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大逃殺

我是秋招 offer 的大學生，參加公司羣面時，hr 交給所有人一份詭異的面試規則。
【務必保管好自己的簡歷。】
【面試開始前，提前半小時在會議室等待。】
【紅色衣服的人是面試官，不要對他們撒謊。】
【白色衣服的人是 hr，有規則相關的疑惑可以詢問他們。】
【不要輕信戴黑色口罩的人。】
【如遇到戴灰領帶的人，服從他們的一切命令。】
【考覈從現在開始，持續至今晚 24:00，其間禁止離開公司，違反規則和未通過面試均會被淘汰。】
【本次面試計劃招錄 4 人，淘汰者將會進入公司
屍體庫
。】

-1-
三天前，在秋招市場中屢屢被掛、焦慮無比的我，收到了一家遊戲公司的面試邀約。
雖然公司剛成立不久，還沒什麼名氣，但爲了招攬優秀人才，給出的高額薪資十分有吸引力。
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我帶着簡歷來到了公司。
但競爭者的數量也比我想象得更多。每個人的胸口都貼着圓形號碼牌，我是 11 號，最大的數字是 128 號。
這意味着，光是今天來參與選拔的學生，就有一百多人。
閱讀完 hr 分發的奇怪規則後，我一頭霧水。尤其是最後一條【淘汰者進入屍體庫】，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未知恐懼。
「不應該是您已進入公司人才庫嗎？」
「是打錯字了嗎？這麼不專業。」
「我屍體有點不舒服，先退下了。」
其他大學生們也開始紛紛吐槽這份古怪的規則。
只有一個戴耳釘的 7 號男生原地捧場：
「哇，這是什麼新型的選拔方式嗎？不愧是遊戲公司，連面試都策劃得像恐怖遊戲一樣，好有趣！」
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面試形式，新奇得很。但仍有一部分人對此並不買賬：
「面試就面試，搞這些花裏胡哨的規則是浪費時間嗎？我又不是來玩劇本殺的。」
「就是，還規定考覈要到今晚？我下午還要趕去其他公司參加終面談薪呢。」
一番抱怨後，大約有七八個人決定放棄面試。
一個穿着全套西裝的精英男走在最前面，用一副看可憐蟲的表情，回頭瞥了一眼留在原地的人：「我手裏可是有好幾個大廠 offer，就不費時間和你們擠破頭爭這種小公司了。」
身着白色襯衫的 hr 只是保持着禮貌的微笑，平靜地望着他們朝門口走去的背影，沒有制止。
可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不幸的是，很快這種感覺就被驗證了。
就在西裝男和其他幾人大搖大擺地踏出大門的瞬間，多個黑色異物突然以飛快的速度從上方墜落。
公司外的幾名同學無一倖免，全被砸得血肉模糊。
而此時我纔看清，剛纔砸死人的黑色異物並不是高空垃圾，正是在這家公司跳樓的員工！

-2-
所有幸存的面試者都被嚇得面色發白，可在公司大門附近進進出出的正式職員卻這種場景熟視無睹。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的反應。
戴着圓框眼鏡的 33 號女孩舉起手中的規則，聲音顫抖着對所有人說：「這條規則上說了，考覈已經開始，其間禁止離開公司。而他們剛剛離開了公司……」
也就是說，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不是巧合，而是違反規則的下場！
「各位同學，溫馨提示，還請注意面試時間。」
hr 沒有感情的大聲提醒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手機在進公司後被 hr 統一沒收了。我瞟了一眼手錶，現在是 9:25，距離 10 點的面試還剩 35 分鐘。
【面試開始前，提前半小時在會議室等待。】
按照規則，需要在九點半到達會議室，也就是 5 分鐘內。
而會議室，在高層 18 樓。
顧不上思考這一切詭異事件的緣由，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向一旁的電梯，成功擠了進去。
一層樓只有兩部電梯，每部大約能夠承載Ṱů⁺ 20 人。
想要在 5 分鐘內從 1 樓趕到 18 樓，只有坐上第一波電梯是最優解。
滿載的電梯門緩緩關上，很快升到了 18 樓。
轉角便是 1803 會議室，我推門而入，渾身無力地倒在椅子上。
除我以外，會議室裏還有三個成功坐電梯上來的人。
一分鐘後，又來了兩個氣喘吁吁的人，其中一個是 33 號眼鏡女，看樣子是極限爬樓上來的。
門外的走道里，有人在大喊大叫，拼命捶着隔壁會議室的門。
似乎是有人爲了自保，將其他人殘忍地鎖在了外面。
指針很快轉到了九點半，外面的聲響也逐漸變得微弱。
第一輪羣面，原定人數是 8 人。
而我們這間會議室裏，現在只有 6 人。
另外 2 人，應該已經因爲超時而違反規則被淘汰了。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似乎都還沒從剛纔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與此同時，大家也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現實。
這是一場羣面，必定會有人被淘汰。
在座的彼此，都是這場生死存亡中的競爭對手。
十點一到，一個穿着紅色衣服的女人推門而入，打破了沉默。
按照規則的說明，她一定就是面試官了。
「本次羣面正式開始，參與人數 6 人。
「26 號和 89 號因沒有提前到達會議室等待，缺乏時間意識和對面試官的尊重，按照規則已經進入公司屍體庫。」
面試官一本正經地像機器般播報了淘汰信息後，按下了牆上的紅色開關。
「不過很巧的是，各位的本場羣面道具，就由這兩位被淘汰的同學組成呢。」
還沒等我消化完這句話的意思，天花板上突然掉落了一堆支離破碎的人體部件。
血肉模糊的手指、腳掌、胳膊……散落在會議室各個角落。
而滾落到門口的那兩具頭顱讓人格外眼熟。
面試官露出一副詭異的笑容，宣佈了本次羣面的規則。
【設計崗羣面主題：屍塊 3D 建模。】
【所有面試者需在一小時內，合作將屍塊正確拼接成完整的兩具人體。】
【若限時內未完成，則全員淘汰。】

-3-
面試官話音未落，已經有人沒忍住，嘔吐了一地。
面對血腥的場景，我突然有些眩暈，扶着牆冷靜了半分鐘，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奪門而出的衝動。
桌上被肢解的人體道具，不是模型，而是散發着血腥味的真實屍體。
違反規則的人，被面試淘汰的人，都會像最後一條規則上說的那樣，進入公司屍體庫，變成真正的屍體！
這不是什麼恐怖遊戲主題的過家家面試，而是真正的死亡規則怪談。
「還是抓緊時間拼吧，通不過面試大家都會死的。」
說話的是戴着棒球帽的 81 號男生，他撿起兩塊不可名狀的物體，分別放到桌上後，又轉身彎腰找起其他對應的肢體。
爲了不讓隊伍全軍覆沒，我強忍着不適，加入了他。
33 號眼鏡女和其他人也整理好情緒，開始與我們一起「拼圖」。
這間會議室的羣面崗位原本是設計，在座的都是設計相關專業的大學生，或多或少接觸過繪畫，對人體結構相對熟悉。
我和 33 號眼鏡女負責分類兩組性別不同的屍塊。
81 號帽子男和另一個女生負責把屍塊擺放到正確的位置。
剩下的兩人負責用面試官提供的特質黑色膠水粘連各部位。
雖然分了工，但合作並不順利。
面試中總會出現一類人，不愛聽指揮，但又愛出風頭。
最後一個流程的兩人似乎是爲了表現自己，也跟着幹起我和 33 號的活，導致我和 33 號已經分完組的內容也被打亂了。
33 號忍不住發話：「能不能別添亂？我和 11 號兩個人做就夠了。」
那兩人雖然停了幫倒忙的手，但滿嘴都是以我們速度太慢爲藉口。
因爲前期浪費了許多時間，最後的拼接流程是大家一起幫忙完成的。
所有器官和肢體都收集完畢了，可唯獨差了兩顆心臟。

-4-
紅衣面試官看到結果後，鼓掌並解釋：「恭喜你們完成了羣面任務。入職本公司後，心臟不會跳動，所以屍體並不需要心臟。」
她從口袋裏拿出黑色口罩，給桌上兩個被拼好的「人」戴上。
下一秒，他們突然睜大了雙眼，像死而復生般地直直地坐了起來。
「工號 14477，屍塊鏈部門。」
「到！」
「工號 14478，用屍研究部門。」
「到！」
面試官滿意地點點頭：「去報到吧。」
聽完面試官的話，兩「人」點頭鞠躬，小跑着離開。
除了那雙無神的眼睛，完全看不出與普通人有什麼差別。
打發完「新員工」後，面試官的目光掃過了每一個人，那對詭異的眼珠最終定格在了我身上：
「雖然隊伍合作任務成功，但有兩名同學效率較低，業務能力不足，缺乏團隊意識，因此未通過面試，將被淘汰並進入屍體庫。」
她話音剛落，門口闖入兩個戴黑色口罩的人。
「28 號，83 號，淘汰。」
淘汰的是那兩個添亂的人。
「不要！救救我！我可以爲公司做牛做馬倒貼工資，我不要進入屍體庫！」
女生失控地大叫起來，而男生則滑坐在地，似乎放棄了掙扎。
黑口罩員工擒住他們，無視對方的求饒，強行將他們帶離了會議室。
紅衣面試官也緊跟着離開了。
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沉重的死寂。
剛纔與我合作的 33 號眼鏡女來到我身邊：「11 號同學，要一起去衛生間洗個手嗎？」
我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滿手的骯髒血跡，微微點頭答應。

-5-
33 號告訴我，她與我一樣，也是在收到面試邀請後，看中了宣傳上的高額薪資，如今雖然後悔，但也來不及了。
「是啊！我看這家公司是研發遊戲的，很感興趣就來試試。沒想到，自己變成恐怖遊戲的炮灰了。」
一個聲音突然插入我們的對話，是之前打過照面的 7 號耳釘男。
他的衣服和手上都沾滿了紅色，看上去也是剛剛結束慘烈的面試。
「我雖然是英專生，不過應聘的崗位是遊戲策劃。剛纔的羣面內容，是讓我們用材料搭建益智類遊戲，面試官在一分鐘內沒有解出纔算過關。」
「搭建材料，就是我們組那幾個沒來得及進會議室的人。」
其間，我們又遇到了其他組的倖存者，彼此交換了面試內容。
目前可知的有效信息是，除了設計崗和策劃崗，還有營銷崗和開發崗。
四個崗位正好對應了規則最後一條寫的計劃招錄 4 人。
雖然收到這家恐怖公司的 offer 聽起來並不是一件好事，但總比提前淘汰進入屍體庫要好得多。
我粗略地數了數，一輪羣面過後，面試者人數從原先的一百多人，減少到了五十人左右。
「我聽說，有人爲了保證自己一定可以通過羣面，第一個到達會議室後把門給鎖了，導致同組人全部慘死在外。」
7 號指了指角落裏孤零零的雙馬尾女生，小聲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好像就是那個 104 號，面試結束後，那間會議室裏只有她一個人走出來了。」
7 號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周圍辦公室裏的黑口罩職員們紛紛木訥地起身，行屍走肉地走向同一個方向。
此時正好是 12 點，hr 的機械電子音通過廣播響徹整個公司：
「午餐時間已到，請各位面試者在十分鐘內前往 3 樓食堂，享用免費面試餐。」
直覺告訴我，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午餐。
果然，到達食堂後，門口的大紅牌子上印着今日菜單。
【紅燒屍子頭，酸辣土豆屍，西紅屍雞蛋，涼拌屍瓜。】

-6-
光看名字，就能猜出這些都不是什麼正經菜。
盲目喫下，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我不餓，可以不在食堂點餐嗎？」
之前與我一組羣面的 81 號帽子男舉手問 hr。
hr 搖頭：「不可以。每人必須選擇一份菜品，並且不能浪費。」
大家望着一盤盤不可名狀的屍塊餐，面面相覷。
hr 一臉驕傲地介紹道：「這也是入職我司後的專屬福利，所有員工均可享用免費的優質營養三餐。」
食堂窗口前排滿了戴黑口罩的員工，端走食物後，他們便會找到空位坐下，面無表情地狼吞虎嚥起來。
7 號耳釘男突然從人羣中站出來，朝着 hr 傻咧咧地撓頭：
「不好意思啊，我肉類過敏，這兒的菜都是富含動物蛋白的葷菜，是不是也應該考慮一下不喫肉的人羣啊。」
他的大膽舉動似乎起了個好頭，其他人見狀也跟着不停找藉口，試圖以此來逃避用餐。
「對對對，我是素食主義者。」
「我信佛，不喫肉，阿門。」
「我也肉類過敏。」
「貴司食堂的菜品太單一了，考慮過不同口味的人羣嗎？」
一直保持職業假笑的 hr 在聽到這一連串問題後，突然愣在原地，像個宕機的程序遇到了超綱的問題。
看來，hr 也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一個底層 npc。抓住規則與現實的矛盾點，也許就能找到合理的生存之道。
但是很快便有其他 npc 前來救急了。
一個穿着圍裙拿着記錄本的女人走了過來。
「很抱歉給各位造成了不好的用餐體驗，我是這裏的餐廳經理，請有特殊需求的同學來我這裏一一登記。」
經理面前立刻排起了長隊，我站在隊伍中間，看着她對每一個人發問：
「請問你的理由是什麼？」
大部分人都有模有樣地宣稱自己是素食主義者，也有少部分說自己肉蛋白過敏的。
隊伍快速地往前移動，很快便輪到了我。
「同學，請問你的理由是什麼？」
「我也……」
我剛想順着重複前面人的回答，可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突然湧上我的頭皮，硬生țùₕ生地壓回了我就快脫口而出的答案。

-7-
「同學Ťū́ₚ，請問你的理由是什麼啊？」
餐廳經理催促着我回答問題，語氣比之前多了一絲不耐煩。
到底是哪裏感覺不對？
陷阱，究竟埋藏在哪裏？
我緊盯着她的雙眼，然後目光下移，突然醒悟，立刻給出了答案：
「沒什麼特殊理由，只是喫不慣屍塊，怕喫了身體出問題。」
餐廳經理在聽到我的回答後，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和不爽：「沒有特殊理由是無法登記的。食堂的屍塊餐色香味俱全，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我聽話地離開了隊伍。
排在我身後 33 號眼鏡女一臉驚訝地看着我：「你瘋了！這種時候還說什麼實話呢？」
說完，她自己也似乎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說實話……說謊話……
【紅色衣服的人是面試官，不要對他們撒謊。】
儘管餐廳經理穿着白色圍裙和白色外衣，可她的領口處卻露出了一片極不顯眼的紅色。
她在外套裏，穿了紅色襯衫。
這場飯局，其實是一場危機四伏的隱形面試。
33 號脫口而出：「你……你不是餐廳經理，你是面試官！」
女人笑而不語，繼續機械地提問：
「同學，請問你的理由是什麼？也是不能喫肉嗎？」
33 號立刻否認，與我一樣誠實回答：「我沒有理由，我能喫肉！」
而隊伍後面的人也意識到了陷阱所在，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但先前登記過換餐的同學就沒那麼幸運了。
女人轉向他們，脫下白色外套，露出鮮紅的紅色上衣：「對面試官說謊的同學，會成爲今天食堂的晚餐哦。」
後廚大門轟然開啓，一羣拿着剁骨刀的廚師衝了出來，將謊稱不能喫肉的人都拖進了廚房。
後廚響起了剁肉的清脆聲響，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不過，有個人是例外。
第一個聲稱自己不能喫肉的 7 號耳釘男，仍站在原地，全身而退。
自始至終沒有被攻擊，也沒有被帶走。

-8-
「我……我是真的對肉類過敏。」見所有人都用懷疑和好奇的眼光盯着他看，7 號精神恍惚地喃喃自語，「我起的頭，是不是害了他們？」
那位僞裝成餐廳經理的面試官冷冷開口：「7 號，雖然你肉類過敏是真，但公司不會因爲你一個人的特殊情況而改變菜單。既然想成爲公司的一員，就要學會克服困難。如果連午餐都要挑挑揀揀，以後要是遇到工作上的困難要怎麼解決？」
7 號被她 pua 得一愣一愣的，只能連連點頭。
看來這頓午飯是逃不過去了，大家一個個排好隊，端着指定的屍塊餐來到空位坐下。
我選了涼拌屍瓜，33 號選了酸辣土豆屍，但沒有一個人敢下嚥。
而身邊的正式員工都像在享用山珍海味一般，貪婪地咀嚼着食物。
我努力回想起 hr 的提醒：每人必須選擇一份菜品，不可浪費。
或許，有另一種解法？
我端起餐盤起身，走到一個身材微胖的男職工面前，他點的菜是紅燒屍子頭。
「你好，需要加餐嗎？這份菜是全新的，我來公司前已經喫過飯了，但是不想浪費這份午飯。」
男職工雙眼放光，道謝後接過我的餐盤，然後塞給我一枚特製的兌換幣，接着便開始瘋狂掃蕩我送給他的午餐。
做完這一切後，我走向面試官：「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面試官笑得咬牙切齒，但拿我沒有辦法。
畢竟 hr 當初只說了必須點餐，不能浪費。
但沒有說明，必須要自己喫掉。
我把午餐送給伙食不夠的員工喫，也是一種合理的解決方案。
見我成功化解午餐危機，其餘人也紛紛效仿。但後面的人運氣就沒那麼好了，畢竟不是所有員工都有胃口和心情願意接受加餐的。
等我用職工送我的兌換幣在自動販賣機內取出一包正常的火腿腸後，其餘倖存者才從餐廳裏陸續走出。
午餐前還有五十幾人的隊伍，已經縮減到了三十人左右。
「恭喜各位，順利通過第二場隱形素質面試。」
之前宕機的 hr 又恢復了正常，開始宣佈接下來的行程。
「下午 3 點，將會進行第三場單人面試。面試開始前，請所有人前往 1814 會議室等待，面試官會根據編號進行叫號。」
雖然離面試開始還有兩個多小時，但有了第一輪面試遲到的前車之鑑，這次所有人都早早提前到會議室等候，防止意外發生。
我找了個角落坐下，餘光瞟見幾個人聚在一起對我指指點點。
看來，因爲剛纔在食堂的高調錶現，我成了某些人眼中具有威脅的競爭對象。
只有 33 號沒有避嫌，依舊坐在我的位置旁邊。

-9-
三點，hr 準時到達，第一個被叫去面試的是 38 號。
他離開集體會議室後，再也沒有回來。
叫號的順序似乎毫無規律，第二個是 14 號，第三個是 56 號。
但是，十幾個面試者都有去無回。
一時間，會議室裏等待的面試者都變得憂心忡忡。
「下一位，11 號。」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沒想到就輪到我了。
hr 將我領到樓道盡頭的會議室裏，裏面燈光昏暗，一共坐着三位面試官。
按照要求，我遞上了自己的簡歷。
面試官的問題比我想象得要更加常規一些，由於存在無法撒謊這一規則，我都一一如實回答。
「你的學校是雙非，請問與其他 985、211 的面試者相比，你有什麼優勢？」
「我價格比較便宜，而且 985 的不一定看得上貴司。」
「你接受無償加班 007 嗎？」
「一般情況下是不接受的。但如果不接受會變成屍體，我還是願意接受的。」
「你單身嗎？近期有婚育打算嗎？」
「單身，完全沒有打算。」
……
經過十分鐘不到的輪番提問後，中間ťű̂⁺那位面試官面帶微笑地宣佈了我的面試結果：「恭喜你通過本輪面試，請帶好簡歷返回先前的會議室。」
聽到這個結果，我第一反應是驚訝。
這就結束了？
這場面試似乎沒有任何陷阱，我只是如實地回答了內心的想法，就輕鬆通過了面試。
那之前有去無回的那麼多人，究竟是因爲什麼被淘汰的？
我離開面試間後，hr 仍站在門口等着我。
回去的路程很短，但我總覺得不會如此順利。
果然，經過轉角處時，迎面走來一個戴着面具的人，筆直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抬頭，發現他胸口戴着灰色領帶。
【如遇到戴灰領帶的人，服從他們的一切命令。】

-10-
我的心中立刻警鈴大作。
目前規則中出現過四類人：白衣服的 hr，紅衣服的面試官，戴黑色口罩的人，和戴灰領帶的人。
與現實中的公司一樣，這個怪談世界有着明顯的角色類型和階級區分。
面試官和 hr 的職責已經說明得很清楚了。
而黑口罩，大概率是這家公司的普通牛馬打工人。
不管是最初跳樓砸到人的，還是羣面中被面試官操控的，都是這些隨處可見、行屍走肉的員工。
但戴灰領帶的ţų⁴人，我是第一次見到。
從稀有度和相關的規則描述分析，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這個怪談世界裏身份地位較高的人，也就是企業高管。
難道，這也是一場突襲面試？
之前有去無回的那些人，很有可能是栽在了這個地方。
還沒等我想明白，灰領帶突然開口了。
「聽說你通過了面試，很優秀啊。簡歷拿給我看看吧。」
我下意識地把手中的簡歷藏到了背後。
因爲，我突然注意到走道的角落，有一塊小小的碎片。
上面印着半張臉，正是我前一個面試的男生。
這是他破碎的簡歷。
規則第一條：【務必保管好自己的簡歷。】
他的簡歷不知爲何被撕碎了，所以他本人一定也遭遇了不測。
而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灰領帶面具人，正伸手要求我把簡歷交給他。
【如遇Ṭū⁽到戴灰領帶的人，服從他們的一切命令。】
如果不答應他，我會違反這條規則。
如果把簡歷給他，我很可能會因爲簡歷被破壞而違反第一條規則。
之前那麼多人都卡死在了這一關，我，又該如何選擇呢？
我瞥見站在一旁的 hr，想從她的反應中獲取一些信息，可她從剛纔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等待。
但這反而引起了我的疑惑。
一個普通的底層 hr，在公司遇到高管時，難道不會向領導主動問好嗎？
戴面具的灰領帶見我遲遲沒有要交出簡歷的意思，突然伸手要奪。
我用右手把簡歷護在身後，左手趁他彎腰時，使勁拽下他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張印象不深、但曾經見過的臉。
「竟然是你！」
他根本不是什麼高管，甚至不是這個公司的員工。
他是第一個去面試的 38 號！

-11-
見詭計被我拆穿，38 號索性不裝了。
「沒錯，那些人的簡歷都被我撕了。我這也是合理利用規則，之前不也有人把對手活活關門外不讓進嗎？」
我不想與他多說廢話，一把扯下他的灰色領帶：「這東西你哪兒來的？」
他聳聳肩：「最開始不是有個很狂的全身正裝的老哥嗎？他正好是我們的面試材料，我偷偷從他身上取下來藏起來了。」
我看了一眼 hr，她似乎默認了 38 號的做法並不違規。
只不過用道具僞裝成灰領帶人的 38 號，也並不屬於規則管轄的範疇。
不服從他的命令，並不會違反規則。
所以之前那些被他欺騙的面試者，反而是因爲嚴格「遵守規則」而誤入陷阱。
38 號一臉無所謂地看着我：「所以，你是要回去做告發我的大善人，還是與我合作，剷除所有競爭對手？」
「我不屑於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剷除異己，但也不愛出風頭當正義使者。只要你別想不開，當我路上的絆腳石。」
我與他拉開距離，往集體會議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他一個人錯愕地站在原地。
見到我是第一個安全回來的人，其他人都圍上來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閉口不談剛纔發生的事，只說面試時如實作答便可。
衆人小聲嘀咕着，失望地散開，以爲我是不願透露更多。
但沒有了 38 號的陷阱，接下來的面試成功率高了不少，只有兩三個人沒有通過。
最後，38 號也重新回到了會議室，謊稱自己肚子不舒服，蹲了很久的廁所，但仍引起了不少人的懷疑。
經過這一輪面試，候選人只剩 12 人了。
「恭喜各位，順利通過第三輪單人面試。至此，你們已經完成了所有的常規面試。接下來將是最後的選拔環節。」
hr 站到人羣中央，宣佈最後的遊戲規則：「目前的 12 個人候選人之中，隱藏着一名本公司的實習生。最先猜對實習生身份的四個人，將獲得本次終極面試的 offer。反之，如果猜錯，將會被立刻淘汰。」

-12-
規則宣佈完畢後，我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用一種審視的目光，重新觀察起身邊人。
「11 號每次遇到危機都能化險爲夷，不會是實習生吧？」
面對其中一個女生的懷疑，我無所謂地回應：「啊對對對，你覺得是就是。這又不是狼人殺，我不會因爲你的投票而死，但你會因爲自己錯誤的選擇買單。」
聽了我的話後，她臉白了一下，默默退到一邊不再說話了。
7 號耳釘男提議：「我有個想法，既然是實習生，肯定有在職員工認識，我們不如去他們的工作區問問，找出點線索來。」
一直沒發言的 104 號雙馬尾突然發言了：「你不記得規則裏說了嗎？不要輕信戴黑色口罩的人，他們纔不會乖乖告訴我們實話。」
7 號回道：「沒關係，也許能從謊言中找出一些線索呢。」
目前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於是大家結伴去了工作區。
所有戴着黑色口罩的人都埋頭在工位上忙碌着，對我們的到來熟視無睹。
7 號硬着頭皮找了幾個人搭話，問他們認不認識實習生，得到的回覆五花八門，每個答案都指向不同的人，真假難辨，毫無參考性。
104 號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結果，輕輕地翻了個白眼，直接走向角落裏的無人工位打開電腦。
公司的內網竟然是可以打開的，但權限有限，只能瀏覽部分文件。
其中，有一份文件Ṭū́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實習生考覈規則》。
……
【6.實習生需與面試者一起參與面試遊戲。】
【7.實習生不得在面試者面前主動暗示身份。】
【8.實習生需在暗中控制入選人數，保證進入終面的人數不少於 10 人，不大於 20 人。】
【9.實習生可以違反面試規則。】
最上面 1-5 條規則被打了馬賽克，無法查看。
但最後幾條規則也給到了我們全新的信息。
實習生必須隱瞞自己的身份，並且在暗中控制人數。符合這些條件的人……
33 號突然激動地大喊：「我知道是誰了！」
我還沒來得及問，她突然飛快地跑向遠處正在觀察我們的 hr。
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但我看到 33 號的表情突然從興奮變得恐懼，很快便有兩個黑口罩突然站起身，拖走了大喊大叫的她。
hr 冰冷的聲音從廣播中傳來。
「33 號的選擇是 7 號，回答錯誤，淘汰。」

-13-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迅速，導致大家都沒怎麼反應過來。
相關當事人 7 號則愣在原地：「爲什麼投我啊？」
之前假裝灰領帶被我發現的 38 號說話了：「你別說，我懷疑的也是你。因爲規則裏有一條是實習生可以違反面試規則，第一個讓我想到的就是ťŭ₊你在食堂對面試官說自己肉類過敏，現在想想總覺得是編的。」
7 號無奈地搖頭：「可我真的沒說謊啊。」
我默默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裏盤算着實習生的可疑人選。
原本我也十分懷疑 7 號，但既然 33 號的以命試險排除了他的可能性。
違反規則的情況暫時沒有發現，但控制人數的任務，讓我有了兩個目標人選。
第一個是 38 號，他假裝灰領帶騙簡歷的行爲在第三輪面試時淘汰了不少面試者。
第二個是 104 號，之前聽 7 號說，她曾在第一輪羣面時把所有同組對手擋在門外。
這兩個人，都有控制人數的嫌疑。
但是。
我看了看周圍，還有其他幾個我不怎麼關注過的面試者。
我並不能排除他們的可能性。
說不定實習生十分低調，自始至終沒有讓人看出控場的手段。
在我思考的時候，很快就有第二個人向 hr 提交了答案。
雖然 hr 每次都會公佈錯誤答案，到後期正確率會變得更高，但名額只有 4 個，等到最後答案明朗了，只怕是來不及爭搶。
「57 號的選擇是 38 號，回答錯誤，淘汰。」
耳邊傳來 hr 的通知，勇敢嘗試的第二個人也被淘汰了。
但她爲我排除了一個可疑對象，38 號。
那麼剩下嫌疑最大的，便是 104 號了。
我偷偷地觀察着那個雙馬尾女孩，但沒想到她注意到了我的打量，與我的目光對視後，笑了一下。
我莫名地有些心虛。
下一秒，她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也走向了 hr。
可這次，hr 的通知和之前不一樣了。
「104 號選擇正確，成功斬獲第一份 of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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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猜對了實習生的身份？
這一結果讓在場所有人既驚訝又緊張，紛紛開始思考 104 號到底是如何得出答案的。
就在這時，38 號突然向我走來，將我拉到了角落。
「11 號，你就是實習生吧？」
「啊？」
對於他的懷疑，我表示不解。
38 號壓低了聲音說：「起初，大家都在猜測實習生是那個故意減少人數的人，卻沒有人想過，實習生也需要控制最少人數。你全程表現得都很聰明，在午餐時找出了陷阱，又拆穿了我的灰領帶僞裝。這些，都是爲了讓進入終面的人數不少於 10 人吧。」
如果不是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許我自己都會被 38 號的理由說服。
但他的這番話，卻開啓了我的新思路。
一個不曾懷疑過的人選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推開擋路的 38 號，獨自走到 hr 的面前。
「規則裏寫着，有規則相關的疑惑可以詢問 hr。現在我有兩個問題。」
Hr 微笑回應：「我會爲你解答。」
「實習生可以選擇正確的答案，獲得 offer 嗎？」
「不可以。」
「那實習生能選擇錯誤的答案，假裝被淘汰嗎？」
「可以。」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實習生的真實身份是，33 號。」
下一秒，廣播傳來熟悉的通知聲。
「11 號選擇正確，成功斬獲第二份 offer。」
hr 指向一旁上鎖的會議室，示意我進入休息。
我打開門, 104 號正悠閒地坐在轉椅上轉圈圈：「恭喜你啊。」
我的猜測並不是純靠直覺的。
起初，在 33 號莽撞地選擇第一個出頭, 並且猜測失敗時，我便有些疑惑。
她一直都不是一個愛走在最前面的人。
從第一輪羣面後, 她似乎就一直跟在我的屁股後面, 參考着我的選擇。
這樣的人，爲什麼會在最後的關鍵時刻, 突然勇敢地做出這樣成功率很小的事情？
但這並不能讓我有足夠的把握選擇她。
最關鍵的，在於我想起了她在食堂事件中的異常反應。
當時, 我發現了面試官的端倪, 選擇說實話後, 她立刻反應過來, 並且將真相脫口而出, 讓在場所有人都意識到餐廳經理是面試官的陷阱。
在這場你死我活的鬥爭中，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自保，甚至不惜傷害對手。
而她卻將如此天真地把重要的信息透露給了所有人。
因爲這並不是她無意識的行爲，而是故意爲之。
爲了完成實習生的任務, 避免發生通關人數過少的情況, 她需要用這樣的方式, 提醒後方的面試者。
當時我以爲她只是單純的沒長心眼。
現在看來，33 號的確很擅長隱藏自己。
而按照那份實習生規則，她應該也已經成功完成任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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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鍾後，7 號和 25 號一前一後進入了會議室。
看來塵埃已經落定，4 名入選者已經確定了。
hr 拿着文件夾走入會議室，將四張紙分別遞給我們。
「恭喜各位過關斬將，獲得本公司最終的四份 offer。請在三分鐘內完成閱讀並簽字接受這份永久 offer。」
「哈？」7 號忍不住發出一聲怪叫，「求職不是雙向選擇嗎？必須接受 offer, 沒有別的選擇？」
hr 略帶歉意地搖搖頭：「公司在招聘期間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 犧牲無數精力纔開展了這場大型面試。如果各位想要放棄 offer，是需要進行一定金額的賠償的。」
104 號直截了當地問：「賠償多少？」
儘管這是完全不合理的霸王合同，但是在怪談世界裏，作爲弱勢方的我們只能遵循規則。
「不接受 offer 的面試者，需要在接下來進行爲期三個月的無償實習，所有工資用以償還違約金。若在實習期間，始終遵守規則，並完成任務，就可以離開公司。否則, 將會作爲永久員工一直爲公司賣命。」
原來, 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透過會議室的玻璃窗，我似乎看到了街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33 號在路口四處張望，然後朝着某個方向飛奔遠去。
「請問各位, 是選擇接受 offer 直接加入我們，還是選擇成爲實習生, 進行三個月的試煉呢？」
我與其他三人都沒有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hr 的表情似乎很遺憾，但她並沒有阻攔，而是讓我們將 offer 合約翻面。
那是一份新的規則。
【工號 13123 實習生，請遵守以下規則。】
【1.實習生的職責是打雜，請勿拒絕任何來自正式員工的工作要求。】
【2.零食和下午茶是公司給正式員工的福利，實習生無權享用。】
【3.實習生需和正式員工同一時間下班, 且沒有加班費。】
……
「歡迎加入公司大家庭，我們真誠地祝福你，順利度過三個月的實習期。」
– 完 –
□ 狐狐仙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