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魚兒

我懷了癡情男二的孩子。
可是我難產大出血的時候。
他卻陪在女主身邊噓寒問暖。
我痛得要死,身體逐漸冰冷。
靈魂離體的一剎那,我喃喃自嘲:「如果能重來,再也不要心疼男人。」

-1-
再睜眼。
我竟然重生回了故事的開頭。
彼時,男女主正打得火熱,儼然一對歡喜冤家。
而溫柔男二蘇宴河,是女主林悠悠的竹馬,一直默默守護着她。
書中,他是典型的美強慘人設,單親家庭,母親身患重病,他一邊讀書一邊賺錢養家,給媽媽治病,人生經歷了母親去世、高考失利、創業失敗……
作爲癡情男二,他是女主永恆的避風港,是她最堅實的後盾,在男女主結婚後,他遠走異國,達成了「注孤生」的結局。
整個人賺足了讀者的眼淚。
我向來很喫溫柔深情的人設,在看完整個小說後,我不可抑制地十分心疼他。
前世,我死後莫名穿書,成了個漂亮的路人甲。
理智告訴我,千萬不要介入他們的故事,當個安靜的背景板就好。
可感情終究戰勝了理智。
也許是出於同病相憐,我還是忍不住去靠近蘇宴河。
心甘情願地守護他。
盡己所能地去救贖他。
恨不得將整顆心掏出來給他。
可一切的一切,都抵不過女主帶着哭腔的一句「小河哥哥,我好想見你」。
於是蘇宴河拋下醫院待產的我,去安慰和男主吵架而離家出走的女主。
情緒劇烈起伏之下,我的羊水突然破了。
然後,死在了冰冷的手術檯上。

-2-
我主動遠離了主角團。
蘇宴河很快察覺到不對勁。
畢竟一直都是我厚臉皮纏着他,強行融入他們一行人中。
驟然疏遠,連旁人都看出問題來了。
學霸同桌悄悄問我,是不是和蘇宴河他們吵架了。
我拍了拍習題冊,大方一笑:
「當然不是啦,是我要好好學習,馬上快期末考了,我可不想再吊車尾了。」
話落,前排立刻有一道強烈的視線刺向了我。
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蘇宴河,這些天他已經悄悄打量過我很多次了,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但他很明顯又怕林悠悠誤會什麼,所以不敢來主動找我。
前世是我犯蠢又犯賤,自以爲能救贖他。
沒想到卻落得那樣一個可笑的下場。
如今,我連報復的心思都提不起來。
一是不願再與主角團有一絲一毫的瓜葛,二是我實在沒有幹壞事的野心和勇氣。
現在的我,只想好好享受自己的大好人生。
死過兩次之後,我越發珍惜活着。生命來之不易,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書中世界,我都沒有暢快地活過一次。
前世沒穿書之前,我明明也是媽媽的掌心寶。
可是那時的我有先天性白血病,爸爸跑了,媽媽要很辛苦很辛苦地賺錢,獨自一人撫養我長大。
但是後來……
我墜亡的時候也才十五歲,媽媽一定很傷心吧。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突然,林悠悠甜膩膩的嗓音響在身後:
「咕咕,你最近怎麼不和我們玩了,是和小河哥吵架了嗎?」
我一抬頭,正好撞入不遠處蘇宴河探究的視線中。
下一秒,我朝他比了箇中指,無聲道:
「臭傻嗶——」
他笑容一滯,不敢置信地盯着我。

-3-
看着女主天真無邪的表情,我微微一笑。
「是啊,我和他吵架了,還吵得很兇呢。」
「啊,怎麼會這樣?」她一臉驚訝,神色卻有點竊喜。
果然年紀小,還不會隱藏心思。
「因爲啊——」我表現得十分難過又生氣,「我發現他喜歡的是你,所以我不想再喜歡他了。」
林悠悠一聽,頓時小臉煞白,緊張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好一會,她才結結巴巴地辯解:
「啊,咕咕,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我一直把小河哥當哥哥看的,他肯定也是把我當妹妹看的。」
「我們只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不要亂說……」
說着說着,她越來越底氣不足,顯然是心虛了。
我有點好笑。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蘇宴河喜歡她。
她難道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到嗎。
說到底,不過是藉着兄妹名義,行戀人之實。
不拒絕,不主動,不承諾,只要她不挑破這層窗戶紙,就能肆無忌憚地享受蘇宴河對她的好。
懶得再看她青一陣紅一陣的臉色,我抱着單詞本出去背書。
與走過來的蘇宴河擦肩而過。
他試圖拉住我。
我口吐芬芳:「滾!」
他臉上溫柔的笑容徹底消失了,薄怒的目光中帶着不解。
男主陳野過來湊熱鬧,想要嘲笑蘇宴河。
我:「你也滾!」
看不住老婆的傻缺玩意兒。
我平等地討厭主角團的每一個人!
陳野嚇了一跳,悻悻地掉頭朝林悠悠走去,「母老虎!喫炸藥了嗎。」
我狠狠撞開擋路的蘇宴河,快步出了教室。

-4-
一連幾天,大家各自相安無事。
但是形同陌路。
這天放學後,我照常去巷子裏喂阿肥。
阿肥是一隻流浪大橘貓,對人類的警惕性很高。
我打算喂熟了之後把它拐回家。
前世,我和林悠悠同時想要領養它,原本阿肥都要跟我走了,卻被蘇宴河橫插一腳。
在他的再三說服下,我將阿肥讓給了林悠悠。
但是因爲陳野不喜歡貓,她又把貓隨手丟給了蘇宴河養。
我就趁機要了過來。
這次,我肯定要先下手爲強。
剛走到巷口,卻聽見了林悠悠的嬌笑聲。
「哇,小河哥,這隻貓好可愛,我好想把它帶回家……」
我趕緊小跑過去,攔住了她抓貓的手。
「別亂動!阿肥會咬人。」
她不情不願地收回手,不高興地質問:「啊,谷同學,這是你的貓嗎?」
笑死,改口可真快!可算不喊我咕咕了。
聽着跟鴿子成精了一樣。
「是的,我的貓。」我面無表情答道,蹲下去放貓糧。
林悠悠咬着嘴脣,怯生生道:「可我看它好像是個流浪貓耶,不如讓我給它一個家吧。」
「不行!」我斷然拒絕,「這是我的貓,我會帶回家的。」
我不肯讓貓。
而林悠悠鐵了心地想要。
蘇宴河無奈又寵溺地看了她一眼。
他十分客氣地對我道:「谷同學,能把這隻貓……」
我懶得和他們廢話,直接抱起阿肥就走。
奇怪的是,阿肥這次竟然沒有掙扎,出奇地乖巧。
眼見我要帶走貓,林悠悠急了。
她不死心地撒嬌:「小河哥,幫幫我——」
蘇宴河笑着嘆了口氣:「嘖,真是拿你沒辦法。」
於是他追上來攔住我,又擺出了一貫的溫柔攻勢。
望着眼前笑容和煦的少年,我心裏恨得要死。
就是這樣溫柔又破碎的表情,讓我前世一次又一次地淪陷其中。
陪他渡過母親去世。
陪他走出高考失利。
爲他掏心掏肺。
明明是他先和我表白,才讓我對他生了不該有的妄念!
明明也是他向我求婚,許諾我一生一世。
但他爲什麼還要和林悠悠糾纏不清!?
此刻,前世的痛苦和悲哀,齊齊湧上心頭。
怨恨再也壓不住。
「啪」的一聲,我控制不住地抬起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賤骨頭的男人!」
「啊!谷同學,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林悠悠氣憤地尖叫起來。
蘇宴河被打偏了頭,指甲劃破了他的下巴,有血珠在滲出。
我意猶未盡地收回手。
這一巴掌,打你涼薄負心,打你薄情寡義。
林悠悠心疼極了,義憤填膺地指責我心思惡毒,得不到就要毀掉。
「那你報警啊——」我笑眯眯地回懟。
「還有,什麼叫作得不到就要毀掉,我聽不明白。」
「不如林同學給我解釋一下來龍去脈。」
呵,她能解釋纔怪!
解釋了,不就當面把窗戶紙戳破了。
她還怎麼和蘇宴河做「兄妹」呀!
果然,林悠悠一瞬間就萎了氣勢,慌里慌張地看着我,生怕我說出不該說的。
嘖嘖,她「做賊心虛」了。
但我怎可能會去「提醒」蘇宴河。
這本來就是他該受的命運!
想起王媽還在車上等我,我從書包裏掏出幾張百元大鈔。
因爲我不想近距離接觸這兩人,所以鈔票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蘇同學,這是醫藥費,夠嗎?不夠我再加。」
「穀雨,你別太過分!」林悠悠再次惱羞成怒,「有錢了不起啊!你快點給小河哥道歉!」
我沒理她,而是打量着蘇宴河。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
越是溫柔可親的人,發起火來越是驚天動地。
前世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我可太瞭解他了。
他最恨的,就是尊嚴被人踩在地上。
而現在,我就在做這樣的事。
他果然生氣了,臉色陰沉得可怕。
明明眼裏的怒火都快噴出來了,Ṭŭₒ卻還是笑着安慰女主說沒關係。
不愧是癡情男二!
我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地抱着阿肥離開了。

-5-
我想轉學。
畢竟只要我還在主角團的活動範圍裏,就不可避免地與他們發生交集。
一不小心就會被攪和進他們的愛恨糾葛中。
雖然看戲喫瓜很有意思,但演戲的是自己就不好了。
我穿書的角色,是個很有錢的白富美路人甲,父母雙亡後留下鉅額財產,而無血緣的小叔叔成了「我」的監護人。
前世,我和這位小叔叔的來往並不多,只知道他很神祕,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當我一滿十八歲,他就立刻解除了監護關係,把鉅額遺產全數交給我後,便再無交集了。
靠着這筆遺產,大學畢業後的蘇宴河不僅沒有創業失敗,還越做越大,最後一舉上市。
生意場上,人人見了都要尊稱一聲蘇總。
對比之下,做遊戲工作室的男主陳野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林悠悠羨慕我的闊太生活,嚮往上流社會的觥籌交錯,而蘇宴河的滔天財富也惠及着她和陳野。
我知道林家對他有恩,他想報答這份恩情,只要做得不太過分,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他出格了。
出格的賤人,不值得原諒。
前世我本打算生完孩子就離婚,但沒想到會死於難產。
這難道是我擅改劇情的代價?
正惆悵地想着,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一看號碼,心下納罕。
他竟然會主動給我打電話?
真稀奇!
一接通,小叔叔那低沉磁性的聲音就透了過來:「你在學校,打架了?」
我一頭霧水,連忙否認:「沒有啊。」
「你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說你打了人。」他聽起來不太高興。
哦,原來是主角團去告狀了。
想到我轉學還得靠這位爺簽字同意,可不能惹他生氣。
正當我絞盡腦汁地想借口開脫時,他冷不丁地命令道:
「開視頻!」
「啊?」
「開視頻,我要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還不等我回話,他已經掛了電話。
下一秒,一個視頻通話邀請立刻出現在了手機上。

-6-
我沒有防備地接了。
一瞬間,來人一個美顏暴擊閃現在屏幕上,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一身西裝革履,長身玉立,手裏拿着紅酒杯,看起來像在參加什麼酒會。
談笑間眼波流轉,笑意卻不達眼底,鋒芒中藏着算計。
「小叔叔——」我低低喚了一聲。
他轉過頭,姿態慵懶,審視般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
而後舒展眉頭愉悅道:
「沒傷着,不愧是我的人。」
「怎麼回事,說說看?」說完,他漫不經心應付着前來寒暄的人。
我斟酌着措辭,簡單地撒了個謊,只說是同學間的摩擦,才起了衝突。
不敢耽擱一句,我緊接着就認錯:
「很抱歉,是我的錯,我不該動手打人。」
「嗯?」他一個眼刀飛過來,懶洋洋地拉長音調,「我有說你錯了嗎?」
「一巴掌而已,你班主任也能急得跟學校炸了一樣。」
「要我說,你太便宜那小子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告訴我,我找人把他手給剁了餵狗。」
我大喫一驚:「啊,這?」
他一挑眉頭:「怎麼,你想親自動手?」
「倒也不是不行……」他略微一沉吟,竟然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但小姑娘家家的,還是不要打打殺殺的好。」
我大爲震驚,且大爲不解。
好傢伙,您老可真是馳名雙標啊。
「還有事嗎?沒事就先掛了,我得去應付老頭了。」他朝我舉杯,將紅酒一飲而盡。
「有有有!」我急急搶答,「小叔叔,我要轉學!」
他動作一頓,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
「呵呵,不追着你那小男友跑了?斷情絕愛了?」
我聞言心裏一陣古怪。
他怎麼連這也知道?
難道他一直在暗中監視我?
大概是我懷疑的眼神太過明顯,他倏地臉色一沉,沒好氣地開始趕人:
「想轉就轉!去找李斯特,他會辦好一切。」
李斯特是他的特助。
「還有,下個月,我會回國,到時候聊聊你的學業問題,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的成績怎會如此拉胯。」
???
我成績怎麼就拉胯了!?
雖然班級倒數,但好歹也是年級前一百啊。
我正要和他掰扯掰扯一二,他已經將手機扔給了李斯特,只留給我一個冷酷的背影。
鏡頭裏,李斯特笑得尷尬而不失禮貌。
我:……
狗脾氣的老男人!
活該你上輩子活到 30 歲了連女人的小手都沒摸過。

-7-
閒來無事,我開始捯飭儲物間。
與蘇宴河有關的東西,我統統扔進了垃圾桶裏。
王媽端來一杯水果奶昔,勸我休息一會兒。
「小姐,我來收拾吧。」
「小心點喝,別嗆着!」
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奶昔,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真好,久違的媽媽的味道~
白血病的每次化療都特別痛苦,媽媽就會做奶昔哄我。
她原本是不會做飯的,但是爲了我,她照着菜譜苦練廚藝,燒得一手好菜。
她還是財大畢業的高材生,離婚後亦有不少追求者,如果沒有我的話,她本可以有更燦爛的人生的。
我死了,她肯定會很難過。
但是我這樣「任性又不孝」的女兒,留着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個拖累。
一片靜謐中,王媽突然出聲:
「小姐,我覺得那個蘇同學面相克妻,不是良配,小姐還是別喜歡他了。」
我不由地失笑:「王媽你還會看相呢,好厲害!」
她卻有些急了:「小姐,我沒開玩笑!這人看起來就薄情寡義。」
「你這麼好的姑娘,可千萬別喜歡上他。」
我頗爲贊同地點點頭:
「確實,這人不是個好東西。」
「所以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喜歡他的。」
她聞言便鬆了口氣。
我心裏一陣暖洋洋的,樂開了花。
這種被人關心惦念的感覺,真好呀!
說起王媽,她是我這輩子才遇到的角色,前世沒見過,大概也是個路人甲。
兩個月前,我發燒暈倒在路邊,是她路過將我送到醫院。
她說自己是來城裏找女兒的。
她的女兒消失很久了,她甚至做噩夢,夢見女兒被渣男騙財騙色卻難產而死。
可惜她不識字,找了好久也沒找到一份謀生的工作。
我聽她說完,一下子就感同身受了。
唉!又是一個可憐的媽媽。
於是,我請她來家裏打理花草。
想到這,我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地問她:
「你女兒有消息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找?」
她苦笑着嘆了口氣,又是搖頭又是點頭,臉上卻不見失落,反而一臉認真地看着我。
「其實,只要她過得好,健健康康,活活潑潑的,哪怕她不在我身邊,我也認了。」
「我只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快樂。」
說着,她目光慈愛地注視着我。
我ţũ̂₃不自在地撇過頭去。
這……咳,她該不會把我當成她女兒了吧。
我倒是無所謂,可是那位小姐姐知道了會很傷心吧,莫名其妙就被「代餐」分走了母愛。
但是看着一臉期待和歡喜的王媽,我想了想,還是什麼也沒說。
算了,隨她去吧。

-8-
李斯特居然連夜飛了回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校門口看見了他的車。
他示意我上車說話。
我拉開車門,卻沒想到會看見小叔叔。
他慵懶地窩在座位裏,微垂着頭,ťų⁴看起來矜貴而又危險,整個人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
我正糾結要不要喊醒他。
因爲他的起牀氣,超大!
那頭李斯特已經出聲了:「Boss,小姐來了。」
老李,你可真是大大的貼心啊。
小叔叔睜開眼,臉色果然不好看,李斯特立馬識相地溜了,給了我一個自己保重的眼神。
我也想開溜,卻被身後的男人揪住了書包帶。
他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旁邊的座位:「上來!」
我硬着頭皮,磨磨蹭蹭地坐了過去。
「喫了嗎?」他紆尊降貴地問。
「喫了。」
「可我還沒喫。」
我一噎,試探着問:「那我帶您去下館子?」
他冷哼一聲,沒理我。
過了一會,他忽然問:「今年多大了?」
我厚着臉皮笑嘻嘻地答:「下個月過十七歲的生日。」
他便意味不明地盯着我瞧,似笑非笑。
「十七了啊,好快,還有一年就到時間了呢。」
我以爲他是說監護權的事,想到他照顧了我這些年,便歡快地吹起了彩虹屁:
「嗐!就算沒血緣關係,您永遠都是我最親愛的小叔叔,以後我會給您養老送終的。」
他氣笑了:「我只比你大七歲,需要你來養老?」
「那是那是,小叔叔您帥氣多金,能力通天,哪用得着我這個小蝦米。」我繼續腆着臉拍馬屁。
他默了一瞬,突然話鋒一轉:「你還記得,你的監護權爲什麼會在我手裏嗎?」
呃,這我哪知道。
我穿進來的時候,身邊只有一個老管家和幾個保姆,您老早就拍拍屁股出國深造了,前世更沒有聽誰提起過這茬。
見我不說話,他乾脆自問自答道:
「看來是不記得了。」
「也罷,等你上大學的時候再說吧。」
他打定主意不肯再說。
偏偏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這裏面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藏劇情?
我剛想開口,他驀然俯身靠了過來,冷調的香水味混合着紅酒香氣,瞬間將我密不透風地籠罩住。
我突然便覺得嘴巴有點幹,忍不住舔了舔嘴脣。
「不早了,你該進學校了,我趕了一夜的路,要眯會兒。」
他長臂一伸,我以爲他是要給我開車門,連忙側開了身子。
沒想到他只是抽走了我書包邊邊的 CD 鈣奶,然後無情地把我趕下了車。
我:……
討厭沒有邊界感的大人!

-9-
李斯特帶着我四處抄來的檢討書,去了教務處。
想讓我當面給蘇宴河道歉?
笑死,門都沒有!
我無所事事地在操場上溜達。
沒走幾圈,就看見主角團一行人朝這邊走來。
「穀雨,你給我站住!」林悠悠老遠一聲嬌喝。
話音剛落,她和陳野就一左一右地將我包抄起來。
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心想真特麼晦氣。
陰魂不散了這是。
蘇宴河走過來,目光沉沉地鎖定我。
「聽說,你要轉學?」他雖是溫和地笑着,可眼底卻是冷冰冰的。
「關你什麼事?」我立馬陰陽怪氣地反嗆回去。
「你什麼檔次,也來質問我?」
蘇宴河還沒說什麼。
林悠悠卻不樂意了。
「小河哥你和她廢話什麼,快讓她道歉!」
「她憑什麼把那張卡停了啊,她難道不知道那是你媽媽的救命錢嗎?」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卡?
什麼卡?
哦,我想起來了,以前我的確給過蘇宴河一張卡,是給他媽媽治病的。
但肯定不是我停的,因爲重生回來,我壓根就沒想起來這回事。
我深吸一口氣,對着蘇宴河無比認真道:
「不管你信不信,這事不是我乾的。」
林悠悠聽了卻有些激動,義正詞嚴道:
「這是你的卡,不是你乾的,還會有誰?」
陳野拉了拉她胳膊,讓她少說兩句。
她顯然正情緒上頭,像個正義使者一般,站在道德高地上一通輸出。
升米仇,鬥米恩?
我一陣無語。
眼看操場上的同學越聚越多,我有點厭煩。
「蘇宴河,請你讓開,我要回去了。」
他卻一動不動,眼神銳利地盯着我。
「我不是來問那張卡的,只想問你一件事。」
「我怎麼都想不明白,你爲什麼會突然變得很討厭我?」
「或者說,」他猛然湊過來,在我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其實,你是恨我的吧。」
語氣篤定至極。
一瞬間,我的心高高提起,差點跳出胸膛。
此時他漠然疏離的模樣,褪去了他一貫溫柔的底色,與前世冷漠的他逐漸重合。
難道他也重生了?
不,不可能,先不要自亂陣腳。
「沒有。」
即便心內翻江倒海,我依舊面無表情地否認。
「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我故意惡劣地笑起來,悄聲道,「看不起你罷了。」
「我發現自己看走了眼,所以現在,我是幡然醒悟,改正錯誤而已——」

-10-
「很好!穀雨,你好得很!」
蘇宴河咬牙切齒地瞪着我,拳頭握得死緊,額頭青筋暴起。
「你把我當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還是你大小姐心血來潮遊戲人間的施捨……」
ťų⁶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毫不客氣地打斷道,「即便是玩物,我花了錢就能逗我開心,而你連句好話都不願哄我,怎麼好意思標榜自己是玩物的,它可比你高貴多了。」
聞言,蘇宴河的眼神霎時凌厲如刀,彷彿要將我劈成兩半。
林悠悠聽不見我們說了什麼。
但她看見她的小河哥臉色鐵青,表情憤怒。
她不顧陳野的阻攔,硬是大聲嚷嚷起來:
「谷同學,你爲什麼要一直欺負小河哥啊?」
「就因爲小河哥不喜歡你,你先是無緣無故地打了他,然後又故意停了他媽媽的醫藥費。」
「你明明知道他爲了給媽媽治病,賺錢有多辛苦!」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羣立刻炸開了鍋。
一開始是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而後指責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已經毫無顧忌。
那些話,密密麻麻地,像刀片一樣朝我飛過來。
我一下子懵了。
這樣的場景ẗû₊,有多久沒遇見了?!
儘管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依然很清楚地記得。
那時因爲化療,我的頭髮掉光了,樣貌也變得醜陋……他們故意扯掉我的假髮,取笑我是個醜八怪。
他們將我和班裏最邋遢的男孩子配對,誇張地模仿我發病時的動作,當面對着我指指點點……
大概是一個下雨的午後,我又一次被他們攔住取樂。推搡間,我從七樓的欄杆上摔了下去。
風聲伴着尖叫聲,一股腦地灌入耳膜,世界轉瞬陷入黑暗。
難道同樣的噩夢,在這裏還要再來一遍嗎?
剎那間,瀕死時的無助、恐懼和絕望,又一次重重襲來。
我忍不住發起了抖。
不行,我不能多想,我得冷靜,得想辦法擺脫這種困境……
「冷得都發抖了,怎麼不多穿點?」
思緒混亂間,一件大衣突然兜頭落下,將我裹了個嚴嚴實實。
熟悉的冷調香水撲面而來。
他站在我身側,如逆光而行。
「怕什麼,被欺負了就直接打回去,萬事有我兜着。」
「還有,會哭的孩子纔有糖喫。」

-11-
小叔叔一手插兜,一手將我護在身後,李斯特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
他這種黑白通喫的商界大佬,遠不是現在的陳野、蘇宴河能比的,氣勢稍稍外露一點,就已經鎮住了這羣青澀單純的高中生。
他玩味地環視一週,在看到蘇宴河後,卻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什麼事不如跟我ťų⁸說,我來替她做主。」
林悠悠莫名就臉紅了,羞答答地搶先一步上前道:
「您、您好,我是穀雨的同班同學,我叫林悠悠,我、我們,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她描述得磕磕絆絆。
小叔叔沒什麼表情地聽着。
大概在他看來,這場鬧劇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幼稚吧。
我卻感覺十分挫敗和無措。
我好像永遠也擺脫不了現實世界裏的那場噩夢了。
即使它發生在前前世,可如今,一點小刺激就能無限放大我的恐懼。
因爲我從來就沒戰勝過它。
從前的從前,媽媽是我的保護罩。
前世,這個角色的設定是我的保護罩,鉅額的遺產,優越的社會地位,還有強大無匹的小叔叔做靠山,無人敢欺我惹我。
如今重來一次,我依然躲在別人身後,被保護着。
我不由得仰起頭,看着站在我身前的這個男人,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一切不懷好意的目光,和本該蜂擁而至的惡言惡語。
心裏忽然一下子就平靜了。
沒有人生來就該強大,人都是從無到有的。
即便是小叔叔,也曾被驅逐出家族,被谷爺爺收養,而後以強者姿態迴歸,奪回繼承人之位,一步步咬着牙挺過來的。
我曾糾結於現實與虛幻的界限,熱衷於借設定來掩蓋自己的懦弱、狼狽和卑微,害怕被人發現那個過去醜陋不堪的自己。
我也鑽過牛角尖,徹底否定過自己的存在,甚至把活得精彩、幸福的希望寄託在了別人身上……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瞥了一眼蘇宴河。
卻發現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四目相對,我平靜至極,心裏一點波瀾也無。
因爲我已豁然開朗。
過去是我。
未來也會是我。
現在即現實。
我思故我在。

-12-
我猛然扯掉大衣,大步走到人前。
既然是一場噩夢,那就該我親手一點點去打破它。
第一拳,不如就從這場鬧劇開始。
小叔叔見狀,默默向後退了一步,將場地讓給了我。
收到他讚賞和鼓勵的眼神後,我清了清喉嚨,抬高了聲音:
「打人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可能因爲當時我太害怕了,擔心小貓咪被搶走,衝動之下和蘇同學他們起了衝突,我已經跟老班做了深刻檢討,也可以和蘇同學道歉。」
反正只要我不說對不起,那就不算道歉。
「我也沒有斷過蘇同學媽媽的醫藥費,那張銀行卡是我給蘇同學的不假,裏面也都是我攢的零花錢,大概有一百來萬吧,是我無償捐給蘇媽媽看病的,不會收回。」
小錢而已,不要在意。
「至於爲什麼會取不出來錢,我會弄清楚後,給大家一個交代。」
到時候我要把澄清的紙條,貼滿學校的每一個角落。
「我不喜歡蘇同學,更不會因愛生恨,捐錢只是出於同情。」
你和林悠悠最好捆死在一起,可別去禍害其他人了。
「事情就是這樣,清者自清,我問心無愧。」
話一說完,我感覺一陣輕鬆。
我終於能直面內心深處那道血淋淋的傷疤,勇敢地正視自己。
無懼也無憂。
衆人交頭接耳的,突然有人高喊了一聲:
「有的人是無償做好事,有的人啥也不出,就出一張嘴,光會叭叭地在那道德綁架。」
有人帶頭,自然就有人附和:
「可不是嘛,不瞭解真相,還以爲人家真的十惡不赦呢。」
「人家再有錢,也是家裏給的,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怎麼收錢的人還提要求了!」
「都是同班同學,怎麼能不分青紅皁白地污衊別人——」
……
我們班的紀律委員也站了出來。
「林同學,我覺得你們應該給谷同學道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們不能讓做好事的人寒心。」
林悠悠難以置信地左看看,右看看,卻發現大家都在責備地看着她。
她委屈極了,眼眶一紅,哭着跑出了人羣。
陳野連忙追了上去。
這時上課鈴也響了起來,操場上的人很快散了個一乾二淨。
只有蘇宴河還站在原地。
他腳步一動,就要朝我走來。
我假裝沒看見,馬上轉過身撒嬌道:「小叔叔,我好累,我好想回家。」
「那就回家睡覺,勇敢的女孩子,偶爾也可以任性一下。」
他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頭,不動聲色地給了李斯特一個眼神示意。
對方立刻上前攔住了蘇宴河。
等我們走出很遠了,蘇宴河猛然用力衝着我的背影大喊:
「穀雨,那一百多萬,我以後一定會還給你!」
「我不欠你的!」

-13-
卡停用的原因很好查,是因爲蘇宴河拿它做兼職刷單,流水過大,銀行那邊懷疑他涉嫌洗錢詐騙,就把卡凍結了。
我拜託李斯特幫我處理這件事,順便讓他告訴蘇宴河,如果非要還錢,請以我的名義捐給山區小孩。
一週後,我轉學到了首都的高中。
王媽和老管家也跟着我一塊過來了。
自從遠離了糟心的人和事,天也藍了,草也綠了,連老管家臉上的褶子都是那麼地可愛。
每天我都是心情愉悅的。
王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跟着我高興。
她非常聰明,儘管不識字,但是學什麼都快,很快就將我的喜好和口味摸得一清二楚。
她懂得的道理也很多,話雖少,卻總能撥雲見霧,簡直比我自己還了解我。
漸漸地,她全面接手了我的飲食起居,從不假借於人手。
但她也會常常出神地望着我,眼神哀傷而又欣慰。
像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她日思夜想的人。
我明白她是在想女兒了。
我拜託了小叔叔幫忙尋找她的女兒,他卻古怪地盯了我許久,好在沒有拒絕。

-14-
轉眼一年過去了。
十八歲生日這天,我接到一通陌生來電。
「喂,你好。」我禮貌問候。
電話那頭的人卻不吭聲,只能聽到他急促又緊張的呼吸聲。
「喂?」我以爲是哪位同學在逗我玩,就喊了好幾聲。
那人始終沉默。
客廳裏,王媽在喊我去許願切蛋糕。
我正要掛斷電話。
那人卻驟然出聲,嗓音嘶啞:「祝你生日快樂。」
這回卻輪到我沉默了。
我想起來,前世和蘇宴河在一起的時候,我都很少過生日。
只有小叔叔每年從不遲到的生日祝福和禮物。
因爲蘇宴河的母親就是這時候去世的,忌日就在我生日的前兩天,高考前夕。
或許出於人道主義,此刻我應當對蘇宴河說句節哀順變。
可我再不想心疼男人。
因爲心疼男人,只會倒黴一輩子。
大概是意識到我要掛斷電話,他忽然焦躁起來,急切地追問道:
「你打算考哪所學校?我想……」
可惜他話還沒說完,通話就被我掐掉了。
順帶反手拉黑號碼。
一氣呵成。

-15-
生日 party 快結束時,李斯特過來告訴我,小叔叔爲我準備了禮物,放在樓頂等我去拿。
樓頂是個大大的空中花園,每月都有當季的鮮花被帶土空運過來,再細心栽種在裏面。
我上了樓頂,卻發現空無一人。
裏裏外外都找了一遍,也沒發現禮物,反倒因爲穿着高跟鞋和長裙,累得我滿頭大汗。
我有點泄氣,打算下樓去找李斯特問個清楚。
突然,一道強光穿透雲層,從遠處的天空中直直照射下來,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螺旋槳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一架直升機從天而降,帶起的狂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搖搖欲墜。
艙門處緩緩現出一道挺拔的人影來。
他微微俯身,紳士般地朝我伸出一隻手:「上來,我帶你去兜風。」
我提起裙襬小心上前,將手輕輕放入了他的大手中。
他卻猛一用力,我一個趔趄,不小心跌入他懷中。
脣上的口紅,頓時在他的胸膛上劃出一道鮮紅的印跡。
飛行員是個外國人,見狀,十分曖昧地吹了一聲口哨。
我的臉頰瞬間滾燙,心怦怦直跳,眼睛都不知道該放哪裏了。
好在小叔叔沒注意到這些,面色平靜地命令起飛。
我便大大鬆了口氣,暗自唾棄自己。
穀雨啊穀雨,他是你小叔叔,你在想什麼呢。
直升機飛在了城市上空,下方是萬家燈火通明,絢爛又美麗。
煙花在窗外漫天炸開時,他略帶神祕地遞給了我一袋文件,笑得別有深意:
「生日快樂!你的十八歲禮物。」
「但是先不要拆開,等你上大學之後再看。」
笑死,這份文件袋,我上輩子早就見過了,裏面就是那份鉅額遺產。
不讓我拆開,可能是怕影響我高考心態吧。
「好的,謝謝人帥多金的小叔叔!」一想到裏面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錢,我的嘴巴立馬放得老甜。
他卻當即給我彈了個腦瓜崩。
「我們的監護關係已經結束了!」這句話他似乎咬得很重。
「你別再喊我小叔叔,把我都叫老了,只會壞我桃花運!」他意味深長地注視着我,眼神晦暗如墨。
我捂着額頭,暗自撇嘴,您老壓根就沒桃花好吧,怎麼這還能賴我。
「你看起來好ẗűₙ像很不服氣?」他皮笑肉不笑。
「哪有——」我嘴硬否認。
「呵呵。」
「那我以後叫你什麼?」我立馬虛心請教。
「隨你。」
「祁澤言?」我試探了一下。
他沒反應。
「祁大哥?」
他白了我一眼。
「澤言哥?」
「小言哥哥?」
……
我登時玩心大發,就那麼胡亂地隨口一個個叫着,越叫越起勁,卻沒發現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後來,他告訴我,其實那天,他更想聽我在別的地方叫……
臭流氓!

-16-
高考後,我拿到了京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暑假兩個月,我帶着王媽和老管家,在全國各地瘋玩。
我發現,我好像越來越依賴王媽了。玩的時候,如果她不在,我心裏就有點空落落的。
有什麼好喫好玩的,我也第一個朝她獻寶,急切地和她分享。
我甚至還會擔心,如果有一天她找到她女兒了,還會像現在這樣疼愛我嗎?
可是,搶別人的母愛,是可恥的!我只能儘量把這份情緒壓在心底,不敢讓王媽發現。
但她似乎察覺到了我這份焦躁的心情,悄悄與我保持着適當的距離。
我雖然有些難過,但也無可奈何。
祁澤言偶爾也會飛過來,陪我一道旅遊,但是過個兩三天,他又會忙着飛回去。
更多時候,他會把李斯特派過來,替他看着我,說什麼以防我「誤入歧途」。
我:???
很快就到了大學生活。
大一還算比較忙碌,倒是祁澤言閒了下來,週末專門接送我回家和上學,經常帶着我喫喝玩樂。
我總覺得他最近好像對我有意見。
因爲他看我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幽深莫測,詭譎難辨。
就像一條潛伏在暗夜裏的毒蛇,在伺機等待着將他的獵物拆吞入腹。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根據前世的記憶,再過兩年,互聯網行業會迎來新的發展風口。
我打算搶佔先機,去分一杯羹。
創業的啓動資金,自然就來源於那份鉅額遺產了。
於是,一個平常的早上,我打開了那個一直沒動過的文件袋。

-17-
與上一世不同的是,裏面除了那份遺產轉讓協議,還多了兩封信。
一封是一份樣式古老的婚書。
另一封是個手寫信。
我隨便掃了一眼婚書,卻一下子被釘住了視線,內心掀起一股驚濤駭浪。
咳……這上面怎麼是我和祁澤言的名字!
莫名地,一點隱祕的興奮悄悄在心中蔓延。
我拍拍發燙的臉,壓下翹起的嘴角,又打開了那封手寫信,落款是谷爸爸,日期是七年前。
我一目十行地掃完了。
信的大意是說,我和祁澤言是從小訂下的娃娃親,但天有不測風雲,祁澤言落難後,爲了掩護身份,被谷爺爺收養,後來成功迴歸家族,拿回了一切。
谷爸爸臨死之前,特意留下遺言,希望祁澤言能與我完婚,接手谷家產業。
信上說,如果我想要遺產,就必須要與祁澤言結婚。
反之,遺產則盡數歸祁澤言所有。
這麼做,是爲了防止谷家財富落入居心叵測之人手裏,毀百年基業於一旦,同時也避免我一直遭人惦念算計。
那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和祁澤言結婚,我就會人財兩失。
沃日,這是什麼臭狗屎劇情。
我不服!
我抗議!
我要舉報作者瞎 78 亂寫!
哎,不對……
我忽然反應過來。
我剛剛爲什麼要用人財兩失這個詞?
哎嘿嘿,心思竟然不小心暴露了。
可爲什麼前世,完全沒聽祁澤言提起過這件事?
還把遺產都還給了我。
難道他嫌棄我?
寧願破財也要消老婆?!!

-18-
我惆悵得中午少喫了兩碗飯。
王媽顯然注意到了,午飯後,她敲響了我臥室的門。
「小魚兒,你今天是心情不好嗎?」她慈愛地坐在牀頭。
我有氣無力地癱在牀上,抱着阿肥在她懷裏撒潑,滾來滾去。
「王媽,我好糾結吶。」
「糾結什麼呢?小魚兒不如說說看。」她笑得一臉溫柔。
「就是,」我絞着手指,吞吞吐吐道,「就是,我現在大概對某個人有了好感,但是因爲之前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可能沒有勇氣去喜歡一個人了。」
她瞭然一笑:「難道小魚兒喫飯不小心噎了一次,就再也不喫飯了嗎?」
我搖了搖頭:「當然不是,美食怎可辜負。」
她便善解人意地繼續道:
「那同樣的道理,因爲一件不好的事情,卻放棄了其他更多美好的事情,難道就值得了嗎?」
我立馬搖搖頭。
「可我不確定他喜不喜歡我。」我小聲嘟囔着,有些喪氣。
「小魚兒是說祁先生吧。」她的回答一針見血。
一下子被猜中心思,我不好意思地將頭埋進阿肥的大肚子裏。
「我倒是覺得,如果是祁先生,小魚兒可以試一試。」她輕輕抬起我的腦袋,解放了阿肥的肚子。
「我相信,祁先生不是一個玩弄感情的人。」
「大概是我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吧……」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便微微一笑,體貼地開解道:
「小魚兒,你要記住,結婚也好,不結婚也好,無論選擇哪種,都應該是爲了幸福纔對,但沒有哪個是最萬無一失的選擇。」
「當你無從下手的時候,不妨遵從自己內心最原始的想法,跟着直覺去走,說不定會有意外的驚喜。」
……
王媽出去了,留我一個人靜靜地想一想。
我想了許久,都覺得她說得對。
這世界上沒有最完美的選擇。
我應該放下過往,給自己一個機會。
於是我立刻起身下牀,飛快地衝進書房,將婚書「啪」地一下放在他的電腦前。
我雙手叉腰,理不直氣也壯:「祁澤言,你要老婆不要?」
他緩緩抬起頭,盯着婚書看了好一會兒,而後面無表情道:「你想要遺產的話,我可以直接給……」
「No no no!」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嚴肅道,「那遺產,是我娶你的聘禮。」
「那我若是不要呢?」他長眉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上前一步揪住他的領帶,故作凶神惡煞道:「那我就只好把你綁回谷家老宅,做我的壓寨夫人!」
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笑得像只大尾巴狐狸:「那好吧,我就勉爲其難地收下吧。」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乖,我會好好賺錢養你的。」
他鬆了鬆袖口,斜睨着我:「我最近是不是對你太過縱容了?」
我見勢不妙,迅速溜之大吉。
身後立馬傳來他的一陣調笑:「小慫包——」
衝動之後,就是一陣後怕。
站在書房門外,我的心怦怦直跳,後背全是冷汗。
天知道我剛剛有多虛張聲勢,緊張得腿腳發軟。
我忍不住摸了摸臉,果然一片滾燙,想必現在已經紅到熟透了。
哼,算他識相!
他要是敢不答應的話,我就……算了,其實表白失敗也沒什麼。
失敗就失敗,下一個更乖!

-19-
按照劇情,陳野和林悠悠會一起考上滬海大學,而蘇宴河在復讀一年後,也緊隨其後考入了隔壁的滬交大學。
但我沒想到,會在大一新生的入學典禮上,看見作爲新生代表發言的蘇宴河。
他明顯是衝着我來的。
因爲他高調且猛烈地對我展開了追求,偶遇、佔座、買飯、送花送禮物、上表白牆……
他無所不用其極。
校園裏立刻流傳起八卦,大一帥氣學弟癡心繫花學姐,舔得心甘情願。
我拒絕過無數次。
甚至當着他的面,將禮物踩在腳下碾碎,丟進垃圾桶裏。
但是完全沒能打消他的偏執。
這天,社團的公開表演結束後,我作爲主演致謝發言。
在衆人的起鬨下,一位學長上來獻花。
這位學長此前曾追求過我,但被我拒絕了,最近又大有捲土重來之勢。
臺上,他突然單膝跪地,掏出一枚戒指,竟然對着我當衆表白了。
臺下原本昏昏欲睡的幾百雙眼睛,瞬間都亮了起來,連早退的同學也不走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反應。
正當我一陣頭痛的時候,忽然覺得脊背莫名發涼,人羣中有一道犀利的視線,正牢牢鎖定着我。
我下意識一回頭。
卻發現祁澤言不知何時來了這裏。
他倚在禮堂的角落裏,直勾勾地盯着我,表情似笑非笑。
身前,是單膝跪地的學長。
身後,是祁澤言蛇一樣的眼神。
前有狼,後有虎。
我進退兩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醞釀了一下措辭,我正要開口婉拒學長。
猝不及防地,臺上又衝上來一道人影。
是蘇宴河。
「你踏馬在做什麼?」他一拳朝學長揮了過去。
兩個人當即扭打在一起。
喫瓜的衆人連忙去拉架。
我趁亂飛快地偷溜了下去。
本想抄後門偷偷繞過祁澤言。
沒想到被他堵個正着。
他一步步朝我靠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我的心尖上,踩得我心尖直顫。
「前有高冷學長,後有癡情學弟,我家小魚兒可真招人喜歡吶。」
明明是誇讚的話,他卻笑得陰惻惻的。
「還好吧。」我的眼神飄忽不定。
「怎麼,你還嫌少了?」他不滿地拔高了聲音。
眼看這人氣得像個炸毛的阿肥,我好笑地走過去給他順毛。
「彆氣了,回家請你喫小魚。」我環抱住他的腰,在他的下巴上輕啄了一口。
他愉悅地眯起眼睛。
下一秒,他陡然將我抱起,笑眯眯地壓在牆上:「可我等不及回家了。」
我嚇得連忙去掰他的手腕:「你撒手,這有監控,你丟人現眼的別帶着我!」
他飛快地扯下搭在胳膊上的西裝,兜頭罩在我的身上。
「這樣不就沒事了。」
「你這是掩耳盜……」
不等我說完,他強勢卻不失溫柔的吻已經落了下來。
事後,他一臉饜足。
「小魚喫完了,我們什麼時候喫大魚?」他不恥下問。
我捂着脣上的破口,賞了他一個白眼。

-20-
我搬出了宿舍回家住,上完課就離開學校,避免再遇見任何一朵爛桃花。
糾纏扯皮事小,打翻了祁澤言這個大醋缸子事大。
蘇宴河幾次三番堵不到我之後,便漸漸有些放棄了,畢竟對他來說,獎學金和兼職更重要。
他和那位學長當衆打架,兩人都捱了學校的處分。
再次遇到他,是在大學畢業兩年後,一家知名律所裏。
他創業失敗,前來諮詢破產責任。
走廊上狹路相逢,我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路過。
他卻伸手攔住了我。
我這纔看清楚,他的模樣十分頹敗且憔悴,形容枯槁,與前世那個意氣風發的蘇總相去甚遠。
「同學一場,喝一杯嗎?」他輕輕問。
我退後一步:「不用,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裏說吧。」
他萎靡地垂下頭,卻溫柔地笑開,彷彿從未遭受過困苦與失敗。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創業嗎?明明性格一點也不適合做商人。」
我暗自腹誹:爲了林悠悠唄,你看見陳野做工作室風風火火,不甘心被比了下去,也跟風創業。
不等我回話,他又自顧自說道:
「我在想,如果我比那個男人更強,強到令所有人矚目,你會不會從此對我高看一眼。」
Boy,你的內心戲有點多了。
沒興趣聽他的創業心路,更不想知道自己被迫拿了女主的戲份,我扭頭就要走。
他突然撲上來,死死拽住我的手腕,雙眼赤紅:「明明是我先跟你好的……」
我嚇了一跳,抬腳就要踹他。
他的眸子一瞬又恢復了清明,戀戀不捨地放開了我的手。
「抱歉,失態了。」說完,他又幽幽地盯着我,「有人託我給你帶句話,他說,他那天不是故意丟下你們母子不管的,他去找林悠悠,本來是想做個了斷,讓她不要再來找自己了,但他沒想到會……」
「你在亂說什麼?」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裝作完全聽不懂的樣子,「我連婚都沒結,哪來的孩子!」
蘇宴河也重生了嗎?
我不知道。
但我早已無心去探究了,因爲那些統統與我無關。
他衝着我的背影大喊道:
「你小心你小叔!他不是個好人,對你有齟齬心思——」
我充耳不聞。
只管大步朝前走。
……
後來的後來,從高中同學那裏,我陸陸續續地聽到了一些關於男女主的事情。
大概是沒了蘇宴河這個癡情男二的催化和助攻,他們的感情之路,突然變得坎坷起來。
兩個人磕磕絆絆地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但戀人時期的問題,並沒有得到根本解決。
結婚之後,又有新的矛盾爆發。
日積月累之下,兩個人終是以離婚收場。
至於蘇宴河,據說他參加完男女主婚禮後,就出國了,從此杳無音信。

-21-
我和祁澤言訂婚後沒多久,王媽突然一下子就病了。
病得很重,沒幾天醫生就下了病危通知書。
這病來得十分蹊蹺,可王媽一點都不在意。
我急得團團轉,拉着祁澤言到處諮詢專家,但無濟於事。
這天晚上,王媽忽然精神煥發起來,也有力氣喫飯了。
她靜靜地看着窗外的夕陽。
「小魚兒,時間到了,我要走了,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我明白這是迴光返照,淚眼矇矓地趴在牀頭。
「不要!你女兒還沒找到,你要振作起來,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這麼長時間以來,我早就下意識把她當成第二個媽媽了。
「不,」她莞爾一笑,整個人沉浸在濃重的幸福裏,「我其實早就已經找到她了,我看着她健康長大,高考,大學畢業,訂婚……有了願意照顧她的人,從此會過上幸福的一生。」
原來她早就找到女兒了啊!
沒有告訴過我。
但也沒有離開我。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她深切地看着我,留戀不捨。
四目相對,情緒翻湧不停,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地喊了一聲:「媽媽。」
沒想到她卻笑着應了一聲:「哎!」
緊接着,她風輕雲淡道:
「我們終於,母女相認了。」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炸得我腦子裏轟轟作響,一片空白,心跳得飛快。
一個詭異的念頭,慢慢浮現在腦子裏……
難怪她做飯的味道,非常令我熟悉。
難怪她堅持讓我喊她「王媽」,不要「王姨」這個稱呼。
難怪她不識字,因爲兩邊的文字一點兒都不一樣,而我,系統地學過這個世界的知識,對那些文字和符號早就習以爲常。
……
我能穿書,別人自然也行。
「媽媽!」
「哎——」
「媽媽!」
「我在!」
……
我大哭着撲到了她的懷裏,一遍又一遍地喚着她。
她不厭其煩地一聲聲應和。
「對不起——」我號啕大哭。
對不起,我沒能及時認出你。
對不起,我如今才喊你一聲媽媽。
對不起,我也沒有照顧好你。
可是爲什麼,我才見到媽媽,她就要永遠地離開我了。
「乖寶,別哭了,又不是以後不見面了。」她輕輕擦去我的眼淚。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亂髮脾氣,等媽媽學會託夢的法術,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什麼意思?」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嗐,我能穿到這裏來,多虧了師父的幫忙,不過,作爲幫你重生的代價,我要拜他爲師,繼承他的衣鉢,並且不能與你相認……」
她娓娓道來。
我越聽越驚奇,連忙擦乾眼淚追問道:「師父是誰?」
「孟婆大人,」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師父誇我做飯好喫,所以想讓我接替他熬孟婆湯的工作。」
我的嘴巴,頓時張得像鵝蛋一樣大。
良久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哽咽道:
「你不會是騙我,哄我開心的吧。」
「你媽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擦了擦眼淚,抽抽搭搭的。
「那,那媽媽,你可不能忘了我,一定要經常回來看我。」
她笑中帶淚地點點頭。
「嗯……等我日後,日後再帶着您的女婿,去奈何橋頭看您。」
她噗嗤一笑,用透明的手指,嗔怪地颳了刮我的鼻子。
我和她緊緊抱在了一起。
沒多會兒,在一團耀眼的光暈中,她的身體逐漸消失。
最終化爲一道流光飛出了窗外。
時間又重新流動起來,我這才聽見門外祁澤言焦急的呼喊聲。
「小魚,出什麼事了?我聽見你在哭。」
他大力破開門,衝了進來,看也沒看空空蕩蕩的牀鋪,大步走過來將我攬入懷中。
「沒關係,別害怕,還有我陪在你身邊,你不是一個人。」
「嗯嗯。」眼淚肆意流淌,我用力將臉埋入他的胸膛。
原來,我並非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我在這裏盡力救贖着別人的時候。
媽媽也在另一頭努力拯救着我。
(正文完)
【番外】

-1-
祁澤言對穀雨是一見鍾情。
可惜,那時的他,並不知道這就是和他訂下娃娃親的那人。
他們初遇是在一處農家樂。
當時,他正在找地方停車,一個老頭突然跑了過來,直接往他車前一躺。
他頓時明白這是被碰瓷了,本來開車就煩,還有不長眼的上來訛錢。
就在他猶豫是直接開過去還是花錢消災的時候,一個陌生女孩衝了過來。
穀雨是來「伸張正義」的,昨天她和室友們剛被這老頭訛過。
沒說幾句,她就和老頭吵了起來,老頭中氣十足,嗓門賊大,可見平常沒少幹這事。
吵着吵着,她忽然一捂胸口,蹲在地上渾身抽搐,朝老頭伸出顫巍巍的小手,作勢要抓他褲腿。
「救,救命,我有心臟病——」
「你別走,這都是你害的!不賠個千八百萬,你可別想跑!」
老頭一看,碰上不要命的了,健步如飛,溜得飛快。
祁澤言立刻就要抱起她去醫院。
沒想到她卻一骨碌站了起來,順帶拍了拍身上的灰。
「嘿嘿,其實我壓根沒病,嚇唬那老頭的。」
當時李斯特不在,不然穀雨就該認出來,眼前這人居然就是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叔叔」。
祁澤言看着眼前古靈精怪,美目流轉的小姑娘,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作「心頭如同小鹿亂撞」。
明明他以前看名著時,對這樣的戀愛描寫是嗤之以鼻的:還小鹿亂撞,怎麼不寫大象亂撞,是瞧不起大象嗎?!
爲表感謝,祁澤言請人喫飯。
但穀雨拒絕了,說朋友還在等她回去,她們是趁國慶節出來旅遊的。
說完,她就揮揮手跑開了。
佳人連姓名也沒留下,更別說聯繫方式了。
其實,祁澤言要是多關心關心自家「侄女」,早就認出來心上人了。
他雖然接手了穀雨的監護權,卻是出於對谷家爺爺的感激之情,他本人對穀雨完全沒有任何想法。
唯一一次見到穀雨的時候,她才十二歲,而自己都快二十了,早已過上爭權奪利,刀尖舔血的日子了,怎可能會對一個小丫頭片子感興趣。
所以他安排了專人照顧她,自己就拍拍屁股出國了。
即便李斯特年年都會向他報告穀雨的情況,但他看都懶得看,只知道人過得不差就行了。
他不怎麼找穀雨;穀雨也很少找他,有事也是聯繫李斯特。
這就導致,兩個人的關係,幾乎就像一對陌生人。

-2-
第二次遇見,是在滬城。
她敲開了他的車窗,笑容熱情洋溢:「先生,買一個唄,支持一下大學生創業!」
原來,這是穀雨她們的實踐課作業——地攤經濟,需要達到一定的銷售額纔算及格。
祁澤言選了個車穗子,因爲她說這是她親手編的。
隨後,他竟然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一樣,有些興奮地將這個廉價的五彩穗子,掛在了昂貴不菲的豪車上。
他盯着搖晃不止的穗子,彷彿在盯着自己盪漾不停的心。
多好看呀,他想。
正欣賞着,他猛然想起來,單相思了這麼久,自己還不知道人家是誰。
可等他下車去找,人早就消失不見了。
他又開車在附近找了好幾圈,也沒再看見她。
可能已經回學校了吧。
他懊惱了好一陣,但也無濟於事。
不過他打算先去辦正事,回頭再來慢慢找。
這次回滬城,主要是來處理谷家遺產的事。
「小侄女」已經上大學了,他是時候該把遺產還給人家了。
至於娃娃親,他壓根就沒當回事。
他也不會強迫自己爲了錢財去娶一個不愛的人,並且耽誤人家女孩的一生。
更何況現在,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3-
老天爺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當他和穀雨踏入同一個家門的時候,他狠狠震驚住了,悔意稍稍上頭。
穀雨也是驚得目瞪口呆。
場面一度尷尬。
還是老管家過來打了圓場。
飯桌上,她一口一個小叔叔地喊着,他聽了只覺得陣陣刺耳。
差七歲而已,他有那麼老嗎?
這個時候,他又無比慶幸,好在兩人之間有婚約的存在。
但沒等他想好怎麼開口,穀雨先帶着蘇宴河過來了。
啊,她竟然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看來是自己來遲了。
他止不住地懊悔,只恨自己不上心,把機會拱手讓人了。
心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從天堂跌入地獄,不過如此。
其實,他有卑劣地想過,利用婚約,利用遺產的歸屬,逼迫穀雨嫁給自己。
但是,這樣做還是他祁澤言嗎?
他還不屑於當第三者橫刀奪愛,更不想要強求而來的感情。
他還沒那麼缺愛。
所以他選擇了放手,拿走了婚書和遺囑,只留下了遺產協議。
反正不過只是一時的心動,時間一長,等自己遇到新的人和事,心思早就淡了。
可他沒想到,此後經年,他再也難以遇到那樣讓他心動的人了。
未免自己產生不該有的念頭,做下無法挽回之事,離開滬城後,祁澤言刻意不去聯繫穀雨。
看起來比從前還要冷漠,對她不管不問的。
唯一保持不變的,是他每年以長輩身份送出的生日禮物和祝福。
他默默關注着穀雨的動向。
彷彿要將那些年缺失的關愛都補回來。

-4-
那天早上,李斯特忐忑不安地進了總裁辦公室。
五分鐘後,裏面傳來一聲怒吼。
暴怒的人,將辦公室裏的東西,乒乒乓乓地砸了個稀巴爛。
李斯特沉默地守在門外,禁止任何人窺探。
祁澤言握着那張死亡證明,頹然地坐在地上,掌心被玻璃扎得鮮血淋漓。
蘇宴河,他怎麼敢!
他怎麼敢的!
自己親手把人交到他手裏,他就是這麼對她的?!
她才二十五歲啊,卻一屍兩命。
他恨!恨蘇宴河朝秦暮楚,更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那段時間,整個集團陰雲密佈,高層人人自危,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 boss 抓到錯處。
祁澤言辦完穀雨的葬禮後,開始秋後算賬。
蘇宴河根本不是個做生意的料,要不是祁氏在背後兜着,谷家的遺產早就讓他嚯嚯光了。
祁澤言出手料理他,實在太簡單了。
蘇氏破產那天,蘇宴河如喪家之犬般被手下帶到他面前。
「她死了,你也沒有活着的必要了。」他懷念地把玩着手裏的車穗子,眼神冰冷,「但死太過便宜你了,我還不想讓你下去找她, 她和孩子兩條命, 就拿你一條胳膊和一條腿來祭奠吧。」
蘇宴河憤怒地衝着他大吼大叫:
「把穀雨的骨灰還給我!」
「你喜歡她是不是?」
「你一個小叔叔, 竟然愛上了自己的侄女,幸虧她到死都不知道, 否則她一定會噁心得三天都喫不下飯哈哈哈哈……」
大笑聲戛然而止。
蘇宴河被拖了下去。
地下室裏,很快傳來一陣陣淒厲的慘叫。

-5-
祁澤言一輩子沒有結婚。
他臨死前,命令養子將他和穀雨的骨灰合葬在一起。
死後,他的靈魂四處飄蕩。
更多的時候, 是坐在穀雨的墓前, 絮絮叨叨地說着他的思念和悔恨。
偶有一天, 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痕,就像被人劃拉開了一道口子。
裏面一陣白光閃過, 將祁澤言吸了進去。
等他睜開眼, 就看見一個長髮飄飄、穿着古裝的男子。
他想, 難道自己是到了陰曹地府?
長髮男子指着一面鏡子,對着身旁一個高挑的女士道。
「你女兒就在這裏, 切記, 你不可向她透露你的真實身份。」
女士認真地點點頭。
祁澤言好奇地看了一眼鏡子, 卻發現兩人口中談論的「女兒」,赫然就是穀雨!
女士縱身一躍, 跳進了鏡子裏,變成了一個略顯蒼老的婦女。
還不等祁澤言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長髮男子卻已經發現他了。
「咦,這怎麼還跑出來一個?得趕緊塞回去,可別讓天道發現了。」
祁澤言連忙就要逃走,卻被男子輕飄飄地抓住, 丟進了鏡子裏。
「小鬼,給我回去吧!」
再一睜眼。
祁澤言重生了。
年輕帥氣的李斯特拿着手機,正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顯然是在等他午睡醒來。
「Boss, 小姐的班主任打電話過來, 說小姐在學校裏打了人。」
他還處於茫然混亂的狀態中,便隨口一問:
「打了誰?」
「蘇宴河。」
他瞬間就清醒了。

-6-
重來一次, 祁澤言決定,就是死也要把人重新搶回來。
他調查到,現在的穀雨對蘇宴河正上頭, 怕是不好輕易將他們拆開。
而自己之前對她太不上心,沒有盡到親人的責任,估計ƭú⁼她對自己連親情都沒有幾分。
他正謀算着怎麼把蘇宴河無聲無息地弄死, 沒想到穀雨先提出了轉學。
機會來了!
他興奮又忐忑地連夜飛回了國內。
卻驚喜地發現,穀雨對他並不排斥,但也僅僅只是尊敬和仰慕。
於是他決定守在她身邊, 等她長大。
一年時間,他等得起。
等她上了大學,自己就堂堂正正地對她展開追求。
再次回到谷家, 祁澤言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王媽。
這不就是那個女士跳進鏡子, 變身後的模樣嗎?
關於重生,還有穀雨的真實身份,他有太多疑問了。
他悄悄找到王媽想問個清楚。
結果王媽給了他一個白眼。
「神仙的事, 你少打聽!」
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行吧,丈母孃說啥就是啥吧。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7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