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滿西樓

我和顧淮安互相憎恨了五年。
他害我被全網封殺,身敗名裂,我轉頭舉報他接手灰產,讓他鋃鐺入獄。
圈內人都說,我們這對昔日被稱爲「神仙眷侶」的影后和名導,不鬥到魚死網前絕不罷休。
再見面,是五年後的金蘭獎頒獎典禮。
他出獄後東山再起,執導的新電影成了年度最大黑馬。
紅毯主持人將話筒遞到他面前,問題犀利又八卦。
「顧導,五年前您曾說過,三十歲前要拿到最佳導演,娶到最愛的人,生一個可愛的女兒。如今您三十歲了,這個目標實現了多少?」
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對着鏡頭笑得溫文爾雅,「快了,婚期已定。」
「哇,那真是恭喜顧導!雙喜臨門啊!」
我坐在臺下最前排的嘉賓席,漫不經心地調整着無名指上的鑽戒。
其實他說的這三件事,我早就提前完成了。

-1-
顧淮安挽着的女伴,是他新電影的女主角,也是他的未婚妻,林薇薇。
一個很乾淨,很清純的新人,看我的眼神里帶着幾分怯生生的仰慕。
她在顧淮安身邊坐下,男人卻沒看她,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穿過浮華喧囂,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我能感到周圍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我和他之間來回逡巡。
畢竟當年,我和顧淮安那場驚天動地的分手仗,養活了半個娛樂圈的狗仔。
我拿起手包,準備離席。
身邊的經紀人一把按住我,緊張得聲音都在抖,「晚姐,你冷靜點!這可是直播!」
他以爲我要衝上去給那對狗男女一人一個大嘴巴子。
我莞爾,只輕挑了下眉,「去洗手間。」
「哦,哦哦,好的好的。」他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離開前,我還能聽見後排的竊竊私語。
「我就說蘇晚肯定坐不住,五年了,還是放不下。」
「廢話,當年愛得有多深,現在就恨得有多狠。看着前男友跟新歡你儂我儂,她不上去撕爛那女的臉,都算她修養好了。」
「你看顧導,嘴上說着恭喜別人,眼睛就沒離開過蘇晚。嘖嘖,這就是相愛相殺吧。」
一出宴會廳,長廊兩側還站了兩排穿着黑西裝的保鏢。
還真是嚴防死守。
我皺起眉,開始有些不耐。
看到我神色鎮定,爲首Ŧú₅那個對着耳麥低語了幾句,所有人才悄無聲息地退開。
我靠在露臺的欄杆上掏出手機。
視頻畫面裏出現女兒那張圓潤可愛的笑臉後,我眉間陰沉才終於消散。
小丫頭奶聲奶氣地跟我告狀,說爸爸今天又偷喫她的草莓蛋糕了。
顧淮安的採訪聲也從宴會廳裏隱約傳來。
我們這種人,天生就能在人羣中第一時間鎖定自己的獵物。
「請問顧導,對於五年前導致您事業盡毀的那個人,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隔着人羣,視線彷彿能穿透玻璃,精準地刺在我身上。
他輕笑一聲,對着鏡頭說:「我今天看到她了,她還是那麼光彩照人。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她那顆被名利浸染得骯髒不堪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全場譁然。
可這句狠話,比起我們互相折磨的那五年,簡直溫柔得像句情話。
「那您當年有報復過她嗎?」
「我讓她父親的公司一夜蒸發,算嗎?」
我晃着手機,聽着女兒在那頭咯咯地笑,語氣平靜地哄着她。
我這種波瀾不驚看着手機的態度,顯然讓臺上的顧淮安很不爽。
又或者說,我們之間,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純粹看不得對方好過。
他不知何時走了出來,帶着一身寒氣,在我身邊站定。
一根手指,重重地按在我的手機屏幕上,掛斷了通話。
他瞥了一眼我剛纔的通話界面,嗤笑出聲。
「怎麼?給你的哪個新金主打電話求安慰?蘇晚,五年不見,你還是這麼賤。」
他身後的林薇薇怯生生地上前,甜甜地笑着,朝我伸出手。
「晚晚姐,您好,我叫林薇薇,是淮安的未婚妻Ťùₑ。」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發瘋上演全武行的時候。
我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說:「你好。」

-2-
顧淮安眯起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凌遲。
隨後,他輕蔑地勾起嘴角,覺得我裝得太過。
顧淮安被幾個製片人叫走,林薇薇便主動坐到我身邊,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晚晚姐,你真人比鏡頭上還漂亮。我聽說淮安有個談了五年的前女友,也是圈內人,你知道是誰嗎?」
我懶得戳穿她這點小伎倆。
從包裏拿出溼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剛纔被顧淮安碰過的手機屏幕。
「不好意思,我有潔癖。」
林薇薇的臉「唰」地一下白了,尷尬地垂下頭。
下一秒,一旁顧淮安的弟弟就立刻衝過來擋到她面前。
「蘇晚,你裝什麼清高?當年在劇組陪過的導演製片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吧?五年不見,段位見長啊。」
顧澤嘴裏嚼着口香糖,眼神充滿惡意。
「阿澤,你別這麼說,晚晚姐不是那種人。」林薇薇連忙打圓場。
「嫂子,你就是太單純,纔會被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騙了。我哥當年就是被她這張臉給坑進監獄的!」
「你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她就是我哥那個水性楊花的前女友!」
顧澤挑釁地將嘴裏的口香糖朝我吐了過來。
我側身避開,那團黏膩的東西落在了我身旁價值不菲的定製手包上。
下一秒,我拎起手包,狠狠地砸在了顧澤的臉上。
「蘇晚!你他媽瘋了!你還當自己是五年前那個影后呢?信不信我哥一句話就讓你在海城混不下去!」
「你們顧家,我還沒放在眼裏。我能讓他進去一次,就能讓他再進去一次。」
突然的劍拔弩張,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顧淮安大步流星地趕了回來。
我低頭看着我那隻白色鴕鳥皮手包上的污漬,潔癖讓我一陣生理性反胃。
我抬眼看着他,「三十萬,這包我不要了。」
「你缺這點錢?故意找茬是吧?我看你這五年也沒傍上什麼像樣的,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沒落下。」顧澤還在叫囂。
我拎着包又要砸過去,顧淮安卻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你上一句話說什麼?」
「三十萬。」
「再上一句。」
我想了想。
既然他這麼想聽,我就滿足他。
「我能讓你進去一次,就能讓你再進去一次。」
顧淮安笑了,今晚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你還是這副張牙舞爪的樣子,更順眼。」
我甩開他的手,抬起的巴掌頓在半空。
他卻主動把臉湊了過來,壓低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這一巴掌下去,我保證,你那個老賭鬼爹的腿,明天就會斷。」
我本來嫌髒,不想打的。
他話音剛落,我這巴掌就結結實實地扇了下去。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顧澤第一個衝了上來,「你真敢打!我 cnm!」
他伸手掐我的脖子,我揪住他的頭髮,順手抄起旁邊裝飾臺上的水晶獎盃,對着他的頭就砸了下去。
血順着他的額角流了下來。
我撿起一塊破碎的獎盃尖角,就朝着顧淮安的胳膊劃去。
顧țű̂ⁱ淮安以絕對的力量優勢將我死死按在牆上。
我們就這樣,在衣香鬢影的頒獎典禮上,狼狽不堪地撕打在一起。
「聽說你爸最近又欠了不少賭債?不如我幫你一把,讓他永遠都上不了賭桌。」
「你這雙眼睛,不演戲的時候也挺會勾人。挖出來給薇薇當生日禮物,她應該會喜歡。」
我懶得跟他廢話。
盯着他的胸口,握緊手裏的水晶碎片,狠狠地捅了下去。
我想象着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後顫抖着求我鬆手的樣子。
可預想的畫面沒有出現。
林薇薇尖叫着擋在了他的面前。
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純白的晚禮服。
顧淮安目眥欲裂,「你他媽有什麼瘋衝我來,傷她幹什麼!你不知道她有遺傳性心臟病嗎!」
我手腕用力,將碎片又擰深了一寸。
「現在知道了ťū́₁。」
「蘇晚!禍不及家人!」
「哦,那我爸就活該被你搞得公司破產,被高利貸追着打斷腿?」

-3-
我面無表情地鬆開手,任由林薇薇軟軟地倒在顧淮安懷裏。
隨手將碎片上的血,擦在顧淮安昂貴的西裝上。
突發的流血事件讓現場亂成一團,沒人敢上前。
顧淮安罵我是瘋子,可那雙赤紅的眼睛裏,翻湧的卻分明是興奮和悸動。
「瘋?」
「這不就是你最想看到的麼?」
從我踏入這個會場開始,他就一直在用各種方式逼我,試探我的底線。
我跟顧淮安鬥了五年,久到我都快忘了,我們曾經也熾熱地相愛過。
在我拿到影后大滿貫那天,他包下整個外灘向我求婚,我轉頭就把他接手灰產的證據交給了警察。
在我爸被他逼得要跳樓那天,他躺在 ICU 裏,渾身插滿管子。
見我來了,他竟自己扯掉氧氣面罩,拼着最後一口氣,咬着我的嘴脣開口:
「蘇晚,如果我死了,下輩子,你嫁給我,我們別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他因缺氧而眼白上翻,我卻看着他滿是期待的眼睛,搖了搖頭。
「顧淮安,我們沒有下輩子。」
從回憶中抽離。
醫院裏,顧淮安當着我的面用力挽起襯衫袖口,「我和薇薇血型一樣,抽我的。」
等他從抽血室出來,整個人都在打晃。
他按着我的肩膀,用一種近乎偏執的渴望向我證明着什麼。
「蘇晚,你看見了嗎?我現在知道怎麼愛人了。」
「哥,你抽了 800cc,不清醒了。我扶你回去。」顧澤想去扶他。
顧淮安卻一把將他推開,「滾!」
「我清醒得很。」他再次看向我,眼底是瘋狂的執念,「你看見了嗎?我已經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了!我隨便找個人都可以對她掏心掏肺!你還不明白嗎!」
閃爍的警燈打在我們臉上,一半明,一半暗。
我把他推給顧澤,拿出溼巾擦了擦被他碰過的地方,我有潔癖。
「警察來了,去做筆錄吧,她的醫藥費,我賠。」
「蘇晚,我認輸了,我們和好吧。」他聲音沙啞,帶着一絲哀求。
我沒有回答他。
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放過他了。
派出所,我們被分開關在兩個房間。
做完筆令,我就安靜地坐着。
隔壁房間的爭論聲卻越來越大。
「哥,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這又是你逼她回頭的新招數吧?知道她不喫軟的,就故意訂婚刺激她,再用苦肉計讓她心軟。」
「那林薇薇怎麼辦?也對,她那麼聽話,就算讓她給你當小的,她也樂意。」
「我是認真的。但在她點頭之前,我不會跟薇薇斷,她身體不好,受不了這個刺激。」
「哥,這牆不隔音,不會被蘇晚聽見吧?」
良久,才傳來顧淮安疲憊的聲音。
「她要是聽見了,會立刻衝過來給我們一人一耳光。她沒來,說明聽不見。」
我嗤笑一聲,低頭撥出一個電話,「喂,來接我。」
不出十分鐘,就有警察來敲門。
「蘇晚,你家屬來接你了。」
「好的,謝謝。」
簽完字,我就可以走了。
路過他們房間時,顧澤還在好奇地問:「家屬?她爸不是早就跟她斷絕關係了麼?她媽也跑了,她哪來的家屬?」
「朋友吧。」
顧澤突然玩心大起,笑着拉開門,「警察叔叔,剛纔那個蘇晚,是誰來接她的呀?」

-4-
「不該問的別問,回去待着。」
「別這樣嘛警察叔叔……」顧澤探頭探腦地朝走廊外看。
「嘖,沒看見蘇晚,倒是看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哥,傅氏集團的人來接我們了,我們要不要跟出去看看?」
「她在這個城市,除了幾個圈內人,還有什麼背景?先回家,明天還要去傅家談院線的事。」
走出警局,傅斯年已經爲我拉開了車門。
「一個頒獎典禮,怎麼還鬧進了局子。」
後座的兒童安全座椅裏,女兒張牙舞爪地揮着小拳頭,「當然是媽媽打大壞蛋!哈!媽媽是超級英雄!」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軟發,「回去再跟你解釋。」
傅斯年瞥了我一眼,「早知道你壓不住火,我就該陪你一起去。」
「小場面。」
傅斯年忽然想起什麼,「明天的晚宴他會來麼?」
「來吧,陳助理不是說你們還有個合作要談?」
傅斯年點開中控屏,撥通了陳助理的電話。
「傅總。」
「傅氏和顧淮安的公司有合作?」
「是的,顧淮安這次主要就是想打通我們旗下的院線,不過項目不大,我就沒向您彙報。」
「以後所有關於顧淮安的消息,第一時間同步給我。明天的會談,改到晚宴上。」
「好的傅總。」
我嘆了口氣,「你沒必要這樣。」
「畢竟是你前男友,我有興趣會會他。」
「好吧。我剛纔發你的消息看了嗎?」
「嗯。讓陳助理聯繫醫院了,但林薇薇已經辦了出院。」
「出院?」
我知道我那一下有多重,就算是個成年男人也得躺幾天。
更別說是一個有心臟病底子的小姑娘。
但那是她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
白天的鬧劇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但很快就被傅斯年壓了下去,連一絲水花都沒剩下。
我也安穩地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傅斯年要去公司開個緊急會議。
我則在家爲晚宴挑選禮服。
這幾年調養生息,我幾乎退出了公衆視野,每天在家畫畫設計,過得十分愜意,很少出席這種場合。
如果傅斯年今晚也會出席,那這將是我們婚後第一次公開同框。
我選了一條張揚明媚的紅色魚尾裙,配了全套的紅寶石首飾。
到了宴會廳門口,傅家森嚴的保鏢立刻迎了上來。
「夫人。」
「傅斯年到了讓他來找我。」
「是,夫人,您當心腳下。」
我一進場,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那是誰啊?好大的排場,傅家的保鏢竟然親自爲她開門引路?」
「看着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不過這氣質,絕對不是一般人。」
「你們看她那身珠寶,是去年在日內瓦拍出天價的『愛神之心』吧?我的天,竟然被她拿下了。」
外面的雨下得不小,在場的名媛貴婦們多少都有些狼狽,只有我,從髮絲到裙角,乾爽依舊。
她們不知道,我的裙襬只要沾上一滴水,這些保鏢都得受罰。
「蘇小姐,顧導有請。」
我瞥了一眼角落卡座裏的顧淮安,他正朝我舉杯示意。
幾個保鏢立刻不動聲色地擋在我身前。
他們不知道,就這一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差點觸發了會場的頂級安保預案。
我給了樓上幾個保鏢隊長一個安撫的眼神,才走向顧淮安對面的沙發。
「你今天很美。」
他身邊坐着林薇薇,強撐着病體出席,臉色白得像紙。
「一出場就這麼轟動,看來這五年,是我小看你了。」
「我需要你的認可麼?」
他笑着給我倒酒,「穿成這樣,是想釣哪條大魚?讓我猜猜,是王董,還是李總?」
顧淮安很擅長誅心。
「都不是?嘖,那就是傅家了?」
見我不說話,他手裏的酒都倒了出來。
林薇薇忍着不適,伸手去拿他手裏的酒瓶,提醒道:「淮安。」
顧淮安將酒瓶重重地砸在桌上。
「你憑什麼覺得你能攀上傅家?蘇晚,別做夢了,傅家那種門第,不是你這種人能進去的。小心玩火自焚,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哦?是嗎?」
我朝不遠處的保鏢勾了勾手指,「去樓上 VIP 區需要什麼條件?」
我指的那幾個保-鏢瞬間精神緊繃,齊刷刷地朝我鞠躬。
「夫人,只要是您想去的地方,整個海城都沒有人可以攔您。」
我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轉過頭,就看到顧淮安陰沉得能滴出水的臉。
「你到底是誰?」

-5-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我拎起手包,徑直走向二樓的 VIP 區。
剛一上去,就有不少商界大佬紛紛過來敬酒。
我端起一杯白水,「抱歉各位,身體不適,以水代酒。」
「應該的應該的,傅夫人您隨意。」
「初次見到傅夫人真容,是我的榮幸,我敬您。」
等他們都散去,我回過頭,看向樓下角落。
顧淮安臉色如墨,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隨着陳助理出現,他先去了顧淮安那邊,低語了幾句。
然後,顧淮安、林薇薇和晚到的顧澤就一起上來了。
顧澤一上來就咋咋呼呼的,「我就說嘛,傅總肯定是欣賞我哥的才華!我們馬上就是合作伙伴了!」
「這裏誰不是跟傅家有合作的?上來就低調點。」顧淮安沉聲說。
正說着,顧澤看到了我,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她怎麼也上來了?誰讓你跟上來的?滾下去!誒,陳助理,她可不是我們的人啊!」
「我當然知道,以你們的身份,確實高攀不上。」陳助理皮笑肉不笑。
「陳助理,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她……」
陳助理打斷他,「幾位既然已經到了,我就先去向傅總覆命了。」
「誒,陳……」
顧澤狠狠地瞪着我,「你看什麼看!再看老子挖了你的眼!」
話音剛落,他就發現,整個二樓的保鏢,全都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不光是保鏢,其他那些跺跺腳海城都要抖三抖的大佬們,也都一臉嫌惡地看着他們。
顧澤再傻也看明白了,瞬間縮起脖子,安靜如雞。
「哥,你……你有沒有覺得,他們看我們的眼神有點怪?」
「閉嘴。」
「哦……那好吧,今天主要是爲了合作,先放她一馬。」ṱūₗ
悠揚的音樂停止,主持人上臺致辭。
晚宴正式開始。
「傅總公務繁忙,會晚些到場。下面的開香檳儀式,將由我們的傅夫人爲大家開啓。」
臺下掌聲雷動。
我走下樓梯,來到一樓中央的圓臺。
「那就是傅夫人?第一次見,也太美了吧。」
「是啊,氣質絕了,尤其是眼角那顆淚痣,簡直勾魂。」
我走上圓臺,微笑地對着鏡頭擺了幾個姿勢。
「喂,哥,她怎麼上去了?」顧澤急了。
「蘇晚,你聾了嗎?主持人說的是傅夫人!你算個什麼東西?故意讓傅家難堪是吧?還不滾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顧澤吸引了過去。
他還在那兒極力地解釋:「她是假的,大家別信!她就是個不要臉的戲子!」
「蘇晚,你……」
我再抬頭時,顧澤已經被兩個保鏢捂着嘴拖了下去。
我優雅地將香檳倒入杯塔,身側卻多了一道陰沉的身影。
「這麼多人看着,你是想打傅家的臉麼?阿澤也是好心,你何必下這麼重的手?」
我下重手?
這些人不過是在維護傅家的顏面罷了。
沒把顧澤的舌頭割下來,已經算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了。
「下來。」
「下來!」
我沒想到顧淮安敢在這種場合上來拉我。
只是,他的手還沒碰到我的衣角,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已經將他的手腕牢牢鉗住。
「看來顧導對我太太,很感興趣啊。」

-6-
傅斯年的出現,讓全場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恭敬地朝着圓臺的方向欠身。
「都坐吧。」
傅斯年自然地攬住我的腰,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今天也借這個機會,讓大家正式認識一下我的太太,蘇晚。希望以後各位記住這張臉。惹到我,或許還有活路,但惹到我太太,就別怪我傅某人不講情面。」
傅斯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其他人紛紛舉杯附和。
餘光裏,我瞥見顧淮安的手攥得指節發白。
「你說呢,顧導。」
傅斯年回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顧淮安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遲鈍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是,傅總說的是。」
他看了我一眼,眼角都紅了。
晚宴快結束時,顧淮安在洗手間外的走廊堵住了我。
「蘇晚!你非要這麼逼我嗎?爲什麼!」
我後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我可以接受你不愛我,爲什麼你連恨我都不願意了!」
「蘇晚,我在你心裏,就Ṫŭ⁸真的一點分量都沒有了嗎?」
「是。」
顧淮安喝了酒,但那雙眼睛卻清明得可怕。
他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學會怎麼愛人了,我的喜怒哀樂全都是因爲你。你跟他離婚,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求你。」
他「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抬頭看我時,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我看着他這副支離破碎的樣子,心裏竟真的沒有一絲波瀾。
不恨,也不惱。
就像在看一出與我無關的默劇。
「不好意思,我愛傅斯年,也愛念念。」
他疑惑地蹙眉,「念念?誰?」
說巧不巧,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兒邁着小短腿跑了過來。
ṭûₒ「媽媽!」
女兒像個小炮彈一樣撞進我懷裏,「媽媽!」ţű̂⁷
我把女兒抱起來,「你怎麼來了?」
「爸爸說你和叔叔在這裏聊天,我跟爸爸等了好久你都不回去,我就自己跑來啦!」
我颳了刮女兒的鼻子,「小淘氣。」
女兒「咦」了一聲,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人,「叔叔,你怎麼跪在地上呀?」
顧淮安的眼底全是茫然,他的目光逐漸聚焦,死死地看着我懷裏的女兒。
他單手撐着地,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地板上。
「對不起……對不起……」
「叔叔,你爲什麼哭呀?」

-7-
女兒掙扎着從我懷裏下去。
從她的小兔子揹包裏,掏出了一包小熊紙巾。
走廊盡頭的光突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
「回家了。」
「好。」
我牽起女兒的手,「念念,走了。」
念念被我牽着,還一步三回頭地看他。
「叔叔拜拜哦,爸爸媽媽要帶我回家啦。」
顧淮安抬起頭,眼睛紅得像滴血。
出去的時候,正撞上焦急尋找的林薇薇。
她看見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蘇……啊不,傅夫人,您,您看見淮安了嗎?」
女兒眨着大眼睛,指了指身後。
「是那個愛哭的怪叔叔嗎?」
「是!寶貝,謝謝你,你……」
「嘿嘿,不用謝。」
林薇薇朝我感激地點點頭,急匆匆地跑進了走廊。
她那身淺粉色的裙子,胸口處已經被血浸溼了一片。
嘴脣更是白得連口紅都蓋不住。
「淮安,你怎麼了?眼睛怎麼這麼紅?我帶你回家。」
林薇薇瘦小的身體,攙扶着高大的男人,顯得格外喫力。
跌跌撞撞,好幾次都差點摔倒,最後連高跟鞋的鞋跟都斷了一隻。
我挽着傅斯年的手臂走出宴會廳。
外面的雨還在下,保鏢爲我們撐開一把巨大的黑傘。
「蘇晚,你攀上高枝,是不是得意壞了?」
「我哥怕他,我可不怕!蘇晚,你有本事讓傅斯年弄死我,否則,我早晚有一天弄死你!」
我抬起傘沿,纔看見前面的人。
顧澤鼻青臉腫,白襯衫上全是腳印。
「說了那些話,還能囫圇着走出傅家的大門,可見他們手下留情了。我要是你,就夾着尾巴滾遠點。」
我從傘下走了出去,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
「破爛貨!什麼狗屁傅家,我看就是個撿破爛的!哈哈哈!」
顧澤被保鏢一腳踹翻在地。
我的高跟鞋鞋跟,狠狠地踩在他的手腕上,同時聽見了骨頭碎裂的清脆響聲。
「如果你的骨頭比你的嘴硬,我倒是可以多陪你玩一會兒。」
「我呸!狗仗人勢的東……」
我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知道嘴被撕爛是什麼感覺麼?」
我回頭看了一眼傅斯年。
他早就讓陳助理把女兒帶走了。
陳助理抱着念念,給她戴着耳機,背對着我們這邊。
我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刺啦——」
大雨滂沱,吞沒了他的慘叫。
我拍着顧澤的臉,「有種就再罵兩句,我看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硬。」
他笑着,嘴裏不斷湧出鮮血。
「也,也不過如此,爽!」
「確實硬。」
我用雨水沖洗着手,本想看在他還算條漢子的份上放過他。
可他卻將怨毒的視線,投向了我女兒的方向。
「那個小賤……」
我轉過頭,一腳踩在他的膝蓋骨上。
鞋跟貫穿的瞬間,他疼暈了過去。
「愣着幹什麼?暈了,就把他的嘴給我縫上!」
「是,是!夫人!」
我和顧淮安就是這麼鬥了五年。
我只是心態平和了,不是手段沒了。
他如果夠硬,我可以陪他再玩五年。
結果,連五分鐘都撐不住。
當年,顧淮安被我送進監獄,受盡折磨,也沒喊過一句疼。
我也被他逼得衆叛親離,沒認過一次輸。
我在 ICU 裏生死一線時,他跪着給我擦身。
轉頭就能被我用碎玻璃瓶狠狠捅一刀。
他拔我的輸液管,我摳他的舊傷口。
純粹靠着恨意活着的那些年,我們用盡了所有卑劣的手段,也沒能讓對方先死。
今天,也是傅斯年第一次見到我如此狠戾的一面。
他朝我挑了挑眉,似乎還嫌不夠。
「就這麼算了?」
「把他送去醫院,縫合傷口的時候,往骨頭裏多放幾隻螞蟻。」
「好的,傅總。」
我看着傅斯年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難怪他見慣了這種場面。
他自己,就像個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撒旦。
「回家了。」
「好。」
傅斯年握住我的手,放到脣邊親了親。
「手段,是用來保護愛人的,而不是加註在彼此身上的。」
「生念念時,你爲我捱了一刀,以後再遇到危險,我這副身子就是你的盾,不會再有一顆子彈,一分一毫的傷害落在你身上。」
「去你的,哪來的子彈?胡說八道。」
當初,傅斯年就是用這種死纏爛打的溫柔,一點點攻破我心防的。
我根本招架不住他的糖衣炮彈。
短短兩年的時間,他撫平了我所有的創傷和戾氣。
還將我那個爛賭鬼父親送去了戒賭中心,替他還清了所有債務,給了他一筆足夠安度晚年的錢,前提是永不出現在我面前。
傅斯年的耐心和包容,遠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們,結婚好不好?」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我就答應了他的求婚。
閃婚後,我們的生活比蜜還甜。
很快,就有了女兒。
我本不想要這個孩子,我根本沒準備好當一個母親。
傅斯年,一個白天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男人,晚上回到家,就會抱着我撒嬌耍賴。
他太會哄我了。
我又一次沒守住原則,答應了他。
我一直以爲,我是個原則性極強又偏執的人。
可我所有的原則,在他面前,總會不攻自破。
所以,念念出生了。
取這個名字,也沒什麼特別的寓意。
主要是,他總說,對我,念念不忘。
「傅總,夫人,小小姐睡着了。」陳助理把女兒抱了回來。
傅斯年小心翼翼把孩子接進懷裏。
「我來吧。」
我抱着他的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
「你用的我的沐浴露?」
他展顏一笑,「和你一樣的味道。」
「我很喜歡。」
我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看着窗外昏黃的路燈,連成一片溫暖的光海。
我很感謝他,感謝他像一束光,不偏不倚,照亮了我曾經晦暗的人生。
也感謝上天,在我淋過一場狂風暴雨後,又賜我一個溫柔的餘生迴響。
三餐與四季,溫柔與愛情。
終逢其時。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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