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洞房後,我發現牀下藏了一個女子。
她好像生怕我看不見,手還故意露在牀沿外。
前世,我認出她是逃犯,令人將其綁去前院,交給參加喜宴的太子殿下處置。
不曾想,我的夫君會爲她求情,不僅讓她免了死罪,還名正言順地留在了府內。
後來,夫君爲了將她抬爲平妻。
不惜斷我雙腿,毀我清譽,害我最終屈辱而亡。
如今重來一世,我朝着那手狠狠踩了下去!
-1-
踏入洞房的那一刻,我重生了。
我不動聲色朝着牀榻走去,然後對着牀底故意露出的手,狠狠踩了上去!
刺耳的尖叫聲響起……
顧心蓮被扯出牀底,押着跪在了我身前。
她怨毒的目光盯着我,看起來沒有絲毫懼意。
「牧西檸,你快放了我!」
前世,我以爲她是走投無路,才藏在了我的喜房內。
發現她後,我擔心侯府會擔上窩藏逃犯的罪名,所以急忙令人將她綁去前院,交給參加喜宴的太子殿下處置。
只是沒想到,我的夫君會爲她求情。
太子念在兩府的面子上,無奈饒了顧心蓮一死,但令人打了她二十大板,以示懲戒!
賓客散去後。
陸權怒氣衝衝地進了新房。
「牧西檸,原來你如此蛇蠍心腸,害心蓮被打受了重傷,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陪葬!」
我震驚地扯下喜帕。
「陸權,她是逃犯!」
陸權看向我的目光滿是厭惡。
「從現在起,她是我侯府的座上賓,而你只需老實待在後院,做好你分內之事,Ṭü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那夜,芭蕉話雨涼,我獨守了一夜空房,葬送了少女新婚夜的所有想象。
-2-
陸權的賬,我會慢慢跟他算。
至於顧心蓮,我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直接下令。
「拖下去杖斃!」
顧心蓮嚇白了臉。
「你不能動我,權哥哥知道我在這裏,我若死了,他饒不了你!」
我神情不耐:「捂住嘴,拖下去!」
幾個婆子架着顧心蓮往外拖去,還未出門,沒想到陸權疾步踏進了屋內。
「都住手!放開她!」
顧心蓮得到自由,撲到了陸權懷裏。
「權哥哥,救我。」
陸權送我回來後,竟然沒有立馬回前院待客。
我挑眉:「陸世子可清楚自己在幹什麼?若被有心人發現,恐怕侯府會有窩藏罪犯之責!」
陸權心虛的神色一閃而逝:「我帶她去前院,請太子殿下定奪,不用你多管。」
陸權說罷,領着顧心蓮,就要往前院而去。
我冷笑,快速扯過九節鞭,朝顧心蓮身上打去。
想如前世一般,借我將軍府的人情,換顧心蓮的命,門都沒有!
-3-
陸權見我動手,慌忙擋在顧心蓮身前。
我招招狠厲,看似朝顧心蓮而去,實則故意打陸權。
陸權見不是我對手,拔出牆上的寶劍朝我而來。
早有機靈的丫鬟,跑去了前院。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衆人擁着太子來了後院。
侯爺見此滿臉怒容:「住手!好好的大喜之日,你們在幹什麼?」
陸權理直氣壯地指向我:「是牧西檸先動的手!」
我笑了:「我動手是因爲想抓逃犯顧心蓮,陸世子動手是爲了哪般?」
衆人這才注意到低頭站在一邊的顧心蓮。
太子當即下令:「來人,抓她去大牢!」
陸權慌了,急忙朝太子行禮。
「太子殿下,今日是微臣和西檸的大喜之日,不宜殺戮。還請殿下恕罪,饒她一命,留在我侯府中爲奴贖罪。」
原來陸權是這樣求的情啊,我脣角諷刺:「現在各位知道我和陸世子爲什麼動手了吧?一個逃犯躲到了我的喜房內,我自然要將她繩之於法,只是沒想到陸世子要英雄救美!」
陸權知道大事不好,沉着臉威脅道:「牧西檸,你別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能躲過京城捕快的重重搜捕,還躲進了侯府的喜房中?好本事啊!」
太子動了怒:「侯爺,此事你是不是得給孤一個交代?侯府的守衛都是喫乾飯的不成!」
聽見這話,陸權徑直跪在了太子身前:「太子殿下,是微臣不忍心蓮在獄中受苦,纔出此下策,將她暫時留在府內,還請殿下饒她一死。」
「逆子!」侯爺嚇得想趕緊認錯,卻被太子抬手製止了。
「陸權包庇逃犯,無視朝廷律法,給孤拿下!」
陸權嚇得癱在了地上:「怎麼會這樣,父親救我!」
-4-
我見時機差不多了,屈膝跪地:「請殿下做主,準臣女和離。」
太子急忙扶我起身,剛想答應,沒想到侯爺也跪了下去:「殿下,這婚事不能退啊。」
侯爺自然不想退此婚事,侯府已經到了最後一輩的世襲,如今陸權又犯了重罪,如若抓不住與將軍府的親事,那侯府很有可能不出幾十年,就徹底衰敗了。
見太子不理他,侯爺又勸我:「檸兒,今日是侯府對不住你,但若和離,到底對你名聲有損。」
太子冷哼:「這不勞侯爺費心,孤會把今日之事如實稟報父皇,讓他給西檸做主,不會讓她平白受辱。」
我眼眸微動,笑着開口:「那依侯爺的意思,想怎麼彌補?」
侯爺彷彿下定決心一般:「老夫還有一個兒子陸堯,樣貌品性都是上乘,若檸兒願意,老夫這就開祠堂,換世子。今日依舊是你和侯府世子的大喜之日。」
陸堯從人羣中走到我身前,彎腰作揖:「陸堯傾慕牧姑娘已久,自知配不上姑娘,但如若能得牧姑娘青眼,我發誓,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不負!」
「可以!」
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冷靜地開口:「就ŧůₖ按侯爺所言,今日是我和陸堯世子成親之日。」
陸權如天打雷轟,估計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世子之位就這樣沒了,忍不住朝着侯爺大喊:「父親,你怎麼能讓陸堯那個一無是處的庸才替代我的世子之位,我不服……」
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太子下令拖了下去。
太子眸光復雜地看了我一眼:「你可想好了?」
我彎腰行禮:「多謝殿下今日替臣女主持公道,臣女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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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好族長們都在,開祖祠,改族譜,一氣呵成!
陸堯成爲侯府世子。
周圍恭賀聲再次響起,我們重新拜堂成親。
透過朦朧的紅紗,我看向身邊如玉的男子,他若是庸才,那天下就沒有人才了。
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是科舉,上一世,就是這個誰都不曾放在眼中的侯府庶子,一舉成爲天下知的狀元郎,更成了皇上身邊的紅人。
那時的陸堯風頭無兩,侯爺已有了換世子的意向。
陸權怕世子之位被奪,竟然買兇折斷了陸堯的一條胳膊。
陸堯是文官,不能再提筆,大好前程斷送。
侯爺不是沒查出兇手是誰,但爲了保住陸權,瞞下了此事。
但就是斷了一隻手的陸堯,在我被害後,給了我世ƭű₅間最後的良善。
那日陸權給我下毒後,砍斷我的雙腿,將我扔給了府中的馬奴。
我衣不蔽體,被扔在了馬廄裏,死不瞑目。
是陸堯脫了外衫披在我身上,用一隻胳膊將我埋進了土裏。
所以這一世,我不僅要給他安一架青雲梯,還要護他今後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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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疼愛了陸權多年,又迫於壓力奪了他的世子之位。
侯爺舍上老臉跪在殿前一天一夜,不知又答應了皇上什麼條件,換陸權和顧心蓮活着回了侯府。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顧心蓮依舊被打了二十大板。
陸權因爲包庇逃犯也被打了二十大板。
兩人一同躺在了牀上,府上很是清淨了一段時間。
因爲侯府主母已去世多年,中饋一直在姨娘手中,所以我嫁進來的第二日,侯爺就令人將賬本和鑰匙送了過來。
沒想到一個月未到,陸權不顧還未完全好的傷口,一瘸一拐來找我算賬。
「牧西檸,你憑什麼限制我拿侯府的銀子?」
我翻動着手下的賬本:「你該發的月銀一兩都不少地給你了,還想如何?」
陸權暴怒:「我的月銀什麼時候這麼少了,況且以往府中的銀子都是任我支配的。」
我不介意往他的傷口撒點鹽:「陸權,你別忘了現在自己的身份,以爲自己還是侯府世子呢?」
「你!」
陸權陰狠地瞪了我半天,突然奸笑起來:「牧西檸,本公子準備參加一個月後的科考了,到時候定能高中,世子之位我早晚拿回來!到時候我讓你哭着來求我!」
他也要參加科考?
我冷笑,既然他想自取其辱,那我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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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已有了世子的身份,陸堯也如前世那般,參加了科舉。
因之前陸堯剛做世子,所以較以往多了很多邀約宴席,再加上科舉在即,他還要抽出時間爲科考做準備,所以整日看起來忙碌不已。
如今科舉結束,沒想到陸堯突然得了閒,整日圍在我身邊。
我喝茶,他倒水;我寫字,他研磨;我習武,他在一邊遞汗巾。
轉眼又是一月將過,馬上就要放榜了。
成衣鋪和珠寶閣陡然忙碌了很多。
各家貴女們急着採買裝扮,紛紛準備從高中的進士中覓佳婿。
我閒來無事,準備去街上逛逛,沒想到陸堯也換好了外出的衣衫,等在馬車旁。
我疑惑:「世子最近很閒?」
陸堯竟然一副委屈的模樣:「檸兒是嫌棄爲夫粘人了嗎?」
成親三個月,我們相敬如賓,這突如其來的親暱讓我一時不知所措。
在陸堯強忍的笑意下,我上了馬車。
左右不過一起逛逛街,隨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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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幾家鋪子後,我對現在的經營狀況很滿意。
眼見將到午時,陸堯帶我到附近的鴻運樓用膳。
還真是冤家路窄,陸權竟然提前在鴻運樓舉辦了慶功宴。
面對衆學子追捧,陸權正大放厥詞:「此次的前三甲,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有人恭維道:「陸兄大才,到時還望多多關照我們。」
陸權笑得得意:「諸位放心,Ŧŭ̀₃到時本世子絕不虧待你們。」
我和陸堯見此,正準備悄然離開。
陸權先一步攔住了去路:「別走啊,怎麼知道本世子要高中,害怕了?」
「大哥還是等放榜後再慶祝不遲,我們就先告退了。」
陸堯將我護在身後,牽着我的手就準備離開。
陸權不依不饒:「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教本世子做事,等我……」
酒樓外突然銅鑼聲響起,大家頓時激動地起身就要離開:「快!放榜了!放榜了!」
一聽放榜,陸權顧不上找茬,一腳踢開身前的桌子,就往門外奔去。
轉眼間滿堂考生跑了個乾乾淨淨。
金榜處離鴻運樓不遠,我拉着陸堯也出了門。
「走!我們也去看看。」
剛走幾步,卻發現陸權正在跟路邊幾個商販糾纏。
「大膽刁民,快放本世子離開,耽誤了本世子看金榜,我饒不了你們。」
幾個商販拽着陸權的手有些鬆動:
「公子,不是小的們不放你,實在是您撞翻了我們的攤子,您得賠償啊!」
「就你們這些賤民也配!」
陸權抬腿就要朝一個老伯身上踢去。
我看不慣,踢起腳下的石子向陸權膝蓋打去。
陸權腿一軟,撲通跪了下去。
「是誰,是誰敢偷襲本世子。」
我上前一步,正想讓陸權賠銀子,卻見幾個書生大喊着朝這邊奔來。
「陸世子,恭喜恭喜啊,您的大名高居榜首,是這一屆的會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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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心地朝陸堯看去。
還好,重來一世,雖然有些事情脫離了原來軌跡,但陸堯依舊高中這事未曾改變。
我還未開口祝賀,跪在地上的陸權突然大笑着爬了起來。
「哈哈哈,我就知道本世子是文曲星下凡,必定高中!本世子高中了!」
陸侯爺和Ṫũ₃幾個同僚正好也趕去看榜單,聽見陸權的喊聲大喜:「權兒,你剛纔說你高中了?」
陸權興奮地跑過去拽住陸侯爺的衣袖:「父親,我高中了!還是第一名,是會元啊!」
「我兒大才!好好好!」陸侯爺激動得鬍子都開始打顫。
幾個書生面面相覷,像看傻子似的看了陸權一眼後,急忙向陸堯行禮。
「恭賀陸兄金榜題名,日後還請多加關照。」
陸堯客氣地回禮寒暄。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陸權的不滿。
「我說你們幾個,不來恭喜我這會元,恭喜他做什麼?」
有個書生譏笑:「你又沒高中,恭喜你幹什麼?」
陸權幾步上去就拽住了那書生的領口。
「剛纔明明是你們幾個祝賀我高中榜首的!」
書生一把扯開陸權的桎梏:「不好意思,我們祝賀的是陸世子高中榜首,至於你,榜單沒見你的名字啊!」
陸權冷哼:「蠢貨,陸世子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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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一半,陸權終於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指着陸堯問書生:「難道你們說高中的是他?」
書生們齊點頭:「千真萬確!」
「不可能,不可能!……」
陸權推開兩人,不管不顧地往金榜方向跑去。
原本聽見陸權沒有高中,沉了臉色的陸侯爺,聽見會元是陸堯後,重新喜笑顏開。
他走過來慈愛地拍了拍陸堯的肩膀:「你身爲侯府世子,如今又高中會元,侯府以你爲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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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虎父無犬子,恭喜陸世子高中會元!」
跟陸侯爺一起過來的同僚們笑着恭賀。
陸侯爺急忙回禮:「同喜同喜,改日侯府將擺宴爲小兒慶祝,屆時還請各位賞光。」
「一定一定,到時一定多喝幾杯……」
這邊陸侯爺在衆人的恭維聲中正得意,突有侯府的小廝匆忙跑了過來。
「侯爺,不好了,大公子暈倒了!」
陸侯爺的笑還停留在嘴邊,語氣卻隱有怒意:「怎麼回事?」
小廝爲難地掃了衆人一眼:「回侯爺,大公子見榜單從頭到尾都沒有他的名字,一着急暈了過去。」
瞥見衆人強忍的笑意,陸侯爺羞惱成怒。
「丟人現眼的東西,將他擡回府,叫府醫給看看。」
還好今日有陸堯撐着,侯府不至於太丟人現眼。
我們趕回府中時,陸權還沒有醒來。
府醫神情平靜地站在一側,「回侯爺,大公子這是急火攻心暈了過去,休養幾日就好,對身體沒有大礙。」
陸侯爺點點頭,不悅地掃了站在一側的顧心蓮一眼,一甩袖子出了門。
最近顧心蓮很知趣地待在自己的房間內養傷,畢竟她在侯府的身份有點尷尬,說是奴才吧,她不用伺候任何人,還有陸權的特殊照顧。
說是主子吧,她什麼份位都沒有,並且就是因爲她,才讓侯爺和陸權離了心,侯爺對她不喜。
陸權暈到第二日才醒來。
我安排在陸權那裏的小廝偷偷來報:「世子妃,大公子瘋了,他又笑又罵,還說爲什麼現在纔回來,爲什麼不早一個月?」
我凝重了神色。
陸權這反應,分明是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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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權還未放榜就擺慶功宴,結果沒有高中一事,成了京中百姓的茶餘笑料。
面對衆人譏笑,陸權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大張旗鼓地邀約了幾十名學子進侯府,美其名曰向會元請教學問。
陸堯不得不放下書本,去前院招呼客人。
我正吩咐廚房準備好貴客們的午膳,沒想到恰巧看見躲了近兩月的顧心蓮,鬼鬼祟祟從廚房後門要溜出去。
「站住!你拿的什麼?」
面對我的突然阻攔,顧心蓮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回世子妃,我怕權哥今日飲酒過量,特地過來給他準備醒酒湯。」
彷彿生怕我不相信,顧心蓮急切地上前一步,當着我的面打開了盅蓋。
一股甜膩的氣息撲面而來,我不自覺地凝眉:「拿遠點,太難聞了。」
「是!」
顧心蓮急忙扣上盅蓋,退回了幾步:「那心蓮先告退了。」
我不耐煩地擺擺手。
許是將到午時,太陽太曬,我一時感覺臉頰熱得厲害。
眼見廚房一切正常,我不再多問,讓丫鬟先扶我回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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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子們用完午膳,本想告辭離開,沒想到陸權突然提議:
「我近日新得了一匹汗血寶馬,但性子野烈得很,不知哪位兄臺懂御馬之術,幫我降服這匹烈馬,我定有重謝!」
有幾位懂騎術的學子當即表示可以試試。
其他人雖然不懂馬術,但聽見有寶馬,又有馬術可看,也沒有告辭離開,於是幾十人浩浩蕩蕩地往馬廄走去。
外客的突然造訪,讓原本淺睡的馬兒醒了過來,偶有馬嘶聲響起。
陸堯看着馬奴的房間皺眉,這麼多人到了馬廄,馬奴竟然還沒有出現,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陸權倒是毫無覺察的模樣,興高采烈地介紹着一匹匹的馬兒。
有學子忍不住問道:「陸權兄,你說的汗血寶馬是哪匹?」
陸權恍然大悟的模樣:「在裏面,在裏面。」
衆人朝更裏面走去,沒看見寶馬反而看見了滿地的粉色衣衫和糾纏的兩人。
場面頓時鴉雀無聲。
剛剛外面聲音喧譁,那兩人都沒有發現,依舊忘我地滾在一起。
現在靜了下來,兩人喉間的聲音溢出,讓場面更加香豔。
不顧大家驚慌詫異的目光,陸權嘲笑:「世子妃好興致,陸堯你在前院跟大家交流學問,沒想到世子妃在馬廄裏也在交……」
陸堯大怒:「陸權,你胡說八道什麼?」
陸權奸笑:「牧西檸今早分明就是穿的粉色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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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喊本世子妃?」
衆人應聲轉身,纔看見我領着幾個丫鬟走了進來。
陸堯急忙來到我身前,抬袖幫我遮擋烈日。
「這天氣熱得很,怎麼沒在房中休息?」
我笑着解釋:「本來恰好路過,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所以過來看看。」
陸權震驚地指着我:「你,你怎麼在這裏?」
我神情不解,「本世子妃不能在這兒?」
「啊!」
馬廄裏猛然傳來一聲大叫。
我好奇往前探去,頓時變了神色:「大膽顧心蓮,竟敢在此做苟且之事!」
顧心蓮一邊大喊,一邊試圖劃拉地上的布料遮擋:「我怎麼在這裏,滾,滾開,離我遠點……」
陸權目瞪口呆了半晌,反應過來後立馬脫了外衣跑過去披在了顧心蓮身上。
「滾!你們都滾出去!都不許看!」
可面對陸權的無能狂怒,沒有人挪動一步。
那馬奴慌張穿好衣服後,眼睛微轉,立馬朝着我和陸堯跪了下來。
「世子、世子妃饒命,是這個賤人勾引我的!」
陸權轉身一腳將馬奴踢翻在地:「我要殺了你,你是什麼東西!」
「小人說的都是實情啊!」
馬奴又急忙跪好。
「是這個賤人說天氣熱,特地送我點解暑湯,我喝了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啊,若不是她勾引我,她爲什麼突然跑我這馬廄裏來。」
在馬廄的外面,的確還有倒在地上的湯盅。
「來人,叫府醫!」
府醫匆忙趕來,拿到鼻間一聞,當即變了神色:「回世子妃,這裏面放了大量的媚情散。」
我冷冷盯着顧心蓮。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若你喜歡馬奴,請我給你們定親也未嘗不可,爲何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顧心蓮面如死灰地搖頭:「不是這樣的,怎麼變成了我,是你對不對?牧西檸,是你害的我!」
陸堯勃然大怒:「放肆!人證物證俱全,竟然還敢亂攀咬,來人,亂棍打死!」
馬奴一聽急忙求饒:「小人是被下了藥啊,不然就這賤人,送給小人,小人都不要啊,世子開恩啊!」
原本抱着顧心蓮的陸權猩紅了眼睛,踉踉蹌蹌起身,拿起一側的彎刀就朝馬奴砍了過去。
陸堯急忙側身擋在了我的身前。
只聽見慘叫聲響起,從一開始的哀嚎到聲音漸小,最後徹底沒了動靜。
我有些無奈地看了陸堯一眼,這麼解氣的場景,他竟然不讓我看,實在可惜!
我早就恨不得將這三人千刀萬剮!
陸權不知道砍了馬奴多少下,才扔下彎刀,渾身是血地抱起顧心蓮往外走去。
顧心蓮看向我的目光怨毒,路過我身側時,聲音咬牙切齒:「我不會放過你!」
我不在意地冷嗤:「蠢貨!」
從我拿過掌家權的那一刻起,我就趁着兩人養傷之際,將侯府牢牢掌控在了自己手裏。
上輩子的悲慘經歷我一刻都不曾忘記,自然早早就找了兩個熟知醫術的醫女,收在身邊,做了貼身丫鬟。
除此之外,陸堯身邊的小廝,我們院中的護衛,我都精挑細選武藝高超之人。
陸權派過來抓我的刺客剛靠近院子,就被護衛生擒。
拷問出計劃後,等顧心蓮去給馬奴送藥時,我令人直接將二人打暈了過去,然後給顧心蓮把剩下的湯藥也灌了下去。
不大一會兒,兩人身體起了反應,醒後也就自然而然地滾在了一起。
我料到重生回來的陸權會動手,所以乾脆將計就計。
讓他們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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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心蓮大戰馬奴一事,在我的有意放縱下,滿京盛傳,但即便如此,陸權也沒忘記害人。
他僱了人守在侯府外,企圖再次傷害陸堯。
可惜陸堯最近一直在書房苦讀,偶爾出門,我都特地叫上十幾個護衛陪着,讓刺客毫無下手的機會。
幾番過後,陸權終於醒悟了,他滿眼探究地來了主院。
「牧西檸,你也重生了是不是?」
我滿目諷刺,「陸權你是沒有高中,又見顧心蓮喜歡上了馬奴,受刺激瘋了嗎?」
陸權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突然陰險地笑了。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就算這次斷不了陸堯的胳膊,我照樣能讓他當不了狀元!」
離殿試還有五日時間,我沒必要跟個瘋子置氣,現在當務之急是護好陸țŭ⁷堯。
我不露痕跡地將陸堯身後的護衛又加了一倍。
另外又加派了人手監視陸權和顧心蓮。
出乎意料,接下來的幾日,這兩人安分得不像話,連大門都沒有邁出一步。
明日就是殿試之時,陸權突然出門了!
不出半日,全京城都在傳,有人做夢夢見了殿試試題。
貢士們不管這夢真假,紛紛向名儒討教有關此題的見解!
原來陸權是想了這樣的損招,提前將前世的考題泄露了出去。
這樣的話,皇上勢必會重換考題。
能參加殿試的,那是舉國才子啊,個個都文采斐然。
如果換了試題,屆時是哪位學子正好擅長的領域還真說不定。
爲了不讓陸堯當狀元,陸權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15-
本以爲泄露考題已是極限,到了下午,陸權又將陸堯會高中狀元的消息放了出去。
百姓有了新的談資。
「侯府大公子當初成了笑料,這新世子,本以爲是個穩重的,還高中了會元,沒想到也如此愛出風頭。」
「是啊,等殿試結束,若他不是狀元,以後怎麼見人啊!」
「前段時間,侯府還大擺宴席,讓衆學子向會元請教學問呢。」
我聽到消息立即傾力阻止。
可本就處於殿試敏感時期,這樣的消息傳播飛快,再加上陸權光明正大地推波助瀾。
宮中不可避免地也聽聞了消息,據說很多後宮娘娘都拿此事出來逗趣。
陸侯爺回府後,沉着臉將陸堯喚去了書房。
我悄悄派人將陸堯的會元乃是抄襲得來的謠言散佈出去,又吩咐小廝檢查好陸堯明日要用的筆墨。
陸堯回房時,我還坐在桌邊出神。
「檸兒放心,爲夫明日定當盡力而爲,就算不能高中,無愧這些年所學就好。」
我笑着點頭,卻不知如何寬慰他。
陸堯這麼聰明,自然早就猜到了此次殿試的結果。
就算他明日的文章寫得再好,因今日謠言,也會讓皇上不喜。
此次殿試,別說是狀元了,前三甲恐怕都難。
陸堯神色如常地陪我用完晚膳,然後依舊開始看書。
寒窗十幾載,又怎能真的無所謂呢?
-16-
翌日,陸堯出發後,我令人備好馬車出了府。
我記得上一世的最近幾天,太后是在回雲寺禮佛。
太后此次出宮本是祕密出行,可她不小心在寺的後山傷到了腿。
大量的太醫前往回雲寺醫治,纔將太后在回雲寺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如今,我總得去試試。
見到太后,纔有希望讓一些話傳到皇上耳中。
屬於陸堯的狀元才能不被奪走。
到了山腳下,卻見幾百名難民正在往山上爬去。
我驚訝地下車,心剎那冰涼一片。
陸權正站在前方不遠處,滿臉譏笑。
「牧西檸,你果然也重生了,想找太后求情?可惜啊,我告訴這些難民,山上有人施粥,他們就不管不顧地來了。如今那麼多難民上了山,太后恐怕不會輕易出門,你見不到了!哈哈哈……」
陸堯洋洋得意地笑着走遠了。
我看着衣衫襤褸的難民,再也挪不動步。
難道這就是嶺州大澇流離到京的難民?
親眼所見的災難遠比道聽途說要來得震撼。
前世,我是十幾天後纔得到的消息。
那時候難民集中在皇城西郊,多人飢寒交迫離世,此事才被奏給皇上。
陸侯爺回府無意提起此事,我心生憐憫,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嫁妝,交給陸權,讓他捐給難民。萬沒想到,ŧṻ₋陸權收下銀兩,轉頭就以顧心蓮的名義送給了三皇子,藉此向三皇子投誠,以求事後能將顧心蓮抬爲平妻,而我緊接着慘遭設計而死……
這一刻,我對陸權的怨恨達到了頂峯。
到底是怎樣的惡毒心腸?上一世能將救濟難民的銀子私用,如今又殘忍無情地戲弄他們。
-17-
我不忍再看堅持着最後一口氣往山上挪步的難民,嚴肅地轉身吩咐了幾句。
兩個時辰後,回雲山下支起了幾十口大鍋,米香瀰漫……
還在山腳下奄奄一息的難民,眼中重新亮起了希望。
我帶着府中的人開始施粥……
還派人將京中的郎中請了幾個過來。
煮粥的間隙,又將成衣鋪運來的成衣,先分發給了衣不蔽體的難民。
上山的難民也聽說了山腳施粥,開始往山下趕來。
有些身體康健的難民有了力氣,開始主動幫忙……
我看着他們努力生活的模樣,不自覺紅了眼眶。
休息時,我坐在一石墩上,正在思索接下來怎麼解決難民問題,不料有雙精緻的繡鞋停在眼前。
「這位夫人,我家主子要見你。」
我詫異地抬頭。
宮宴時,曾遠遠見過太后幾次。
我認出,眼前這位是太后身邊的徐嬤嬤。
心有剎那狂喜,我急忙想起身見禮,沒想到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暈過去的剎那,我只有一個念頭:完了。我也太不爭氣了,這身子突然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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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沒想到我是在回雲寺。
徐嬤嬤笑着站在一側,「恭喜夫人,有喜了。」
我愣在了那裏,有喜了?
有喜了?!
因自幼習武,我身體一向康健,怪不得會突然暈倒。
我驚訝地扶上自己的小腹,腦中混亂一片,可最多的是喜悅。
這一刻,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陸堯,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可是驚到了?哀家當年有喜的時候,也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一道慈祥的聲音響起。
我循聲看去,太后正坐在一側,笑着看着我。
我慌張起身行禮。
「臣婦見過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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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太后知道了我救濟難民的事,所以想見我一面。
我思緒百轉,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臣婦本是來回雲寺上香祈福的。只因我的夫君,他本是前幾日科考的榜首會元,這些時日日夜在家苦讀,大門都沒出幾次。」
「可昨日坊間突然傳出了他會是狀元的傳聞,還有人說他的會元是抄襲得來的。」
「臣婦無能,不知爲何出了這種言論,就想着前來回雲寺上香,保佑夫君今日科考順利,沒想到遇見這麼多難民,臣婦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觀,只是沒想到驚擾了您。」
太后神色微變:「荒唐,考場層層監管,會元怎可能抄襲而來?如今,殿考還未進行,又拿狀元來捧高妄言,分明是有些人故意搗亂,想陷害你夫君,居心不正啊!」
話音未落,有人匆忙來報。
「回稟太后,外面有位公子,好像是來找這位夫人的。」
是陸堯科考結束,有人告訴他,我在回雲山下暈了過去,所以匆忙趕了過來。
我笑着寬慰他:「不要緊,是懷了身子。」
陸堯是我從未見過的緊張。
「怎麼能不要緊,身子是最重要的,懷了身子就……」
陸堯突然定住了,半響後,目光從我臉上緩慢地朝小腹看去,神情狂喜。
「有喜了?有喜了!我要當爹了!」
被他感染,我也是止不住地笑意,有些羞赧地朝太后看去。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帶着人出了門。
她威嚴的聲音由近而遠。
「來人,去將難民之事,詳細地稟告皇上。」
我從心底鬆了口氣。
接下來,就只能看皇上如何決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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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一事,皇上非常重視。
當天夜裏,太子就帶人來安頓難民。
我和陸堯在回雲寺留宿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本想告別太后回府,沒想到太后也準備啓程回宮了。
我們的馬車一前一後往山下走去。
到了半路,突然出來十幾個黑衣刺客,兇狠地朝馬車刺來。
太后的馬車在前,更加危險。
我和陸堯不管不顧地急忙上前救駕。
幸虧太后身邊有暗衛保護,加上我最近給陸堯安排的護衛夠多。
不消片刻ťü⁸,刺客死傷大半。
這時,太子帶人匆忙趕來護駕。
刺客被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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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放榜之日。
在鑼鼓喧天的賀喜聲中。
我看見陸堯身着紅色披風,騎在高頭大馬上,朝我策馬而來。
這一次,哪怕陸權機關算盡,還設計換了考題,可笑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陸堯依舊高中狀元!
陸侯爺高興地奔走相告,恨不得路邊的野狗都得打聲招呼:「我兒是狀元!」
陸權徹底紅了眼,無可奈何地看着陸堯在侯府威望越來越高,看陸侯爺將所有的心思都轉移到了陸堯身上。
而此時的陸權比上一世還慘,不僅沒了世子之位,還成了京城的笑話。
更解氣的是,太子查出了那日回雲山的刺客是陸權指使。
侍衛受令前來侯府抓人,拖着陸權到前院時,他可能意識到自己有去無回了,突然發狂,說要見顧心蓮最後一面。
陸侯爺於心不忍,派人將顧心蓮帶了過來。
顧心蓮一出現就哭着撲了上去。
「權哥哥,怎麼會這樣,以後我怎麼辦啊?」
陸權神色是難見的溫柔,他細心地擦拭顧心蓮眼角的淚跡。
「蓮兒,對不起,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愧對你的救命之恩。」
顧心蓮陡然變了臉色。
陸權卻渾然不覺,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
「這玉佩我珍藏多年,現在也該物歸原……」
陸權的話還沒說完, 我一把奪過了玉佩。
「我丟失的玉佩怎麼在你身上?」
陸權掙扎着就要上前搶奪:「牧西檸,將玉佩還給蓮兒。」
顧心蓮慌張地阻攔陸權:「權哥哥, 沒關係,她喜歡就給她吧。」
我摩挲着玉佩,看向陸權的目光凌厲:「我母親留給我的玉佩, 什麼時候變成顧心蓮的了?」
陸權目光一下子有些茫然:「你的?」
我義正言辭:「當然是我的, 這玉佩有兩塊,另一塊在我哥哥身上。這塊我貼身戴了多年,於三年前秋獵時意外不見了, 原來是到了你手裏。」
「怎麼會這樣?」
陸權神情疑惑:「三年前的秋獵上, 難道是你射殺了黑熊, 救了我的命?」
我眉頭微皺, 語氣不耐:「那日我是殺死了一頭黑熊,但是怕黑熊傷及無辜之人。至於你,我沒看見!但這玉佩是我的, 誰都不能拿走!」
顧心蓮欲小心翼翼地遠離此地, 被回神的陸權一把抓了回去。
「那是你騙我?黑熊根本不是你殺的,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不是?」
顧心蓮一改平日柔弱神色, 看起來尖酸刻薄:「是你自己醒後就追着我叫救命恩人, 關我什麼事?」
陸權攥緊了拳頭, 惡狠狠地盯着顧心蓮:「不是你說自己胳膊的傷是被黑熊抓的, 但依舊怕我有危險,才守在我身邊等我醒來的嗎?」
顧心蓮強詞奪理:「是我說的,我看見被黑熊打暈的你,好心等你醒來,還有錯不成?」
「你!」陸權怒火攻心, 突然瘋狂地朝顧心蓮打去。
我沒心情看他倆狗咬狗, 拿着失而復得的玉佩, 心情不錯地往後院走去。
身後猛然傳來一聲尖叫, 我回身看去, 原來是陸權奪了侍衛的劍,一劍穿透了顧心蓮。
顧心蓮現在就算不死,後面我也不會放過她, 只是沒想到竟然死在了陸權手裏。
身後傳來陸權痛苦的懺悔聲:「西檸, 對不起!是我有眼無珠認錯了人。」
我腳步未停, 不做任何回應。
兩世仇恨糾纏,他的這句對不起, 對我來說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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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世一般,陸堯得到聖上重用, 春風得意!
而我也接到了太后懿旨。
她老人家親自向皇上給我討了恩賞。
我因救濟難民有功, 還對太后有相救之恩, 被封爲了誥命夫人。
侯府可謂是雙喜臨門, 喜氣洋洋!
在衆人恭賀聲中,我和陸堯攜手領旨謝恩。
相望間,未語春山笑, 低眉秋水盈。
自此,前塵往事皆如煙。
餘生,笑滿清風月滿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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