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嬌前男友找到以後

綠茶拿着我和別的男生借位接吻的照片在我男朋友面前挑撥離間。
我男朋友嗤笑一聲:“我這麼帥,她會出軌?”
笑死。
她難道不知道,我男朋友可是戀愛腦 plus。

-1-
我和周宴深在一起的時候,朋友們紛紛勸我三思。
“周宴深又帥、又高、家庭背景又好,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壓力得多大啊。”
“到時候一堆女孩朝他撲上來,你趕都趕不及。”
朋友說得沒錯。
和周宴深在一起之後,不知道多少女孩明裏暗裏地撲到他身邊,我根本趕不及。
但是趕不及不是因爲人數多,而是……
“姚衣衣根本就不喜歡你!她一邊跟你在一起,一邊還跟其他男生在一起。”
說着,這女生從手機裏翻出幾張照片給周宴深看。
照片裏,我一手拿着棉花糖,側着臉笑得很開心,牽着我的手的男生沒有露臉,他穿着色彩斑斕的絲質襯衫,搭配一條沙灘褲,頭上還戴着一個毛茸茸的兔子髮卡。
周宴深看了照片,沉默著掏出手機:“加個微信。”
女生面色一喜,朝我投來挑釁的眼神。
周宴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眼睛抽筋?”
我側頭笑了。
“好了嗎?”女生愣住,周宴深牽緊我的手,“照片發給我吧,拍得怪好看的,可以當手機壁紙。”
在女生呆滯的目光中,我拽了拽周宴深的手,朝他撒嬌:“走了啦。”
周宴深於是無奈笑笑,走了兩步回頭不忘提醒:“記得發我啊,謝謝。”
我忍住好笑:“看不出來你還挺喜歡那天的裝扮?”
那次是我和周宴深約會,周大少爺在我面前自誇他是“穿什麼都好看的衣服架子”。
我於是起了壞心,故意帶着他到店裏挑了一身花裏胡哨的衣服。
沒想到還能有這一茬的誤會。……
所以此刻,看着被甩到周宴深面前的我和別的男生接吻的照片,我絲毫不慌。
這照片拍得實在是高明,明明只是上一次爲我發小接風喫了個飯,竟然還能找出專門的角度拍出親密照。
夜晚光線不好,照片又有些模糊,又是借位拍攝,要不是這是我本人,我自己看了都會以爲我和我發小有些什麼。
“看到了吧?姚衣衣根本就是個水性楊花的人!”
周宴深瞟了一眼照片,神色不變,語氣也輕慢:“我這麼帥,她會出軌?”
“這麼一張標清照片,”他摟住我的肩,有些不耐,“拍狗都深情。”
“糊弄誰呢妹妹。”
我一下笑出聲來。
糊弄學妹妹哭着走了。
我挽著周宴深胳膊,笑着戳戳他的胸口:“周宴深,你怎麼這麼相信我啊?”
後來,我們去看了一場電影,電影結束已經是九點。
周宴深把我送到我租的公寓樓下。
“那我上去咯。”
不知道爲什麼,他情緒有些低落:“嗯。”
我轉身要走,卻突然被他拽住手腕,壓到牆角。
一個吻落了下來,不同於以往的溫柔繾綣,反而帶着點兇狠意味。
我有點缺氧,他終於鬆開我。
“……怎麼了?”
周宴深斂下眼神:“不高興。”
我突然想到什麼:“因爲那個照片?你不是相信我嘛,那只是借位呀——”
周宴深突然一把抱住我,下巴貼在我耳邊。
“我知道。”
“我沒不相信你。”
“但是還是不高興,”他執拗地重複了一遍,“你只准喜歡我。”
我側過臉,順勢親親他的下巴:“知道了,醋罈子。”
又哄了幾句,周宴深這纔不情不願地離開。
不遠處陰影裏走出來一個人,指尖夾着一根菸,已經燃了大半。
我有些恍然,三年不見,他好像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副模樣。
“那是你的新男友嗎,”他把煙捻滅,走近我,笑了笑,“看起來比我還好騙。”
我驀地僵在原地。
岑挽山湊近我一步,他還是笑着,眼裏卻沒有溫度:“姚衣衣,這三年,你做過噩夢嗎?”

-2-
一直到回到家裏,我還有些渾渾噩噩。
岑挽山其實沒說什麼別的話,但僅僅就這兩句話,已經足夠讓我感到焦慮。
我曾經拼命努力逃離岑挽山身邊,現在,他找到我了。
我知道,他恨我。
我還知道,他是個瘋子。
……
可那天在樓下遇見岑挽山彷彿只是一個巨大的錯覺,一連半個月,他再沒有出現過。
“你最近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
我堪堪回神,看向周宴深,他皺着眉,有些擔心我。
我控制好心情,笑了笑:“沒事啦,在想最近好像有新電影上映,改天可以去看。”
周宴深這才放下心來,剛要說些什麼,麻辣燙已經叫到我們的號碼了,他於是站起身去端。
我心不在焉地刷手機,有人端著麻辣燙停在我身邊。
“好了嗎?坐——”
我關上手機,抬眼看向那人,卻在看清他面容時愣住。
周宴深這時也回來了,他注意到我的表情:“怎麼了?”
岑挽山卻彎起嘴角笑得溫和:“可以拼個桌嗎?”
正是飯點,店裏確實沒有多的座位。
在周宴深疑惑的目光裏,我不得不壓下多餘的情緒,僵硬地點了點頭。
岑挽山從善如流地坐在周宴深旁邊。
“這家店真火爆。”他自然而然地搭話。
周宴深看了他一眼:“嗯。”
我低着頭,夾了一根筍。
岑挽山轉頭看向我:“你現在要喫蔥了?”我動作一頓。
筍尖的側面確實沾著一小段蔥。
但是……
岑挽山卻笑笑,朝着我揚了揚下巴:“你剛剛把蔥都挑到一邊了。”
周宴深“嘖”了一聲,“啪”地放了筷子。
岑挽山好整以暇,也笑着慢慢悠悠地放了筷。
我心裏一緊。
“你沒女朋友嗎?”周宴深皺着眉,看向岑挽山,面帶不爽,“可勁看我女朋友幹嘛。”
岑挽山:“……”
我也着實沒想到他是這麼個反應,差點嗆到。
周宴深一邊給我拍背,一邊瞪了岑挽山一眼。
“剛剛忘記跟老闆說不加蔥了,”他哄着我,又遞了一杯水,“換個地方喫飯吧衣衣。”
岑挽山大概也被這一系列操作打懵了,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已經被周宴深拉走了。

-3-
第二次和岑挽山碰見是在電影院。
電影過半,左邊突然有一隻手搭上了我的手腕,手指摩挲着我中指指節。
幾乎是立刻,我感覺汗毛直立。
岑挽山有個小習慣,每當他寫作業時,左手手指便會無意識地摩挲什麼東西。
我曾經陪着他一起寫作業時,他經常寫着寫着,左手便抓着我的手指指節摩挲。
但現在,陰暗的電影院裏,我右手和周宴深十指相扣,左手上卻覆着另一隻手,冰涼又冷硬。
幾乎是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我就想抽手離開,岑挽山卻牢牢攥住我的手腕,我用力掙脫,動作一時大了些。
周宴深壓低聲音:“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事,我去上個廁所。”
等到我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周宴深已經和我換了個位置。
現在是他坐在岑挽山右邊,我只挨着周宴深。
沒多久,我聽見旁邊周宴深“嘶”地吸了一口冷氣。
電影這時正好結束,影院內的燈亮起——
“好摸嗎?”
周宴深冷著臉,看向自己手指上搭著的那隻手。
岑挽山這時纔看清楚旁邊坐的是誰,原本微笑的表情僵在臉上,手也飛快從周宴深手指上撤開。
周宴深突然一把摟住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她不喜歡你。”
頓了頓,他的視線落到岑挽山手上:“咳……我也不喜歡你。 ”
岑挽山表情幾乎龜裂。
周宴深拉着我朝門口走,一邊走一邊蹙眉吐槽:“又不是沒長手,自己摸自己不行嗎?”
……
有了這兩次的見面,周宴深幾乎做什麼都要和我一起。
或許也是這兩次見面給岑挽山留下了陰影,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卻不敢放鬆,三個月後,岑挽山再次出現在了我面前。
“你好像很不想看見我。”
我沒有接話。
岑挽山慢條斯理地勾起一個笑:“但是怎麼辦呢,我很想你呢,衣衣。”
三年前,少年穿着簡單的校服衣褲,淡漠冷硬的長相,遠超同齡人的優異成績,足以成爲學校裏大多數女生的心上人。
可夜裏,無數次,少年嗓音繾綣勾人:“衣衣,我想你了。”
這是曾經的岑挽山。
時隔三年,再次聽見這句話,沒有曾經的甜蜜氣息,只讓人毛骨悚然。
我攥緊了手,控制不住地有些顫抖:“岑挽山,你想要什麼?”
岑挽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面前,輕輕掐住了我的下巴。
他笑意更深,眼神卻深如寒潭:“衣衣,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
他的眼裏映着我的模樣,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髮:“乖,回到我身邊。”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這是你說的呀。”
……
我和岑挽山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青梅竹馬。
我少年時的情竇初開是他,如同絕大多數的情侶,他教我寫作業、爲我買早餐、雨天爲我送傘、在我生病時照顧我,他做盡了學生時代裏那些浪漫而青澀之事。
我那時向他撒嬌:“岑挽山,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呀?”
岑挽山就一邊無奈嘆氣,低頭爲我係上鞋帶,淡聲道:“上輩子欠你的……繫好了。”
岑挽山總歸是笑着的。
我見過他笑着殺了一隻貓。
“衣衣,它的病好不了了,”彼時,他手裏還提着那貓的屍💀,大雨瓢潑,傾落的是暗紅色的鮮血,但他還是那樣溫柔地對我笑,“生病很痛苦的,你不想看到它痛苦死去吧,衣衣。”
可分明,那是我和他一同餵了大半個月的小貓兒。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岑挽山內心的病態情緒。
可我總歸不信,與我一起長大的乾淨少年,怎麼會是這個模樣呢?
可後面看來,處處皆是端倪。

-4-
周宴深出車禍了。
我匆匆趕到醫院,只看見他打了石膏的那條腿。
“沒關係,”他輕聲安慰我,“只是骨折,真的沒事。”
我呆呆地摸着他腿上的石膏:“怎麼會……突然……”
周宴深沉默了幾秒。
“車主說是下了雨,車輪打滑,”他握住我的手,無聲安慰我,“也很配合地道歉賠錢。”
“哼,那麼點兒錢,我纔看不上,”看見我神情不對,周宴深故意往誇張了說,“我就跟他說啊,錢不錢的沒關係,但是我腿不能斷啊,不然我女朋友就不要我了。”
“我跟他們說,我女朋友可難追了……”
我又難過又被他逗得想笑:“周宴深,你不要臉。”
周宴深於是又伸手擦去我臉上的淚:“好了,別哭,我真的沒事。”
他勾勾我的頭髮:“衣衣,你一哭,我就難受。”
我忍住眼淚:“周宴深,是岑挽山。”
我向周宴深大概講了我和岑挽山之間的事情。
“你曾經和他在一起過,那你們爲什麼分開?”
周宴深很敏銳地找到了問題所在:“岑挽山又爲什麼要找你,你爲什麼說……他恨你?”
我曾經說過,岑挽山是個瘋子。
那件事像是一個引子,徹底讓他不再掩飾他內心的陰暗面。
他依舊像以前那樣,在各方面對我體貼入微,入微到……像是監視。
他不許我跟其他男生說話,即便我只是問了學委數學作業是什麼,第二天,學委便一瘸一拐來到學校,從此不再跟我說話。
岑挽山只是摸摸我的頭,溫柔地對我笑:“衣衣,這些事,問我就好了,不然會給別人帶來麻煩,知道嗎?乖。”
“這是第一次,下一次再不聽話,就有懲罰了哦。”
他也不許我違抗他的決定,小到喫什麼,大到去哪裏。
我曾跟他賭氣,拒絕了他帶的小米粥,喫了同桌給的麪包,當晚,他掐着我的脖子,把小米粥強行灌進我嘴裏。
他明明掐着我的脖子,卻還是對我那樣溫柔地笑:“衣衣,你嚐嚐,小米粥是不是更好喫?”
在我驚恐得快要喘不過氣時,他鬆開了我。
我跌坐在地上,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眼淚也一滴一滴往下墜。
他蹲下身來,動作溫柔地拭去我的淚水,嘆了一口氣:“我說過的,你要聽話呀,衣衣。”
我也曾在崩潰時問他:“岑挽山,你恨我,所以你在報復我,是嗎?”
岑挽山於是歪了歪頭,爲我的傷處塗上膏藥:“衣衣,我愛你呀。”……
可這些事,我要怎麼告訴周宴深?
我要怎麼告訴他,岑挽山是怎麼變成這樣;我要怎麼告訴他,岑挽山是怎樣囚禁我;我又要怎麼告訴他,我是怎樣逃開那一切……

-5-
“衣衣,聽說周宴深出車禍了,我來看看他,”病房門外,岑挽山提着果籃,笑得溫柔,“怎麼樣,不嚴重吧?”
我氣得發抖,死死地看着岑挽山。
岑挽山向我走近一步,在我耳邊壓低聲音:“衣衣,乖,聽話,不然——”
“媽的我看你是不是有病!”
下一秒,伴隨着這句火氣十足的話,岑挽山被人大力拉開,他踉蹌著退後兩步,這才穩住身形。
周宴深穿着藍白的病號服,一隻腳還打着石膏,可偏偏臉上表情正經又冷峻,還帶着怒氣。
他目光落到岑挽山提着的水果籃上,有些暴躁:“你他媽怎麼就這麼喜歡騷擾我和我女朋友啊?長得人模狗樣,女朋友都找不到?”
“我告訴你啊陳挽山,”他強勢地摟過我,氣得快要冒煙,“姚衣衣,這他媽是我女朋友!賊拉愛我!離不開我!看不上你!懂了嗎?!”
明明是很嚴肅的氛圍,但周宴深一開口,就能把我心裏那些焦慮和不安全部驅散。
雖然……真的很好笑。
岑挽山被他吼愣了:“我……”
周宴深不耐地打斷他:“我什麼我!聽懂沒有!”
岑挽山頓了幾秒,他現在也笑不出來了,沉默中還有些咬牙切齒:“周宴深,我他媽姓岑。”
“管你姓陳還是姓……”話說了一半,周宴深大概又覺得這樣說不太好,生生壓了語氣,“行,岑是吧。”
“那我送你一句話,”周宴深摟我摟得越發地緊,“小岑小岑,有武有文,金盆洗手,好好做人。”
岑挽山沉默了。
岑挽山把手裏的果籃放地上了。
岑挽山走了。
周宴深這下才放鬆戒備,衝着我揚了揚下巴。
“怎麼樣,你男朋友厲不厲害?”
我抱住他,在他脣角“吧唧”一口:“厲害厲害,你最厲害。”
我看了看他腿上的石膏,有點疑惑:“欸,你柺杖呢?沒柺杖你怎麼過來的?”
周宴深別開頭,明顯不想說。
我推推他的肩膀:“怎麼過來的?”
周宴深這纔不情不願地回答:“……跳過來的。”
我一懵,蹲下身看他腿上的石膏,發現沒什麼問題才鬆了口氣。
“幹嘛不拿柺杖?”
周宴深理直氣壯:“哪有人拿着柺杖跟情敵吵架的!”
接着,他又委屈巴巴地向我訴苦:“我不喜歡那個姓岑的,下次他再來找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又無奈又好笑:“好,知道了。 ”
“等我好起來,我要努力鍛鍊。”
我扶著周宴深進病房:“爲什麼?”
“這樣的話,等我們都七十歲了,要是別的老頭來跟你搭訕,我就能打得過他呀。”

-6-
周宴深腿受了傷,但他在醫院待不住,沒幾天就回了家裏。
但我最近倒沒擔心他的腿,而是忙忙碌碌地準備他的生日禮物。
我找了一家 DIY 蛋糕店,打算親自給他做一個生日蛋糕,沒想到做蛋糕費了那麼長的時間,做好時已經傍晚了。
“好啦,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當然沒忘呀,”我看看手裏提着的生日蛋糕,一邊給周宴深打電話,“我很快就回來啦,你別——”
“好久不見啊,姚小姐。”
男人穿着簡單的 T 恤和短褲,T 恤上還沾著油漬,衣領一圈已經泛黃,露著一口大黃牙,吐出一串菸圈。
我的手縮了縮,把手機藏到身後。
胡漢嘿嘿地笑了兩聲,動作卻不慢,直接靠近我搶了手機掛斷通話。
“你放心,”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走,帶着威脅,“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但是,你要是不配合,那就不好說了。”
我抑制住顫抖,穩住聲音:“你想要什麼?”
胡漢再次湊近我兩步,眼裏冒着精光:“我當然是要——錢。”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我之前給過你十萬!”
胡漢這下陰了臉:“三年了,這點錢,打發要飯的呢!”
他一手狠狠揪住我的長髮,惡狠狠地威脅:“我告訴你,這錢,你不給也得給,不然你也不想我去找岑挽山吧?”
我忍着劇痛:“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胡漢。
“對,你們分手了,”他鬆開我的頭髮,一巴掌狠狠地扇了過來,“臭婊子,這三年讓老子好找!我告訴你,五十萬,五天之內你必須給我!”
我被他打得踉蹌幾步,直接靠在了牆邊,蛋糕也摔在一邊。
胡漢獰笑着湊近我:“你要是不聽話,可別怪我——老子可打聽清楚了,你的現男友,是個富二代吧?”
他拍拍我的臉,笑得得意又兇狠:“說起來,你那男朋友確實比岑挽山有前途啊,只要你好好跟他在一起,錢,少不了的。 ”
我氣得發抖,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讓胡漢去找周宴深。
“我沒錢,”我起了狠心,突然生出力氣推開胡漢,“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沒錢!”
胡漢目露兇色,立刻就伸手抓住了我,一拳就要打下來——
但這拳頭最終還是沒落到我的身上。
我反應過來時,岑挽山已經和胡漢扭打在一起。
說是扭打,不如說是單方面的毆打,岑挽山紅着眼,一拳接一拳地揍在胡漢臉上。
周宴深這時也已經趕到,他幾乎是衝過來,動作小心翼翼,想抱我又怕碰到我的傷口,連聲音都蘊著顫:“衣衣……”
我剛剛還能保持冷靜,可現在周宴深出現在我面前,輕聲安慰我,我就鼻子一酸,想哭了。
周宴深輕輕拍着我的背,低聲安慰:“沒事了衣衣,我來了,沒事了……”
岑挽山對胡漢下了死手,胡漢此時大概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拼命地嚎:“你這個雜種,你敢打我,老子明天就殺了你,你跟你媽一樣,都是賤人……”
他越罵,岑挽山打得就越狠。
胡漢又求饒:“你放了我吧,我走……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但岑挽山明顯已經打紅了眼,他發了狠,不說話,只是機械地揮拳。
胡漢這時大喝一聲,掙扎著一腳朝岑挽山踹去,掙開了他的禁錮。
岑挽山卻不放過他,又拎住他的衣領,狠狠揍了下去。
“來,岑挽山你這個雜種,你有本事今天就乾死老子!”胡漢恨恨看向我的方向,“老子告訴你,我就是死也要拉姚衣衣墊背,你不是喜歡她嗎?老子下次就把她辦了!”
他被岑挽山打得鼻青臉腫,嘴裏還淌著血,卻朝我笑得黏膩:“就是可惜了,除了姚衣衣,不知道誰還會替你給老子錢。”

-7-
我和岑挽山是青梅竹馬。
我曾說過,他性格上的缺陷都能被窺到蛛絲馬跡,其實也沒說錯。
十多年的時光,我是唯一能靠他那麼近的人。
胡漢,是岑挽山的親生父親,不過那時候,岑挽山還姓胡。
他好賭、會家暴,他只會向岑阿姨要錢,對岑阿姨和岑挽山非打即罵,嚴重時,岑挽山被打得腦出血。後來,我無意中得知,岑阿姨其實有非常嚴重的抑鬱症,她懇求我不要告訴岑挽山。
可是沒過多久,岑阿姨死了。
據說是抑鬱症發作自殺。
我陷入了無盡的愧疚和自責,如果,如果我把這件事早些告訴岑挽山,或許岑阿姨就不用死。
是我……是我。
我哭着向岑挽山道謝,他只是沉默。
可岑阿姨的死像是一個開關,岑挽山不是那個岑挽山了。
他對我的佔有慾到達了頂峯,他懷疑我隨時會離開,他一邊恨我,一邊對我無微不至,一邊喜歡我,一邊折磨我。
他不許我跟其他人多說一句話,他不許我到處走動,他不許我違抗他的任何決定,哪怕只是一頓早餐。
他有時把我鎖在漆黑的屋子裏,他有時一天不讓我喫飯,他有時掐着我的脖子說恨我。
但他還是會給我衝紅糖水,會低頭給我係鞋帶,會爲我的生日打零工攢錢給我買生日禮物。
岑挽山……瘋了。
他瘋了。
我終於找到機會離開。
可那天,胡漢來找岑挽山要錢,岑挽山不在。
“岑挽山不在?”他眼神黏膩地打量我,突然又泄了氣,“算了,要了你,岑挽山那雜種得發瘋。”
我紅着眼睛:“你……你來找他要錢?他沒錢……”
胡漢卻一拳砸向桌子:“沒錢?我纔不信,反正不管有沒有錢,他都必須給我,不然,蹲局子也是兩個人的事。”
我腦袋一懵。
“你是……什麼意思?”
胡漢嘿嘿一笑:“什麼意思?岑挽山殺了他媽!他要不給我錢,就蹲局子去吧!”
我嚇得退後幾步,打翻了手邊的玻璃杯。
胡漢興許是喝多了,還在說:“誰叫那娘們不給我錢,老子打死她!我可沒下死手,嘿嘿嘿……是岑挽山,是他殺了他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死一起死,要下地獄一起下,不愧是老子的好兒子。”
我知道,岑挽山沒錢。
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是單親家庭,我母親改嫁,後來從沒管過我,奶奶把我帶大,前兩年,奶奶也死了。但是我有錢,雖然母親不管我,但平日裏的生活費、過年的壓歲錢,她還是會給。
這麼多年,我卡里攢下了十一萬一千八百二十一元。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數字。
因爲,我給岑挽山留下了一萬,剩下的,是我去另一個地方生存的資本。
十萬一千八百二十一。
我給胡漢了。
我說:“求你,別去找岑挽山,這是所有的錢了,他只是個學生,他真的沒錢……”
那時候,我以爲我可以救岑挽山,也救我自己。
然後,憑着僅有的幾百塊錢紙幣,我終於走出了那個小鎮。

-8-
周宴深把我送到醫院,非要守着我,這個傻子,明明自己還打着石膏。
護士給我上藥的時候,他就在一邊,眼眶發紅,低着頭不說話。
護士走了,我纔過去抱住他:“我沒事了呀,醫生都說了,只是皮外傷。”
周宴深緊緊抱着我,臉埋進我肩膀。
“沒事啦,”我輕輕拍着他的背,“我現在可是傷員欸,你不安慰我,還要我安慰你哦?”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我感受到幾滴溫熱的液體滴在我肩膀。
這是周宴深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我有些手足無措,只能低聲哄他:“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我禮物還沒送給你呢。”
周宴深吸了吸鼻子:“不要禮物。”
他嗓音低低的,還帶着後怕:“以後都不要禮物,我真的很害怕,衣衣。”
“如果我沒有找到你呢,”我感受到他抱着我的手臂微微顫抖,“如果我來得再晚一點呢……”
他心情平復下來後,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了。
周宴深什麼都沒說,他只是抱着我,一遍遍告訴我:“不怕,衣衣,以後有我了。”
岑挽山也是這個時候衝進病房的。
他眼睛通紅,帶着血絲,表情急切又高興,他死死抓住我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浮木。
周宴深腳上還打着石膏,被他推到一旁。
“衣衣,”岑挽山語氣激動,“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不是拋棄我……你喜歡我……我們可以重新在一起的。”
我被他抓得手痛,周宴深一把拉開岑挽山,他今天經歷了太多,情緒也極度不好。
“滾。”
岑挽山卻根本不管他,只直勾勾看着我:“衣衣……衣衣,我們可以重新在一起的,我們會像以前一樣……”
周宴深已經氣得手臂青筋鼓起,我拉住他的手安慰。
“岑挽山,”我閉了閉眼,“你恨我吧。”
就這一句話,岑挽山霎時白了臉色。
他跌跌撞撞出了病房。
……
之後半個月,我沒再見過岑挽山。
我想,一切終於結束了。
可再次醒來時,我被綁在一個椅子上,身旁是跟我同樣待遇的周宴深。
不遠處,一人背對着我,他的穿着有些眼熟,藍白外套,配套的運動褲,像是……校服。
岑挽山轉過身來。
我竟然有些恍然。
“衣衣,好看嗎?”
我剛要開口,旁邊傳來一道冷硬的聲音:“醜。”
是周宴深。
岑挽山卻並不惱怒,反而笑了:“你撒謊,衣衣說過,我穿校服很好看。”
岑挽山又轉向我,語氣溫柔:“對嗎,衣衣?”見我不說話,岑挽山也不勉強。
他自顧自地說:“我把胡漢殺了,都是因爲他……都是因爲他!”
“但是這樣的話,我也得死了。”
“與其被抓到,不如自殺,還能帶你們一起。”
說到這裏,他愉悅地笑起來。
“你看,衣衣,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
周宴深卻面無表情反駁:“我現在是衣衣男朋友,死了變成鬼也是衣衣男朋友,你就是個前任,在這加什麼戲呢?”
岑挽山愣住。
半晌,他喃喃:“對……你不能死,只能我和衣衣死……”
我:“……”
周宴深:“……”
岑挽山做好決定,又開始笑:“那你就看着我和衣衣死吧……”
這是一個很高的廢棄大樓,從這裏跳下去,必死無疑。
岑挽山已經解開我的繩子,他給我下了藥,我全身沒有力氣,根本沒法反抗。
他帶着我越發靠近邊緣。

-9-
“衣衣,”我被他摟着,像是情侶一般,他甚至閉上眼,“感受到風了嗎?”
我面無表情:“嗯,挺冷的。”
岑挽山笑笑:“你還是這麼幽默。”
周宴深在一旁涼涼出聲:“你可真是愛她,外套都捨不得脫,活該單身。”
岑挽山笑得更高興了:“沒關係,死了就不冷了。”
就在這時,突然闖進來幾個持槍警察,朝周宴深使了使眼色。
岑挽山這時意識到了什麼,但他並不慌張。
確實,我們現在站在最邊緣,只要開槍打中岑挽山,他輕輕一拉,我就會和他一起摔下去。
現在似乎是一個僵局,怎樣都沒辦法。
周宴深攥了攥手心,試圖吸引岑挽山的注意力:“你帶我一起死吧。”
岑挽山冷聲道:“憑什麼?你自己不會死?”
周宴深深吸一口氣:“……我感覺你也蠻喜歡我的,咱仨一起,還能做個伴。”
周宴深的繩子已經被解開,邊說着,他不露痕跡地向我靠近一步。
在離我兩步遠時,岑挽山察覺到了:“不許動!”
周宴深只得停在原地。
我聽見岑挽山低聲問我:“衣衣,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我還來不及回答,只聽見一聲槍響,隨後背後傳來一陣推力,同時周宴深拉住了我的手。
我聽見一句話:“衣衣,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穩住身體,驚愕回頭,只看見岑挽山跌下大樓的身影和嘴角那抹微笑。他……沒有拽我,他把我推向了周宴深。
岑挽山死了。
……
青石板路的盡頭,是一塊墓碑,墓碑上,少年笑得陽光燦爛。
墓碑前放着一大束向日葵。
“我曾經,也是真的喜歡你。”
年少時的愛戀,終於落下了帷幕。
……
“周宴深,我現在啊,最愛你了。”
番外:岑挽山
我是岑挽山,我有一個喜歡的人,叫姚衣衣。
胡漢是個賭鬼,岑蓉是個傻瓜。
我是個出氣筒。
岑蓉跟了胡漢一輩子,沒想過離婚,儘管她曾經被胡漢打沒了半條命。
我很早就想,我遲早會殺了他。
我不姓胡,我姓岑。
姚衣衣告訴我:“沒關係,岑挽山,岑阿姨和我都會陪着你的。”
真可笑,她似乎以爲我媽是個好人,他似乎以爲,我媽愛我。
她以爲我身上這些傷是怎麼來的。
岑蓉很軟弱,但她是個瘋子,她對胡漢的處處忍讓最後都會千倍百倍落在我身上。
所以,胡漢走後,我沒有救岑蓉。
我看着她死去。
可是姚衣衣嚇壞了,她以爲岑蓉是抑鬱症自殺,她說是她的錯,她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哈哈哈哈,這個傻子,我早就知道岑蓉有抑鬱症。
但是我沒否認,這樣的話,她就會一直留在我身邊。
也正是因爲這樣,我才越發肆無忌憚、無所顧忌,我囚禁她,我喜歡看她無助得只能依靠我的眼神,我喜歡這種獨佔她的㊙️感。
時間久了,我都快相信了,就是她的錯。
就是她的錯。
可她走了。
留下了一張一萬塊錢的銀行卡。
我找不到她了。
她也拋棄我了。
她也不要我了。
她憑什麼不要我?!
不。
不可以。
我瘋了一般尋找她的蹤跡,我終於又找到了姚衣衣。
她交了男朋友,兩人舉止親密,而我躲在角落裏,像一隻偷👀的老鼠,我嫉妒得發瘋。
打聽完關於她的所有信息之後,我終於出現在她面前,她一點也不開心。
她在怕我。
我看見他們擁抱、接吻,那樣依戀又愛慕的眼神,曾經是屬於我的。
那是我的。
她現在真的好幸福啊,有喜歡的人,也正在被喜歡。
那是我年少時拼命追逐的夢。
我想,不然算了。
她也算了,我也算了。
可是胡漢竟然出現了。
他竟然還敢出現。
看見她在角落瑟瑟發抖和身上的青紫痕跡時,我失控了。
胡漢說,她給了他十萬塊錢。
我又燃起了希望。
她一定是喜歡我的。
哪怕只有一點點。
但我匆匆趕到醫院,她只說,我恨她。
我恨她。
她寧願我恨她,也不要我愛她了。
我出局了。
我找到胡漢,我殺了他。
這是他應得的。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我和她明明能夠在一起的!
我萌生出一個想法。
我要殺了她。
和我一起死吧。
我綁架了她和周宴深。
不,周宴深不能和我們一起死。
只有我和她,只能是我和她。
警察來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怕。
反正我要死了呀。
但是我還想問。
“衣衣,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我沒有等到她的回答。
我等不到了。
槍聲響起的時候,我用盡所有力氣推了她一把。
算了。
算了。
算了。
怎麼辦,姚衣衣,我後悔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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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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