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屍胎

我姐臉上有塊巴掌大的黑胎記。
懂行的先生說,那是厲鬼寄生,一體兩魂。
我姐十八歲那年被一羣流氓拉進了玉米地。
我媽說,壞了貞潔的女人不配活着。

-1-
我姐衣衫襤褸地跪在我媽面前,想讓我媽給她做主。
我媽一臉嫌惡地把我姐踹到了地上。
「哭什麼哭?你長成這個鬼樣子還有人碰你就不錯了,你還委屈了?」
我姐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媽。
雖然我媽平時對她非打即罵的,但是好歹我姐也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
我姐顯然沒想到,在我媽眼裏,她的清白會如此輕賤。
就在我姐絕望的時候,我媽話鋒一轉:「不過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貞潔,你被人髒了身子,也沒活着的必要了,別髒了我的門楣。」
我眼睜睜地看着我姐眼中的光泯滅。
趴在我媽腳下說她不想死,哪怕像狗一樣活着,她也想活着。
我媽輕蔑地笑着,絲毫沒有手軟。
扭頭就找了個紅繩子活活地勒死了我姐。
我姐死後,我媽往我姐臉上吐了口口水:「呸,長成這樣還去浪,小蹄子。」
我媽坐地上休息了一會,又指揮着我和她一起把我姐的屍體扔到了亂葬崗。
我趁我媽不注意,偷偷割破了手指,把指尖血滴在了我姐的胎記上。

-2-
第二天,我們村來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人。
說是城裏的大學生,來採生的。
女人停在了我家門口,掏出一疊錢遞給了我媽:「姨,別嫌我冒昧,但是我看您真的挺親切的?
「你拿着這錢,挪一個小屋子出來給我住行不行?」
我媽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女人。
又瞅了瞅女人屁股後邊流哈喇子的男人們。
順手接下了女人手裏的錢,摸着女人的手說:「好說好說,你就放心在姨這裏住。」

-3-
晚上,我趁着女人洗頭的工夫偷摸走到女人身後。
我說:「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如果能走就走吧。」
女人扭過頭衝我笑了笑,說:「我叫詩雅。
「這裏挺好的啊,我挺喜歡的。」
我擰着眉,還想再勸勸她。
詩雅卻開口打斷了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勸我,我都不會走,我來這裏有我的目的,你不用再勸了。」
我張了張嘴,終究沒敢再說什麼。
逃也似的回了房間。

-4-
第二天早上,我媽慈眉善目地交代詩雅別走太遠,然後扭頭就出門了。
我知道我媽去商量價格了。
我確定我媽走遠後。
看着詩雅極其認真地說:「我再勸你最後一遍,你從後山亂葬崗走,可以出村。」
詩雅咧嘴笑了笑:「我來這裏的目的還沒達到,我不會走的。」
我閉了閉眼睛,沒再說話,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仁至義盡了。

-5-
快晚上的時候,我媽才姍姍來遲。
我媽後邊跟着一堆男人。
男人們個個摩拳擦掌,看着詩雅直直地流着口水。
詩雅還沒說話,就被人扛進了屋子裏。
裏面的聲音太慘烈,我捂住耳朵不想再聽下去。
我媽看到我的反應,一腳把我踹到了地上:「呦,你還在這不忍心,憐香惜玉呢?
「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你當人家城裏的姑娘能看上你?」
我咬了咬嘴脣,沒敢說話。
我媽又一腳踩在我的臉上,讓我給她做飯去。
我爬起來,步履蹣跚地走了。
那些人折騰到半夜才離開我家。
他們走的時候,我媽早就睡了。
我給詩雅留了飯,端給詩雅的時候,詩雅臉上沒有絲毫的傷心。
只是看着我笑,陰惻惻地笑。
笑ŧű₉得太瘮人了,我手一抖,險些把碗摔在地上。

-6-
第二天,詩雅跟我媽說她想開了,反正她現在也這樣了,她知道她壓根也跑不了。
她願意留在這裏替我媽賺錢,但是我媽要好好對她。
我媽一聽,當即樂意了,能想開總比要死要活的強。
詩雅人長的漂亮,而且身上帶着超塵脫俗的氣質。
所以把我們村裏的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一逮到機會就往我家跑。
我媽天天數着錢,喜笑顏開地叮囑我一定把詩雅伺候好。
說等詩雅人老珠黃了就賞給我做媳婦,我把頭壓得很低,不敢說話。
詩雅不怎麼出門,一日三餐我都要送到她房間裏。
每次去送飯,我都能看到一團一團的頭髮,很誇張的那種,一大團一大團的。
還有很刺鼻的臭味。
但是……這種臭味好像只有我一個人能聞得到。

-7-
一個月後,我們村裏的已婚女人都懷孕了。
那些男人來我家來得更勤了。
每次來都罵罵咧咧地說自家女人懷孕了之後就知道喫。
幾乎全天都在喫,肚子撐得圓滾滾的。
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說。
我心裏隱隱感覺不太對勁,哪裏都不對勁。
下午,我趁着我媽出去打牌的間隙,一溜煙跑到了後山。
後山前兩年來了個遊方的和尚。
和尚說要在遠人煙的地方參禪。
我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偷偷去找和尚玩。
我的命輕賤,和尚也是唯一一個願意跟我說話的人。

-8-
我到山上後,和尚隔着老遠就對我招手。
笑眯眯的,特別慈祥。
我一路小跑跑到和尚跟前以後,和尚猛地變了臉色。
我剛想開口,和尚卻用眼神示意我閉嘴。
之後拿着手裏的佛珠在我頭頂繞了兩圈才鬆了口氣。
和尚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娃娃,怎麼回事?你身上怎麼沾滿了屍氣?」
和尚的話說得我毛骨悚然,果然嗎?
詩雅果然不正常嗎?
我慘白着臉,把詩雅的事情跟和尚說了一遍。
和尚聽完後,臉色很難看。
我顫抖地問:「大和尚,詩雅是鬼嗎?」
和尚搖搖頭:「恐怕不是鬼,應該是活屍。」
「唉,難辦了。」
「活屍是什麼?」
「就是人已經死了,但是屍體還活着。」
我沒再作聲。
過了很久,和尚才問我:「你來找我,是想讓我收了那個活屍嗎?」
我遲疑了一下。
然後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求自保。」
和尚嘆着氣說:「天下熙熙攘攘,凡事有因必有果。
「你們村的人,種下惡因,必得承受惡果。
「但是你,我熟知你,心思純良,必不會爲不可爲之事。」
和尚說着,遞給了我兩張符紙。
和尚盯着我說:「這兩張符紙,你一張貼在你的門樑上,一張自己隨身攜帶。
「那東西便奈何不了你。
「記住,千萬不要離身。」
我把符紙揣在兜裏,用力地點了點頭說ṭűₑ:「我知道了。」

-9-
我回去以後,詩雅正倚在門框上。
她好像變得更漂亮了。
冰肌玉骨,晶瑩剔透。
比我剛見到她的時候還漂亮了很多。
詩雅微笑着看着我。
知道她是活屍,我心下有些發冷,不敢和她對視。
詩雅可不管我是怎麼想的,快步向我走來。
卻又在我兩步開外的地方猛地停住了腳步。
詩雅皺着眉頭,臉色很難看地看着我:「你身上是什麼東西?」
我手伸進褲兜,摸了摸和尚給我的黃符,心下稍微安靜了些。
我沒說話,詩雅還想追問,但是這個時候我媽卻回來了。
詩雅用只有我和她能聽到的,小聲地說:「不要誰都信,我不會害你的。
「這裏的人都該死,可我想讓你活着。」
詩雅的話把我說得一愣。
就在我還不明所以的時候,我媽已經走到了我跟前。
一腳把我踹在了地上。
「我一不在家你就不老實,天生的賤骨頭,你也配?」
我瑟縮着身子,任由我媽打我,等我媽打累了,我才爬起來回了房間。

-10-
第二天我是被嘈嘈切切的喧鬧聲吵醒的。
剛出門就聽人說出事了。
大概經過是說曹大柱的媳婦把豬給喫了,之後曹大柱又把他媳婦砍死了。
我聽得心下一驚,忙在旁邊搭了句話:「曹大柱的媳婦不是還懷着娃娃呢?
「就喫塊豬肉,曹大柱至於把他媳婦給砍死?」
那人心有餘悸地說:「曹大柱的媳婦懷着身子,現在是全家人的心尖尖。
「如果是喫普通的豬肉,就算是全喫了,曹大柱肯定屁都不放一個。
「但是他媳婦喫的是活豬啊。
「你想想,他媳婦晚上趁他睡着後,偷偷去豬圈,逮着剛滿月的豬仔就往嘴裏塞。
「多邪性啊……」
生喫活物?
我聽得頭皮發麻,身子也止不住地發抖。
曹大柱的媳婦懷孕前挺正常機靈的一個人,懷孕後卻變成了這樣……
莫非,肚子真的有問題?
七叔公越聽眉頭皺得越深。
最後乾咳着問:「最近莊子裏是不是懷孕的女人特別多……
「而且一個賽一個的能喫?」
七叔公的話就像平靜的湖面丟進一顆炸彈,所有人都慌了……
因爲確實是這樣……
七叔公面色很難看地說:「這事,不簡單,恐怕是村裏進了什麼邪祟了。」
說完眼睛還有意無意地往我家瞟。
「我現在就進城去找個先生,你們先抱團在一起。
「我回來之前別落單。」
七叔公說完就走了,只剩一羣人害怕得面面相覷。
我趁沒人注意我的時候,一溜煙地跑回了家。
我到家的時候詩雅正梳頭,大塊大塊頭皮順着她的頭髮往下掉。
臉上也佈滿了屍斑。
我強忍着害怕,哆哆嗦嗦地對詩雅說:「你快跑吧,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你了。
「七叔公去鎮上找人了,你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聞言,詩雅放下梳子,咧開嘴衝着我笑了一下。
詩雅笑的時候了,臉上的麪皮大塊大塊地脫落了下來,看得我一陣噁心。
詩雅說:「我不可能走的,我說了,我的目的還沒有完成,怎麼可能走呢?」
「可是,」我焦急地說,「先生馬上要來了,到時候你也是死路一條,你如果徹底死了,還怎麼達成你的目的?」
詩雅依舊在笑:「誰說,死局不是開端呢?」

-11-
傍晚的時候,先生纔來。
是一個莫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
他說讓我們喊他幺叔。
幺叔到了以後,眼睛掃了一圈村裏懷孕的女人。
臉色立馬變了,陰沉的要滴出水來一樣。
「屍胎,全都是屍胎。」
「屍胎?」人羣裏有人結結巴巴地問了出來,「先生,什麼是屍胎啊?」
幺叔嘆了口氣說:「是屍蟲入腹,怨氣滋養。
「時間一長,就會反噬母體。」
一聽反噬母體,人羣中立馬就有人慌了。
「幺叔,反噬母體是不是我婆娘就死了?
「你能想想辦法不?娶個婆娘得花不少錢呢。」
人羣中七嘴八舌的,都是念叨娶老婆花了多少錢,不能讓老婆死了之類的話。
幺叔的眉越皺越深,最後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好了,有得治。」
嘈雜的人羣才安靜了下來。
幺叔接着說:「只要把屍蟲的母體,也就是那具活屍燒了。
「這個事情自然就解決了,你們別急。」
說完,幺叔沒讓人領路,自顧自地朝着我家走去。

-12-
彼時,詩雅正靠在我家門上梳頭。
和我下午見到她腐敗的樣子不一樣。
現在的她簡直可以用絕美來形容。
風情萬種,一笑傾城。
儘管已經知道詩雅是屍體了。
但是同行的男人,還是忍不住地對着她流口水。
幺叔乾咳一聲,衆人才回了神。
幺叔看着詩雅,皺着眉說:「明明已經是活屍了,爲什麼還要在這裏危害人間,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
詩雅輕輕柔柔地笑着說:「話可不能無的放矢啊。
「我有沒有危害人間真的不一定,傷天害理更是一點都沒有。
「但是,你身後那羣人有沒有就不一定了。」
幺叔冷哼一聲:「你還狡辯,如果你沒有傷天害理,這個村的女人爲什麼會懷屍胎?」
幺叔話一出口,詩雅直接哈哈大笑:「你既然知道她們懷的是屍胎。
「你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們怎麼樣才能懷上屍胎?
「你覺得這種事,是我能強迫的嗎?」
詩雅話說完後,幺叔的臉色立馬變了,幺叔咬着後槽牙說:「總之,你都已經死了,但是還留在人間,就是你的不對。」
詩雅臉上依舊帶着得體的笑說:「您可真是處事公道,深明大義啊。
「您想怎麼着我?
「您隨意,我不還手就是了。」
幺叔猶疑地看着詩雅,顯然不信她說的話。
但是幺叔讓人去綁詩雅的時候,詩雅完全沒反抗。
幺叔這纔信了三分。
幺叔讓人準備了好多桃木,幺叔說桃木辟邪,用桃木來燒詩雅,再合適不過了。
詩雅全程都在笑,臉上除了笑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彷彿她不是去赴死,而是去進行一場盛大的狂歡。
火點燃的時候,詩雅笑得更放肆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詩雅被燒成一捧灰。
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
詩雅如果就這麼死了,那她究竟在圖謀什麼?
還有她再三說目的,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幺叔看詩雅徹底被燒成了一捧灰,鬆了口氣。
緊接着,幺叔讓家裏有懷孕婆娘的人,每個人帶一捧詩雅的骨灰回去。
「兌水喝,三天就屍胎就能排出來。」
幺叔剛解決了詩雅,Ṫùₕ威望很高,大家立馬爭先恐後地去裝詩雅的骨灰。
本來都以爲詩雅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Ţũⁱ但是沒想到,第二天,我們村懷孕的婆娘肚子更大了,而且喫得更多了。
七叔公雙眼一黑,拿着柺杖就要再去請幺叔。
但是人還沒動身,就傳來消息說,幺叔死了。
昨晚上回家的路上死的,死得特別慘,被人扒皮抽筋活活疼死的。
瞬間,人聲鼎沸,人羣炸了。
「肯定是那女人沒死透,來報仇了。」
「幺叔道行那麼高都死了,我們可怎麼辦啊……」
「七叔公,怎麼辦啊?那玩意兒殺完我們家裏的婆娘,肯定還會殺我們的。」
「……」
七叔公把手裏的柺杖用力地在地上磕了兩下,人羣才安靜了下來。
七叔公低着頭想了一下說:「放心,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你們還記得,幾年前來咱們這裏,在山上修行的和尚嗎?
「我看那個和尚是幾分本事的人。
「找他,我們應該有救。」
我心下一緊,他們要去找和尚?
「七叔公」我畏畏縮縮地說,「可是和尚不是都不怎麼插手俗世的事兒嗎?他不一定管咱們啊。」
七叔公眯着眼睛陰惻惻地說:「必須得管咱們,如果不管咱們,那就得跟咱們一起死。」
聽七叔公這話,是要對和尚用強的了,我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13-
七叔公帶我們一羣人浩浩蕩蕩地上了山。
本來和尚是不情願的,但是見七叔公來勢洶洶,又人多勢衆。
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咬着牙同意下來。
和尚下了山之後,看了一圈村裏被綁着的大肚子女人。
皺着眉說:「那個道士說得沒錯啊,就是屍胎。
「但是爲什麼喝了母體的屍水也沒用啊,奇了怪了。
「除非……」
和尚猛地抬起了頭:「除非是一體兩魂。
「最近這段時間,莊子裏有沒有新死的妙齡少女?」
新死的妙齡少女,我心下一驚。
七叔公想了一下說:「還真有,翠芬家的大丫頭前幾天不是沒了嗎?」
翠芬是我的媽名字。
和尚急忙追問:「那這個大丫頭,臉上有沒有胎記?」
「有啊,怎麼沒有,黑漆漆的一大片,讓人看着都噁心。」我媽一臉嫌惡地率先接過了話茬。
和尚一拍大腿:「那就對了,就是她,一體兩魂,這幾天的那個詩雅應該就是她。」
什麼?
和尚的意思是詩雅是我姐姐?
可是怎麼可能呢?她跟我姐姐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和尚搖着頭,沒再多說,讓我媽帶他去我姐姐的棄屍地。
我媽不樂意,罵罵咧咧地說:「那個玩意兒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她長什麼樣子我能不清楚嗎?」
「去看她幹嗎?多晦氣」
見我媽不情願,和尚皺着眉冷喝一聲:「你想死嗎?你想讓所有人都跟着你死嗎?」
我媽素來欺軟怕硬,窩裏橫,見和尚真的惱了,再也不敢耽擱了。
帶着大傢伙就朝着亂葬崗走去。

-14-
我姐的屍體還好好地躺在上次我媽扔她的地方,紋絲未動。
我媽一看瞬間來勁了,罵罵咧咧地說:「賠錢貨的屍體不是好好地在這兒?怎麼可能是別人?」
可等她走到我姐跟前的時候,卻再也罵不出來了。
近距離看,盛夏的天氣裏,我姐的屍體不僅沒有絲毫腐爛的跡象。
而且白裏透紅,越發地豔麗。
最詭異的是,我姐臉上的那塊胎記,已經沒有了。
燦若豔陽。
我媽嚇得哇哇大叫:「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怎麼變了樣子了?她臉上的胎記呢?」
和尚蹲下身子看了看我姐,嘆了口氣:「一魂已散。
「怪不得喝了屍骨水沒用,甚至更變本加厲。
「原來,懷屍胎的人喝下的是陰魂,她是故意讓你們喝的,爲的就是加速屍胎的催化。」
原來,詩雅真的是我姐。
怪不得她說她不會害我。
可是她說,不是誰都可以相信是什麼意思?
緊接着,和尚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張黃符。
「你們回去之後,把這張黃符貼在自己婆娘的頭上,能暫時剋制她們身體裏的陰胎。
「等明天正午的時候,我用桃木棺把這個屍體封印了,就沒事了,萬事皆休。」
聽到明天中午就沒事了,衆人紛紛鬆了口氣,對着和尚千恩萬謝的。
和今天早上的態度判若兩人。
我心下有些發涼,果然天下熙熙攘攘,皆因利聚皆因利散。
等人羣都散了以後,我走到和尚跟前。
揚起頭看着和尚:「和尚,詩雅真是我姐姐嗎?」
和尚點點頭。
「爲什麼我姐姐死了以後這麼厲害?能害全村的人?」
和尚嘆了口氣說:「自作孽不可活,你姐姐本來就是一體兩魂,大凶的人。
「偏偏他們還強行與你姐姐陰陽交合。
「無形中,又壯大了你姐姐的力量。」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和尚:「你是說,是因爲去我家的男人多了,所以我姐姐纔會那麼厲害?」
和尚雙手合十,點了點頭:「陰陽交合,本來就是天地萬物的基礎。」

-15-
傍晚的時候,我給我媽準備了安神湯,我媽喝完後,早早地就睡下了。
我翻箱倒櫃,找出了一件我媽媽的頂漂亮的衣服。
趁着人最多的時候出了門。
路上有人問我要去幹嗎?
我直言不諱地說要去給我姐姐換一身漂亮的衣服,讓她明天干乾淨淨地上路。
好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都紛紛跟上了我。
等我到亂葬崗後,我身邊已經聚集了百十來號人,都是男人,心思各異。
儘管今天早上已經見過我姐了,但是再看一遍,還是帶給了我一種無法言說的震撼。
太美了,一種奪人心魄美。
我注意到跟我同行的男人,看我姐的時候了,眼睛裏都冒着綠光,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但礙於我姐是個死人。
他們沒一個人上前。
得加把火啊。
我看着他們,弱弱的說:「你們能幫我姐換一下嗎?
「我,我實在不忍心。」
他們一開始還有些猶疑,但是耐不住我再三請求。
他們同意了。
緊接着,和我設想得分毫不差。
一場變態而噁心的狂歡過後,天已經快亮了。
我們各自約定,對今天晚上的事情守口如瓶。
等他們都走後,我劃開手腕,餵了我姐一些我的血。
我趴在我姐耳邊輕聲說:「姐姐,你放心吧,這世間該有因果報應,他們,真的該死。」
第二天,和尚專門找了個桃木棺封住了我姐姐。
又打了幾根桃木釘,釘在了棺材上。
過程異常順利。
等徹底埋完我姐姐後,和尚鬆了口氣,擦着頭上的汗說:「沒事了,她現在徹底被封住了,翻不ŧù⁰出什麼花了。
「你們婆娘的肚子,明天就能下去了。」
聽到沒事了,所有人都歡呼雀躍。
只有我媽不太高興,在一旁嘀咕:「費這麼大力氣封印住幹什麼?
「爲什麼不直接殺了,讓她魂飛魄散。」
和尚冷哼一聲:「就算你不喜歡她,她好歹是你女兒。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竟然想着直接讓她永不超生,未免太陰損了點。」
我媽被和尚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但也不敢跟和尚嗆聲。
畢竟我媽欺軟怕硬慣了。

-16-
就在我也打算走的時候,和尚叫住了我。
他把我帶到了山上。
和尚一言不發,就這麼靜靜地看着我。
我大概知道和尚想問我什麼,但是他沒開口,我也懶得上趕着去坦白。
過了好一會,他才嘆着氣說。
「你自小聰明好學,也喜歡跟我親近。
「這些年,陰陽行當的事情,我教了你不少。
「娃娃,你告訴我,你姐姐的陰魂能獨立出去,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不然你姐姐的陰魂是不可能自己跑出去的。」
我沒否認,坦坦蕩蕩地迎上了和尚的目光,說:「是,你教過我,童男血對厲鬼死屍是大補之物。
「把我姐姐扔到亂葬崗那天,我趁我媽不注意,把指尖血滴在了我姐姐的臉上。
「破了我姐姐的封印,不過我真沒想到,詩雅就是我姐姐。」
和尚嘆息着說:「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嗎?」
我深吸一口氣:「和尚,你還記不記得,你一直跟我說,這個世界上該有因果報應。
「我和我姐姐出生就跟狗一樣活着。
「甚至,我都不明白我們做錯了什麼。
「我姐姐被人凌辱,是我姐姐的錯嗎?
「她不僅沒有得到該有的公道。
「我媽還活活勒死了她。
「和尚,如果我不這麼做,你告訴我,誰還能還我們個因果,誰還能給我們個公道?」
和尚狠狠地嘆了一口氣:「可你畢竟是逆天所爲,實在不該。
「不過好在沒鬧出什麼大亂子。
「他們擔驚受怕了這麼久,也算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
我面上乖巧地點頭,心裏卻在冷笑,虐殺一條人命,只要擔驚受怕幾天就能一筆勾銷嗎?
怎麼過去?
怎麼可能過去?

-17-
我到家以後,我媽正在燒我姐的爛衣服,嘴裏一直罵着晦氣,討命鬼之類的話。
我站在我媽跟前,問我媽:「你既然那麼討厭我們,當初爲什麼要生下我們?
「你既然不喜歡孩子,爲什麼還要生孩子?」
我媽沒說話,抄起手裏的燒火棍,直接一棒接一棒地打在我身上:「你是在質問我?
「你從我肚子裏爬出來,我給你了命,我想怎麼對你們就怎麼對你們,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畜生。」
打吧,好好打吧,過了今天晚上,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了。

-18-
第二天,我是被尖叫聲吵醒了,村裏遍地哀號。
我推開門一看,那些大肚子的婆娘一個個被開膛破肚。
肚子裏爬出來一種有人形沒人樣的怪物。
那些怪物見人就咬。
腿腳快都向着山上狂奔,應該是要找和尚。
腿腳慢的則活活地被怪物分食,成爲了這些怪物的口中餐。
我媽被嚇得躲在角落裏哇哇大叫。
我急忙上前,幫她趕走了那些怪物,又讓她去我房間躲着。
我房間的門檻上有和尚給我的符紙,那些怪物不敢進去的。
我則隨着人羣上了山。
和尚正面色慘白地坐在地上。
嘴裏呢喃着:「不可能啊,明明已經被封印住了,爲什麼這些屍胎還會破腹而出。
「到底哪裏出錯了?」
我沒說話,直接抓起和尚的手就往山下跑。
我焦急地說:「你別管爲什麼了,你快跟我走吧。
「你現在下山還能救一些人,再晚所有的人就都死光了。」
和尚心不在焉,也沒有反抗,就這麼被我連拖帶拽地拽下了山。
等我們到村裏以țū⁺後ẗùₘ,遍地的屍體。
和尚看着不斷的搖頭,心裏很難受,一直在呢喃,問題到底出在了哪。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我姐來了。
我姐又變漂亮了,嬌豔欲滴,攝人噬骨。
和尚看到我姐,瞳孔劇烈收縮:「是你,怎麼可能是你?
「你是怎麼出來的?
「不可能啊,我明明是用桃木棺葬的你,你就算不魂飛魄散也應該元氣大傷啊!
「你不應該出來的,你怎麼可能能出來呢?」
我姐沒搭理和尚,只是看着我,極其溫柔的問我:「你怎麼把他帶下來了。」
我目光沉了沉,低聲道:「留着是個心病,一起解決了吧。」
話到此處,和尚猛地反應了過來:「是你?」
我點了點頭:「是,是我,我姐姐枉死,我像狗一樣活着,你真的覺得他們擔驚受怕幾天就夠了嗎?
「不夠,和尚,我告訴你,遠遠不夠。」
和尚驚疑地看着我:「我一直以爲你心思純良,沒想到,這麼多年,我竟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你嗎?」
我冷笑一下:「心思純良?
「我怎麼可能會心思純良呢?
「和尚,你說我在滿是惡意的環境中長大,我怎麼可能會心思純良ťû₊呢?
「我拿什麼心思純良?
「和尚,不是我不想心思純良,而是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給過我心思純良的機會啊。」
跟和尚說完後,我用眼神示意我姐,可以動手了。
我姐看着我,輕輕柔柔地開口:「你先回家,別看,很殘忍,你會害怕。」
我深深地看了我姐姐一眼,沒說話,回了家。
我媽還蜷縮在我牀上瑟瑟發抖。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問我:「外邊怎麼樣了?」
我透過殘破的窗戶看向窗外。
「快了,快解決了,馬上一切就都解決了。」

-19-
過了一會兒,我姐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臉已經花了,全身都是血。
很虛弱,原來,鬼也會流血嗎?
我媽瞪大眼睛,震驚地看着我姐:「你是,你是?」
我姐笑了笑,咬牙切齒地說:「媽,你不記得我了?」
我媽嚇得四處逃竄。
我姐直接一個閃身直接飄到了我媽身前。
用手擰斷了她的脖子。
等我媽徹底沒了呼吸以後,兩行血淚,從我姐的眼睛裏流了出來。
她看着我說:「弟弟,她終於死了,我們終於自由了。」

-20-
到晚上的時候,這個村子裏已經沒有活人了,他們全都被我姐姐殺了。
我想,挺好的,這個村子愚昧落後,一個好人都沒有,殺了他們,也算是爲民除害了。
姐姐問我:「以後想怎麼辦?」
我目光偏向遠方說:「我想離開這裏,去外邊的世界走走。
「我想開始新生活,我想活得跟一個人一樣。」
姐姐沉默了半晌說:「你要走嗎?」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說:「對,我要走,我厭惡這裏的一切。」
姐姐突然笑了,她笑得很溫柔,她伸手撫摸着我的頭說:「你要走我就陪你走,你是我弟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你去哪裏我都會陪着你。」
我的眸色暗了暗,趁姐姐不注意的時候,把和尚給我的符貼在了姐姐頭上:「可是姐姐,我並不想讓你陪着我。
「我厭惡這裏的一切,包括你,我想徹底擺脫這裏。
「對不起,別怪我。」
姐姐先是震驚地看着我, 然後又恢復了以往的溫柔。
她輕輕柔柔地開口說:「罷了, 就這樣吧,你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你開心就好了。」
隨着姐姐的消散, 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知道我不堪過往的人,徹底消失了。
我收拾了收拾村裏值錢的東西,離開了這裏,奔向了屬於我的,全新的生活。
番外 1
我出家五十載, 始終不能參透菩提。
最後,我找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打算潛心參悟。
這裏與世隔絕, 我幾乎見不到任何外人。
除了一個求知慾很強的小娃娃。
他很是聰明好學。
總是喜歡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問我:「大師,人死了以後會變成鬼嗎?」
我笑着回答他:「有怨氣就會變成鬼,滯留人間,沒有怨氣就不會。」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第二天,他又問我:「大師,你說爲什麼有的人生下來很醜,有的人生下來很漂亮。」
我告訴他相由心生。
他接着追問:「那爲什麼有人從生下來, 臉上就會有巴掌大的胎記?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聽到這裏我心下一驚,忙問他身邊有這樣的人嗎?
他坦蕩地搖搖頭說:「沒有,只有有點好奇。」
我鬆了一口氣,告訴他,生下來臉上就有大胎記的人很少。
這種人是一體兩魂, 身體裏一般都封印着惡鬼。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這種人, 死了會變成厲鬼嗎?」
我搖搖頭, 告訴他不會。
這種人的惡魂一般都被封印起來了,只有用童男血破開封印,纔會成惡鬼。
他喋喋不休地問我:「那成了惡鬼會怎麼樣啊?」
我愣了一會, 最後盯着他的眼睛告訴他:「如果這種人成了惡鬼, 那必定是極爲厲害的惡鬼。
「能保持人性的同時還會很弒殺。
「到時候, 必會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番外 2
我從出生起, 臉上就有塊巴掌大的胎記。
我媽很討厭我, 村裏的人也都不待見我。
唯一能給我掉溫暖的人, 可能就是我弟弟。
弟弟是我活着的唯一信念。
我所求的只是看他長大成人,成家立業。
但是沒想到, 老天連這點要求都不滿足我。
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年, 對我避如蛇蠍的人把我拉到玉米地,玷污了我。
我媽不僅不爲我討回公道,還活活地勒死了我。
我本來以爲我走了就是一切的終點了。
但是我沒想到,我弟弟用血喚醒了我的意識。
對,我還有我弟弟, 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把我弟弟一個人留在那喫人不吐骨頭的狼窩裏。
於是我步步爲營。
直到把村子裏的人殺得一個都不剩。
當弟弟把符紙貼在我頭上的時候, 我是震驚的,但是震驚的同時又有點釋然。
我當時,依舊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殺了他。
但是我沒那麼做。
畢竟他是我弟弟, 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給過我溫暖的人。
既然他想要我的命,那便拿去吧。
灰飛煙滅挺好的,我不想要輪迴。
寫個世界真的太苦太涼薄了。
我真的不想再走一遭了。
實在是……太累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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