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昭

貴妃醉酒侍寢的那天,攝政王自刎在了書房。
他明明恨我入骨。
可他留下的遺書裏,卻寫滿了對我這個皇后刻骨銘心的愛。
消息一出,震驚朝野。
文武百官聯名上書廢后,要將我釘死在不貞的恥辱柱。
最後,我還在襁褓中的兒子被抱到貴妃宮中。
她榮登後位,我滿門抄斬曝屍荒野。
可明明,她纔是攝政王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再睜眼,我重生回到貴妃入宮那日。
攝政王再一次爲愛自刎,想栽贓陷害我時。
殿堂上,我朝皇帝盈盈一拜:
「請陛下准許,允臣妾開棺驗屍。」

-1-
我死在心愛之人的手下。
縱然我滿心不甘,此時已然無力反抗。
謝司衍冷白指尖捏着酒盅。
他神情漠然,冰冷的視線掃過我,彷彿是看着一件死物。
這樣的眼神讓我心灰意冷。
我的命,只需要謝司衍手中的一杯毒酒便能取走。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白白冤死。
於是,我執拗地問他:
「司衍…………你爲何不信我?」
只聽滿朝文武的片面之詞,就能置我於死地!
他冷冰冰的眼神,深深刺穿我。
我苦澀一笑,滾滾熱淚瞬時落下。
「就憑攝政王顧越的一封遺書,你就要親手賜死我?」
我和謝司衍相識七年。
陪他從孤立無援的王爺,到權力滔天的太子爺。
如今,謝司衍是尊貴萬分的皇帝,而我卻成了替他生下皇子的棄婦。
「你和顧越無視朕的存在,做出苟且之事,你要朕如何信你?天子威嚴何在!」
謝司衍捏住我的下顎,強行將毒酒灌進我的嘴裏。
辛辣甘苦的毒酒讓我渾身劇疼。
疼得肝腸寸斷,倒在地上蜷縮着身體。
我的嘴角流出腥甜的鮮血,渾身已然沒了力氣。
尖銳的疼痛讓我有片刻的清醒。
興許是迴光返照,我趴在地上,笑出了眼淚。
一直到我沒了力氣,眼前的一切猶如走馬觀燈般閃過。
我哽咽出聲:「阿孃…………昭昭好疼…………」
這一生,痛徹心扉,猶如千刀萬剮。
想來,我情深義重七年。
陪他殺過腥風血雨的朝堂,坐上中宮之位,不顧性命爲他誕下公主皇子。
錯到極致,痛入骨髓。
上天要是給我重來的機會,我定要將他們全都碎屍萬段。

-2-
再睜眼,耳邊傳來貼身婢女白霜的說話聲。
「娘娘剛出月子,身體虛。快去吩咐御膳房裏的廚子做些膳滋補食來。」
看向白霜那刻,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娘娘,您爲何而落淚?」
上一世,出事時白霜跪在地上,使勁ţű̂₌磕頭替我求情。
她甚至磕到滿臉是血,也要再三向謝司衍保證我和顧越從未私通。
可謝司衍偏偏不信,還毫不留情地賜死了她。
我連忙止住淚,緊抓住白霜詢問情況。
萬萬沒想到,我竟回到了楚薇月入宮爲妃,顧越爲愛自刎的這一日。
顧越深愛着我的表妹楚薇月。
可楚家給她劃定的路線是勾引謝司衍,入宮爲妃。
她長相靈動嬌俏,眉宇間帶着我少女時的三分韻味。
我孕期休養無力打理後宮時。
她假借進宮拜訪太妃,在御花園裏引蝶一舞,迷住了謝司衍的眼。
最終,他不顧我即將臨盆,一封聖旨將楚薇月冊爲貴妃,擇吉日入宮。
而吉日,就是今天。

-3-
顧越本就暗恨謝司衍與我父親,當年聯手架空了他的權。
如今心愛之人又被召入宮。
他無力報復皇帝,就把仇恨翻倍地轉移到我身上。
於是,他在自刎前,刻意留下了一份遺書。
裏面寫滿了對我這個皇后刻骨銘心的愛。
他一死,楚家立即在背後推波助瀾。
煽動文武百官聯名上書廢后,將我釘死在不貞的恥辱柱上。
而現如今的時辰,他們的局還未佈置完成,顧越也還未自刎。
既然他們這麼想死,這一世,就讓我來親手送他們一程!

-4-
出嫁前,母親擔憂我在宮中勢單力薄,暗地裏花重金爲我培養了幾名暗衛。
前世,事情發展得太快,我還來不及讓暗衛出手,就被皇帝以不貞的名義賜死。
「白霜,立即將這份藥方送到林楓手上。」
我自幼學習醫術,跟隨神醫走遍大街小巷。
癡情的顧越願意以死,幫楚薇月剷除我這個阻礙。
那這一服假死藥,就是我送給他們的第一份大禮。
……
爲了迎接貴妃,謝司衍特意讓人在宮道上掛滿了她喜歡的燈籠。
當楚薇月來到鳳鸞宮拜見我時,便是滿眼的羞怯。
她藏住眉宇間的春風得意,側身行禮:
「臣妾拜見皇后娘娘。」
那雙眼眸裏,含着一汪秋水,漂亮又溫柔。
可是,溫柔水,滴滴穿人心。
否則一個閨閣女子,也想不出讓顧越爲她而死,替她鋪路的毒計。
我面無表情地看向她,脣角勾起輕笑。
「你我姐妹,無需這些禮節。」
楚薇月站起身來,開口就道:
「姐姐,如今你成了人人敬仰的皇后娘娘,卻可憐了顧越哥哥。」
「他一人苦守在府上,爲你熬了七個年頭。」

-5-
她這話,暗示意味十足。
嚇得我宮裏的奴才婢女瞬間齊刷刷地低下頭。
我一個眼神示意白霜。
她立即兩步走上前,猛扇了貴妃兩巴掌,而後高聲喝道:
「大膽!貴妃如此不懂規矩,敢問您的教習嬤嬤是哪一位?」
被打懵了的楚薇月也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
她壓住嘴角的笑意,委屈得眼含熱淚,匆忙半跪道歉。
只有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先給宮裏人透個底,好栽贓我和顧越有染。
當晚,顧越自刎的消息傳遍整個宮中。
後宮中流言四起。
我坐在背光的地方獨自飲茶,聽見宮女們的討論聲:
「聽說貴妃娘娘是當今皇后的親表妹,皇后兒時的事,貴妃是最清楚不過!」
「我也聽說了,攝政王等了皇后整整七年,他們早就暗自有染。」
「這麼說來,攝政王真是絕世好男人。他至今還未娶妻,這是何等的深情?」
流言蜚語四起,猶如無影無形的刀,能殺人。
楚薇月料定我會被皇上誤會。
只因我和顧越本就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
可她從未想過,這一次,我是有備而來。

-6-
次日清晨,天還矇矇亮,白霜就驚慌失措地衝到我面前。
「娘娘,大事不好了!」
我淡定地梳理金釵,刺進發髻上。
「娘娘,攝政王昨夜突然自刎,消息傳來後,今日早朝,文武百官突然聯名請求廢后。如今,皇上正宣您去朝堂上回辯!」
我站起身,手指輕輕拂過白霜的臉頰,柔柔一笑:
「霜兒,記住,無論結果如何,不要爲我求情。」
這一場仗,我不僅要保全自己,還要當場撕開貴妃和攝政王的真面目。
……
我和白霜一起走進朝堂。
迎接文武百官厭惡的眼神,他們眼神如同冰刃,既惡毒又冷漠。
我走過他們每個人身邊,都能從眼神里讀懂他們的辱罵。
我站在大殿中央,目光落在大殿之上,帝王之身的謝司衍身上。
「臣妾拜見陛下!」
謝司衍直接把遺書扔了下來。
他道:「皇后,你可知罪!」
遺書散落在地上,那些肝腸寸斷的情話道盡了對我的朝思暮想,訴盡了我們之間纏綿悱惻的錯過。
可這不是對我,而是對心中的楚薇月。
大殿上,信奉宋明理學的禮部尚書李大人覲見:
「陛下,攝政王以死明志,足以證明與皇后的暗中苟合!此女萬萬不能留,這種妖孽有辱國運!」
楚薇月之父楚丞相緊隨其後:
「陛下,皇后乃是一國之母,豈能是一個與男子私通,傷風敗俗的不貞女子?」
「依微臣之見,應當立即廢后,否則若天下百姓皆知,您還有何顏面?」
攝政王殉情一事鐵證如山,縱使我父親身爲太傅,年輕時常常舌戰羣儒。
可他已年過半百,根本來不及抓漏洞辯解。
朝堂上,一生清明,滿身風骨的他看了我一眼。
隨後顫巍巍地走到殿中,老淚縱橫:
「陛下,臣願辭官歸田,請您網開一面,留小女一條性命,將她打入冷宮。」
跟前世一樣,在我父親出面以後,謝司衍Ŧŭ̀ₜ猶豫了。
我父親是他當年的老師,沒有他和門下學生的鼎力支持。
如今皇位上的人,絕不可能是庶出的他。
殿堂上,瞬間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站在楚相身後的臣子忽然齊齊下跪,齊聲高喊:
「攝政王已死,請陛下廢后,將小皇子移出鳳鸞宮。」
望着父親年邁的背影。
我攥緊拳頭,心中一陣刺痛。
於是當謝司衍半眯起眼眸,將冰冷的視線再一次落在我身上時。
我面不改色,朝他盈盈一拜:
「請皇上准許,允臣妾開棺驗屍。」

-7-
朝中大臣驟然一驚。
跟隨楚丞相的李大人,立即上前覲見:
「這萬萬不可!攝政王逝世不久,至今屍骨未寒。皇后娘娘是對死者的大不敬,開棺驗屍千萬使不得!」
語畢,楚丞相立即半跪叩首在大殿中央。
「臣懇請陛下三思!」
謝司衍清冷眉眼掃視過我,眼中戾氣橫生。
只因我叫他臉上蒙羞,毀了一國之母溫良賢淑的形象。
我再次朝謝司衍行禮:
「陛下,臣妾是國母,是您的髮妻,請您准許開棺驗屍。」
相對於謝司衍的臉面,犧牲一個攝政王又如何?
孰重孰輕,皇帝比誰都清楚。
見我如此篤定,很快,顧越的屍體被抬到了大殿上。
當他被抬上來時,臉色慘白,雙眸緊閉。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氣息全無,渾身都已經涼透生硬。
朝臣議論紛紛。
可他們不知道,這是我專門給他調整過劑量的假死藥。
六個時辰一到,他就會逐漸恢復生機。
於是,等皇帝的御用太醫趕到現場時。
對方略一診脈,瞬間臉色大變。

-8-
「啓稟陛下,攝政王服用過前朝禁藥九幽草,這才造成了中毒死亡的假象。」
接下來的一幕,讓大臣們瞬間倒吸了口涼氣。
連謝司衍都被嚇住。
太醫一根銀針紮下去,顧越猛然睜開了眼!
他掙扎着坐起身,迷茫地看向大殿上的衆人。
看到謝司衍的那瞬間,他的身體起了本能反應。
他立即起身行禮:
「微臣叩見陛下!」
反應敏捷的謝司衍神色一凜,沉聲道:
「大膽!你竟敢以假死欺君!」
「顧越,你居心何在?」
這話倒是提醒了顧越。
他眼中迷茫漸漸褪去,眸中驚奇,震撼,錯愕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忍不住低喃道:「我竟然沒死?」
我微勾脣角,露出清淺的笑容。
不等謝司衍說話,我已經走到顧越面前。
二話不說,一巴掌狠抽在了他臉上!
隨即,把他親手寫下的遺書甩過去。
「攝政王!您爲何要故意用假死,來毀本宮清白!」
「本宮嫁給陛下七年,從未有過三心二意。本宮眼裏從來只有陛下,而你竟然在遺書中寫滿了對本宮的圖謀!你是何居心?」
顧越的臉色瞬間煞白,額頭冷汗驟然落下。

-9-
我是皇后,是謝司衍明媒正娶的正妻。
甦醒後的顧越若敢以下犯上,就絕不是服毒這麼簡單了。
他嚇得咣噹跪在地上,衝皇帝拼命磕頭。
「陛下,微臣從未對娘娘有過非分之想。」
「娘娘母儀天下。微臣對娘娘只是仰慕崇拜之情。這份遺書中隻字不提情愛二字,恐怕是有人故意會錯意,想要誣陷微臣!」
「請陛下明鑑,微臣冤枉啊!」
他寫得隱晦。
遺書中確實沒提情愛,只是將情意暗藏在了其中。
顧越再次低下頭,揚聲道:
「儘管我與娘娘少時相識。可這七年以來,除了朝中宴會以外,微臣和娘娘從未私下見過面,甚至連來往書信都沒有。」
「陛下,您不信我,難道還不信娘娘嗎?」
顧越如此信誓旦旦地坦言,讓謝司衍不想在朝堂上繼續深究。
明面上,只要證明我這個皇后無錯即可。
但他怎會這麼輕易放過顧越?
謝司衍神色冰冷,當場讓太監擬旨。
剝奪顧越在朝中擔任的官職,念其父當年恩績,網開一面,暫貶爲郡王。
餘下一切等大理寺查明再審。
聽到聖旨,顧越立即跪下謝恩。
謝司衍心情不佳,早朝再無大事啓奏,他便宣佈退朝。
大臣很快如同潮水般退去。
除了顧越在棺材裏躺了一夜,腿腳不靈走得慢。
然而,就在他即將跨出殿門的那刻,腰間突然掉下一枚玉佩。
玉佩掉下的瞬間。
我心中一緊,猛然看向坐在殿上的謝司衍。
他已經起身,神色冰冷地注視着我。
不可能!
我的貼身玉佩怎麼會出現在他身上?
好個楚薇月,竟然早就藏了後招!

-10-
這枚玉佩是我出嫁時,兄長親手畫圖,找工匠精心雕琢贈與我的。
楚薇月當時還與我交好,拿玉佩把玩,不小心誤了時辰,第二日才還回來。
這些年我隨身佩戴。
親近我的人都知道這是我的玉佩,更何況謝司衍。
而我根本沒想到,那時楚薇月就藏下了溫柔刀。
謝司衍勃然大怒:
「皇后,你還想狡辯到何時?」
我立即跪下,聲音不卑不亢:
「陛下明鑑,這不是臣妾的玉佩!」
這枚玉佩是刻意仿造我的。
任由我把兩枚玉佩放在一起比對,謝司衍根本不信。
他甚至懷疑是我和顧越在交換信物。
「事到如今,你還是嘴硬。」
謝司衍怒不可遏,眼裏戾氣橫生,揚聲道:
「皇后身爲六宮之首,從未以身作則,反而愈發放肆無禮!」
「楚貴妃倒是端莊賢淑,遠遠比得上你。你若是無法在後宮中樹立榜樣,就讓楚貴妃來協理後宮事務!」
貴妃一入宮,就分走了皇后的權力。
足以證明,我這個皇后有多麼讓人厭棄,徒有虛名。
顧越被拉下去的那刻,我瞥見他嘴角的那抹笑容。
他暗中陷害我,導致我被分權。
他自以爲暫時逃過一劫。
卻不知道,我絕不會就此放過他!
三個月時間一到,他體內的假死藥,就會壓制不住毒素,徹底失效。
到時劇毒發作,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顧越。
你可得給我好好享受,千萬別斷氣太早。

-11-
前朝的消息傳來後,楚薇月頓時喜上眉梢。
她興高采烈地接下謝司衍分給她的權力。
美滋滋地以爲她的計劃成功,我徹底被她給壓住了。
楚薇月剛進宮直接被封爲貴妃,現又在六宮中掌權。
所有人都要奉承她,把她捧得高高的。
她以爲她的福氣就要到了。
纔到黃昏,就讓貼身婢女給她梳洗妝發,靜候謝司衍的到來。
結果當晚,謝司衍根本沒去她宮中過夜,而是隨手翻了個小答應的牌。
皇帝此舉彷彿隔空扇了楚薇月一巴掌,讓她顏面無存。
這下,楚薇月更是氣瘋了。
她哭着要衝出寢宮找謝司衍,卻被她的陪嫁丫鬟以死相勸擋了回來。
接着,她又連扇了陪嫁丫鬟十幾個耳光,才暫時止住怒氣。
夜裏,楚薇月在對我的恨意中睡着,做了個無比真實的夢。
她夢見陛下逝世,自己輔佐名下皇子登基。
她垂簾聽政,成爲了萬人尊敬的太后。
夢裏,她站在龍椅前,替病懨懨的小皇帝對大臣說:
「衆卿平身。」
次日清晨,楚薇月一改昨日的憤怒,重新揚起了鬥志。
她看向鳳鸞宮的眼神里彷彿淬了毒,似乎我的一切本就該是她的。
她自以爲自己是天註定的太后。
卻不知道,她昨夜在睡夢中說的一切夢話。
全被她宮中值夜的二等宮女告訴給了我。

-12-
幾天後。
楚薇月一身西域舞裙,坐在月光下,彈着琵琶吟唱小調。
她在御花園裏假裝偶遇謝司衍,成功讓他產生了興趣。
她堅信自己必生皇子,與我公開打擂。
於是愈發纏着謝司衍,使盡渾身解數與他恩愛纏綿。
然而,距離她入宮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最近半月,她更是每日承歡,卻未能有孕。
這下,楚薇月再也坐不住了。
她不敢和御史大人說,只能再次找上她在宮外最信任的人。
顧越。
她命人向攝政王府傳遞消息。
請顧越在中秋宴上喬裝打扮,速來皇宮裏見面。
見到顧越後,楚薇月再也等不及,說出了她的訴求:
「顧越哥哥,我與陛下日日在一起,卻沒能有喜。」
楚薇月楚楚可憐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低聲道:
「我想早日懷上皇子,能在宮中有一席之地。」
「聽說千里之外似乎有個朝雲宗,宗門醫主,醫術高明,有起死回生之名,你可否替我跑一趟,求一服生子藥!」
顧越爲她自刎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更何況是求藥這種小事。
顧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此事,我還是在醫主用飛鴿傳書的書信中得知。
可他們不知道,我是朝雲宗隱世長老唯一的關門弟子。
醫主認出顧越是我幼年夥伴,便把這件事全告知給了我。
想要生子藥是吧?
行,我當然要給楚薇月量身定製一服藥方。
送她跟顧越一起下地獄!

-13-
自從楚薇月每日服用助孕藥後,氣色都變好了。
她面色紅潤,白裏透紅,嬌俏的小臉上常常綻放出笑容。
謝司衍經常翻她的牌子,去她宮中就寢。
漸漸地,楚薇月靠着年輕漂亮的外貌成爲後宮中最得寵的貴妃。
她和謝司衍花前月下,蜜裏調油。
足足一月時間,楚薇月恩寵不斷,被後宮姐妹羨慕不已。
她更是揚言日後定會生下皇子。
果不其然。
很快,楚薇月的宮中就傳來了喜事。
白霜從外面聽到消息,得知楚薇月有喜後,眼淚唰地一下落了下來。
「娘娘,現在宮裏的人都不拿您當回事,反而人人都敬着貴妃娘娘,就連陛下都常常去她那裏。」
「若是日後她生下皇子,我們大皇子的地位恐怕……」
白霜滿眼擔憂,生怕我自此失去恩寵,連皇后的位置都被人搶走。
我卻毫不擔心,還勸她坐下跟我一起飲茶。
等月薇宮的好戲上演時,我珍藏的那十兩雪峯茶,剛好能喝完。
……
楚薇月懷孕的第一個月。
欽天監測出,她腹中所懷皇子對國運大有益處,日後定成大器。
這下,就連謝司衍都大喜過望。
將奢靡昂貴的珍品如流水般往她的宮裏送,生怕楚薇月不夠用。
漸漸地,楚薇月仗着腹中懷有龍胎,又有謝司衍寵愛。
她恃寵而驕。
這天,在御花園與我碰面,眼裏只剩嘲弄。
「皇后娘娘,您已經不年輕了,而陛下和臣妾還正值年華。臣妾好心提醒您一句,多注意身體。免得臣妾夜長夢多。」

-14-
我懶得搭理她,轉身就走。
我今年 25,在這後宮裏,確實不年輕了。
我已經生下一兒一女。
但我只需要保證他們是嫡系。
這就夠了。
因爲我在乎的從來不是恩寵,而是更有權力,更有挑戰力的地位。

-15-
半月後,皇室書院比賽六藝。
這是書院兩年一度的大賽。
皇上和朝臣下朝後都會馬不停蹄地趕過去觀看。
嬪妃們也要按時在位置上坐好。
我和謝司衍坐在大殿之上。
楚薇月則坐在皇帝的身側,一副十足的寵妃樣。
衆人坐在高臺上,看不清下面的畫面。
全程只見一位身着錦袍,豎起高馬尾的小小身影拔得頭籌。
判官一直向上呈報魁首的文書。
奪得魁首的是一位五歲的小孩。
朝中大臣和女眷一起猛誇。
「這是哪家的小公子,竟如此優秀?」
「小公子如此卓越,日後定是我朝的希望。」
我扯動脣角,輕輕一笑。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移不開眼。
一直到謝司衍召集前三名上觀臺來領賞。
眉眼精緻的小姑娘衝到觀臺上,視線直直看向我,眼裏閃爍着笑意。
本是過來頒獎的書院院長,見到她,立即變了臉色。
他當場下跪。
「微臣拜見長公主。」

-16-
全場一陣譁然。
衆人四目相對,眼裏滿是震撼。
「魁首竟是從不在外露面的長公主!」
「長公主如此優秀,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福澤庇佑。」
得知大出風頭的魁首是嫡長公主,楚薇月神色驟變。
她伸手撫上略微隆起的腹中,仇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她恐怕沒想到我的女兒竟是難得一遇的奇才。
當初,謝司衍怪罪我頭胎生下的是公主,而不是皇子。
他只在產後匆匆看了眼女兒雲禾。
從此,再不管不問。
整整五年,雲禾一直是我自己撫養。
如今,雲禾給謝司衍爭了面子,頓時讓他喜上眉梢,眼裏滿是驕傲。
他起身,目光望向觀臺上乾淨利落的雲禾。
「不愧是朕的皇兒,樣樣都隨了朕!」
大臣們一陣阿諛奉承。
讓本就高興的謝司衍更加喜悅。
他大手一揮,給雲禾擬封號爲「永寧」。
「今晚在金鑾殿擺宴爲永寧慶賀。」
大臣們立即參拜謝恩:
「陛下聖明,福澤天下!」
謝司衍清冷的眉眼染上點點笑意。
他衝雲禾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可不等她過去,謝司衍兩眼一黑,當場暈倒。
他突然暈倒,瞬間嚇住衆人。
「陛下!」
「快!快叫太醫!」
現場一片混亂。
沒人知道剛纔還好好的謝司衍爲什麼會突然暈倒。
只有我知道,是謝司衍中毒的症狀初顯。
這一切纔剛剛開始而已。

-17-
太醫給謝司衍看診。
只說皇帝是最近疲勞過度,沒查出根本病因。
謝司衍更是毫無症狀,根本沒放在心上。
現如今謝司衍身邊有楚薇月照顧,根本不需要我。
我和太醫一起出來時,碰巧遇見顧越身邊的侍衛。
他火急火燎地趕來。
見到我立即收斂慌亂的神色,恭敬行禮。
我明知故問:
「發生了何事?如此慌張?」
「顧郡王前陣子突發惡疾,頭疼欲裂,經常噁心嘔吐,大夫開了藥方,根本不管用。ƭů₍」
「如今顧郡王病倒在牀上,食難下嚥,敢請衛太醫前往王府一趟。」
估算着時間,確實到了顧越病發的時候。
可他不知,噁心嘔吐只是剛開始。
他所中的毒越到後面,越痛苦。
我假模假式地催促衛太醫快去給顧越醫治。
他的死期將近,我心中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斷氣!
……
這邊的謝司衍照舊沉浸在楚薇月的濃情蜜意中。
一直到兩個月時她的小腹隆起。
貴妃腹中胎兒似乎生長得格外快。
兩個月像是平常孕婦三四個月才挺起的腹部。
楚薇月毫不在意,反而更加興奮。
她洋洋得意地跟謝司衍說:
「陛下,這是因爲臣妾肚子裏懷的是福澤皇子纔會如此。他必定是遺傳了您呀……」
就連太醫都檢查沒事,脈象平穩,一切如常。
楚薇月因此更加張揚,在後宮裏幾乎是橫着走。
這天,雲禾在御膳房裏做了桃花餅,打算端過去給謝司衍喫。
半路上,被楚薇月撞見。
她眼珠子一轉,直接派人攔住了雲禾去路。
「站住!」

-18-
雲禾蹙了蹙眉,眸光掃視過她,小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厭惡。
自從懷孕後,楚薇月的胃口比往常要大。
她控制不住要多喫補充營養。
見到剛出鍋香噴噴的桃花餅,楚薇月忍不住下手。
她伸手就要去拿盤中的桃花餅,卻被雲禾躲過。
「你不準喫。」
雲禾到底是個小孩子,說話直來直去,毫無心機。
楚薇月嗤笑一聲,滿臉不屑道:
「這整座皇宮裏還沒有本宮不能喫的膳食。你說ťű⁹,本宮爲何不能喫?」
雲禾緊護住桃花餅,不想辛苦做的成果被人搶走。
她大聲控訴道:
「這是我給父皇親手做的桃花餅,父皇還沒喫,憑什麼要你來先嚐?」
聽見是給謝司衍的小餅,楚薇月一陣不服氣,就更想嚐嚐。
她一抿脣,幽聲道:
「想不到公主小小年紀,如此惡毒,連長輩的話都不尊敬?我腹中懷着陛下的皇兒,喫你個桃花餅又如何?」
楚薇月眼神示意了下身邊的婢女。
婢女仗着人多,伸手就把雲禾控制住,毫不客氣地搶過她手中的托盤。
「這是我給父皇的!」
楚薇月冷哼一聲,出言教訓她:
「陛下的東西就是本宮的東西,你懂嗎?」
說完,她捏起一塊桃花餅就往嘴裏送。
可才遞到脣邊。
楚薇月的腹部突然開始絞痛。
見狀,她飛快地先咬一口,而後把桃花餅扔在地上。
此時她已疼得直冒冷汗,渾身顫抖。
「娘娘!」
在婢女一聲聲關心的呼喚下,楚薇月腿間已經流下鮮紅的血。
楚薇月察覺到一陣溼熱,頓時驚恐地瞪大了眼。
她難以置信地喊道:「太醫,快喊太醫!」

-19-
我得知此事後,立即趕往月薇宮。
我趕到時,楚薇月臉色慘白,正朝謝司衍哭訴:
「陛下,臣妾不過就是喫了永寧一塊桃花餅,就讓臣妾流掉了孩子!」
她眼淚落Ŧû⁹下,滿眼傷心落寞。
「肯定是她受到皇后指示,故意謀害臣妾的皇子。」
我急忙走進去,伸手抱住了雲禾。
雲禾也被嚇得不輕。
見到我後,她倔強地抿脣,瞬時紅了眼眶。
「阿孃,我沒有……」
楚薇月不聽雲禾的解釋,一口咬定是雲禾害了她。
「陛下,你可要爲臣妾做主啊!」
謝司衍神色陰狠,眼中怒意遮掩不住,冷着臉盯着雲禾。
我怕給雲禾留下心理陰影,直接伸手捂住她的雙眸。
「陛下,永寧年紀尚小,怎會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您別聽楚妹妹的一面之詞,還要聽聽太醫的話。」
衛太醫是謝司衍的親信。
他說的話,謝司衍肯定會聽。
衛太醫誠惶誠恐地走上前。
他嘆口氣,眼裏滿是猶豫。
見狀,謝司衍不耐煩地催促道:
「今日,你若是得不出結論,就立即給朕滾出太醫院!」
衛太醫急忙跪下。
他顫聲驚呼道:
「陛下,臣斗膽說出實話。貴妃娘娘曾經滑過兩次胎,恐難再孕!這一胎保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此話一出,整個月薇宮都安靜了。
謝司衍更是黑了臉。
楚薇月徹底慌了神。
她從謝司衍的懷中探出身體,神色一沉,怒聲喊道:
「你胡說什麼?本宮年紀尚輕,怎可能滑過胎?」
楚薇月慘白着臉,迫切地想要抓住謝司衍的手。
卻被他輕易躲過,根本不讓楚薇月碰他。
「衛太醫,本宮進宮前是爲未出閣的閨房女子,怎麼可能幹出滑胎這種下作之事!」
楚薇月開始給他施壓:
「說出來!是誰指使你這樣說,想要謀害本宮!」
聞言,衛太醫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抬頭。
「陛下,微臣說的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
「貴妃娘娘少年時懷過胎,這才導致母體受傷難以保住皇子!」
這句話,無疑是把楚薇月往死罪上推。
楚薇月早已慌了神。
她眼裏滿是驚慌,在殿中環顧一圈,最終把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是你!肯定是你!」
「是你指使太醫謀害我,爲了陷害皇子,保全永寧不擇手段!」
我拿起楚薇月咬過的桃花餅,讓太醫檢查。
太醫檢查完畢後,再次稟告:
「陛下,永寧公主確實沒在桃花餅裏下毒。」
所以,從始至終都是楚薇月一個人的錯。
一直陰沉着臉的謝司衍,攥緊了拳頭。
他一拳捶在桌面上,冰冷眼神掃過楚薇月。
他這樣的眼神,沒人比我能懂。
此時此刻,在謝司衍的心裏她就是一個沒有用的死物。
「楚妃,穢亂後宮,罪不容誅!」
「即日起,打入冷宮。」

-20-
皇帝一聲令下,無人敢阻。
方纔叫嚷的楚薇月突然泄了氣。
她近乎崩潰地癱坐在地上,慘白的小臉上流出絕望的淚水。
她悽聲喊道:「陛下!」
「陛下,臣妾是被冤枉的啊!」
「臣妾從未和男子有染,從未有過身孕,這是臣妾與陛下的第一個孩子。」
謝司衍冷漠的眼神望向她。
他的眼裏沒有半分往日溫情,一臉漠然。
最是無情帝王家。
就算是年輕漂亮的楚薇月也不過如此。
她確實是被冤枉的,可那又怎樣?
敢害我滿門,搶我皇兒,陷我親女,這就是她該得的下場!
楚薇月崩潰地跪爬過去,緊抱住謝司衍的腿。
「陛下,我與你恩愛纏綿多日,薇月是怎樣的人,別人不知,陛下還不知嗎?」
我輕輕一笑,在笑她太過單純。
這時候打感情牌,無疑是火上澆油。
謝司衍大怒,一腳踹上去,踹在她的腹部。
頓時讓楚薇月疼得冷汗直冒,蜷縮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
最終,被奴才拖出寢宮,送進淒涼蕭瑟的冷宮中。
謝司衍被她的事情弄得傷心不已,許久都不來後宮。
我暗自掐算着時間,左等右等終於等到振奮人心的消息。
白霜急匆匆地走過來稟報:
「娘娘,顧郡王昨日半夜逝世。」
「陛下得知此事,讓人把顧郡王的屍體拖到太醫院裏驗屍。」
我放下金簪,抬眸,望向黃銅鏡中的人兒。
恍惚間,彷彿是看到前世孤立無援的我。
我心中一陣舒爽,堵在心口的鬱結慢慢散去。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謝司衍愈發小心。
「隨本宮去看看。」
我前往太醫院去看。
當掀開白布的那瞬間,顧越枯黃的屍首出現在我的面前。
所有人都被他悽慘的死狀嚇到。
唯有我,眸光中閃過一抹亮光。
我反應極快,下一秒便開始演戲,嚇得不敢再看。
謝司衍伸手將我摟在懷中,輕柔道:
「害怕了?」
怕?
我親手弄死的人,怎麼會怕?
衛太醫檢查完後,上前稟報:
「陛下,郡王逝世,還請陛下節哀。」
謝司衍沒有半分鬆懈,追問道:
「你可知他是如何死的?」
此話一出,我心中一沉。
謝司衍竟要調查顧越的死因?

-21-
「郡王死狀蹊蹺,如同中了奇毒。」
「他五感喪失,身體不能自理,而後五臟六腑都被毒氣沾染,潰散流膿感染,皮膚緊隨其後潰爛,骨頭上結晶,疼得生不如死。」
「日日夜夜地熬,最終活生生疼死。」
謝司衍蹙了蹙眉,沉聲問道:
「你可查到是什麼奇毒?」
衛太醫低下頭:「恕臣無能,至今沒查到。」
謝司衍不滿地怒罵一聲,甩袖離開。
恐怕謝司衍都不知道,此時的他也在被毒物入侵。
不過,顧越中的毒從楚薇月身上而來,緩慢無聲。
而他的毒,等時候一到,必會毒發。
顧越死後,謝司衍忙於政務,整日在御書房裏批奏摺。
我命人做了如意糕,端到御書房給他送去。
卻被公公攔在門外。
「娘娘,您可要勸勸陛下保重龍體。」
我一挑眉,面露擔憂:「何出此言?」
公公滿眼憂愁,嘆口氣:
「陛下每晚咳嗽,都咳出血了。」
「他夜夜都難入睡,整日在看奏摺,再這樣下去,老奴看着心疼。」
我低聲道:「本宮去看看。」
我把如意糕送進去。
剛推開一扇門,就被謝司衍的奏摺給砸過來。
他咳嗽一聲,怒聲道:
「誰敢再開門漏光,拖出去斬了!」
「陛下,是臣妾。」
謝司衍沒再說話,默認我能進來。
我走到他的面前,放下如意糕。
「陛下,累了該歇歇眼。」
謝司衍扭臉看向我。
他俊臉上毫無光澤氣色,雙眸裏滿是紅血絲,疲倦地閉了閉眼。
他道:「皇后,朕最近總是能夢到和你初遇的事。」
「陛下,我們相知七年,就算是所有人都和陛下離心,臣妾也會和陛下攜手一生。」
我主動握住他冰涼的手指。
謝司衍垂下頭,他在我手背上落下深情一吻。
溫情片刻,公公上前稟報:
「陛下,大理寺卿上前覲見。」
謝司衍眸光一掃,危險的視線頓時停在我的身上。
他一直在懷疑我和顧越的關係。
早就讓大理寺少卿暗中調查。
少卿走來後,先是行禮。
而後他把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暗示朝堂政事我不該在此。
「陛下,臣妾先行退下。」
我正要端走桌上的如意糕,卻突然被人握住了手。
「無礙。」
謝司衍都發話了,那麼少卿也無話可說。
少卿將證據呈上送到謝司衍的手中。
「陛下,微臣已經查明真相。」
少卿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輕聲道:
「皇后娘娘和郡王毫無關係。」
「真正和郡王有關係的人是……楚貴妃!」

-22-
這下,楚薇月和顧越書信中的密謀全都被揭穿。
顧越死後,少卿去抄家時,在書房的暗室裏找到了他們祕密來往的書信。
楚薇月的一筆一劃,全都被深情至極的顧越小心翼翼地珍藏。
其中就有顧越情緒崩潰,祈求楚薇月不要進宮爲妃的書信。
以及楚薇月利用顧越服毒,聯合楚家一起栽贓嫁禍給我。
明晃晃的證據擺在謝司衍的眼前。
謝司衍怒火中燒,眼裏滿是怒火。
他握着書信,狠狠拍在桌面上。
「該死!」
他霍然起身,氣得胸口劇烈Ṭŭ̀⁶起伏,呼吸變得粗重。
他喉間一陣腥甜,一口鮮血直接吐出。
我驚呼一聲:
「陛下!」
謝司衍斜靠在我的身上,指尖輕輕抹掉嘴角的血跡,露出涼薄的笑容。
「朕沒事,扶朕去冷宮。」
恐怕現在謝司衍迫不及待想要解決掉楚薇月。
這樣也好,我早就等不及了!

-23-
剛到冷宮,楚薇月眼神一亮。
她踉蹌着跑過去,眼裏閃爍着晶瑩的淚光,卻掩飾不住的喜悅。
她跪在謝司衍的面前,迫切地說:
「陛下,你是來接臣妾回宮的對不對?」
她仰起小臉,眼角的淚珠悄然滾落。
「你一定是查清了真相,來接臣妾回宮的對不對?臣妾從未滑過胎,從未……」
謝司衍反手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
這巴掌,抽得她嘴角出血。
她愣了愣神,失望地望向謝司衍。
「你爲何還不信我?」
謝司衍把公公手上的書信搶過來,悉數砸在她的臉上。
他怒聲喊道:
「你好好看看!要讓朕如何信你?」
散落一地的書信,讓楚薇月撿都來不及撿。
她胡亂地抓起一篇書信,渾身一震,眼裏的驚愕再也止不住。
「陛下!」
「陛下,臣妾……臣妾和……顧越是清白的!」
現在楚薇月自己說這話都心虛。
她顫抖着指尖,緊握住書信。
楚薇月眼裏的絕望愈發濃烈,看得我好生歡喜。
謝司衍伸手捏住她的臉頰,譏諷道:
「清白?」
「你和顧越謀害皇后就是清白?你把皇后推到悠悠衆口是清白?」
「你這次謀害的是皇后,下一個是不是就是朕?」
楚薇月連連搖頭,眼淚頃刻而下。
「日後你想和顧越一起謀害朕,要將朕拉下皇位!」
「不是……不是……」
楚薇月無論如何解釋都於事無補。
沒人會聽,沒人會信。
謝司衍氣到極致。
他臉色慘白至極,反手甩過楚薇月的臉頰。
「賜毒酒。」
說罷,便讓公公端來毒酒。
謝司衍全無力氣去處置她,坐上轎輦回宮。
我留在這裏,目光平靜地看向楚薇月。
她急忙爬過來,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姐姐,姐姐求你救救我……」
「姐姐,我知道錯了!」
她額頭上都露出鮮紅的血,十分悽慘。
我擺了擺手,示意讓下人全都下去。
陰冷的房子裏只有我和她。
我笑得燦爛開懷,心裏湧上無盡的痛快!
「好妹妹,開心嗎?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此話一出,楚薇月瞳孔一縮,神色瞬間冷了。

-24-
「你喝下的生子藥,是我親手開的藥方。」
「你腹中孩子是我讓你懷上,我在你的腹中下了藥,造成滑胎的假象,而那個藥出來的胎兒,月份大了也本就會滑胎!」
「還有啊,就連最愛你的顧越都是我親手弄死的!」
我嗤笑一聲,眼裏閃過一抹淚光。
上輩子,我不願和他們爭鬥。
他們卻趁我不備,謀害我致死。
就憑他們,也配和我鬥?
楚薇月眼裏閃過一抹震驚。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
「是你!全都是你!」
她踉蹌着站起身,瘋了一樣衝出去。
「我要告訴皇上,全都是你害的。」
「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
冷宮裏都是我的人,誰會聽她的叫嚷?
我伸手抓住她的髮絲,將她從門前扯回來。
捏住她的下顎,強行往她的嘴裏灌了毒酒。
我放下了酒盅,伸手拍了拍她的臉。
「你別管他信不信,反正你們都會死。顧越已經在地府等着你,你且先跟他團聚。至於謝司衍……」
「你若想解釋,那你也在地府裏等一等他。等他下去後,你再跟他親口說明也不遲……」
我的計劃遠遠不止如此。
楚薇月趴在桌面上,使勁地摳着喉嚨,乾嘔。
「我不想死……」
死不死由不得她!
我讓白霜進去勒死她,以絕後患。
關門的那瞬間。
我看到楚薇月因窒息漲紅的臉頰。
那無盡絕望的眼神,可真是生動極了!
……
隨後,謝司衍下令楚家滿門抄斬。
堂堂丞相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轟動整個朝堂。
謝司衍的情緒愈發暴躁失控。
他畏光,深夜難眠,情緒陰鬱至極。
整個皇宮裏的人都心驚膽戰。
短短一月內,謝司衍下令處死十個奴婢,八個太監。
全都因爲一件細微小事,被他看不順眼處死。
在他的眼裏,人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爲了防止他失控,我常常給他點安神香。
所以謝司衍最喜歡的就是我這裏。
他總是靠在我的肩頭上,深情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
「昭昭,是朕錯了。」

-25-
我指尖擦過他瘦削的臉頰,溫柔一笑:
「陛下,哪裏錯了?」
他握住我的手指,垂下頭,低聲道:
「昭昭,朕不該信楚薇月,不該寵幸她,讓你失望。」
「原來,從始至終能守在朕的身邊,信任朕的人只有昭昭。」
「昭昭,你和朕相識數載。可朕已經許久未能像現如今這樣與你好好說說話。這些年是朕對不起你,忽略了你。」
我靜靜地聽着他的低喃,一陣無話。
我想聽阿孃喊我昭昭,想聽父親喊我昭昭,唯獨不想這兩個字從他的口中吐出。
我嫌惡心,嫌染上晦氣。
從那以後,謝司衍總是拉着我說話,向我道歉,和我說相識相知的往事。
他的精神愈發不好,常常久坐在病牀上。
他常常嘔血,從鮮紅的血變成黑血。
太醫急得團團轉,開了一個又一個藥方,全都無果。
那天,謝司衍從背後緊抱住我。
他下顎放在我的肩頭,輕輕蹭着。
「昭昭,你爲何不喚我了?」
我笑了笑,輕聲道:
「陛下,你在說什麼?」
他語氣中有訴不盡的委屈,似是難過,似是回到少年時般訴說情話。
「你爲何不喊我夫君,也不喊我司衍?」
我轉過身,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注視着他毫無精神的眉眼,輕輕一笑:
「那陛下知道我叫什麼嗎?」
他一愣:「昭昭……」
「我的全名呢?」
謝司衍愣神好久,他眼眸微閃,抿了抿脣,迴避道:
「昭昭,我喫了藥,誰都記不清了。」
不,我從沒給他下過意識不清的毒藥。
他不是記不清,是忘記了。
在他的眼裏,我是他的正妻,是皇后,是公主皇子的母后,也是昭昭。
可我的阿孃,父親從不會忘記我的名字。
我叫沈今昭,沈家年紀最小,最受寵的嫡小姐。

-26-
接下來的幾日裏,謝司衍病入膏肓,連基本的膳食都難以服下。
那晚,他躺在明黃的牀榻上,目光直勾勾看向我。
「昭昭……喊我一聲夫君,好嗎?」
我嗤笑一聲,再也掩飾不住我給他的厭惡。
我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冷漠地詢問他:
「你見哪個妻子會給自己的夫君下毒?」
是的,下毒。
我的毒從來都沒下在他的身上,而是已故的楚貴妃。
謝司衍無力地睜大了眼。
他一直盯着我,伸手要抓過來,卻被我給躲開。
「陛下,你沒發現你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自從和楚薇月歡好後,先是在書院裏暈倒,而後吐血,畏光,身體肌肉收縮……」
「楚薇月身上有劇毒,她的滑胎是假的,是我下的毒。」
「顧越的假死藥也是我弄的。」
我笑出了聲,眼裏滿是荒涼。
「就連你和她歡好都是錯。我把毒下在她的身上,讓你和她一起毒發,是不是很有意思?」
皇權,朝政,後宮,我全都要。
謝司衍掙扎着要起身,卻被我給摁了下去。
他顫抖着脣瓣,怒聲道:
「沈……今……昭……」
我無辜地眨眼,輕聲詢問道:
「陛下,你還讓我喊你夫君嗎?」
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
直到,他不甘心地閉上了眼。
我走出去,哭得不能自已,喊道:
「陛下駕崩!」

-27-
小兒子謝巍然年紀尚小。
於是,我給雲禾畫上鋒利的眉眼,讓還未長高的她女扮男裝,替代巍然坐上皇位。
雲禾每次上朝都會戴上帝冕,額前玉珠遮住臉龐,擋住大半張臉根本看不清容貌。
我輔佐雲禾朝中政事,雲禾聰慧機敏,一點就通。
反而是巍然不喜朝政,只愛琴棋書畫,玩貓鬥蛐蛐。
一連五年,雲禾愈發有女帝氣質,舉手投足間都透出一抹尊貴。
雲禾在位期間,我改了不少政治陋習。
女子可以上朝聽政,男子不可多娶,一夫一妻制實施開展。
儘管朝堂上有諸多大臣不滿,但在我的全權壓制下,沒人敢再提意見。
只因我在朝堂上和別國關係良好,從此再無戰爭侵襲。
但阿孃和父親在同一天病逝。
從此再也沒人喊我昭昭。
五年後,巍然決定上山進朝雲宗學醫。
可就在巍然離宮前夕,雲禾身份被揭穿。
衆臣紛紛上前覲見。
「怎能讓一個女子當政!我朝顏面何在?」
「先帝駕崩離世五年, 莫非這些年都是雲禾公主在稱皇?」
雲禾站在大殿中央,倔強地挺直身板。
儘管只有十歲, 她的氣場絕不輸給在座的任何人。
她問:「女子爲何不能稱帝?」
大臣們爭前恐後的搶答:
「歷代帝王哪裏女子稱帝?」
「這不是先例,而是特例,公主此舉是欺騙忠臣, 令百姓寒心!」
雲禾眯了眯眼,神色極其不悅:
「女子爲何不能稱帝?」
「江山社稷爲重,黎明百姓爲重,女子又如何?女子不比你們差!」
「我五歲那年,勝過你們苦心培養的孩兒, 你們培養男子爲將軍, 爲大臣, 爲史官, 難道女子就要爲妻, 爲娘,爲奴, 爲婢嗎?」
雲禾一番話,讓大臣們啞口無言。
但依舊一口咬定,公主不能稱帝。
我從大殿後走出來, 雲禾那番話,我聽的清楚。
我目光掃視過衆人, 所及之處無疑是他們一個個惶恐又複雜的眼神。
雲禾站在我身側, 恭敬行禮。
「皇兒拜見太后。」
衆臣立即跪下參拜。
我沒讓他們起身,就是要讓他們跪着聽。
「攝政五年, 兩國交好,此後邊關再無戰亂, 百姓安居樂業,爲何會寒心?」
「你們的妻子, 女兒, 被關在深宅大院裏, 聽從你們的安排, 這不是妻, 不是女兒, 是你們的奴隸。」Ťŭ₌
「現如今,女子可上街賣藝, 女子可爲官, 甚至女子都可以上陣殺敵爲女將,她們驍勇善戰, 機智多謀,什麼時候比你們差?」
「本宮爲太后,雲禾是皇帝!」
「你們若是能上奏出五年裏雲禾當政, 有何處Ŧū⁼過錯, 本宮自願讓雲禾退位!」
我和雲禾嘔心瀝血,爲黎民百姓着想,從未出重大差錯。
我作爲攝政太后, 手段越來越硬。
終於,我力排衆議,將雲禾扶成了一代女帝。完成了我後半生的夙願。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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