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男輕女的爺爺死了。
他死前交代,不讓我送葬上墳。
但我天生反骨,三更半夜給他上墳燒紙,讓他死不安生。
然後,墳裂了。
糟老頭子被我氣得詐屍了。
-1-
我爺爺重男輕女,想孫子快瘋了。
但我爸喫公家飯,只生了我一個。
爲這,我爺爺一直不滿,鬧了二十幾年。
撒過潑、打過滾、罵過街、絕過食、喝過藥、斷絕父子關係,啥都折騰了一遍,但都沒用。
反而將自己氣病了。
臨終前,爺爺吊着一口氣將我們全家上下都罵了一遍。
最後,看向了我。
他說:「因爲你,我們老陳家的香火絕了,你是我們家的罪人,沒資格進族譜,更沒資格給我送葬上墳……」
我一邊玩遊戲一邊搭話:「放心吧,我以後絕對年年上墳燒紙,讓您老人家看着香火絕,您就安心去吧。」
「你,你……」
爺爺死死地瞪着我,一口氣沒上來。
嘎啦!
我繼續低頭玩遊戲。
就剩個水晶了,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耽誤我推塔。
推了推了!
推完塔,手機一扔,我開始嚎:「我的爺爺呀,你咋就這麼死了……」
淚是一滴也沒掉。
-2-
爺爺生前想土葬。
但沒人聽他的,一死就被拉去火化了。
喪事隨便辦辦,辦完後就隨手埋到了祖墳裏。
一個小小的土包,上面豎一個碑,旁邊再種上一棵樹。
主打節約土地,不鋪張浪費。
辦完葬禮後,我爸媽回城,我留下來陪奶奶。
然後,半夜三更,去偷偷給糟老頭子上墳去了。
我這人天生反骨。
越不讓乾的事,我越幹。
燒紙不是重點,重點是缺德。
我這人嘴損,五行缺德,心直口快沒腦子。
一邊燒紙,一邊吐槽。
我從爺爺的身高長相,吐槽到他的教養人品,將他生前死後說得一無是處,才痛快地總結了一句:「放心吧,以後我也不婚不孕,讓你老陳家斷子絕孫,沒一點血脈在世。」
「你死得不安寧,我就安心了。」
一陣涼風吹來,吹得我瑟瑟發抖。
然後,墳裂了,裏面爬出一個人來。
-3-
糟糕!
糟老頭子被我氣得詐屍了。
我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不是我膽小,而是這用唯物主義解釋不了。
詐屍就詐屍吧,他還變年輕了,臉也不一樣了。
我就知道,糟老頭子也嫌棄自己長得不行。
「是你給我燒的紙?」
帥鬼風衣黑帽、白襯衫,長腿細腰,風度翩翩,那一張臉清秀雅緻,看起來禁慾驕矜,但一張口就陰氣森森的,冷氣直往人胸口鑽。
違和得很。
我也不想點頭,但頭它不聽我的話,自己一上一下地動。
帥鬼手搭墓碑敲了敲,說:「我收了你的錢,就是你的鬼,以後我就是你大爺。」
「敬着點!」
大爺,我看是小白臉。
我連忙搖搖頭。
帥鬼一挑眉:「那結個親也成。」
這話一點也不矜持,活像打了一百年光棍的剩男,連母豬路過都恨不得多看兩眼。
而我就是那個不幸的母豬。
呸呸呸!
我是人美嘴毒、五行缺德的潑辣女,跟母豬邊都不沾。
不對,歪樓了。
我勉強擠出一點笑:「爺爺,開啥玩笑呢?你是爺爺,我是孫,咱倆不僅差着輩分、隔着陰陽,在一起還是亂倫。」
「你說對吧,爺爺!」
-4-
「爺爺?」
帥鬼笑了。
他長得好看,笑的時候卻隱隱透着一股子猥瑣,蒼白的臉在隱隱的路燈下,白得瘮人。
「我死的時候還沒結婚,可生不出你這麼大一個孫女。」
也是。
剛纔沒看清,這下仔細一看,他跟我爺爺一點也不像。
我爺爺那模樣,就是年輕四十歲,投個十八次胎也不一定能長得這麼周正。
到了我爸和我這輩,相貌全靠變異,跟基因沒半點關係。
我私下懷疑奶奶偷了人,悄悄問我爸,被我爸拿着雞毛撣子追了兩條街。
從此,再也不敢問。
我爺爺這人,穿上西裝也像地痞流氓;閉上眼睛,也不像壽終正寢。
活着的時候,人憎鬼厭。
死的時候,哭喪的都沒幾個。
還是我爸掏錢請的人。
我知道他不是我爺爺,但不妨礙我將他當作爺爺。
死者爲大,叫聲爺爺,我不虧。
畢竟,我不愛死人文學。
但道理,還是要講的。
「你愛香火,我愛人間;你在地裏埋,我在人間躺;你老要是累了,就去投胎,咱們鬼有鬼路,人有人道,一拍兩散,再完美不過。」
帥鬼笑了:「有道理。」
這鬼還挺講道理。
「但是,我收了你的錢,就是你的鬼。」
「我會去找你的。」
「別想着跑。」
然後,他就消失了。
-5-
不跑等着被上身嗎?
我拔腿就跑,跑得心臟怦怦跳,一頭扎進家門口,撞到了奶奶懷裏。
我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抱着奶奶的腿就哭:「奶奶,我見鬼了,爺爺墳頭爬出一個人,他要跟我結婚。」
奶奶一聽,叉着腰對着空氣就是一頓臭罵,中氣十足,足足半個小時都不帶停的。
奶奶一向潑辣彪悍,年輕時候罵遍全村無敵手。
她深信,鬼跟人一樣,都會怕惡人。
不管什麼鬼只要她罵得很,就能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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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剛死那天,就要作祟,被奶奶一通臭罵給罵回去的。
當初那誰誰誰作祟都請我奶奶,罵得整個村裏都沒鬼敢出來溜達。
我爲啥敢夜裏獨自上墳?是奶奶給我的底氣。
也因爲,爺爺怕奶奶。
生前怕,死後肯定也怕。
但沒想到,這個失效了。
剛罵完,那個鬼就出現了。
黑風衣、白襯衫,慘白的小臉、不沾地的雙腳。
他大搖大擺地飄了過來,對我和奶奶笑了笑,進了堂屋,上了供桌。
那笑,瘮人。
我僵着身子不敢動,扯奶奶衣服:「奶奶,奶奶,別罵了……」
奶奶意猶未盡:「閨女,那鬼走了嗎?」
「不,他進屋了。」
奶奶:「……」
「他將祖宗們都趕走了。」
「……」
「奶奶,他問你想不想見見他?」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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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鬼冷不丁地顯出形,雙腳離地,宛若豔鬼現行。
哦,他本來就是鬼。
奶奶抓着我的手,看看帥鬼再看看我,逮着我使勁一掐。
我嗷一聲,這次眼淚是真掉下來了。
「疼呀,那就是真的。」奶奶傻乎乎地說,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鬼呀!!!」
她老人家白眼一翻,沉甸甸地壓在我懷裏,將我砸了個狗喫屎。
不不不,奶奶你人設怎麼崩了?
奶奶說:「因爲這次是真的。」
合着奶奶裝暈呀。
那鬼圍着奶奶轉了三圈,慘白慘白的臉湊到奶奶臉上,眼裏流出兩行血淚來:「還罵嗎?」
「不罵了,不罵了……」
奶奶連連擺手。
那鬼手一伸,憑空掏出一張紙來,那是一張婚書,上面寫着我生辰八字,還有我爺爺的簽名。
名字上蓋着一個黑手印。
等等……
爺爺的簽名。
帥鬼說:「你爺爺做主,將你嫁給了我。雖不是父母之命,但也是長輩吩咐,合該遵守。」
那糟老頭子,死了也不讓人安生。
奶奶和我,氣得臉都白了。
那鬼轉臉就換了一副面孔,問:「那這親事,有意見嗎?」
當然有。
但不敢說。
夜黑風高,陰氣重,不敢得罪鬼。
-7-
我和奶奶連夜開車跑。
十分後,我看到了村口。
二十分鐘後,我再次看到了村口。
半個小時候後,我們再次穿過門口回到了奶奶的家門口。
我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我跟奶奶在車裏面面相覷,心知肚明我們遇到了鬼打牆。
今夜,是走不了。
既然走不了,那就回去睡覺。
下車的時候,我看到了後車座子上有一個人țú₊。
黑風衣,白襯衫。
黑頭髮,慘白臉。
他笑眸彎彎,手在脣上一點,拋了個飛吻:「我說了,別想跑。」
我身子僵住了。
直到——
奶奶重重拍在我肩上,催着我趕緊下車,我才如夢方醒。
我瞥了一眼後車座,空無一人。
-8-
次日,正午時分。
奶奶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我:「妙妙,你咋半夜去上墳了?」
我將前因後果說了說。
奶奶將我罵得狗血噴頭:「飯喫多了消化不了,閒得沒事你去摳腳。人活着你正眼不瞧,人死後你突然孝順了。」
「半夜上墳,你咋不半夜叫魂?」
「還燒紙,有這點錢你買個棒棒糖不甜嗎?」
我弱弱地反駁:「這不是想缺個德。」
「缺個德你去燒紙?想缺德,你咋不在糟老頭子墳上拉泡屎?」
不是,我好歹是女孩子,又不是隨地大小便的男人,這事咋幹得出來?
奶奶恨鐵不成鋼。
「你二爺家的旺財喫得多,天天好幾大坨,你牽着去一星期,墳頭找不到下腳的地。」
「你花上百十塊錢買一兜糖,找一羣熊孩子,誰去你爺爺墳頭撒,你就給誰一把,保管天天墳頭都是溼的……」
薑是老得辣。
奶奶纔是缺德界的翹楚。
-9-
趁着白天陽氣重,我和奶奶正大光明地走。
養的雞鴨鵝一分,老家也沒什麼留戀的了。
離開的時候,路過糟老頭子的墳,奶奶喊道:「停一下車。」
我以爲奶奶捨不得爺爺,走前要說個話。
結果,奶奶走上去,一口「呸」在墳頭Ṫū⁼,指着爺爺的墓碑就罵:「你個死沒良心的糟老頭子,生前你折騰,死了也不安生,你就這一個孫女,還害她,也不怕天打雷劈,斷子絕孫。」
「你等着,以後我就找道士扒了你的墳,將你的骨灰扔在Ṱű̂₆糞坑裏,當鬼也是個臭死鬼。」
我:「……」
奶奶罵了爽,臨走前還踢了墓碑一腳。
奶奶上車的時候,鞋底沾了一些泥和一張紙錢。
她還是「呀」了一聲,縮回腳,將泥和紙錢在外面蹭掉,才坐了回來。
儘管我一點也不在意,但奶奶在意:「可不能髒了你的車,洗車多麻煩呀。」
洗車一點也不麻煩。
但奶奶的心意,還是讓人感動。
-10-
路過村口的時候,我眼角的餘光似乎看到了一個人。
黑風衣,白襯衫。
個子高高的,一直注視着我們的車。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猛然踩了剎車,回頭望去。
那裏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似乎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奶奶喊了我幾聲,問我:「怎麼回事?」
「沒事,眼花了。」我回得心不在焉,一股子不安從心裏升起。
我們離開,是不是太容易了?
奶奶斜了我一眼:「怕啥,等他再來了,就讓他找奶奶我。」
「奶奶我,有辦法。」
我問奶奶什麼辦法,她只是神祕地笑笑,不回答。
等到了地方,我才知道,奶奶的辦法是什麼。
奶奶的布袋裏,裝了很多東西。
都是她多年積攢的,說是非常實用的東西。
她催着我去休息,自己來收拾東西。
等我醒來後,家裏完全大變樣了。
幸好我沒跟別人合租,不用擔心室友的反應。
現在,我租的房子就跟個被封印的棺材一樣。
密密麻麻的,都是符紙。
牆上貼了,玻璃上也貼了。
大門上掛了八卦鏡,八白玉掛在門後,茶几上放着一個硃砂的觀音像,書桌上擺了財神。
我睡的枕頭底下,有一個羅盤。
奶奶見我迷迷瞪瞪的,招招手讓我過去。
我順從地坐在奶奶旁邊。
奶奶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十字架,又掏出一串編好的疙瘩蒜掛在我脖子上。
我剛要摘下,奶奶摁住我的手,說:「辟邪的。」
不是。
這道家、佛家、基督啥都有,奶奶也不怕三家神仙互相打架。
但奶奶說了:「管他誰家的,有用就行。」
有道理。
-11-
次日清晨,奶奶敲了敲我懷裏的東西,咚咚咚的:「妮,你抱的是啥?夜裏也沒見你抱着這個睡。」
什麼?
我疑惑地低頭。
我右臂彎裏抱着一個瓷罐子。
厚實、肅穆、精緻,非常有年代感。
我也跟着敲了敲。
聲音沉悶,裏面裝有東西。
我打開蓋子看了看,滿滿的都是灰。
看顏色,不像草木灰,也不像香灰。
我抓了一把,仔細看了看,也沒看出什麼。
突然,我在裏面摸到了一張紙,掏出來一看,上面寫着:【死生契闊,予子骨灰。】
還沒等我琢磨出什麼意思,我聽到奶奶在唸叨:「顧沉野,生於一九二六,卒於一九四八,享年二十二歲……」
「妮呀,這是個骨灰罐。」
啊啊啊!
我手一抖,就將骨灰罐給扔了出去。
骨灰罐晃晃悠悠的,並沒有落地。
就連撒出來的骨灰,也都飄了回去,然後穩穩當當地落在我懷裏。
我尖叫,再扔。
扔出去,又回來。
再扔,還回來。
我崩潰着尖叫:「你到底要幹什麼?」
「給你我的骨灰呀,不然怎麼能體現我的誠意?」有聲音說道。
啊呸。
誠意個鬼。
誰家的誠意是骨灰?
這一刻,吐槽的慾望大過害怕。
但等等……
鬼能在白天出現了?
我往外瞅了一眼,外面豔陽高照,十足的好天氣。
那聲音又說了:「我是積年老鬼,白天也能出現。放心,死不了。」
我更不放心了。
「奶奶,咋辦?」我實在沒辦法了,哭着求奶奶。
奶奶提着罐子砸了。
大早上的,擾民。
但現在也顧不得許多了。
「你以爲摔了就行了嗎?沒用的。」那聲音帶了戲謔。
罐子碎在地上,骨灰落了一地。
但就像他說的那樣,沒用。
罐子自動拼了起來,撒落的骨灰回到了罐子裏,蓋子自動蓋好。
又是完完整整的一骨灰罐。
-12-
奶奶提了罐子去廁所,那鬼也飄着過去了:「跟你們說了,沒用……」
然後,他卡殼了。
奶奶將骨灰倒到了馬桶裏。
一按,水聲嘩啦啦。
那鬼身子扭曲了,被吸到了馬桶裏,隨骨灰一起被沖走了。
顧沉野:「……」
這也行。
奶奶又將骨灰罐敲碎,包了起來,扔在了外面的垃圾桶裏。
我全程看着,佩服極了。
奶奶說:「要是還不行,我就效法當年,將他骨灰泡到糞坑裏,別管他是新鬼還是老鬼,保管醃入味。」
穢物去祟,並不是說這東西多有用,而是,夠噁心。
即便是鬼,生前也是人。
該討厭的,還是會討厭。
「奶奶真厲害呀。」我抱着奶奶誇。
奶奶矜持地微笑:「小意思,小意思。」
-13-
我悶得喘不過氣來,連翻身都困難,身下凹凸不平,一伸手就夠到了左右的牆壁。
牆壁?
我猛地睜開眼,驚叫出聲。
因爲,我被困在狹窄的棺材裏,身子底下是嶙峋的白骨。
白骨的一隻手抓着我,頭骨咔咔地扭了過來,空洞的眼睛看着我,是一個蒼老的女聲:「別叫了,你早晚要習慣了,不如提前適應適應。」
我嚇得手舞足蹈,一腳將骷髏給踹散架了。
「新娘子脾氣還挺大,不好,不好,以後我兒會受委屈的,得好好調教調教。」
「老陳頭,你也太不地道了,結親也不找個脾氣溫順的。」
爺爺?
我扭頭一看,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
他點頭哈腰,僵着的一張臉上全是諂媚。
回頭,他就給了我一巴掌:「爺爺都收了人家的錢,你不嫁也得嫁。」
「跟你奶奶一樣的貨色,欠打。」
他死死地掐着我的胳膊,將我扭送到骷髏面前。
骷髏手裏拿着一件鮮紅的嫁衣就往我身上套。
一轉眼,換了地方。
大紅的喜燭,拉滿紅綢的房子,上面貼了「囍」字。
一羣死白着臉的女人衝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我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換上了鮮紅的嫁衣。
「新娘子比我們那時候長得高多了。」
「還豐滿。」
「一看就好生養,大侄子有福了。」
「嫁衣小了,我到時候再改改。」
「改什麼改,新娘子瘦點不就行了。」
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抓住我的手,瞬間,我的皮膚由豐盈變爲乾癟,最後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貼在骨頭上。
紅嫁衣空空蕩蕩。
「這不就行了?嘻嘻嘻,新娘子跟我們一樣了……」
她們笑得我頭疼欲裂。
我想跑。
但一跑,我爺爺就擋住我。
他力氣大,捉我跟捉小雞仔一樣:「乖妮子,跳下去,沒事,不疼,到時候爺爺風風光光將你嫁出去……」
漸漸地,我沒了意識,只能跟隨着爺爺的聲音,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14-
「妙妙,醒醒,醒醒……」
奶奶的聲音驚雷般地響起。
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臉疼,身上也疼。
此時,燈光大亮,我趴在窗邊的地上,臉着地。
「奶奶,我這是怎麼了?」
奶奶陰沉着臉:「剛纔,你要跳樓。」
原來,我睡着睡着就從牀上爬了起來,又是哭又是笑的,然後走向了窗戶。
奶奶嚇壞了,拼命拉我都沒拉回來。
我打開窗戶,就要跳下去。
但,窗戶上安了防護欄。
我沒跳下去,反而被反彈到地上。
奶奶上前摁着我,就給我幾巴掌,好歹將我扇醒了。
「奶奶,我剛纔……」
我給奶奶講了我的經歷。
奶奶氣得咬牙切齒:「老陳頭活着的時候不幹好事,死了也不安生,我非得扒了他的墳不可。」
-15-
太陽一出來,奶奶就叫我開車載她回老家。
我問奶奶:「回去做什麼?」
奶奶磨牙:「扒糟老頭子的墳。」
奶奶一回去,就借了二爺爺的旺財,鏟了旺財的排泄物裝到袋子裏,帶到了爺爺墳頭。
然後,奶奶給了我一把鏟子,開挖。
沒多久,就挖出了爺爺的骨灰盒。
只露個頭,奶奶就不讓挖了。
祖墳裏埋的人多,等到爺爺死的時候,都沒下葬的地方了。幸好,他只是一個不算大的骨灰盒,隨便找個地方埋進去就行。
埋得不算深。
再深一點,就碰到別的祖宗棺材了。
奶奶也不拿出骨灰盒,對旺財說:「旺財,滋它。」
旺財非常聽話,對着骨灰盒就來了一泡。
「旺財,拉。」
旺財蹲在上面就是一大坨。
奶奶又戴着口罩,將旺財其他的排泄物一股腦倒了上去。
然後,又將土填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後,我問奶奶,這有什麼用。
「你是不是忘了前些年的事了?那次我們一家子都差點沒了。」
十幾年前,我本家一個堂哥死了。
那哥哥死不安生,常常出來鬧騰,又是讓燒紙,又是想娶媳婦,逢年過節還得回來幾趟,附在人的身上。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
但偏偏他死得悽慘,戾氣重,附在人身上就尋死覓活的,傷了好幾個人。
當初,我跟着爸媽在外地,逢年過節纔回去一趟。
回去後,那位堂哥就附身在我身上,不斷地作死。
最過分的是,後半夜,他操控着我在屋裏放了一把火。
若不是奶起夜,一家人怕都是要交待在那了。
第二天,奶奶跟村裏被傷害的人家一商量,就將那位堂哥的墳給撅了,屍骨從棺材裏拖出來燒成灰,撒在了糞坑裏。
然後,我就好了。
從此,那位堂哥再也沒出來鬧過。
這事,我本人是沒任何印象的,全靠聽說。
對此,我一直將信將疑,依然是唯物論的堅守者。
不然也幹不出半夜上墳的事來。
如今,奶奶故技重施,不求讓他知難而退,但求他不助紂爲孽。
奶奶還是不放心,回去後,搞了幾大盆的蒜泥,放在了牀頭和牀尾。
我差點被燻暈了過去。
奶奶說:「蒜臭,燻死他。」
我無力吐槽,捏着鼻子認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和奶奶戴了口罩。
本以爲睡不着,但事實證明,要睡還是能睡着的。
-16-
我在窒息中醒來,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要喘不過氣來了。
一雙手死死地掐着我脖子,冰冷刺骨,如鐵似鋼,還有一股子狗屎味。
「掐死你,掐死你……」
那嗓音沙啞,如被煙熏火燎過一般。
我拼命地掙扎,喊「奶奶」。
「你奶奶也救不了你。」
「她也得死。」
「你們都下來陪我……」
空氣越來越稀薄,我的喉嚨越來越疼,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我感覺自己要死了。
「砰!」
是奶奶。
她砸了一盆蒜泥。
不管用。
有一部分落在我張口的嘴裏。
辣得要命。
肺裏更疼了。
奶奶又拿着枕頭底下的羅盤,一下一下地砸了過去。
昏暗中,奶奶滿臉猙獰,破口大罵:「我打死你個鬼孫,狗孃養的,害我孫女,我弄死你。」
「有本事把我帶走呀,到了下邊我也得撕了喫你。」
終於,那雙手鬆開了我的脖子,消失了。
我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咳出了滿嘴的蒜泥。
奶奶扔掉手裏的羅盤,心疼地撲過來,抱着我安撫:「乖乖,沒事沒事了。」
我眼睛紅紅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不是嚇的。
是被嗆的。
剛纔一不小心嗆進去了些蒜泥。
辣得慌,還燒心。
我好不容易能說話了,第一件事就是求奶奶扔了蒜泥。
奶奶不捨得,密封好放在了冰箱。
當然,潑出去的那些,就只能歸到垃圾桶裏了。
-17-
我心有餘悸地摸摸脖子,上面一圈紫青的掐痕觸目驚心。
這是第二次了。
奶奶犯了愁。
思來想去,她揹着我撥出去一個電話。
半個時辰後,有人敲響了我們的家門。
我打了一個哆嗦,鑽到奶奶懷裏。
該不會是鬼物反悔了,要提前迎親吧。
許是見許久沒有動靜,敲門聲停了,有人說話:「書娟,是我,劉遠道。」
奶奶一聽,將我從懷裏扒拉出來,急匆匆地去開門了。
我:???
來人是個很有精神氣的老頭。
跟奶奶差不多的年紀,眉目周正,身上滿是香的味道。
「叫劉爺爺。」奶奶捅了捅我。
我乖巧地叫了聲,劉爺爺慈祥地看了我一眼:「就是她?」
奶奶推了我一把:「是她,你,你給看看。前天,那髒東西蠱惑得她差點跳樓,今天又差點沒將她掐死。」
罕見地,奶奶竟然沒了以前的潑辣,甚至還有點拘泥。
劉爺爺示意我上前,看了看我脖子:「鬼掐喉。你家小姑娘惹了不得了的東西了。」
奶奶急了,上前拉住他袖子:「那有沒有辦法?你以前教過我的那些,都不管用。」
劉爺爺低頭看了奶奶一眼。
奶奶訕訕地鬆開手。
然後,劉爺爺蹲了下來,看着奶奶放在門口的鞋子。
奶奶的鞋這幾天一直穿,上面還有遺留的土和灰。
「鞋子上的土哪來的?」片刻後,劉爺爺站起來問。
「墳頭土,紙錢灰,這東西極陰。有東西順着這東西找上了你們。」
「說吧,你們做了什麼?」
奶奶一五一十地講了。
劉爺爺無語:「你們還真是親祖孫,作死都排着隊。」
-18-
照他的說法,是奶奶鞋上的灰和土引來了髒東西,跟着車來到現在的地方。
但奶奶日元較強,也就是玄學中所謂的身強。
等閒東西根本就碰不得她,碰到一些不成氣候的小鬼,說不定還能震懾一番。
所以,那髒東西就撿我這個軟柿子欺負了。
兩人一左一右,中間隔着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劉爺爺說:「你怎麼還跟年輕的時候一樣?」
奶奶說:「老了,沒以前好看了。」
劉爺爺:「是沒以前好看了,就是這脾氣,一點也沒變。」
奶奶:「……」
劉爺爺:「但還是很好看的小老太太。」
奶奶結結巴巴:「是,是嗎?」
劉爺爺:「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我使勁縮了縮脖子,假裝自己不存在。
但不可能。
劉爺爺眼神落在我身上,和顏悅色:「你爺爺脾氣如何?」
我:「不好,固執又愛作,小肚雞腸,人特別雞賊。」
「你爺爺跟你奶奶關係咋樣?」
「一般,湊合過。」
「你爺爺,恨不恨你奶奶?」劉爺爺又問。
這倒問到我了。
若說是恨,估計更恨我吧,畢竟我的存在讓他抱孫子落空了。
當初,爺爺逼爸爸生二胎不成,就尋思着養個小的再ŧų³生個小兒子,讓爸爸養。
他相中了一個小寡婦,要借人家的肚子生兒子。
小寡婦轉頭將此事捅給了奶奶。
奶奶將他綁在電線杆上拿着棍子抽:「你個死老頭子沒良心,一大把年紀了還想養小的,你要養小的先把我弄死算了。不,我先將你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打死算了,老了還丟人現眼……」
當時一個村的都來看笑話。
我年齡小,不懂事,生怕奶奶拿的棍子不結實,回頭找了一個老結實的鐵棍給她。
奶奶一鐵棍下去,我爺爺的骨頭都咔嚓了。
肋骨斷了好幾根。
從那以後,爺爺很是老實了一些年。
對奶奶,他應該是畏,而不是恨。
這時,奶奶開口了:「他恨我,但他又怕我,就是死了,也不敢來找我的麻煩,反而欺負一個小孩子。」
「畢竟當晚輩的,沒法揍自己的長輩。」
「我就不一定了,他從年輕的時候就打不過我。」
奶奶威武。
-19-
劉爺爺在屋裏轉了幾圈,順手擺了幾件東西,調整了一些東西的方位。
奶奶去廚房燒水,我溜了過去,悄悄問:「你跟劉爺爺……」
奶奶:「談過。」
哈!
危機四伏,也不耽誤我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那是嫁給你爺爺之前的事了。」
「以前那些本事,都是他閒下來教我的。但他是道士,不能結婚。後來,他回道觀了,我一氣之下就嫁給了你爺爺。」
「你爺爺婚前還好好的,誰知道一結婚就原形畢露了,對我非打即罵。要不是我厲害,早就被你爺爺打死了。」
我說呢,就爺爺那長相,那人品,根本就配不上奶奶。
原來是靠坑蒙拐騙。
後來,劉爺爺不當道士了。
但奶奶已經有了孩子。
一切都晚了。
他們兩個,就這樣一個終生未婚,一個跟別人湊合。
轉眼就過了幾十年。
所以,現在是餘情未了嘍。
說不定還能來個黃昏戀。
奶奶嘆了一口氣:「都七老八十了,說這幹啥?」
-20-
十二點整。
黑影準時到。
這次,我看到了黑影的樣子。
雞皮鶴髮,一身廉價的壽衣,渾身燒焦的味道,還有一股子狗屎的味道。
不是我爺爺那個死鬼是誰?
他非常生氣,一來就將家裏給砸了。
然後,他一手掐着我,一手掐着奶奶,將我們高高舉起,桀桀怪笑:「老太婆,敢在我墳頭潑狗屎、灑狗尿,你也別活了。」
「又不是讓你結,管這麼多幹啥?」
「等你死了,再去地下伺候我也一樣。」
然後,他又恨恨地看向我:「等你死了,你爹就能再生一個了。」
也不算意外。
畢竟,他當年爲了孫子沒少折騰。
「休想。」
「我就是死了,我爸也不會生第二個,你就等着斷子絕孫吧。」
我話戳到了他痛處。
他立馬攥緊了我脖子:「我掐死你!」
「啪!」
一道柳條重重地打在糟老頭子手上,冒出了黑煙。
我掉了下來。
「啪!」
掐着奶奶的那隻手也鬆開了。
「啪啪啪!」
連抽三道,將糟老頭子由實體抽成了黑煙,他怒號:「我殺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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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被迎面的柳條給抽散了。
劉爺爺踩着他零散的魂體,一下一下地抽:「你要掐死書君。」
「你活着的時候,我沒法動你,你死了我還弄不了你?」
爺爺的靈魂變得透明,尖利的鬼哭聲震得我耳朵疼。
但是,也不妨礙我聽到了另一句:「聽說,你還給我孫女訂了婚……」
臥槽臥槽臥槽!
我聽到了啥?
我望向了奶奶。
奶奶也看着我,尷尬一笑。
果然,我爸那模樣根本不可能是我爺爺生出來的。
我爺爺長得賊眉鼠目,畏畏縮縮。
而我爸濃眉大眼,一身正氣。
沒一點相同的地方。
剛開始,我以爲是基因變異。
後來,我私下懷疑奶奶偷了人,悄悄問我爸,被我爸拿着雞毛撣子追了兩條街。
從此,再也不敢問。
沒想到呀,沒想到,我當初的懷疑全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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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爺爺將糟老頭子給收了起來。
他跟我奶奶面面相覷。
「我是說,你死了男人,我也未婚,等以後我們結了婚,你兒子也是我兒子,你孫女也就是我孫女……」劉爺爺結結巴巴地說。
原來,我爸那長相還真是基因變異。
奶奶手腳無處安放,過了一會兒才紅着臉說:「誰要跟你結婚?」
我躺在地上,裝死,巴不得他們看不到我。
「你說,到時候改口費我給多少合適?」
「看你了,現在孩子又不差錢。」
「到時候,住你那,還是我這?」
「都行。」
「……」
事實上,他們完全忘了我這個大活人,沒人發現我還在地上躺着。
奶奶爲了給我壓驚,也爲了感謝劉爺爺,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蒜泥龍蝦、蒜泥油麥菜、蒜泥醃菠菜、蒜泥茄子、蒜泥油條、蒜泥拍黃瓜、蒜泥搞雞蛋、蒜泥白肉……
我一聞到就想吐,被奶奶一把捂了回去:「不能浪費。」
一頓飯喫完,我都覺得自己成了蒜人。
但劉爺爺卻喫得非常香,一個勁地誇奶奶手藝好。
奶奶笑彎了眼睛。
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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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那個鬼比較麻煩。
因爲,我們找不到顧沉野的墳頭,想暴力破解也沒辦法。
奶奶衝到下水道的那罐骨灰,也不一定是他的。
而且,他並沒有明着傷害我。
劉爺爺給我了幾張護身符,建議我貼身帶着,這幾天靜觀其變。
但接下來都幾天,我倒黴透頂。
切菜的時候,刀朝着我脖子飛過來。
下樓扔垃圾,樓上的鋼化玻璃碎了,差點砸到我頭上。
去買菜,差點被失控的汽車給撞到。
每到晚上,我就會爬到窗戶上,要跳樓。
幸好白天的時候,奶奶找人加固了一層又一層,跳不下去。
若不是有護身符,怕早就身首異處了。
那天夜裏,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寫着:「三天後,成婚日。不然,死!」
還有一封婚書,上寫着兩個名字:「陳妙妙、顧沉野。」
我搞不明白,爲何活人和死人能結親,目的何在,又有什麼危害。
奶奶說:「你想呀,那東西埋在地裏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身體都腐爛了,蛆在屍體上面爬來爬去的,完了後,還要跟你同牀共枕,還那啥啥啥,髒不髒呀?」
「我小時候,就有一家跟死人成親的,鬼丈夫天天回家,十個月後,當媳婦的生了。」
「你猜生了啥?」
奶奶賣關子。
「死胎、殭屍,還是她丈夫……」
奶奶搖搖頭。
「生了啥?」我好奇得抓心撓肺。
奶奶說:「一肚子的蟲。」
嘔!
我胃裏翻江倒海,再也不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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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爺爺建議我跟顧沉野好好談談。
結親向來都不是什麼正道,怕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如果能解決,那自然最好。
不能,就打散。
三日後,老家大院。
子時整,嗩吶響,花轎來。
顧沉野一身喜服,出現在我門外,要帶我走。
我不肯。
他七竅流血,爪子伸得老長,剛要碰我,就被劉爺爺一個符咒給定住了。
我問他:「你爲什麼非得要結?」
顧沉野說:「我也是沒辦法。只能藉着活人的陽氣,讓我短暫在人間行走。」
「不是你們叫爺爺來殺我的,殺了我,好與你成婚?」
顧沉野:「當然不是,只有活人才能借給我陽氣,我才能走出去,去找人。」
原來,顧沉野死之前有個妻子。
妻子懷孕的時候,移情別戀,跟人跑了。
他去阻止,反而被殺了埋屍。
妻子和情人遠走高飛,肚子裏還揣着他的孩子。
他不甘心,想問問。
但他發現,自己怎麼也走不出去。
我爺爺死後,恰巧埋在了他的屍骨上。
下葬那天,他讓爺爺染了怨氣,兩人做了交易。
爺爺將我的生辰八字給他,定了婚事,他騙爺爺:「等結了親,人活不了多久,等她一死,你兒子自然就想辦法再生一個了。」
所以,他迷惑了我,讓我半夜去燒紙。
不然,我再沒腦子,也不會衝動到半夜去燒。
然後,就有了後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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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找到人後呢?」
「殺了他們。」
「但他們早就死了,你去了也是一場空。」
「那就看看我的孩子,我至死都沒看我還在一眼。那麼多年嘞,也不知他是生是死,過得好,還是不好……」
「也就是說,結親只要活人就行,不管是誰,都行,對吧。」奶奶若有所思。
「是的。」顧沉野點頭。
奶奶一拍大腿:「正好我剛死了老伴,現在守寡,配你剛剛好。」
「啥?」劉爺爺瞠目結舌。
「哈!」我目瞪口呆。
「你這年齡配我孫女太老,配我正好。」奶奶笑眯眯地說,「正好, 我也不想死去再去見那老鬼。」
「你這小模樣長得還挺好,結個親,我也不虧。」
是不虧。
但顧沉野不幹了。
劉爺爺悄悄地出去。
奶奶跟顧沉野講理:「是活人就行, 對吧?」
「對。」
「你就是想短暫留在人間,對吧?」
「對。」
「你結親也不是特定對象,對吧?」
「是。」
「跟死人ẗũ̂ₛ成婚, 人活不了多久,對吧?我一把年紀了,也沒幾年好活頭, 但我孫女不一樣。」
「話是這麼多。」
「你也不是圖感情, 對吧?」
「對。但是……」。
「那不就結了?」奶奶一錘定音,「跟誰結不是結?來來來,這是我生辰八字,你要是同意,我今天就穿上嫁衣跟你走。」
他低頭去看。
奶奶手上的八字化爲一道金光,劈了下來。
隨着一聲慘叫,那鬼身上一層一層地剝落。
秀氣的五官變得醜陋, 矜持的貴氣變成了流氣, 他變成本來面目後, 灰飛煙滅了。
「冒充我爹,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奶奶冷笑。
奶奶姓顧,今年七十四歲。
而顧沉野,活到了八十八,壽終正寢,土葬, 沒骨灰,也沒骨灰罐。
所以, 奶奶早就知道了。
這個故事裏,就我一個小傻瓜, 全程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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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奶奶告訴我。
這個要與我結親的鬼, 根本就不是顧沉野,而是,覬覦他人妻子的地痞。
顧沉野確有其人, 也確實有個漂亮的妻子。
但死的不是顧沉野,而是地痞。
地痞侮辱人不成,被族裏處死了,屍體隨便丟在了什麼地方,後來那地方變成了陳家的祖墳。
多年後, 他遇到了與他臭味相投的爺爺,兩鬼一拍即合, 狼狽爲奸。
他卑鄙地用了顧沉野的ƭü⁵臉和名字,想讓我心甘情願地結親。
結親那天,我必死。
他們根本就沒想我活。
因爲, 我是顧家的後代,那個地痞要報復。
爺爺想我死,是爲了逼我爸生個兒子。
但最後, 他們都魂飛魄散。
我好好的。
對了,奶奶也準備二婚了。
她說:「沒幾年好活了,不得痛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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