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她淪陷

隱婚三年。
我和季淮川相敬如賓。
直到季淮川丟下獨自在醫院檢查的我,去接白月光回國。
才徹底揭開了我們婚姻的遮羞布。
白月光設計讓我從舞臺跌落,摔斷了腿。
季淮川壓下所有新聞,指責想要報警的我太過自私,想要毀別人的前程。
我看着白月光那張和我七八分相似的臉,幡然醒悟。
原來季淮川從始至終只把我當替身。
當我平靜地把離婚協議和流產手術單推到他面前讓他簽字的時候。
季淮川瘋了。

-1-
季淮川完事之後,我小心翼翼提出來讓季淮川陪我去醫院做婦科檢查。
他心情舒暢,隨口答應。
第二天季淮川在醫院門口接了個電話,轉頭就放了我鴿子。
電話那頭正是季淮川初戀白月光,梁柔。
「淮川,我回國了,現在正在 A 城機場呢,你要是有空能不能來接我一下啊?」
我靜靜地看着他。
電話那頭梁柔格外善解人意道:「要是爲難的話,就不用來啦,我自己走也行。」
季淮川聲音溫柔,哄着電話那頭的女人:「你在我們以前經常約會的咖啡店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到。」
梁柔驚喜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謝謝淮川哥哥,可是你來接我的話,周兮她不會生氣吧?」
季淮川瞥了我一眼,漫不經心地勾脣:「她不敢。」

-2-
雪下得很大,迷了我的眼睛,我的視線一時之間有些模糊。
他之所以篤定我不敢,是因爲我並不出名,賺不了多少錢。
我媽還在 ICU 裏躺着,一天都要花將近一萬塊錢,一個月下來就是三十萬。
我不敢離開季淮川。
所以只能小心翼翼討好他,費盡心思讓他開心。
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季淮川是我陰晴不定的老闆,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
然而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對他有了期盼,卻又一次次因他冷漠地回絕而落空。
掛了電話之後,季淮川看我一眼:「不過是個檢查,你自己應該可以吧。」
我點了點頭,溫柔地說道:「可以。」
季淮川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在他的世界裏,我就必須像現在一樣,當一個乖巧地被豢養着的,永遠不會反抗的金絲雀。
離開之前,他轉身看向我,又看了一眼醫院,微微蹙眉:「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可以去我家的私人醫院去做檢查,爲什麼非要來這人多的公立醫院?」
我很誠實地說:「這裏便宜,醫保能報銷。」
季淮川嗤笑一聲,一雙不近人情的丹鳳眼裏寫滿了嘲弄:「笑話,我季家缺你那點錢?」
我又開口:「媽媽也在這裏,我想要去看看她。」
季淮川這次不說話了。
他散漫隨意地點燃了一支香菸,肆無忌憚在我面前吞雲吐霧。
他淡漠道:「我一會兒聯繫家裏的王司機,過來接你。」
不等我拒絕,他轉身坐上了司機拉開的後排車位,司機畢恭畢敬將車門關上。
片刻之後,車窗升起,車飛馳而去。
一如既往,季淮川依舊唯他的白月光馬首是瞻,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替身罷了。
他將我獨自丟在了醫院門口,冷風瑟瑟,我將圍巾裹得嚴實,拉了拉口罩,硬着頭皮走進醫院。
我全程獨自在醫生審視和異樣的目光之下做了檢查。
我是一個憑藉選秀剛剛爆火的藝人,獨自來醫院做婦科檢查足夠引來異樣的目光。
「周兮,已婚?」
醫生再一次確定我的婚姻情況。
我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一旁的護士傳來鄙夷的目光,檢查結束,出門的時候,我聽見她們在裏面討論:
「都結婚了,還在節目上賣單身人設欺騙粉絲……」

-3-
我和季淮川隱婚三年。
除卻季家的人,沒有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
他從來沒有主動把我介紹給他身邊任何一個朋友,也沒有帶我參加過任何宴會。
所有人都以爲我不過是季淮川豢養的一隻金絲雀罷了。
偶爾在商業活動上碰面,也會裝作不認識。
我需要一個能夠爲我提供資源和人脈,以及能讓我在娛樂圈立足的後盾,當然如果長相不錯更好。
而季淮川需要一個溫順聽話的好掌控的妻子,我們一拍即合。
事實證明,我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妻子,生活上給他打點得井井有條,工作上幾乎很少交際。
經紀人李聲遠遠看着季淮川,在人羣中,他就像是遙不可及的月亮。
李聲有些憧憬地看着季淮川:
「不知道季總結了婚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我覺得能讓這位收心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季淮川肯定會很疼愛他的妻子,恨不得滿世界招搖。」
我只是笑笑不說話。
宴會結束回到家裏,我換下禮服和高跟鞋,穿上舒適的衣服,習慣性地走到廚房做上一碗清湯麪。
季淮川每次醉酒之後,我都會給他做。
門開了,季淮川走進來,彎腰換鞋,行雲流水一般去廚房洗手,坐在餐廳前喫麪。
我們兩個很少說話,牀上熱情似火,牀下如同陌路。
喫完之後,我去收拾碗筷,季淮川難得熱情起來,他從身後抱住我,聲音低啞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洗澡?」
我第一次推開他的手,低聲道:「別鬧。」
季淮川依舊我行我素,以爲我在和他玩欲拒還迎,反而覺得新鮮。
他一隻手將我抱起,重重扔在了牀上,俯身壓下。
我這次是真的不舒服,我試圖推開他:「我今天不是很想要。」
季淮川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周兮,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
「你要是玩欲擒故縱,也該見好就收。」
我沉默地鬆開了手,繼而環住了他的腰身。
季淮川有極強的掌控欲,我這聽話的反應,極大地取悅了他。
他當即將我打橫抱起,朝着浴室的方向走過去。
激情過後,我渾身痠疼疲憊。
季淮川的手機亮起,我瞥見了一個備註爲月亮圖標的社交賬號。
季淮川接了電話,對面那頭傳來一個女聲,正是梁柔。
她放肆地撒嬌:「淮川,我喝醉酒了,你過來接我好不好?」
季淮川道:「剛回國就喝酒?」
梁柔道:「別問,問就是不開心,你來不來接我?」
季淮川答應得乾脆利落:「地點發我。」
梁柔開心起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接我的。」
季淮川等對方掛了電話之後,纔看向我:「我去辦點事,你先睡。」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
季淮川對我的反應很滿意。
關門聲響起,我側躺在牀上,無聲地落淚。

-4-
看着早飯,我再一次噁心嘔吐起來。
我拿上身份證,換好衣服去醫院拿檢查結果。
因爲參加選秀剛爆火的我,戴上口罩墨鏡抓着報告單就匆匆從醫院離開。
看着報告單上的懷孕兩週的字樣,我心裏又怕又喜。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做好一個母親,也不知道季淮川到底喜不喜歡這個孩子。
更關鍵的是,這個孩子來得不合時宜,眼下是我能拿到最好資源的時候,爲了能夠儘快脫離季淮川的經濟掣肘,我必須紅。
我猶豫糾結了很久,到底是直接偷偷打掉,還是告訴季淮川。
連續一週,季淮川都沒有回家。
我孕初期的反應就很大,嗜睡、乾嘔、精神萎靡不振。
在節目上更是表現不佳,屢次被網友罵划水。
排名第一次掉到了第二。
經紀人恨鐵不成鋼教訓我:
「周兮!你在幹什麼啊?好不容易給你爭取來了季氏投資的選秀露面的機會,你是舞蹈專業畢業,前面幾場不是表現得很好嗎?
「馬上就快要到決賽了,場場都是第一,人氣又高,打投又不低,穩穩的 C 位啊。
「而且馬上就要空降一個選手——萬一是實力派怎麼辦?
「這次是 C 位出道,還能直接簽約季氏,多少人想要巴結還巴結不上的季家,隨便手指縫漏一點的資源都夠你喫一輩子的了。」
我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擠出來一個難看的微笑:「李姐,我下次一定努力。」

-5-
在季淮川第十天還沒有回家之後,我終於鼓足勇氣,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因爲季淮川從來不會在工作時間接我的電話,所以我打電話的時間選在了下午八點半。
我有些緊張,電話只是響了兩聲,就被掛斷。
我心裏升起的希望又瞬間破滅。
我露出一個苦笑,自嘲道:「周兮,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
也就是這個時候,手機屏幕亮起。
好幾條微博消息推送過來。
【季氏掌權人親自去機場酒店接白月光回國!放下身段親自爲小嬌妻提行李!】
【青創訓練營空降選手疑似曝光!正是季氏掌權人曾經的白月光!】
【知名國際首席舞者殺回來了!周兮 C 位不保!】
我點開了第一條推送一看,就看見許久不見的季淮川。
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一雙永遠總是淡漠的眸子盛滿了溫柔。
他伸手接過穿着白色大衣的女子手中的行李箱,體貼又寵溺。
還有一張是兩個人並肩走着,最後一張是季淮川拉開邁巴赫的車門,格外紳士地請她進去副駕。
即便是這些年已經看淡了,可是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的心還是忍不住刺痛。
矜貴疏離如季淮川一般的天之驕子,竟然也有屈尊爲一個女人拉行李箱,開車門,當司機的時候。
季淮川是懂得如何愛一個人的,我從沒有比現在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地位。
季淮川自始至終,都是故意和我保持距離,對我冷淡的。
這三年,我從來沒有坐過季淮川開的車,出門永遠都是司機開季淮川給我買的勞斯萊斯接送。
後來我掙了點錢,就自己給自己買了一輛車。
季淮川看着我那輛不起眼的小電車,微微蹙眉:「不是給你買車了?怎麼不開?」
我:「太高調了,不喜歡。」
季淮川當時似笑非笑道:「你們娛樂圈的人,不就是喜歡高調嗎?」
我撓了撓頭:「也、也不是吧。」
季淮川譏笑:「如果不是,爲什麼要進娛樂圈?」
我當時格外認真地回覆他:「因爲既想要掙錢喫飯,給我媽媽交住院費,又想要實現夢想,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我的舞蹈。
「所以,對我來說,進入娛樂圈是最好的選擇。」
季淮川嗤笑:「說破天,不還是爲了在人前顯擺顯擺嗎?」
我嘴笨,被人說了一句話也懟不出來,只能生悶氣。

-6-
季淮川當天晚上沒有回我的電話,也沒有回家。
第二天我是在錄製現場見到他的,他是節目最大的投資方,卻從來沒有來現場參加過節目。
只因爲他的白月光要過來參加踢館賽,所以他就過來給她捧場。
季淮川在媒體面前給足了白月光面子,同時讓她的娛樂圈星路走得更爲順遂。
後臺負責人散會之後,我看見季淮川踱步從會議室走出來。
眼看着後臺沒人,我抓住了包裏那張孕檢報告鼓足勇氣上前叫住了眼前消失很久的丈夫:「季淮川。」
季淮川轉過頭來,這時候才發現我。
他淡漠的眸子先是有些驚訝,然後閃過一絲不悅:「周兮,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家以外的場合跟我說話……」
我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低聲道:「你不回家,也不接電話,所以我才這樣,但是我是真的有事。」
季淮川言簡意賅道:「說。」
我囁嚅道:「我懷……」
我的話還沒說完,被一個清亮的女聲給打斷了:「淮川!我在這兒呢。」
我轉過頭來看向說話的女子,眼前的女子長得極美,一頭大波浪,穿着高級禮服,優雅又美麗。
我第一次在季淮川臉上看到異樣的神情。
我抓着報告單的手最終還是沒有拿出來。
因爲我看見眼前這張臉,的確和我有七成相似。
那一刻,蒙在我們這三年婚姻上的遮羞布終於徹底揭開。
原來季淮川只是把我當成了替身。
季淮川越過我,走向他的白月光。
他淡淡拋下一句話:「有事回家說。」
我所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全都被堵回去了。
我苦澀了笑了笑,心道:【可是你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7-
剛纔還對我冷若冰霜的季淮川此時溫潤如玉,帶着溫柔的笑。
他走到了白月光的身邊:「柔柔,待會兒就要踢館賽了,緊張嗎?」
梁柔自信又張揚:「我可是首席,你在質疑我的專業嗎,季先生?」
季淮川一臉寵溺:「好,梁大小姐,是我錯了,不該質疑的,回頭給你賠罪。」
梁柔抬手攬住了季淮川的胳膊,舉止是那麼自然隨意,似乎和他本就應該如此親密。
梁柔嬌嗔道:「沒有十個最新款的愛馬仕包包,可是不原諒哦。」
季淮川淺笑:「好,給你買二十個。」
梁柔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我微微垂眼,默默在心裏算了算。
二十個愛馬仕包包,能夠我媽媽住好幾年的院了吧。
我得趕緊努力練習出道,以後自己給媽媽賺醫藥費。

-8-
我目光落在梁柔明豔的臉上,她是那麼陽光,舉手投足落落大方,陽光自信。
她出身政商聯姻的世家,擁有絕佳的舞蹈天賦,又坐擁一大批粉絲。
像她這樣的女孩子纔是真的配得上京城太子爺季淮川的吧。
天上清冷的月亮本來就應該遇上治癒系的玫瑰。
而我,父親早逝,母親出車禍,重病不醒,我的舞蹈夢徹底破碎,只能自己在家對着鏡子夜裏偷偷練習。
爲了掙媽媽的醫藥費,大學畢業後,我一天打三份工,晚上去夜店跳舞。
那天我穿着一身白裙,在燈紅酒綠的臺上翩然起舞。
或許他那一刻想到的就是曾經的梁柔。
第二天,他就用一張黑卡和一張結婚證買斷了我的後半生。
他幫我還清了助學貸款,雖然他有更好的頂級團隊,但是在我的要求之下,還是將媽媽安置在了我市最好的公立醫院,我說,這樣省錢。
當時季淮川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笑意不達眼底:「我有的是錢。」
他的確有的是錢,可是那些都是我用尊嚴和後半輩子的自由換來的。
我不想,也不敢讓媽媽知道,我怕她醒來後,會難過。
我就像是一隻藏在陰溝裏的老鼠,看着我的丈夫與別的女人談笑風生。
我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兩個肆意調笑,我抬手撫摸自己的小腹,這一刻,我覺得自己纔是這段不幸婚姻裏的第三者。

-9-
梁柔放肆地推開季淮川,徑直走到我身邊,好奇地打量着我:「鄭祕書說得沒錯啊,你確實跟我長得挺像的。」
說完之後,她又狠狠打了季淮川一下,嬌嗔道:「季淮川,我不在的這些年,你挺會找的啊。」
梁柔瞥我一眼,語氣滿是輕蔑:「這個替身,哪點吸引你了,竟然能讓你這個浪子收心,領了結婚?」
我心猛然刺痛,看向季淮川。
季淮川俊美至極的臉上閃過一絲嘲弄,聲音不帶有一絲感情,就像是在點評一件商品一樣:「聽話、乖巧、賢惠、便宜。」
聽到最後一個形容詞的時候,梁柔幾乎笑得前仰後合,止不住地趴在季淮川身上顫抖:「便、便宜?」
季淮川穩穩扶住了梁柔,拉開了一個距離。
這邊梁柔站穩了之後,則是挑釁地看向我:「聽見了沒有,季淮川說你便宜。」
梁柔一臉鄙夷:「我聽說你是爲了錢和淮川在一起的啊,你媽住院一個月也就三十多萬吧,還沒有我一個包貴呢,你媽的命確實是便宜。」
我心猛然抽痛,看向季淮川,這是我第一次直視季淮川,我恨他的不作爲。
但是他出錢,故而我無話可說。
於是我看向梁柔:「梁小姐,當着別人的面拿着別人母親的苦難開玩笑,我認爲這是一種極其沒有素質的表現,我覺得你有必要跟我和我媽媽道歉。」
梁柔臉瞬間黑了,她盯着我:「我?沒素質?跟你這個下賤窮鬼道歉?」
我點了點頭,寸步不讓。
梁柔上前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我頭側過去,臉瞬間紅腫起來,耳朵微微嗡鳴。
梁柔還想要繼續打的時候,季淮川抓住了她的手:「夠了,這麼多年,脾氣還是沒改啊?」
梁柔瞬間軟下來:「沒有啊,是這個賤人先挑釁我的,她一個夜店女竟然敢說我沒素質?」
季淮川則是不耐煩對我道:「周兮,給梁小姐道個歉,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我低聲道:「她打我。」
季淮川一臉淡漠:「你先罵她的。」
我眼淚奪眶而出,我抬頭看着他:「可是她先說我媽媽的。」
梁柔冷哼一聲,從包裏翻出來一張卡:「這張卡里有三十萬。」
她走到我面前,粗魯地拉扯我的衣領,然後將卡從領口丟進去。
繼而她鬆開手,拿出溼巾擦了擦手,似乎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梁柔勾脣:「夠了嗎?一巴掌三十萬哎,下次要是還缺你媽的住院費,不用找季淮川要了,直接來找我,讓我再甩你一巴掌。」

-10-
季淮川打圓場,對着梁柔道:「好了,你也別生氣了,何必跟她計較呢,有失身份。」
梁柔勾脣淺笑:「好,我聽你的,淮川哥哥,可是她剛剛罵了我,必須跟我道歉。」
季淮川盯着我,語氣不容置疑:「周兮,道歉。」
這些年,我在他面前卑微做小伏低慣了,以致季淮川將我當成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他對我多說一個字都不願意。
換作今天查出來懷孕之前,我或許還會繼續忍氣吞聲,可是我感受到了肚子裏面的孩子似乎在踢我。
那一刻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第一次忤逆了季淮川。
我平視着他,語氣帶着嘲諷:「季先生,你就是這麼縱容別的女人踐踏你妻子的顏面嗎?」
我第一次在季淮川的眼底看見了錯愕。
或許這三年的僞裝終於卸掉,季淮川第一次看見我這麼潑辣,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梁柔簡直就要氣笑了:「妻子?你以爲有了一個破結婚證,真的就能進季家了?」
我又看向她,走到梁柔面前,掏出那張銀行卡,學着梁柔的樣子,一把扯過樑柔的衣領,塞進了她的內衣裏:「梁小姐,我缺錢會跟我的丈夫要,不勞您費心。」
說完之後,我抬手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甩了一臉驚愕的梁柔一記響亮的耳光。
與此同時,季淮川一把推開我:「周兮,你幹什麼?」
季淮川力氣很大,我沒站穩,猛然跌落在地上,小腹墜疼。
我疼得捂着肚子,眼淚幾乎快要掉出來。
我從小就是一個和人吵架就會淚失禁的體質,可是今天已經夠丟臉了,我不能再哭。
我死死咬着嘴脣,臉色蒼白。
梁柔衝上前來還想要打我,卻被季淮川攬入懷中安撫:「好了,好了,乖,聽話,何必跟一條狗計較呢?」
季淮川揉着她的臉,耐心安撫。
聽見這話,梁柔總算是平靜下來,她挑眉得意看向我:「聽見沒有,你就是一條狗。」
季淮川帶着梁柔離開了。
我小腹墜疼,許久才從地上爬起來。
那天的踢館賽,梁柔並沒有拿到第一,她太自信自己的技術,卻忘記了技術之上,還有天賦。
而我,就是那個天賦。
我穿着一身白衣,跳出了絕望又倔強的殉國公主最後的壯烈。
我的《國殤》贏了好多年沒有練舞的梁柔的《霓裳》。

-11-
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勝負欲,在踢館賽的時候,表現很好,粉絲打投也給力,遙遙領先,讓我拿了第一。
一時之間熱搜上都在非議,說梁柔一個國際舞者竟然在舞臺上有重大失誤,還不如沒上過舞蹈學院的我。
我經紀人高興地抱着我又親又跳:「小兮,你真棒,如果能夠 C 位出道,就能拿到頂級大導的女主角色了。」
我強忍着身體不適,依舊笑着:「我努力。」
與此同時,梁柔從後臺出來,黑着臉,狠狠瞪我一眼。
她對着季淮川道:「我不管,你要賠償我。」
季淮川聲音帶着寵溺:「好,你想要什麼,說吧。」
梁柔冷哼一聲:「我要 C 位出道。」
話音剛落,季淮川轉過頭來看向我,神情第一次露出了不自然。
我禮貌地衝他笑笑:「季總,您先忙,我就不打擾了。」
臨走之前,梁柔的眼睛是通紅的。
季淮川柔聲安撫梁柔:「乖,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正想要趕去醫院告訴我媽我又拿了第一的好消息的時候,醫院那邊給我打電話了。
醫生的聲音沉重又痛心,我如遭雷劈。
我趕去醫院太平間的時候,醫生的聲音沉重:「周小姐,我們盡力了,病人今天有短暫的清醒,是她自己拔掉了氧氣管,我們發現的時候,爲時已晚,請您節哀。
「這是病人的遺書。」
我從醫生手裏接過一張媽媽寫的字條,淚水模糊了眼眶,我難以置信地掀開白布,看着面容慈祥的媽媽。
上次我來醫院看她的時候,還答應了等她下次醒來的時候,給她帶好消息。
可是如今,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愛我的人了。
我抓着手裏那張寫着「兮兮,媽媽先走一步,就不給你添麻煩了,媽媽愛你」的字條,跪倒在地上。
世界彷彿都變成了黑白。
醫生安撫我:「或許,對病人來說,死亡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我崩潰大哭。
等到媽媽連夜火化完,我失魂落魄地抱着骨灰盒回家。
我抱着骨灰盒,坐在臥房裏,回想着小時候的過往,眼淚幾乎都要哭幹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安慰自己:「周兮,你得活下去,好好地過日子,還有孩子呢,你不是孑然一身。」
凌晨時分,季淮川回家了。
他身上帶着菸草氣和酒味,他將好不容易睡着的我叫醒談話。
我們兩個面對面坐在客廳,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就像是三年前談判結婚事宜一樣。
季淮川又點燃了一支香菸,慢條斯理地吞雲吐霧,煙霧繚繞之間。
我蹙眉:「我現在聞不了煙味,可以掐滅嗎?」
季淮川有些不耐煩:「周兮,你現在沒有和我談判的資本。」
說話間,他將一張四千萬的支票推到我面前。
我挑眉:「怎麼,這算是離婚補償費?」
季淮川聲音低沉喑啞:「不是,我不離婚。」
我有些愕然:「那這個是?」
季淮川聲音緩和了些:「這個選秀對梁柔很重要,反正你也只是爲了出道,名次無所謂的,所以我想買斷你的 C 位。
「我會給你其他的補償,譬如電視劇、電影,或者說是代言,你想要的我都會額外幫你爭取。」
我一顆本來帶着希冀的心驟然墜入谷底,我靜靜地看着這個和我曾經熱情纏綿的男人。
他俊美的面龐逐漸變得可憎起來。
我氣極反笑:「如果說,我不呢?」
季淮川蹙眉:「兮兮,別鬧脾氣。」
這是他第一次在牀下叫我的小名,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在意他的白月光。
我也肅然道:「我沒有在鬧脾氣,季淮川。」
季淮川愣住了,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嚴肅地叫他的名字。
我看着他,紅着眼睛,寸步不讓:「這次選秀的 C 位對我也很重要,我憑藉實力,我粉絲日夜打投給我得來的第一,我憑什麼要送給她呢?」
我挑眉:「就憑她是你的白月光?」
季淮川難得破防了:「周兮,你在胡說什麼?」
我看着他這副樣子,冷笑道:「季先生,我們離婚吧。
「我不想做人替身了,既然正主回來了,那我就給她讓位置。」
季淮川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對我說:「周兮,你今天是不是喝假酒了?你真的是越來越放肆了!
「你今天非常不冷靜,我不跟你講話,但是我開的條件由不得你拒絕。」
季淮川掐滅菸頭,轉身離開,臨走之前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話:
「周兮,你離開我,你什麼都不是。」

-12-
我怎麼也沒想到,變故會這樣突如其來。
季明衍沒勸得動我,他竟然直接收購了我的經紀公司,試圖以老闆的身份來壓迫我。
經紀人李聲勸我:「周兮,何必跟季總過不去呢,第二也挺好的,而且季總說了,回頭資源什麼,都不會少了你的。」
我看着李聲,質問道:「那我粉絲給我打投的那些,算什麼呢?」
李聲搖了搖頭:「周兮,你太固執了,這麼固執,不適合這個圈子的。」
我低聲道:「李姐,我以後可以學着圓滑,可是這一次,我絕不退步。
「我會提出解約。」
李聲驚叫:「你瘋了?季總說了,你要是解約,得賠償三千萬的違約金,他那邊的律師團隊不是跟你鬧着玩的。」
我說:「我自有辦法。」
我去年在家裏閒着無聊的時候,順帶考了一個研究生。
錄取通知下來的時候,剛好是四月多,我本來想着空窗期參加一個節目,提高知名度,拓展進圈的人脈和資源。
現如今,竟然給我派上了大用場。
季淮川看着那個學信網的通知,氣得額間青筋突突直起。
一旁的律師則是低聲道:「季總,的確是國家規定,凡是考研考編考公上岸的,都要無條件解約的。」
梁柔則是添油加醋:「哎呀,人家窮有骨氣,不願意簽約季氏集團,那就讓她單飛唄。
「她不籤我籤,我能帶給季氏的榮耀,遠比她一個窮鬼多。」
我也不理會她,只是淡淡的。
季淮川冷笑:「周兮,你別後悔,別忘了,你媽媽的醫藥費,還是我在出呢。」
我鼻子一酸,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
我看向季淮川,聲音儘可能波瀾不驚:「忘記告訴你了,季先生,我媽媽前幾天剛剛過世了。」
季淮川淡漠的臉上再次出現了錯愕和擔憂,但是介於這麼多外人看着,他又恢復了平靜,只不過微微顫抖的手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
季淮川在解約書上籤了字。
自此,我再沒有經紀人和助理,我將媽媽葬在了爸爸的公墓旁邊,開始了單打獨鬥的日常。
我和季淮川解約之後,季淮川放出話來,要是誰敢籤我,就是和季家過不去。
一時之間,即便是我聲名鵲起,炙手可熱,竟然沒有經紀公司敢籤我。
季淮川這幾日,回了好幾次家,勸我再考慮一下他開出的優渥條件。
我冷着臉一一拒絕。
季淮川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和我說這麼多的話:「你媽去世爲什麼不跟我說?」
我疑惑反問:「我媽去世爲什麼要跟你說?」
季淮川一時之間語塞,繼而蠻橫道:「我是你丈夫。」
我笑了:「可是我覺得你更像是梁柔的丈夫。」
季淮川閉眼,繼而睜開,雙眼赤紅:「我和梁柔不過是逢場作戲,與她並沒有發生過任何實質性關係,以後你會明白我的苦衷的。」
我勾脣:「與我何干?」
季淮川再次哄我:「兮兮,只要你肯讓出這個 C 位,我保證以後屬於你的資源會一分不少地給你,甚至更多,以後季氏也有一半是你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頓道:「如果說,我非要這個 C 位不可呢?」
季淮川摔門離去:「周兮,你真的是不可理喻。」

-13-
我怎麼也沒想到,不等季淮川出手。
梁柔爲了拿第一,在決賽的時候竟然在舞臺上設計我。
她在我的演出舞臺的升降梯上,偷偷灑了油。
而我穿着高跟鞋,在表演的過程中,直接墜落舞臺。
那一場收視率直接飆升。
只不過她做得實在是漏洞百出,雖然監控視頻全都被刪除了,可是我卻在升降梯上找到了梁柔落下的一個油瓶蓋子。
粉絲也在瘋狂地尖叫,生怕我出事。
我死死攥住那個油瓶蓋子,這是唯一能夠留存的證據。
季淮川顧不得什麼,發瘋似的朝着我跑過來,他緊緊抱着我。
我死死拽住他的袖口,低聲哀求:「季淮川,我要報警,梁柔她害我。」
一旁的梁柔也瞬間變了臉色,她抓着季淮川的手:「淮川,不能報警啊!」
目光交匯之間,季淮川從震驚變爲憤怒轉爲平靜,他將油瓶蓋子從我手裏死死摳出:「兮兮,聽話,先去醫院,我來處理後續。」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季淮川,我恨你。」
季淮川一頓,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他攥緊了我的手,對我道:「兮兮,你放心,以後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導演組被這一幕給嚇傻了,連忙打救護車電話。
季淮川沒有報警,我的粉絲卻早已經撥通了報警電話,救護車和警車同時過來。
最終在鎂光燈之下,季淮川沒有選擇陪我去醫院。

-14-
經過一系列檢查,我流產了,一條腿斷了,後續就算是恢復好,這輩子再也不能跳舞了。
流產手術單是需要家屬簽字的,可是我堅決不開口說配偶是誰,最後是李聲代簽的。
醫生將我送進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我半條命都快沒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李聲紅着眼睛在我旁邊,買了一堆熱粥和補品。
看着我這麼狼狽的樣子,李聲一臉絕望:「周兮,你是一個藝人,憑藉粉絲打投出道的藝人!
「你最起碼得有藝德,你隱婚不說,你還懷孕!
「你老公是誰啊?這麼大的事情,他都不過來啊?
「能不能擦亮眼睛再找男人啊,能不能在乎一下你自己啊?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強行參加節目,不在乎愛護你的粉絲,拼命打他們的臉。」
我被罵得狗血淋頭,我泣不成聲。
李申請了一週假,在醫院照顧我,給我找了心理醫生,在醫院的這幾天,季淮川都沒有來看我。
我沒能趕上決賽。
當然,梁柔也沒有。
我用手頭的證據報了警,警察對梁柔展開了全方位的調查。
可是季淮川的行動比我想象的更快,他將所有的監控和罪證全部消除。
這件事情最後被定性爲意外。
熱搜鬧得沸沸揚揚,我家粉絲和梁柔粉絲罵得不可開交。
李聲讓我在家好好靜養,等到身體康復之後,再給我介紹幾個自制短劇露臉的機會。
一切恢復了平靜。
我拄着柺杖回到家收拾東西。
後腳季淮川就進了門,這些天我是第一次看到季淮川這般。
季淮川一看見我,眼底露出一絲心疼,繼而又硬邦邦道:「周兮,你爲什麼要報警?實在是太自私了,梁柔的前程都差點被你毀了,我的計……她的舞蹈夢想差點就破滅了。」
我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於難看。
我聲音顫抖地說:「可是,季淮川,舞蹈也是我的夢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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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川一時之間,有些語塞。
我看着眼前錯愕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季淮川。
季淮川對她,可真是愛得深沉。
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刻全都破滅。
我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麼冷靜過:「季淮川,我們離婚吧。」
季淮川眼中露出一絲不悅,他語氣不耐煩道:「周兮,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你以後會明白我的苦衷的,我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我靜靜看着他,我的傷口處疼得要命。
我聲音平靜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麼說法,我就要她去坐牢,現在、立刻、馬上!」
「現在不行。」
季淮川乾脆利落地拒絕了我。
我拿過包,從裏面拿出了兩份文件,推到了季淮川的眼前:「那就簽字,離婚。」
季淮川剛想說什麼,目光忽然落在了那個人流手術單知情書上。
他神色大變:「周兮,你懷孕了?」
我糾正他:「是流產了。」
季淮川雙目赤紅,從前的矜貴儒雅一掃而光:「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沒理會他,只是通知他:「簽了這份離婚協議,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明天上午八點,民政局見。」
季淮川終於繃不住了,他微微顫抖着,試圖想要抓住我。
我收回手,就這麼冷漠地看着他。
季淮川眼眶微紅,他死死攥着手:「什麼時候的事,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挑眉:「4 月 11 日,我求你陪我去婦科檢查,那天查出來的。」
季淮川算了一下時間,臉色驟然慘白。
我冷冷地看着季淮川:「對,就是那天,你扔下我,去接梁柔了。」
不等他開口,我繼續道:「接下來的十幾天,你都沒回家,4 月 28 日,我給你打電話,想要電話告知,你也不接。
「後來在節目組見到你,那天我叫住你,想要告訴你我懷孕了,結果你讓我不要在家以外的地方和你說話。
「哦,對了,那天你還將我推倒在地上呢,咱們的孩子一直在我肚子裏面踢我,他應該也很疼吧。
「不過他真的是一個很乖的寶寶,知道我那天有比賽,即便是疼,也沒有鬧脾氣,我半決賽拿了第一。
「可是那天晚上,寶寶的姥姥去世了。
「我就只剩下寶寶和我做伴了。」
季淮川眼睛紅了,一行清淚落下,我從未見過他這般失態的樣子。
我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季淮川,我沒有媽媽了,我也沒有孩子了。
「你,放走了害死他的兇手,所以我們的孩子,是你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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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剛落,季淮川似乎已經承受不住了:「夠了,別說了。」
他又睜開眼睛,近乎哀求地看着我:「兮兮,我們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
他試圖安慰我。
我已經沒力氣和他爭辯了,疲倦地閉上了眼睛:「簽字,離婚。」
季淮川乾脆利落拒絕:「不可能。」
他看着我要發作,於是上前安撫我,將我攬入懷中,輕輕拍着我的後背:「兮兮,別鬧脾氣,現在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呢?
「孩子,以後我們會有的,還會再有的。」
我有氣無力道:「季淮川,我噁心你。
「你離我遠一點,你身上有煙味。」
季淮川身子再次僵硬,他似乎想起了那次我讓他掐滅菸頭,他卻依舊自顧自抽菸並且和我談判的事了。
那天我還懷着孕呢。
季淮川有些無措:「兮兮,我、我一會兒去洗澡,我以後,戒菸好不好?」
我疲憊至極,也虛弱至極:「關我屁事。」
季淮川或許沒有聽見我這個替身說過這麼粗魯的話。
可是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嬌柔的小白兔。
我可以在菜市場因爲一毛錢砍價半天,我可以把盤子扣在燒烤店裏試圖佔我便宜的客人臉上,我可以在夜店對瓶吹九瓶香檳,就爲了多拿幾萬塊的小費。
只不過因爲嫁給了季淮川,他一直喜歡聽話乖巧的女人,所以我就收斂了鋒芒,藏起自己的利爪,做一隻溫順的小貓。
可是當我徹底沒有了軟肋之後,我已經絕望了。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也沒有孩子,沒有媽媽了。
我掙扎着想要站起來收拾東西,季淮川攔住了我:「兮兮,醫生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而且你剛剛……需要靜養,離婚的事情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說好不好?」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高冷的京圈太子爺對我露出這樣卑微乞求的神情。
我不覺得痛快,我只覺得噁心。
我扶着柺杖就想要回臥室,季淮川一把抱起了我。
我反應極爲激烈:「你放我下來。」
我一口咬在了季淮川的肩膀上,他一聲不吭,抱着我回了臥房。
等他小心翼翼將我放在牀上的時候,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滲出了血漬。
季淮川小心翼翼幫我脫掉鞋子,給我蓋好被子。
然後他去衛生間拿熱毛巾,幫我卸妝、洗漱。
我身體實在是疼得沒有力氣,季淮川願意,就隨他去。
我半夢半醒之間,我夢見了我的孩子。
他還那麼小,衝着我一聲一聲地喊媽媽。
我從夢中驚醒,枕頭已經溼透了半邊。
躺在一旁沙發上休息的季淮川醒來,急忙關切地問我:「怎麼了?」
我沒說話,別過眼睛,將被子拉扯過來,蒙着頭失聲痛哭。
季淮川很久都沒說話,最後他抬手拍了拍我:「兮兮,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你信我,只不過,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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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幾天,季淮川沒有再回家,我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這幾天,季淮川每天都不厭其煩地給我打電話。
他打一個,我掛一個。
正如當初他對我做的那般。
最後我不耐煩了,直接拉黑,微信刪除。
季淮川聯繫不上我,就聯繫保姆,他每隔一個小時都會跟保姆聯繫,確定我的動態。
其實他明明可以看到我的動態,他在家裏安裝了監控,可是卻偏偏要做出這一副深情的模樣給我看。
他給我請了好幾個保姆,全天照顧我,與其說是照顧,不如說是監視。
我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最後一期的選秀決賽。
保姆王媽上前勸我:「夫人,要不然,先別看了?」
她試圖拿走我手裏的遙控器。
我淡淡道:「我就要看。」
王媽看我執着,也不知道說什麼,自己去陽臺給季淮川彙報。
我聽見季淮川嘆了一口氣,他有些無奈:「只要夫人沒事就行。」
梁柔的評論下面幾乎被衝爆了,全都是我的粉絲前仆後繼的罵評。
【惡毒,故意設計我家兮兮摔斷腿,你怎麼這麼惡毒啊?】
【賤人去死。】
【遲早會有證據的,送你去坐牢。】
【笑死,有空先管管周兮賣單身人設,實際上懷孕流產的事吧。】
其中不知道是哪個營銷號,竟然放出來了我被送去婦產科的消息。
#原 C 位周兮疑似流產#
很快這個熱搜就被推上了第一,我閉上了眼睛,我的娛樂圈前途只怕是無望了。
【周兮懷孕了?那還在節目上賣單身人設?】
【笑死,怪不得排名這麼高呢,到底是哪個金主在捧她?】
【懷的是金主的孩子吧。】
我剛刷了一分鐘左右,就看見了衝上微博熱搜第一,直接爆了的一條博文。
#季淮川 孩子
#季淮川 ?周兮隱婚
我點開了那條季淮川發的微博。
【謝謝大家對我太太@周兮的關心,這件事情一定會徹查到底,絕不姑息,同時也希望大家不要繼續二次傳播相關照片,以免對我還在休養的太太造成二次傷害。】
我點開微博發了一條:【我和季淮川先生正在走離婚程序。】
說完之後。
季淮川幾乎是秒回,在我微博下面評論:【對不起老婆,我不想離婚。】
樂此不疲的網友像是進了瓜田一般。
很快就梳理出了季淮川和我結婚的時候,與梁柔相處的時間線。
【笑死了,怪不得和你離婚呢,你老婆摔下樓梯流產的時候,你還在陪梁柔呢。】
【噁心,現在裝深情呢。】
【死出軌男。】
【不懂得保持距離嗎?】
【當時結婚的時候怎麼不公開啊?】
梁柔微博下面更是炸開了鍋,不少對家紛紛下場。
【姐姐,你知道季淮川結婚了嗎?】
【姐姐,你是小三嗎?】
一時之間,微博熱搜爆了。
當然也有人在我下面評論:【你們沒有微信嗎?爲什麼不用微信聊天呢?】
我直接回復:【季淮川先生在我孕期不接電話,我已經把他拉黑刪除不聯繫了,確實沒有微信了。】
說完之後,我將微信拉黑截圖和通話記錄都放出來。
很快,季淮川的微博徹底淪陷。
網友最喜歡看的就是高嶺之花墜落神壇。
我以前從沒有想過,會和季淮川走到如此難堪的地步。
網絡輿論鬧得沸沸揚揚。
我也疲憊不堪。
季淮川最要面子,他斷然不會容忍我在網上這般詆譭扯皮,我想很快他就會主動對我提出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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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季淮川一直沒有提。
兩天後,梁氏操控股市,偷稅漏稅,害死幾條人命的消息再次將我和季淮川所有的緋聞全部壓下。
警方通報了全部完整的監控視頻,以及警方查驗對比過指紋的油瓶蓋子。
給警方主動提供視頻和證據的季淮川表示,一定會嚴肅追究到底,絕不和解。
這成了對梁家最後的致命一擊。
很快這件事就從簡單的瓜變成了刑事瓜。
網上流言紛紛,都在猜測季淮川爲何對白月光忽然大變臉。
不少人扒出了曾經季家和梁家的恩怨。
也有人倒戈,說季淮川並沒有對我不好,只不過刻意疏遠我,是爲了保護我,怕梁家傷害我。
但更多的人認爲我純粹就是這場鬥爭之中的受害者,遭受了無妄之災。
季淮川雷霆手段,很快將所有的事情全都給壓下來之後,他請了長假,居家辦公,開始安心陪我養傷。
季淮川格外卑微,如同從前的我一樣,他戒了煙,戒了酒。
開始學着給我做飯,學着給我洗衣服,他放下所有的身段,開始迴歸家庭。
我只覺得可笑。
他買了一棟又一棟的樓送給我,足足一百二十本寫了我名字的房產證放在我面前。
「兮兮,這是我補給你的聘禮。
「兮兮,你別生氣了,我前一段時間和梁氏鬥爭忙得焦頭爛額,對梁柔好也只是爲了麻痹他們,讓他們那邊放下警惕。
「她家裏曾經設計逼得我爸爸跳樓,媽媽車禍,我怎麼可能和她複合?
「兮兮,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兮兮我就是太想保護你了,所以才必須刻意疏遠你,你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安全。」
我冷冷地看着他:「可是,你還是傷害了我。
「你的那些厭惡表情不像是裝的。
「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要靠疏遠保護,算什麼男人?
「我懷孕的時候,你推搡我的事情還記得嗎?你在梁柔面前,的確是挺男人的。」
季淮川卑微得幾乎快要跪下來了:「兮兮——」
我道:「別叫我,我噁心你。」
季淮川眼睛紅了。
他那天晚上,一夜都沒睡覺,我喫了安眠藥,睡得舒坦。
我的身體慢慢恢復,也能下地行走了。
我跟着醫生的節奏走,將自己的身體養好,來日方長,要爲自己而活。
我很少跟季淮川說話,看見他就厭惡。
可季淮川卻樂此不疲地湊上來,他哀求我:「兮兮,跟我說說話吧。
「兮兮,你罵我兩句,打我都行,但是不要不理我,好嗎?
「兮兮,微信電話給我拉出來吧,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掛你任何一個電話了。」
每次季淮川開始表露深情的時候,我都會將耳機戴上。
季淮川靜靜地坐在一旁看着我。
他嘴裏說着對我好,要我原諒他。
可是卻全方位限制我的自由。
他說,他怕我離開。
養傷的這幾個月,季淮川不讓我出門,無論我想喫什麼,想看什麼,他都讓人上門來做飯或者是表演。
我去的每一個地方,他都作陪,沒有他的允許,我不可以踏出別墅半步。
我看着季淮川,冷笑:「你這算是道歉嗎?還是變相囚禁?」
季淮川苦澀:「兮兮,這不算囚禁,等你腿好了,我就帶你出去,電話在你手裏,你可以隨時選擇報警。
「即便是你想要離開,也要等你養好身體,不然我不放心。」
我聽見離開兩個字,如釋重負。
我還可以離開這個讓我窒息壓抑的房子。
我和季淮川的關係有所緩和,我也開始偶爾喫他做的飯,他看着我喫飯的樣子,激動得手足無措,像是天大的恩賜。
我只覺得可笑,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等到拆了石膏那天早上,我這幾個月來,第一次笑着看向了季淮川,提出了要買東西的要求。
我說:「當時你要給梁柔買二百個愛馬仕,我也想要,你去買給我,少一個都不行。」
聽見我這樣說,這是我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向他提要求,季淮川受寵若驚,當即答應:「好,好。」
在我的要求下,他開車帶着我去愛馬仕店裏提貨,等到了店鋪之後,我支開了季淮川,讓他去一旁的店鋪給我買杯咖啡。
我笑着道:「好久沒有喝冰的了,去給我買一杯冰美式吧。」
季淮川趕緊點頭答應,在他剛進咖啡店的那一刻,我就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
就此天南海北,再也不見季淮川。
番外
我出國了。
最終還是放棄了研究生入學,終結了我的舞蹈夢。
用參加節目比賽積累下來的錢在克羅地亞開了一家花店,每天打理着鮮花。
日子過得平靜又美好。
沒有季淮川的世界,我過得比從前任何一天都要舒服。
直到有一天,對門搬來了一個新的鄰居。
那個鄰居很神祕,有點社恐。
他來的第一天,給我帶了禮物,在我門口擺放了一盒永生花。
我剛開始有些戒備,後來發現,其他鄰居門口也都有,我這才放心收下。
作爲回禮,我在他門口放了一盒自己做的餅乾。
等到我下班回家的時候,我發現那盒餅乾沒有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都相安無事。
偶爾對門鄰居做了中餐,會在我門口放一份餐盒。
作爲回禮,我會擺放幾塊自制的甜品小蛋糕,或者是花店的鮮花。
久而久之,我和對門的鄰居關係也密切起來。
他白天幾乎都不出門,偶爾出門也是裹得嚴嚴實實的,氣宇軒昂,長身鶴立,就是走路有些跛腳,似乎是剛出車禍沒有恢復好,需要拄着柺杖。
我有次碰面想要上前扶他,觸碰到他胳膊的那一刻,他慌忙逃離,連連擺手。
真可憐,還是瘸腿啞巴。
我有時候做飯做得多了,會多給對門鄰居一些。
對門鄰居給我的小禮品也越來越多。
他走的時候,會帶走我放在門口分類好的垃圾。
日子一連過去了一個月,直到有一天我晚上回來晚了,在路邊碰見了幾個打劫的流浪漢。
我有些慌亂,但是好在我平時都會多準備一些現金以防萬一。
看見他們之後,我連忙將包埋在地上,舉手示意,表示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那些蒙面的流浪漢拿着匕首,用帶着口音的英文要求我將腕錶也摘下來。
我有點猶豫,我試圖解釋:「這個腕錶不值錢的,是我媽媽給我的……」
可是對方依舊強硬要求我摘下來給他。
我無奈,猶豫之間,對門鄰居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衝了出來,拿着柺杖和流浪漢打了起來。
與此同時,我立刻報警。
聽見我報警的聲音之後,那些流浪漢包也沒有顧得上拿,迅速逃離。
對門鄰居腿傷還沒有好,此刻又被那羣流浪漢用刀劃傷了,血浸透了半條胳膊。
看樣子格外猙獰可怕。
我連忙走到他旁邊,查看他的傷口,我用英文道:「我帶你去醫院。」
我怕他聽不到,還用手勢比畫了兩下,雖然不標準,可是能表達出來我的焦灼。
對門鄰居慌亂抽開了手,他搖了搖頭,他別過臉,試圖將方纔打鬥之間被那羣流浪漢抓掉的口罩戴上。
他瘋狂地逃避我。
「怎麼能不去醫院呢?」我焦灼上前,就在這個時候,對門鄰居帽檐遮擋着的那雙熟悉的眼睛露了出來。
這雙眼睛我再熟悉不過,怕過、愛過、恨過。
我聲音顫抖,一把抓住他:「季淮川?」
季淮川戴着口罩的手停在了半空,他轉過頭來看着我。
我有些啞然,那些無名之火躥上心頭之後,卻因爲他救了我而發作不出來。
警察過來之後,我們做了筆錄,然後我帶着季淮川去醫院包紮。
自始至終,季淮川都沒敢跟我說話。
他的腿因爲剛纔的打鬥,傷變得更嚴重,醫生說:「你丈夫的腿前一段出車禍沒有養好,傷口又裂了,需要靜養。」
我正想要解釋,可是一想,我和季淮川的確還沒有離婚。
分居也不到兩年。
法律上還是夫妻。
我點了點頭。
我叫了車,買了一輛輪椅,帶着季淮川回去。
我送他進門之後,就打算轉身離開。
季淮川終於開口了,他聲音有些苦澀:「兮兮……」
我轉過頭看向他:「你的腿是怎麼受傷的?」
季淮川猶豫片刻:「我從咖啡店出來追你,被車撞了。」
我乾脆利落道:「活該。」
季淮川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垂着頭不說話。
我沒理會他:「季總,既然那麼有錢,你就請個保姆護工,或者回國去吧,不要在這兒自討苦喫了。」
季淮川道:「我不走。」
我道:「那我走。
「我換一個地方,總有一個地方是你找不到的。」
季淮川近乎絕望,他掙扎着從輪椅上站起來,試圖朝着我走過來。
他猛然摔倒在地上,曾經的天之驕子此刻是如此脆弱不堪。
我知道,他在賭我的心軟。
我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當初我流產,斷腿的時候,你在哪兒呢?
「手術單都是李聲籤的。
「你想要我原諒你,很簡單,你也懷孕,然後流產,你對我做的,讓我對你做一遍,這樣我們扯平了,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季淮川,我很感謝你在我貧困潦倒的時候出手相助,但是同樣我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從今日起,我們兩不相欠,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說完之後,我將季淮川扶起來,讓他坐在輪椅上。
「我會給你請個護工,等到你腿好了之後,就離開吧,不要做這些無用功了。」
季淮川仍舊不死心,他沒有用我請的護工,他自己請了護工,每天都讓護工推着輪椅到我的花店門口。
他每日都包下我花店夜晚打烊前賣不掉的鮮花。
我告訴他:「不用這麼感動自己。」
季淮川卻解釋:「我這些花買下來重新包裝,送給福利院和養老院,讓他們花藝課上用。」
我啞然,他願意做慈善,那就去做。
大概是一個月後,我終於於心不忍,在一次大雨他們還在外面等的時候,我讓護工推着季淮川進來了。
我對季淮川說:「我心疼護工,不是心疼你。」
季淮川即便是腿腳不方便, 也會幫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時候是插花,有時候是修剪花枝。
我看着他的樣子,實在是想象不出來這是曾經對我頤指氣使, 高高在上的季淮川。
有時候也會感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季淮川在我這兒待了足足三個月。
他回國之前, 將一份協議書遞給我:「兮兮, 這份協議書是我擬定好的, 如果我們和好之後, 我再有任何欺負你的行爲,一半財產都歸你。」
我冷笑:「這個欺負怎麼界定呢?」
季淮川道:「起訴離婚的當日。」
季淮川又道:「這份是離婚協議, 如果是你想要離婚,我簽過字了, 十個億的股份給你。
「還有,我找了國內最好的專家團隊,只要你跟我回去, 他們有九成把握治療好你的腿,能夠讓你以後繼續跳舞。」
我看着合約上白紙黑字的財產分割, 心裏驟然有些觸動。
我喜歡季淮川, 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 也從各種方面瞭解了季家和梁家的恩怨。
季淮川確實可憐, 也確實可恨。
但是據說梁家那一段時間都在嚴密監控季家的一舉一動,季淮川的母親就曾經被神祕人綁架, 所以季淮川不想要讓人再傷害到我。
只能做出來不喜歡我的樣子, 矇騙梁家, 足足三年。
收集齊了證據之後, 這才全盤清算。
我看着眼前憔悴了不少的季淮川,微微嘆了一口氣。
季淮川收拾完行李之後, 他看向我:「三天之後我就回來, 等我。
「我不會放棄的。」
在他要上車之前,我叫住了他:「季淮川。」
季淮川轉頭看向我,似乎在等我最後的審判, 他有些緊張,死死攥緊了手。
我衝着他伸出了手,粲然一笑:
「你把我給落下了。」
季淮川驀然瞪大了眼睛, 又驚又喜, 他衝上前來, 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我在他耳畔低聲道:「我可不是爲了你,我是爲了一半的財產和我的腿啊。」
季淮川的眼淚浸透了我肩膀上的布料,他哽咽道:「我、我知道。」
我又道:「不離婚, 十個億的股份還給嗎?」
季淮川有些愣神,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我又重複了一遍。
季淮川生怕我反悔:「給,給二十個億。」
我道:「馬上擬定合同,白紙黑字,不能抵賴。」
季淮川回答得乾脆利落:「好。」
我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一輩子很長,打工很累,異國他鄉也過得艱難。
我想, 人生總要失去些什麼,也要得到什麼。
跟他和好也沒什麼不好,最起碼能得到許多錢。
全文完
(已完結):YXXBrmgMJkzDmYh4MD5yBfXZY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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