了你們幾個妯娌。到時你以雲兒馬首是瞻,凡事向她多請教。要是爲着點蠅頭小利失了我們府裏的臉面,你這個皇子妃也別當了。」
陛下封大皇子爲誠王。
我這才知道,誠王妃下到六皇子府的帖子,不僅邀了我,也邀了郭雲知。
郭雲知藉機給我挖坑情有可原,誠王妃的做法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哎——」六皇子喝了一口我帶過來的湯,「怎麼是白水?」
「大概是忘記放食材了。」我一本正經說。
還想喝湯呢,喝尿吧。

-8-
去誠王府那日,我邀了郭雲知同坐一輛馬車。六皇子眼見妻妾和睦,只覺自己治家有方,十分欣慰。
「還當姐姐多硬氣呢。」郭雲知嘲諷我,「才幾日,就迫不及待討好起殿下。可惜呀,你的身段放得再低,殿下也只當你是府裏一個擺設而已。」
我掀起車簾一角往外看,「誠王府郭姨娘就別去了,沒有妾室出門應酬的道理。」
郭雲知嗤笑,「我可不是一般的妾室。我是國公府的嫡女,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要不然,大皇嫂也不會親自給我下帖子了。」
馬車停在一個別苑門口。
我柔聲勸郭雲知,「你先在別苑裏玩會兒,誠王府的宴會結束我就來接你。」
跟車的麒麟衛請她下車。
郭雲知不敢置信,「姜青波,你敢對殿下陽奉陰違?」
「我說兩遍了哦。」
郭雲知的丫鬟瑟瑟發抖。
郭雲知下意識捂住臉。
我一記手刀把她打暈。
郭雲知的丫鬟瑟瑟發抖。
「照顧好你家主子。」我拍拍她嚇白了的臉。
她搗蒜般點頭。

-9-
我獨自赴宴,做好了應付誠王妃的準備。ţû₌畢竟她與郭雲知私交不錯,不惜要在生辰宴上給她做面子。
「郭姨娘身子不適。」我隨便扯了個謊。
誰知誠王妃不甚在意,問都沒問,只管拉了我的手噓寒問暖。
甚至同我推心置腹說,「郭雲知的出身再優越,也只是個妾。你卻是名正言順的皇子妃,是上了玉牒的皇家媳婦,不是她能比的。」
「爭寵喫醋是小婦做派,你只管端莊大方、賢惠寬容,誰也挑不出你的錯處來。」
就……很親切和藹的樣子,分不清敵軍還是友軍。
又意有所指,「弟妹啊,你的福氣在後頭。恐怕到時候,我這個嫂子都要拜你。」
誠王雖是長子,私下裏卻事事以六皇子爲先。誠王妃不遑多讓,對我禮遇有加,當着幾個王妃嫂子的面兒,拉我同她一起坐首座。
六皇子應該很喫這一套。
我不敢喫,屁股焊在末座紋絲不動。
誠王妃拉了一回,沒拉動。
她,「……」
又拉了一回,還是沒拉動。
「……你這孩子真實誠。」她說。
我不好意思地笑,「呵呵……」

-10-
郭雲知在別苑醒了兩回,又被麒麟衛劈暈過去。
挺省事的。
回去的時候,郭雲知扶着脖子,放了一路狠話。
「我一定如實稟告殿下,殿下不會放過你的。」
見到六皇子,她哭得梨花帶雨,聲淚俱下控訴我的惡行。
六皇子把她摟在懷裏,眼睛裏幾乎冒出火來。
「姜青波!你這兩面三刀的女人!嘴上答應得好好兒的,背地裏卻耍這種陰招。如此善妒,怎堪爲一府主母?我若不好好教訓你,你都要上天了。」
他氣得好像要厥過去,大約是想不到我如此明目張膽不把他放在眼裏。
我溫柔地說,「殿下消消氣,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啦。」
他壓根兒不信,「上次你也這麼說!」
「那你看,上次之後,我再沒打你巴掌吧?」
六皇子,「……確實。」
郭雲知抽抽搭搭嚶嚀一聲,「殿下……」
六皇子爲之一振,「雲兒受如此委屈,難道你一句知道錯了,就這麼算了?」
郭雲知趁機說,「殿下,姐姐行事如此不周,想來是出身低下的緣故。不如請個教引嬤嬤,好好教她規矩。在姐姐學成之前,暫時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這是要禁我足。
我是沒關係,反正也關不住我。
六皇子比較有自知之明,「腳長在她身上,她要出來,誰攔得住?」
郭雲知又提議,「讓她去跪佛堂反省。」
「她要是不跪呢?」
郭雲知看看我身後的麒麟衛,又看了看皇子府的一羣飯桶,「……」
她不抱什麼希望地說,「奪了她的管家權?」
六皇子,「她本來也沒在管家。」
我出身小家,確實也沒有管理皇子府的經驗。皇后娘娘不想便宜了郭雲知,賜下一個有品級的嬤嬤,後院大小事務由她主理。嬤嬤倒是在慢慢教我,只是我於這方面不甚在行,至今是甩手掌櫃。
郭雲知絞盡腦汁。
最後,還是六皇子說,「姜青波,我對你太失望了,你繼續獨守空房吧。」
有皇后娘娘撐腰,他對我也只有這一招了。
「殿下,姐姐要是利用麒麟衛逼迫你呢?」郭雲知顯然對六皇子的魅力過於自信。
我在外應酬一天,實在有些累了,連忙說,「不逼不逼,我保證。」
六皇子,「……」

-11-
身邊的丫鬟勸我,「主子該趁着現在麒麟衛在手,對殿下多多籠絡,早日生下小皇孫纔是。殿下本就更看重雲姨娘,若是雲姨娘搶先生下小皇孫,恐怕連皇后娘娘都要護着。到時候,哪裏還有主子的容身之處?」
小小丫鬟都如此有上進心,我自愧不如。
六皇子罵我兩面三刀,他不知道,這個家沒我得散。
真要說兩面三刀,還得是誠王妃。
這老孃們前腳和我推心置腹,後腳就和郭雲知私下見面。
我問郭雲知的丫鬟,「誠王妃和你們姨娘都說了什麼?」
曾經趾高氣昂的丫鬟唯唯諾諾,「沒說什麼……」
「不妨事的,說給我聽聽,我不告訴你們姨娘。」
問到第二遍的時候,丫鬟麪皮一緊,倒豆兒似地說,「誠王妃說太子妃善妒,自己生不出兒子,也不讓東宮的其他女人生出兒子。說我們姨娘有六殿下寵着,只要懷上小皇孫,不僅能壓您一頭,還能壓太子妃一頭。」
「你們姨娘屁股挺大,誰都要壓一頭啊。」
丫鬟訕笑,「……還說我們姨娘天生鳳命,福氣在後頭。」
一天天的,把自己整得跟神算子似的。
「誠王妃還送了我們姨娘一串送子佛珠,吩咐我們姨娘沒事不要戴到外頭去。姨娘很喜歡,當即就戴起來了。」
這送子佛珠我想辦法悄悄拿過來瞧了一回,沒瞧出什麼問題來。不過黃鼠狼給雞拜年,總是沒安好心的。
我把佛珠給換了。

-12-
我這繁忙的皇子妃生涯,送走了誠王妃的生辰宴,又迎來了郭家老夫人的七十大壽。
郭家這位老夫人,是皇后娘娘的祖母,太子妃和郭雲知的曾祖母。
皇后娘娘給我傳了話,此次賀壽,帶上郭雲知,畢竟她是郭家的姑娘。
郭家國公府邸,又出了一個皇后一個太子妃,簡直是烈火油烹。大壽當天,權貴雲集,熱鬧至極,連久不出門的太子妃都來了。
「沾沾老祖宗的福氣。」太子妃挨着郭老夫人,笑容卻是有點苦澀。
她與太子成婚三載,有過兩次身孕,無論如何保胎都沒捱到瓜熟蒂落。後來傷了身子,子嗣就更加艱難了。
太子後院除了太子妃,也有妾室七八個,這些年來,開花結果的一個沒有。漸漸就有了太子妃善妒的謠言傳出來。
「堂姐也太爭強好勝了。」郭雲知有心在我面前示威,又仗着屋裏沒其他外人,親親熱熱坐到郭老夫人膝下,語氣熟稔,「孩子從誰的肚子裏出來不重要,重要的是都叫堂姐一聲母親。堂姐又何必出手呢?」
這個草包。
我扶額,她和六皇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得虧這是在她們郭家。
太子妃大怒,「郭雲知,你放肆!」
郭雲知扁扁嘴,「我是爲堂姐好,纔多這一嘴,你既不愛聽,我不說就是了。」
太子妃本就因久無子嗣飽受壓力,這會兒被郭雲知當衆陰陽,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她性子和善,顧及郭老夫人的壽誕,死死忍住了纔沒有發作郭雲知。
「來人,掌嘴。」一道清冷威嚴的聲音,從套間暖閣裏傳出。
原來皇后娘娘微服出宮爲郭老夫人賀壽,本想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沒想到聽到郭雲知的大放厥詞。
娘娘身邊的嬤嬤左右開弓,甩了郭雲知十來個嘴巴子。郭雲知紅腫着臉跪在地上,這會兒是一句話不敢多說了。
「祖母早前還怪我只肯給這丫頭侍妾的位置。」皇后娘娘冷冷掃一眼郭雲知,「依我看,侍妾都是抬舉她了。」
郭老夫人安撫地拍拍太子妃的手背,一臉慈愛,「都是一家人,雲丫頭心思單純,有時候是口無遮攔了一些,咱們多教教就是,千萬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又對皇后娘娘說,「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雲丫頭也知道錯了。」
「咱們家的姑娘金尊玉貴,總不能一直是侍妾,回頭我下去了都無顏見列祖列宗。」
郭老夫人要皇后娘娘給郭雲知一個皇子側妃的位置。
側妃雖也是妾,卻是正兒八經上了玉牒,有品級的誥命夫人。
郭雲知頓時喜笑顏開,哪裏還有剛剛狼狽的模樣。
皇后娘娘對她卻是厭惡,「祖母的好日子,本不該違逆祖母心意。只是雲知實不堪爲皇子側妃,不然遲早惹出禍事來。」
郭老夫人沉下臉,忽然又笑起來,朝我招招手。
「好孩子,你說說看,雲知做不做得側妃?」

-13-
我是郭雲知的主母,我若是說郭雲知堪當皇子側妃,郭老夫人在皇后娘娘跟前就有話說了。
「當然做不得。」我想都沒想,一口否決。
覺得自己很有分量的郭老夫人,「……」
「你倒是說Ŧûₑ說看,我郭家的姑娘,爲什麼做不得皇子側妃?」
語氣逐漸嚴厲。
不好衝皇后娘娘發火,就撒我頭上來了。
還爲什麼呢?
我和郭雲知,一個正室,一個妾室,我能說出什麼好話來。
湊到郭老夫人耳邊,我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因爲她婚前失貞。」
郭老夫人,「……」
一屋子的郭家姑娘,「……」
「祖母,小六媳婦說了什麼?」偏皇后娘娘一臉好奇,彷彿沒聽到的樣子。
郭老夫人,「……」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忽然太子妃身邊的丫鬟驚慌失措叫起來,「血……娘娘……血……」
太子妃後知後覺站起來,有血順着她的裙子,一滴滴落在地上。

-14-
太子妃又小產了。
事出突然,只得暫時安置在老夫人的暖閣中。
悄Ŧűₕ悄請了太醫,只說老夫人一時高興,犯了舊疾。
但是人多口雜,漸漸有消息漏了出去。
誠王妃送了血氣丹來,「我生了大哥兒之後時常頭暈,血氣丹是隨身帶着的。」
她看到郭雲知腕間的佛珠手串,臉色一變。
郭雲知下意識將手藏到身後。
皇后娘娘目光敏銳,立時嚴詞厲色,「有何不妥?」
「這串送子佛珠是兒媳最近新得的聖物。前些日子云知向兒媳討要,兒媳忍痛割愛,再三叮囑雲知,不可將佛珠帶到外頭,尤其不能近太子妃身。」
誠王妃跪下來請罪,「贈兒臣佛珠的高僧說過,此珠受過香火,甚有靈性,多次落胎的婦人身上有嬰靈怨氣,若是遇上,恐怕相沖。沒想到雲知……」
話未說完,意思卻是明瞭。
她郭雲知心懷不軌,知太子妃要來賀壽,特意帶上這串佛珠,有謀害皇嗣之嫌。
郭雲知兩股戰戰,爬到榻前,拉太子妃的被角,又拉皇后娘娘的衣袖,「姑姑母……堂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堂姐有了身孕……我只是想看看……看看這手串是不是真的那麼靈……」
太子妃面無血色,閉上眼睛,落下淚來,「我許久沒有動靜了,這次也只當是月事不準。沒想到是有了身子,更沒想到,原來家中姐妹不盼着我好。」
皇后娘娘怒火中燒,一腳踹在郭雲知心口,「蠢貨!當初本宮就該把你剃了頭送進廟中青燈古佛!好過叫你在這兒興風作浪!」
不怪皇后震怒。
太子年幼喪母,自小在郭皇后膝下養大,母子情分很是深厚。縱然太子相信此事與皇后娘娘無關,難保陛下不疑心其中有中宮的手筆。
更何況郭雲知是六皇子的侍妾,此事六皇子是脫不了干係的。
太子素來對六皇子寬容,若是知道六皇子謀害自己的孩兒,恐怕也寬容不下去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我扭頭看誠王妃,她垂着眼,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母后恕罪。」我跪下來,不好意思地說,「我眼紅雲知妹妹那串送子佛珠,趁她不注意,給偷過來了。雲知妹妹現在戴的那串,是個假的,珠子內側還刻着『哈哈哈哈哈』五個字。」
誠王妃豁然抬起頭看向我,眼底有來不及掩飾的錯愕。
郭雲知連忙翻着佛珠看,簡直喜極而泣,「哈哈哈,真的有哈哈哈哈哈。」
她拿給皇后娘娘看,又拿給太子妃看。
皇后娘娘鬆了一口氣,看着我的眼神格外慈愛。
只是面上寒霜未減,「佛珠是假的,害人之心卻是真的。」
郭雲知笑不出來了。
「既不是佛珠衝撞,我腹中胎兒爲何沒了?」太子妃悽然問道。
「誠王妃!」試圖置身事外的誠王妃被皇后娘娘點名,「不如你說說看,太子妃腹中胎兒爲何沒了?」
衆目睽睽之下,誠王妃額頭冒出細碎汗珠,努力裝出一臉茫然,「兒媳不知。只是想着太子妃小產多次,大約是沒有緣分吧。」

-15-
都知道誠王妃借送子佛珠陷害六皇子,試圖挑撥太子和六皇子的兄弟感情。可是說到底,她也只是送出了一串佛珠,還是郭雲知主動討要的。
她貌似全身而退。
但醉心佛理的誠王,終於露出了奪嫡的真面目。
郭老夫人的壽誕草草結束。
皇后娘娘親自送太子妃回東宮,命我隨駕在側。
「小六媳婦,回頭你把那勞什子佛珠送到東宮,給太子妃處理吧。」
我應了。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一個破手串,哪有什麼靈性,還衝撞呢?誰知道是不是誠王妃看到太子妃小產,瞎扯出來的?」
皇后娘娘欣慰地笑。
太子妃看上去沒有那麼難過了,嘆着氣說,「誠王妃有一句話沒說錯,我和孩子,確實沒有緣分。不止我,這些年,東宮不是沒有其他女人有身孕。一旦摸出喜脈,喫得用得穿得,無一不小心謹慎,甚至連月的臥牀保胎,喫盡苦頭。可到頭來,東宮還是沒有一個孩子降生。」
這一回,孩子依舊沒了,其實在太子妃的意料之中。
她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只得承受着「善妒」的揣測,守着東宮的這個祕密。
「或許……」我試探着問,「太子殿下,找太醫瞧過嗎?」
太子妃失笑,「東宮若是無人懷孕,倒是殿下的問題了。如今是腹中胎兒留不住,和殿下有什麼關係?」
「我曾經聽一個老郎中說過,男子的元陽若是質量不好,雖能令女人懷孕,但孕婦十有八九最後會小產。」
太子妃頓時坐直身子,和漸漸嚴肅的皇后娘娘對視一眼。
我問,「誠王妃設的這一局,太子妃小產是不可缺少的一步。她怎麼知道太子妃一定會小產呢?」
太子妃激動得顫抖,又哭又笑,又是興奮又是咬牙切齒,「是她,是他,是他們。」

-16-
太子殿下確實中毒了。
此毒刁鑽,不害人性命,只會讓中毒之人元陽受損,生不出孩子來。
毒摻在太子殿下書房的蠟燭中,長年累月,太子已傷了根本。
一點點查下去,種種線索不出所料地指向誠王府。
可恨的是,哪怕證據確鑿,也不能興師問罪,更不能捅到陛下跟前。
不然太子儲君之位不保。
陛下雖然有點兒子控,且控的只是太子,但帝王之心,高深莫測。
憋屈又憤怒的太子殿下集中火力,盡數挖出誠王安排在各處的暗樁,以及安插在六部的人員。
一時之間,誠王的勢力遭到清洗,元氣大傷。
誠王開始夾着尾巴做人。
東宮也是愁雲密佈。
唯一高興的,就是六皇子了。
送到觀中以祈福之名清修的郭雲知,懷孕了。她聰明瞭一回,等胎坐穩,已經四個月的時候,才放出風聲。
果然就神氣活現被招回來了。
「沒辦法,福澤深厚。」她在我跟前抖起來,「你偷了我的送子佛珠有什麼用?殿下不碰你,你便是戴一百串佛珠,也沒有用。」
我看着她的肚子出神。
郭雲知躲到六皇子身後,柔柔弱弱說,「殿下,皇子妃的眼神嚇到我了。」
六皇子是指哪打哪,馬上惡狠狠警告,「姜青波,雲知此胎事關重大,若有半點差池,我唯你是問。」
是挺事關重大,六皇子和郭雲知已經靠這個孩子開始做夢了。
不過,這個孩子如果是男孩,確實是有福氣的。

-17-
不破不立。
以退爲進。
太子陳情陛下,說自己遭奸人迫害,子嗣艱難,難當儲君大任,請陛下另立他人。
陛下震怒。
他一生勤政愛民,又後繼有人,教出了一個仁愛賢德的太子。大黎江山在他手中就要世世代代傳下去,他完美的帝王生涯馬上就要載入史冊。
這個時候,居然出了岔子,還是最關鍵的環節。
他一怒之下奪了誠王的親王爵位,將人趕到邊陲小鎮,永世不得回京。
誠王自以爲捏住了太子最大的把柄,做夢也沒有想到太子竟敢冒這麼大的風險,魚死網破捅到陛下跟前。
皇后娘娘恰到好處進言,說如果郭雲知這一胎是個男孩,就先過繼給太子穩住人心。說太子還年輕,多調理幾年,說不定就恢復了。
陛下權衡利弊,想了幾天,最終同意了過繼。
一個有着郭家血脈的小皇孫過繼東宮,對太子和太子妃、對郭家、對皇后娘娘,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對陛下來說,過繼一個皇孫,比換一個深得民心的太子,更便捷、更安全。
畢竟誰的兒子不是他的孫子呢?
陛下就對郭雲知腹中胎兒格外關注了一些。
不明所以的六皇子受寵若驚。
「我的感覺果然是對的,父皇最疼的確實是我。」
呵呵。
郭雲知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殿下說了,待我生下孩兒,即刻爲我請封側妃,姑母已經應下了。」
「姐姐現在討好我還來得及,或許我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看顧姐姐,不至叫姐姐以後老所無依。」
我賢良淑德地笑,「雲姨娘說的什麼話?殿下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老所無依呢?」
「除非……」我壓低聲音,「除非雲姨娘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生不下來,嘿嘿嘿……」
郭雲知臉一白,不大敢靠近我了。
畢竟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其實我和皇后娘娘也是這麼說的。
提出過繼後,皇后娘娘審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青波,你當真就沒有一點私心嗎?」
「殿下偏愛雲姨娘,以後和雲姨娘自然還會有其他孩子。我身爲嫡母,殿下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就像娘娘,娘娘是中宮皇后,陛下無論有多少皇子,都叫娘娘一聲母后。」
我是陛下賜婚的六皇子妃,只要不謀反,永遠都是六皇子妃。郭雲知無論生幾個孩子,都動搖不了我的地位。
皇后娘娘很滿意我的寬容大度和知情識趣。
但是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六皇子府以後,都不會有孩子出生了。

-18-
郭雲知肚子裏的孩子八個半月的時候,從前的誠王,如今的大皇子,終於打包好行李,在他爹他娘他奶奶跟前終於盡完孝,拉肚子的兒子、皮膚過敏的閨女、傷風的王妃,也終於都痊癒了。
他們一家子,再也找不到藉口,終於可以啓程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那天晚上,六皇子府闖進一夥蒙面盜賊。
皇子府的侍衛和麒麟衛,不知何故全部被人藥倒,剩下的盡是老弱婦孺和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一羣人,都成了砧板上的肉。
郭雲知動了胎氣,眼見着就要早產。
盜賊首領的長刀橫在六皇子的脖頸上,笑嘻嘻說,「六殿下,只要你踹了這婦人的肚子,咱們就饒你一命。」
六皇子破了皮見了血,瑟瑟發抖,哆哆嗦嗦轉向郭雲知,「雲兒,孩子……孩子以後我們還會有的。」
郭雲知身下已經見紅,不敢置信看着六皇子。
「雲兒,你懂事一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六皇子在盜賊的逼迫下,當真對着自己的骨肉就要提起腳來。
郭雲知淚流滿面搖頭,「不要,殿下不要……」
我踹得比六皇子快,一腳把他踹得貼到牆上,直叫他嘔出一口血來。
「你們扶雲姨娘進屋生產,東西都是準備好了的。外頭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管。」
我提着劍,拉過一把椅子,穩穩坐在屋門口。
「大皇子的人,裝起盜賊來,還真有幾分相似。」我不屑道,「想來是偷雞摸狗的事做慣了。」
這夥盜賊目光閃爍,其中一人說,「什麼大皇子二皇子,我們一概不知。殺人求財,管你什麼皇子不皇子。老子先殺了你這妖言惑衆的女人。」
伴隨着屋內郭雲知撕心裂肺的叫聲,賊人屍首分離,滴血的腦袋咕嚕嚕滾到六皇子腳邊。
他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因着這顆腦袋,未來幾十年裏,六皇子和我說話,再沒敢大聲過。
「兄弟們給我衝,我們這麼多人,就不信殺不了一個女人。」
「可不止一個哦。」我笑眯眯,指向他們身後。
被藥倒的麒麟衛和皇子府侍衛,一個接一個站了起來。
幕僚陸先生目露驚駭。
「陸先生很奇怪吧?明明你都確認過了,他們確實喝了摻了迷藥的湯水,也確實暈過去了。」我笑道,「因爲他們提前喫了解藥哦,只是短暫地暈一下呢。」
陸先生拔腿就跑,我擲出手裏的劍。
長劍穿心而過,剛剛轉醒的六皇子又暈倒了。

-19-
郭雲知生下一個男孩,雖然早產,但也算健康。
我和她說,「你生的時候叫得太大聲了,侍衛們都被你叫醒了。」
郭雲知,「……」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說,「謝謝。」
孩子在三天後被抱去了東宮。
六皇子有自己的小算盤,大呼父皇英明。
他還來勸郭雲知,「太子到現在都沒孩子,誰知道以後他還生不生得出來。若是以後太子繼位,咱們兒子就是當之無愧的儲君。等到兒子登基,我就是太上皇,你就是太后。以後大黎就是咱們的天下。」
「若是最後我榮登大寶,就更不用說了。」
「你放心,便是以後我們有了其他孩子,過繼給太子的那個孩子,我也會給他應有的尊榮。」
最該鬧起來的郭雲知,睜眼看着頭頂的帳幔,沒有說話。
啓哥兒滿月的時候,太子妃給了我一包藥。
我把藥給了郭雲知。
「殿下若是還有其他孩子,難保他不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來。」
「但若是殿下不能生了,雲知妹妹你的孩子,就一定是大黎未來的天子。」
郭雲知緊緊捏住了這包藥。
她和從前有些不一樣, 沉默寡言, 時常到我的屋裏坐着, 一坐就是大半天。
「你說,殿下喜歡的是我, 還是我身後的郭家?」
像在問我,又像在自言自語。
其實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20-
啓哥兒四歲的時候, 耕耘數載、顆粒無收的六皇子,終於接受了自己不能生的事實。
他喝多了酒, 抱着太子哭,「二哥啊, 咱們兄弟兩個, 同病相憐……」
太子殿下殺人誅心,「我和你不一樣, 我有兒子。」
六皇子哭得更傷心了。
他是個蠢的,想不到自己被人下了藥。
皇后娘娘睿智,隱約猜到幾分。
她再顧全大局也動了肝火。
「你真是膽大包天!小六本就不大進你的屋, 你已經沒有了夫君的寵愛,就沒想過, 若是連一兒半女都沒有,下半輩子如何熬過去?」
我跪在她面前,笑着說,「太子殿下能過繼, 我們自然也能過繼。」
過繼的孩子, 不是我生的,也不是郭雲知生的,更不是六皇子府任何一個女人生的。
很公平。
養在我膝下,就是我的孩子。
皇后娘娘指着我,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她最終掩下了這件事。
我全須全尾回到府裏,郭雲知鬆了一口氣。
「你再不回來,我就要進宮去了。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她拍着胸脯,又小聲嘀咕,「反正也不關你的事,藥是我下的。」
我告訴她,「娘娘沒有追究。」
她喫了一驚, 「姑母這麼好說話?」
「你就說六皇子如今是不是閒散王爺、富貴閒人吧?」
郭雲知, 「……」
是的,六皇子歇了奪嫡的心思。
「爭了過來有什麼用?百年之後還不是便宜了別人。留給太子就是留給我的兒子。」
好像他爭就能爭過來似的。
陛下嚴令禁止議論啓哥兒的身世, 但六皇子還是找了機會和啓哥兒說, 「我是你親爹, 她是你親孃。」
郭雲知說, 「是的, 你是我們的親骨肉。當年你親爹要一腳踹死你, 要不是你六皇嬸,咱們娘倆就一屍兩命了。」
後來六皇子再沒在啓哥兒面前多過嘴。
怕啓哥兒記仇。
我們從宗室過繼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兒子養在我膝下, 女兒養在郭雲知膝下。
都是四五歲的年紀, 正是好動又調皮的時候,府中日日笑語歡聲。日子怎麼會難熬呢?
夜暮降臨,在外頭閒了一日的六皇子歸家了。
我說, 「郭側妃,你夫君回來了。」
郭雲知說,「你夫君!」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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