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花盛開

和陸寒在一起的第三年,他愛上了別人。
發現時,我聽見他正揭我的傷疤:
“她啊,不乾不淨的,就是條黏上來的狗,踹都踹不走。”
他懷裏的女生嬌笑不已,我卻眼前一黑。
他衝了過來。
跑了幾百公里來看異地戀的男友,大概是我十九年來最勇敢的一次經歷。
我在賓館放好行李以後,突然在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陸寒。
我的異地戀男朋友。
正想過去叫住他,卻發現他並非孤身一人。
她牽起了他的手——
他沒拒絕。
我腦中瞬間閃過陸寒最近經常提到的“纏着他”的學妹。
H:“最近社團來了個女生,是咱們以前高中的,什麼也不會,天天就知道給我惹麻煩,煩死了。”
H:“還是我寶寶最好,我上週留的那個論文寫得怎麼樣啦~快到截止日期了,寶寶肯定寫完了吧。”
H:“想你 o(╥﹏╥)o”……
他嫌棄她的話還在我耳側,眼前的他卻已經和她出雙入對了。
我攥緊了長長的袖子。
她穿着吊帶短裙,一雙白腿又直又長,在陸寒的一衆兄弟中十分亮眼。
晃得我眼睛酸酸的。
心裏咯噔一下,我背靠着門給陸寒打電話。
房間裏的窗靠着走廊,我在窗簾後看着兩個人在大廳依偎的身影。
電話不停響,隔着老遠我就見陸寒皺了皺眉。
在掛斷第三次的時候他終於低頭,回了我的微信。
H:“怎麼了寶,我在上課。”
H:“老師很兇,不能玩手機的,下課找你~”
我抬頭。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出去,轉身進了賓館對面的清吧。
這樣一羣俊男靚女自然是非常引人注目。
我甚至不用刻意打聽,就可以看到他們笑鬧的身影。
他在最中央,她在他身旁。
陸寒最好的兄弟湊上來灌她酒,卻被他擋下。
我的男朋友,胃病纏身。
在一起後我花了無數心思替他養胃,他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爲另一個女孩子擋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酒至三巡,陸寒已經滿面紅光。
我顫抖着手給他打了個電話,想看看他到底會怎麼說。
卻見他低頭掛斷,然後按了幾下屏幕,將手機隨意地塞回口袋裏。
我聽見他的兄弟裏有人問起我:
“又是嫂子的關心啊?”
“別虐狗啊,寒哥。”
“大嫂在家關心你,二嫂跟你出來征戰沙場啊哈哈哈。”
陸寒滿眼不屑,和跟我說話時的語氣截然不同:
“她啊,不乾不淨的,就是條黏上來的狗,踹都踹不走。”
“我怎麼會喜歡她呢,如果不是那個賭,我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是啊,漂亮歸漂亮,不過寒哥說得對,誰會喜歡個破鞋啊。”
“還是個扯爛了的破鞋。”
……
衆口鑠金,積毀銷骨。
這種話最後還是從我男朋友的話中說出來。
我開始發抖,不知是氣更多,還是悲更多。
卻在心神恍惚時被一個醉漢撞到,手中的酒灑了一地。
酒杯應聲而碎。
那醉漢本是開口說話的。
我分明見到他的脣形:“對不——”
“起”字還沒落下來,他便在看見我的眼睛時賊笑起來。
“美女,來蹦迪就穿這個啊?”
他的眼睛不懷好意地掃過我的長袖長褲。
渾身的酒氣充斥我的鼻腔,醉漢靠得越來越近,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襟。“這樣可不行啊,我來幫你美麗一下。”
胸前一涼,大半個肩膀露出來。
空調冷氣下,我開始戰慄。
醉漢湊近我的耳邊,笑得很張狂。
“我知道你是什麼,我和你一對視就知道。”
“等著被我馴服吧?主人的小母狗。”
我下意識往後退,抓住桌布,從桌上帶下來好幾杯酒碎在地上。
吵鬧的大廳中接連的碎裂聲依舊明顯。
這般動靜吸引了那一行人的目光。
我與陸寒對視。
見到我,他的眼中寫滿驚愕。
口中罵了一聲“糙”,然後拔腿向我衝過來。
他口中罵着,腳下卻一點不慢,揪住那個醉漢的領口便砸了下去。
醉漢手中還抓着剛拽下來的我的衣服釦子。

見此,陸寒紅了眼睛,跨坐在他身上,手下的拳出力更狠。
眼前危機解除,我下意識地往後退,癱軟著身體縮進角落裏。
全身不可控制地發起抖來,冷汗大滴大滴落下。
卻被一件衣服蓋住。
鼻腔中充斥的不再是刺鼻的酒味,清爽的洗衣粉味道帶來了巨大的安全感。
我戰慄的身體操控着我的眼睛,下意識想閉上。
眼前忽明忽暗,我真的快支撐不住了。
肩頭卻覆上了一雙溫暖的手。
“睜眼。”
像是被蠱惑了似的,我強迫自己抬起眼皮。
眼前的男生蹲在我身前,與我平視,此刻正目光堅定地看着我。
他的眸子很亮,濃眉下的一雙眼睛比星辰還晃眼。
我只覺得熟悉,卻不知在哪裏見過。
他扳過了我的身體,在我耳邊輕輕開口:
“他並不可怕,對嗎?”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剛剛那個醉漢拽我衣服的樣子歷歷在目,我不受控制地搖頭。
“你的……”他頓了一下,“男朋友,已經把他打得像一條狗了,不是嗎?”
我的眼淚滑落。
見此,他並沒再觸碰我,只是遞了一條帕子過來。
沒錯,就是帕子。
這年代還有人隨身帶着帕子的。我腦子裏千轉萬轉,不禁嘲笑自己。
男朋友劈腿,被醉漢欺負,我還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
瞎想間卻見那男生站起身。
帕子的觸感很滑很軟,我接過以後抖着手給自己擦了眼淚。
透過帕子縫隙,我看見那個男生的速度更快。
像是提溜小雞仔一樣把那醉漢拽了過來,然後他扶起我。
很自然地用我自己的長袖擋住我的手,隔着袖子抓住我的手腕,狠狠地扇了過去。
耳光落在醉漢的臉上。
藉着那男生的力量,醉漢的臉瞬間腫了起來。
見他被揍得淌著鼻涕不停道歉,沖淡了我的恐懼。
我站起身試圖踹過去。
卻在用力的同時眼前一黑。
倒下之前,我見到那男生冷靜的臉上出現慌張。
陸寒也衝了過來。我似乎被抱了起來。
是誰呢。
我一定見過他的。
鎖鏈纏在我身上。
冰,冷,寒得刺骨。
永無盡頭。
似乎是水中,我難以控制地墜入深海。
費盡全力向上,卻被一雙高跟鞋狠狠踹下來。
惡魔的聲音由水面在我耳邊重複,漸趨放大:
“流月經的東西能長成這樣,可真他媽的勾人。 ”
“爺已經充錢了,主播再使點勁兒打啊。”
“鞭子呢,快上啊,幹嘛呢,老子的錢可不是白充值的。”
……
嬌柔的女聲此刻帶着恐怖,像機器一樣在我耳邊讀著每一條彈幕。
她精緻的臉一點一點湊近,小巧高挺的鼻尖貼上了我的鼻尖,對我露出一個無辜的笑。
“記住了,你永遠都只是他們的小奴哦。”
……
她可怖又單純的笑容與那雙堅定而明亮的眼睛重合。
一個告訴我,墮落吧,沉下去。
一個告訴我,不要怕,站起來。
我驚恐地後退。
喉嚨像被扼住,一點聲音都難以發出。
費盡全力睜開眼睛,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支撐着我從牀上坐起來。
是無盡的白色。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激得我眼淚不停地落。
一隻手在替我擦拭著全身的冷汗。
我下意識躲開。
他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
是陸寒。
他的目光帶着討好。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寶,不怕,沒事了,我在呢。”
原本溫暖的話我聽得脊背一涼。
“別!”
我抱緊自己的肩膀,試圖讓自己不再發抖。
“求你,別靠過來。”
僵持。

半晌,陸寒再次靠近,向我張開雙臂。
在一起很久,他才發現他帶着溫度的懷抱能安撫我的恐懼。
可這次不一樣。
滿腦子都是陸寒居高臨下的不屑。
和跟衆人談起我時的厭惡。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下意識嘔了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
但吐出來的穢物全是深綠的酸水,一滴不落地沾染在陸寒的白半袖上。
他的表情有些龜裂,卻再次向我伸出手。
“抱抱就好了,讓老公抱抱好嗎?”
我的眼淚流得更甚,右手上的針被我扯開,血染紅了被子的一角。
“滾出去。”
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
是在酒吧遞給我帕子的那個男生。
病房門口,他端着手裏的盆走過來,速度很快,腳下卻很穩。
到病牀跟前的時候,他伸手遞給我了一條熱毛巾。
然後溫聲囑咐:
“擦擦臉,剩下的交給我,嗯?”
沒來由地心安。
我向後退了退,緊緊地縮在牀頭邊上。
手中的熱毛巾因我攥緊的手擠出幾滴熱水,打溼了被子一角,帶着剛剛染上的血,洇出了一簇血花。那男生抬起手,青筋暴起。
我以爲他會伸手扼住陸寒的喉嚨——
畢竟他的眼神中滿是憤怒。
但他沒有。
他只是清了清嗓子:
“門口,有人找你。”
我順着陸寒的視線看過去。
她身上的衣服和我暈過去之前無異,我認得的。
是昨天跟在陸寒身邊,和他出雙入對的女孩。
“顧薇!”
看清她的身影后陸寒的聲音驟然變得高昂,像是心虛似的喊住了門口的人。
“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好笑吧。
他剛剛被那人趕出去,如今卻也能叫別人滾出去了。
我順着他的視線,抬起頭。
她戴着白色的大帽檐遮陽帽,只露出張揚的紅脣。
她在病房門口抬起腿。
高跟鞋。
我開始尖叫:
“阿尋!”
尖叫之餘,我不知爲何喊出了陌生的名字。
眼前支離破碎,卻在我喊出那兩個字時落入了溫暖的懷抱。
更爲安全,更爲熾熱。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我身前綻開,蓬勃地開出一朵又一朵花。
他的聲音清澈而有力量。
他在我耳邊說:
“阿尋在呢。”
瘦弱的脊背上一隻手輕輕地拍著,安撫下我所有恐懼。
我安心地閉上眼睛。
好累。
“珠珠累了,睡一覺吧。”
他頓了頓。
“這次別把我忘了。”
“謝尋的脾氣很壞,忘掉第二次,真的會生氣的。”
我再醒過來時,病牀邊只有謝尋。
很奇怪。
這樣驚才豔絕的人,我應當沒有見過。
不然一定會有印象。
可是他的名字就在我嘴邊,生根發芽,熟悉得不像話。
少年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此刻正低着頭攪著保溫盒裏的粥。
“醒了,喝點粥吧。”
謝尋看過來的目光很溫柔,又帶着點打趣。
“知道你愛喫肉,但太久沒進食了,喫油膩的會反胃噁心。”
他拉過我的手,把小小的保溫碗放在我手裏。
更奇怪了。
我似乎並不牴觸他的觸碰。
毫不設防地,我低頭喝了一口白粥。
軟糯細膩,帶着一點肉香。
“我是不是,認識你?”
他垂下眸,沒有回答。
“外面在下雨呢。”

他的視線移到窗前。
我卻看向他。
眉骨處一顆紅色的小痣讓我眼花繚亂。
似乎是什麼記憶湧現,我下意識捂住太陽穴。
再不願理那毫無頭緒的思路,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雨中有一個人。
他跪在病房窗前十米處的位置。
大概是精細算過的,他的位置不會在屋檐下被視線遮擋,足夠讓在病牀上的我看清。
是陸寒。
還是那個白色半袖,上面泥濘不堪。
向來潔癖的陸寒不知道怎麼忍受的。
就像我不知道他身上哪裏來的土,在雨中和成了泥。
像心靈感應似的,我看見一向冷靜的謝尋摸了摸鼻尖,手握成拳抵在脣邊。
“咳……是我乾的。”
我心中失笑。
“但是我也沒幹什麼,是他太弱了。”
“我就……踹了幾腳。 ”
喝下最後一口粥,拽了拽謝尋的袖口。
“讓他進來吧。”
他冷下臉。
“傅珠,你失憶了是不是?”
“你忘了在哪兒看見他的了?”
“抓到他的時候,他跟誰在一起來着?”
我竟不知道,看上去高冷禁慾的謝尋能連珠炮似的說這麼多話。
像是本能似的,我再次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然後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謝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沒看我一眼,轉身出去了。
我看向窗外。
他一腳把陸寒踢了個踉蹌,然後抬腳轉身,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倒是陸寒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他的眼中寫滿期待,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不生氣了是不是……”
“分手吧,陸寒。”
我與他同步開口。
他的表情變得複雜。
一瞬間就像是蔫了的茄子。
“我可以解釋的。”
我不置可否,低頭看向手機。
他滔滔不絕:
“顧薇是我的學妹,你知道的,我跟你說過,她是我們一個高中的嘛,遠在他鄉孤身一人找上我來,我也不能怎麼樣……”
“她是給我表過白,但是我沒有答應,昨天是個意外,昨天是她生日,她說只要我給她過個生日她就不再纏着我了。”
絮絮叨叨說了二十分鐘,見我沒有抬頭的意思,陸寒湊了過來。
再次張開雙臂,想把我攬入懷中——
我之前說過。
我真的很愛他,所以不管我再生氣,只要他抱抱我,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想掐死自己。
我一退再退,掙扎中看見了桌上放着的鐵缸子。
是謝尋拿來熱牛奶的。
我抄起來砸下去,砸得陸寒一懵。
看清鐵缸上的字以後,他的臉色更是發青。
“2022 年全國武術散打冠軍——謝尋”
陸寒的表情變得陌生。
他抬起眼,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找了個武術冠軍護着你啊,我說怎麼千里迢迢過來。”
“來陰陽我了是吧。”
“他就護得住你了?”
我對上他的視線。
“陸寒,你走吧。”
我戳破了他跳腳的僞裝。
“我聽見你說的話了。”
“別讓我恨你。”
陸寒怔怔地盯着我的眼睛,而後眷戀地湊了過來。“再讓我抱抱你吧。”
我只覺得噁心。
嘔出來之前,我抬手扇了過去。
耳光落在他臉上的瞬間,肌膚間滑膩的接觸激得我開始戰慄。
“滾!”
我顫抖着聲音尖叫罵出口。
他不可置信。
卻還是轉身走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看向手機已支付的訂單。
門口多了我拉過來的行李箱。
我緩了許久纔回過神來。

謝尋大概是真的被我惹氣了,天都黑了也沒回。
我沒有謝尋的聯繫方式。
出院時只能把自己那張有點餘額的卡放進小豬錢包,拜託護士轉交給他。
賭一把吧。
從相處之間可以知道他對我很熟悉。
他既然認識我,也猜得到我的生日就是銀行卡密碼吧。
還會再見的。
我抓緊了行李箱。
跋涉千里回到學校,我已經精疲力竭。
我看見了陸寒在朋友圈 PO 上的跟顧薇的合照。
雖說沒有正臉,但足以辨認出那不是我。
之前爲了給我製造驚喜和聯繫方便,陸寒添加了我的每一個室友的微信好友。
所以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
我見到室友關切的表情,強撐出笑來,卻見室友表情支支吾吾。
心裏覺得不對,但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問。
半晌,寢室長站起身來接過我手裏的行李箱。
“珠珠,回來的時候喫過飯了嗎?”
她拍拍我的肩膀。
“還放着假呢,咱們出去喫飯吧。”
雖說陸寒是個人渣,但三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跋涉的辛苦和受傷住院的恐懼席捲著委屈吞沒了我,臉上溼了一片。
寢室長高高大大的,一下子把我攬進懷中。
像姐姐那樣輕輕拍着我。
“沒事了沒事了,多大點事兒。”
“來東北快一年了,還沒體驗過我們這兒旮沓的洗浴文化吧,姐姐今兒請客,咱們都去。”
剩下的幾個室友歡呼雀躍,七手八腳地收拾好洗浴用品,簇擁着我往外走。
我心中抗拒,卻說不出口。
許久沒有親近人羣,被女孩子牽着的感覺,出乎意料地溫暖。遠遠看見幾個人圍着什麼議論紛紛。
好像有三腳架。
寢室長拉住我的手頓了頓,更大力地拉着我向校門口走去。
我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口。
“盈盈,我想去看看,可以嗎?”
我向來不愛湊熱鬧,室友都是知道的。
曾經她們都對我毫無八卦心的性子難以理解。
在我猜測中,她們應該會很激動地陪我去。
可三個女孩子的臉上,是無一例外的諱莫如深。
見此,我邁開了腿快步往人羣中心去。
突如其來的大力掙脫了她,她愣了一下,然後迅速追了上來。
室友們湊了上來,緊緊靠着我向前。
“珠珠,我們陪你去。”
我心中一滯。
果然,人羣中圍着的,是熟悉的身影——
陸寒。
他跪在人羣中央,面前是三腳架。
正對着某音直播哭訴:
“我女朋友就是你們東北某大學的大一學生,帶着男小三到我學校,耀武揚威……”
陸寒指著自己臉上的傷。
難以想象直播間會是怎樣的污言穢語,我腳下一軟。
被寢室長牢牢接住。
她握了握我的手腕,而後充滿信心地看着我。
“珠珠,看着我的眼睛。”
我氣得發抖的身體被另外兩個室友緊緊扶住。
“告訴我,他說的是假的。”
陸寒身上的傷口不是假的,衆人口誅筆伐,她卻認真地問我真相。
“澄清有用嗎……有誰會信呢?”
謝盈盈看着我:
“我信。”
她的聲音不大,卻飽含堅定。
“我信。”
“我信。”
另外兩道聲音一同響起。
“珠珠,告訴我,只要是你說的,我們就信。”
眼淚模糊了視線。
“是他劈腿被我撞了個正著。”
似是被發現了,陸寒穿越人羣對上了我的眼睛。
久跪的雙腿麻木,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求求你,只要你回來,以前的一切我都不當回事。”
看熱鬧的人羣一下子變得譁然。
我敏銳地捕捉到越來越多厭惡和不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黏人的藤蔓一般將我狠狠纏繞。
直至窒息。
“滾出我們學校。”

謝盈盈擋在我身前,室友們像一堵堅韌的牆,爲我擋去所有惡意的目光。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裏清楚。”
“別逼我們在這兒讓你沒臉。”
三個女生的力量能有多大呢。
很快她們便被口水淹沒。
那樣窒息的目光沒有直接落在我身上,我卻聽見更爲難纏的竊竊私語。
過去的記憶湧上來,我痛苦地捂住頭。
僵持之間,我看見謝盈盈走過去,一記漂亮的勾拳打得陸寒鼻血噴濺。
“用得着什麼散打冠軍,東北人才不喫你這一套。”
“你還抵不上一個好老孃們。”
遠遠望過去,我看見陸寒的直播間彈幕刷得更快了。
不知道風向如何。
我站直身子,抑制住瘋狂加速的心跳。
聲音中還帶着顫抖,但我的恐懼被大大削弱:
“陸寒,你劈腿在先,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更大。
聲線依舊很軟,但注入了堅定的力量。
自信會開出花來。
“如今你反咬一口毀我名聲,真算不得男人。”
聽我這話,陸寒眼中滿是驚愕。
我攥緊手,指甲狠狠地扣緊掌心,不願露出半分怯意。
“不論你用了什麼手段進入我們學校,請你,現在,立刻滾出去。”
滿堂喝彩。
操場上響起一道又一道掌聲。
沒等我說話,就看見遠處一個高大的學生在前面跑,巡邏車在後面追。
車跑得很快,到我們跟前停了下來。
車上下來的保安把陸寒揪起來塞進車裏,那男生才尷尬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寸頭,在謝盈盈面前討好地笑了笑。
“媳婦兒,沒來晚吧。”
謝盈盈一陣白眼,蹦起來在那人頭上捶了一下。
“沒來晚你個大頭鬼,你乾脆爬著來唄。”
人羣散去,我似乎被抽乾了力氣,身上一下子癱軟下來。
謝盈盈焦急地蹲下想背起我,我只朝她笑笑。
“謝——”
她溫熱的手掌抬起,示意我趕緊閉嘴。
“這次看完熱鬧了,跟姐姐洗澡去吧,生分的話少叨叨。”
我忍住淚意點頭。
“媳——”
那男生剛開口,便再次被陳盈盈打斷。
“媳婦兒你個頭,姐姐帶着媳婦兒們出去快活了,你好好在家洗衣拖地帶孩子吧。”
沒忍住笑出來,眼淚擦過臉頰掉落到我彎起的脣角。
“笑起來更好看了珠珠,我要彎了!”
上一學期我和室友一直相敬如賓,以爲東北人的好客只不過是謠傳,作不得數。
卻沒發現,她們顧及我的敏感,一直小心翼翼。
熾烈美好的笑容扎進我心裏,我主動向她們伸出了手。
再次被牽起的時候,心中的冰山已經悄悄開化。
春暖,花會開。
我被哄著進了我們市裏最出名的女性向洗浴中心,叫“有鳳來儀”。
還是難以接受在大衆視野中赤條條走來走去,我堅持着選了一間單間。
室友們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倒是謝盈盈捏了捏我的肩膀。
“單間在五層,汗蒸房在六層,女浴在七層,你自己可以嗎?”
我點頭,她才一步三回頭地進了電梯。
整個人浸在水中,感受到熱浪將我托起。
我一遍一遍地用手搓著鎖骨上那道疤。
它會消弭在時間的長河裏嗎?許久過後,我聽見手機鈴聲不斷響起,才站起身穿好自己帶來的高領上衣,匆匆套上長褲往汗蒸房走。
進入電梯前,我長長地吸了口氣。
電梯終於到了汗蒸層,進入約定好的汗蒸房之前,我卻被一人狠狠地堵住嘴巴。
他不顧我的掙扎,另一隻手掐住了我的喉嚨。
像發瘋了似的用力。
氧氣被盡數奪去,我感覺到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是男人的手。
被門口的服務人員拉開的時候,他還是雙目赤紅。
咬緊牙關,惡毒的話從牙縫裏擠出來:
“你永遠只是一條狗。”
“在我腳下搖尾乞憐的母狗。”
“我就要讓大家看看你有多噁心,不過是個破爛貨。”
“放棄吧,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心疼你,除了我,沒有人會愛你。”
陸寒掙脫了服務人員向我衝過來,把我高高豎起的領子拽開,露出了鎖骨上新新舊舊的紅痕。
我剛剛狠狠搓過的紅痕下,一個深深的“奴”字清晰可見。
我最隱祕的角落,完完整整地暴露在衆人面前。
此刻還是黃金週假期,汗蒸房裏人多得一層一層的。
巨大的羞恥將我狠狠籠罩,我抱緊自己試圖尋找被撕碎的上衣。

卻被一個大娘擋住身體。
“你個小癟三沒見過你這樣的狗人,老孃還收拾不了一個人渣了?”
各種難聽的話連珠炮似的砸向陸寒。
與我想象的不同。
越來越多的男男女女護在我前面……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淚。
前面的大娘像護着小雞仔一樣把我牢牢護在身後。
我想,如果媽媽在的話,也會這樣保護我吧。
我自身後環住了她的腰。
大娘僵了一下,罵陸寒的聲音更爲響亮了。
眼前變幻。
我出生的地方是南方鄉下破舊的山溝溝,那裏沒有人把女人當人看。
只不過是生育的工具,是流月經的東西,是長著雙腿的行走的子宮。
我想起那年我身上破爛著被破舊的麪包車從村外送回,扔到家裏的院子門口,鄰居紛紛指指點點。
奶奶像看垃圾似的看着我,恨不得把我踢出家門。
“個賠錢貨小小年紀便出去勾引男人,跟你那個要死的死媽一模一樣。”
小巷子裏的那樣多混日子的光棍們都遠遠看着。
我白皙帶着血跡的肌膚像魚鉤一樣吸引住他們的目光,血跡模糊著睜不開眼,我依然能感受到惡臭的目光——
他們都想把我拆吞入腹。
“你們都不行嗎,誰上就把她嫁給誰!”
聽了我奶奶這樣的話,那些人都餓狼似的衝上來。
卻見我生理學上的父親走近,把我扛起來。
“這種極品,不如便宜她老子。”
“都給老子滾。”
……
再次身歷其境,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裏安靜下來。
陸寒已經被幾個熱心大哥打得爬不起來,護着我的大娘回頭抱着我,也落下淚來。
“我的姑娘喲,這是受了多少苦啊……”
這樣的動靜引得室友們匆匆而來,我靠在大娘懷裏,哭得眼皮發沉。
卻見幾天未見的那人蹲在我面前。
“警察過來了,他不會再來了。”
是謝尋。
他伸手,又遞給我一張帕子。
“上次那張丟了吧,這次不要再丟了可以嗎?”
他向來面無表情的臉多了一點調笑。
“很貴的。”
我臉上扯出了個難看的笑。
“謝謝你。”
幾天未見,謝尋的眉眼間寫滿疲憊。
室友們匆匆而來,替我謝過大娘,便想把我帶進提前訂好的包房。大娘拉住我的手。
“姑娘,沒有別的意思,如果你有時間,以後可以和你室友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
她笑起來,臉上的褶子也帶着笑意,我卻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悲傷。
感覺有什麼祕密要破土而出。
我伸過手去,接下了她遞過來的名片。
大娘擺擺手走了,室友們打趣地帶着我,還有眼巴巴跟着我們的謝尋進了包間。
謝盈盈替我們倒上了熱茶。
三人排排坐在眼前,大有“三堂會審”的架勢。
卻見謝尋一頭栽下來,直直地掉進我懷裏。
本以爲謝盈盈會替我把他扶起來送到醫院去。
可她見狀,卻拉着其他室友走出去。
“你們不適應,在這裏好好歇歇,我帶着她倆挑戰更高溫度的汗蒸房去了。”
我低頭想把他挪到一邊時,卻無意瞥見謝盈盈對着我懷裏擠眉弄眼。
如果演技欠佳……可以不演的。
我剛想開口戳穿他,卻見謝尋口袋中露出一張邀請函。
隨着他喘氣的動作,那張邀請函完整地掉落在地上。
本來不該窺探他人隱私,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上面分明寫的是我的名字!
“鑑於您在志願者服務活動中的優越表現,向日葵幫助中心誠邀傅珠女士參與女童心理修復的建設——”
我愣了愣。
我這般破碎,也可以修補別人嗎?
半晌,謝尋終於裝不下去了。
悠悠睜眼,對上了我眼眶中晃悠的淚珠。
“別哭。”
我的淚讓他的表情變得生動起來。
他手足無措地替我擦眼淚,我開口:
“謝尋,我們之間有什麼故事呢?”
那隻手頓了頓。
停在半空中。
“沒必要想起來。”
謝尋垂下眸,我看得出他突如其來的落寞。
“不說這個。”

他扯了扯脣角,強顏歡笑。
“珠珠,你只要記得我這個人就好了。”
我攥住他的手。
“我想知道。”
他驚訝地看着我主動攥着他的手,如獲至寶。
“給我一個理由,如果我覺得合理,我會全部告訴你。”
我頓了頓。
雖然見他短短幾日,但他給我的安全感遠遠高於陪伴我三年的陸寒。
雖然聽起來很不負責,但我還是開口:
“因爲我想追你,可以嗎?”
謝尋呆了。
我臉紅了。
太不要臉了。
我轉身想跑,卻被後反勁兒的謝尋抱住。
他的氣息噴灑在我耳側,將頭靠近我的頸窩。
“給我點時間好嗎?”
他思考了一下,重新組織了語言:
“珠珠,站起來,你什麼都不怕的時候我就和你在一起好嗎?”
謝尋的手握住了我的肩膀。
我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力量注入我的身體。
“或許要很久,你會等我嗎?”
他扳過我的身體,對我笑了笑。
“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什麼也不怕。”
像是變戲法似的,他從懷裏掏出了個袋子。
抖開,是一條白色裙子。
“等你自己願意穿上這條裙子,我們就在一起,好嗎?”
這幾天的眼淚似乎快流乾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臉,並沒有溼潤。
然後揚起脣,對他點頭。
眼淚沒有從我的臉上滑落,卻打溼了謝尋的臉。
淚珠兒從他睫毛上滑下來。
換我伸手替他擦乾。
而後,我顫抖卻堅定地拿起邀請函。
“我會的。”
我轉身,又從他手中接過那條裙子。
“我會穿上的。”
他又哭又笑。
回過頭,我看到室友們肩抵著肩微笑看我。
媽媽,這次我身後並非空無一人了。
我會不怕的。
我不會再怕了。
陸寒後悔了。
我其實知道的,他本身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我也想不明白那幾天他的所作所爲到底爲何變得那樣偏激。
所以他連學也不去上了,我在哪兒他便跪在哪兒。
我已經反覆強調,我真的不再怪他了。
可他還是我行我素。
“讓我贖罪吧。”
“寶,我真的後悔了,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再沒說什麼,轉身進了幫助中心。
心理治療在受創傷後是循環往復的。
早在入學的時候我便聽過向日葵幫助中心。
幫助中心的負責人也是熟人,她是那日將我護在身後的大娘。
她這裏是社會救助,養了很多同我一般被家庭拋棄的心理問題患者。
這裏有很多和我擁有同樣經歷的人。
她們經歷噩夢時或許比我還小,抑或與我同年。
但是她們無一例外都有創傷應激。
或許我還是幸運的。
我的自我保護機制已經忘掉了最血🩸最難捱的一幕幕,只剩下破碎的記憶會在夢迴之時送我一身冷汗。
已經足夠折磨我了。
所以我真的心疼在這裏的所有女孩子。
她們所面對的是更爲黑暗的經歷。
謝尋不能進來。
因爲在這裏很多女孩至今仍然不能見到男性,看見便會驚懼交加地尖叫。
所以我會自己過來。
在許許多多的受害者身上,我看到了破碎的自己,亦看到了自己破碎的生活。
由於忘記了那段最驚心動魄的經歷,我不斷建設自己,去看了許多女孩子遭受非人經歷的案宗。
血🩸和惡毒已經不能形容。
我冷汗直流。
當我嘗試與她們共情,感受到的卻是窒息的絕望。我在修補別人中,漸漸地撿起了破碎的自己。
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自己的卷宗。
卷宗上的文字冰冷而客觀。

我用手指指著塵封的記憶,一個字一個字讀給自己聽:
“受害者傅珠被非法囚禁期間,骨盆骨折,皮膚表層被鞭打的傷痕由於長久浸在不潔水中而感染,被暴力手段在肌膚上刻字,造成永久性傷害。”
“傅珠的隱私在某自建網站被全程直播,嚴重侵犯了受害者的名譽及隱私權。”
短短幾行漢字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我緊緊盯着字裏行間寫滿的悲痛,然後——
暈了過去。
謝尋把那條白色裙子送給我以後,我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不知是不是這次暈了太久,我居然又做夢了。
她用拴狗的鎖鏈把我綁得很緊。
我不知道我爲何落在她手裏,也不敢睜眼看她。
但這次我嘗試了,撐開眼皮。
沒什麼好怕的,對吧。
於是這次在夢裏,我看清了那個女生的臉。
太像了。
是陸寒身邊的那個女孩子吧。
一樣張揚明媚的臉龐,一樣地帶着陰鬱的氣息。
她紅色的高跟鞋抬起。
我看清了我的處境。
我清楚地知道,這是我經歷過的噩夢。
巨大的魚缸裏裝着滿滿的水,我此刻不足九歲。
被塞進魚缸裏,我蜷縮著,一點也反抗不得。
她的微笑單純而嚇人。
“爸爸的碟片裏就是這樣寫的。”
“他說,不聽話的小狗就是要這樣被懲罰的。”
“在爸爸的指導下,我殺了家門口的那條狗。”
她的鼻尖貼上我的。
“只要你聽話爲我賺零花錢,我就可以不殺你哦。”
話音落,鞭子落。我痛呼出聲。
“說,你是顧蘭的小狗,你永遠是顧蘭的小奴。”
我眼前一片黑暗。
穿越時空,我看到了那雙堅定的眼睛。
和永遠站在我身後的、高大挺拔的身影。
我不斷搖頭,幾乎是用盡全力站起身。
在水中站起身。
巨大的壓力緊緊箍住鐵鏈,我還是站起身。
然後手掌高高抬起,扇了過去。
顧蘭不可一世的身影在我眼前消失。
我睜開了眼。
入目便是謝尋不修邊幅的睡顏,見我睜眼他迅速按了鈴叫醫生。
我抓住了他的手。
“我想穿白裙子了。”
醫生護士走進來。
在人羣中我與他對視。
真正地,揚起了微笑。
我知道這個笑一定不難看。
但他爲什麼又落淚了呢?
中央街有個音樂角,在西餐廳二層凸出的其中一個天台上。
那裏會有人爲來往的路人拉琴。
我報了名,想在謝尋生日這天給他個驚喜。
因爲往來的行人太多,又是居高臨下的方向,實在不方便。
我求了室友把謝尋騙來。
在天台處站定,卻沒發現樓下有謝尋的影子。
可我跟負責人打了包票,說一定會拉琴。
我沒辦法,還是開始了。
手中動作不斷,心中在爲自己唱着詞打節拍:
“披頭散髮,很多疤,不認得我的話。”
“有些難過,神總說,唱歌會好得多。”
“他騙人的,不是的,生而殘忍的多。”
“裙子輕舞又落寞,美麗又不是她的錯。”
……
我一點一點地給自己力量,曲至中段,卻見到對面的大屏幕上放出來的視頻主人公是自己。
偌大的魚缸中蜷縮的軀體,露出的驚懼的臉,是我。
是毫無遮擋的、女孩的軀體。
衆人的議論轟地響起。
我的手在抖。
我看到人羣中張揚的高跟鞋噠噠作響。
果然她會毀了我。
在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顧薇出現了。
那個夢告訴我,顧蘭就是顧薇。
我全部想起來了。
她原本大我很多,因爲她的所作所爲進了少管所,才比我矮了一屆。

我手中的琴頓了一下,卻在余光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謝尋坐在我旁邊的另一個天台上,手中是一臺筆記本電腦。
他的目光帶着鼓勵。
我繼續動作,拉了下去。
手中的小提琴曲未停,我甚至開了口,唱出了聲。
面前的麥克風依著風把我的聲音帶出去:
“如果會憐憫我,又何必抓住我。”
“鬼扯,原諒惡魔。”
“咬碎牙,我不再膽怯落寞。”
“想開給世界的花,我會大膽表達。”
……
我對面的畫面還在不斷變換。
一曲畢,掌聲雷動。
許是打動人,更多人的目光在我和對面大屏幕間穿梭。
似乎是在對比我和大屏幕中相似的容顏。
我清了清嗓:
“人生來赤🔞,心術不正的是那些恥笑的人。”
下面的人流不再議論。
安靜下來。
“世界從女性的裙襬下誕生,可笑的是,這個世界卻不允許女性的裙襬肆意飄揚。”
瞬間,我對面的大屏幕換了主角。
陸寒和顧薇薇令人不齒的行徑出現在大屏幕上。
他們口中難聽的話像是尖刀,戳向在場所有人的心間。
所有人都有母親、有姐妹、有女兒。
女性的力量是偉大的。
眼尖的人看到了人羣中躲藏的顧薇,垃圾像雨一樣打在她身上。
她抱着頭。
無助感比當年的我,只增不減。我清了清嗓,給自己鼓勁:
“我要感謝一個人。”
“我早就碎掉了,是他把我一片一片地撿起來,平復我的焦慮。”
“他說,我是一個美好而又充滿力量的人。”
我的眼淚被風帶出來。
“我祝所有女性,得償所願。”
謝尋站起身來,穿越人羣,目光緊緊地放在我身上。
充滿了無盡的眷戀。
然後他按滅了手中的煙,左手拿着筆記本電腦,一步一步地走下樓去,跟着下邊已經銬住顧薇的警察,坐上了警車。
在謝尋生日這天,陸寒、顧薇和謝尋,都被警察帶走了。
罪名各不相同。
跟着去了警局,我才知道陸寒那段時間詭異的偏激是怎麼來的。
他被顧薇哄著吸了毒。
顧薇販賣毒💊、非法囚禁他人、傳播淫穢物品、侵犯他人隱私等罪層層累加。
在謝尋不斷蒐集的證據證明下,顧薇的後半輩子都要在牢獄中度過了。
而謝尋。
我嘆了口氣。
“珠珠,你真的不怪他嗎,你不會嫌棄他坐過牢嗎?”
我看着眼前滿臉焦急的謝盈盈。
“姐,我知道的。”
我已經知道謝盈盈是謝尋的遠房表姐,是他拜託謝盈盈暗中照顧我。
和謝盈盈說着話,我手下動作卻沒停。
在熨那條他送給我的白裙子。
“破碎的世界中,是他縫補了我。”
我眼中都是謝尋看向我溫柔又充滿愛意的目光。
“他只是爲我出氣罷了。”
其實我知道的,憑藉謝尋蒐集的證據,完全可以替我報仇。
而他看見顧薇買通工作人員播放我的視頻時沒有制止,也是想幫我完全克服心理陰影。
至於他最後把顧薇和陸寒鬼混的視頻放上去。
是賭氣罷了。
我怎麼會怪他?
“只是一個月而已,姐。”
謝盈盈如釋重負。
我換上了那條白裙子。
“姐姐,我去接他。”
我第一次沒有用高高的領子遮擋住我的疤痕。
就那樣紮起了高馬尾,把我修長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
謝盈盈滿眼淚光。
看守所門口。
謝尋剃了個寸頭出來時,我正好走到他身前。
裙襬飄揚中,他的眼淚落下來。
然後像個毛頭小子般衝過來把我抱起旋轉。
裙襬高高地飄揚。
“媳婦,你真好看。”

“像盛開的玫瑰,一樣好看。”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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