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頭頂

半夜送外賣時,我不小心把顧客的外賣掉地上摔爛了。
爲了不賠錢和不超時,我趁四下無人,把撒落到地上的飯菜又裝回到包裝盒裏。
我還仔細整理了一番,保證顧客看不出來破綻。
我想着,顧客喫了最多也就是拉肚子。
反正又死不了人。
就算事後追究起來,一般也都是商家背鍋。
這事兒我很有經驗,畢竟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可是當我提着外賣趕到顧客家門口時。
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顧客居然吊死在自家門口的樓道里。
門上還寫下了血字:
【我在你頭頂!看着你!】

-1-
我被眼前的一幕直接嚇尿了。
顧客是個身穿紅裙的長髮女人。
此刻她就被吊在 704 號房門口的過道里。
腦袋下垂,長髮遮住了臉。
仰頭望去,一顆慘白的眼珠正透過髮絲直勾勾地瞪着我。
結合門上的血字,我嚇得雙腿都在打戰。
手裏的外賣也掉到了地上。
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離開這裏。
我踉蹌地退回到電梯口。
卻發現牆壁上的電梯顯示屏上出現了【EXX】的字符。
任憑我怎麼按都沒有反應。
兩部電Ṫů₍梯居然同時壞了。
可剛纔我上樓的時候電梯明明還是好的。
我來不及多想,胡亂地衝向樓梯。
可更令我絕望的是,樓梯口的消防門居然怎麼也推不動。
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堵死了一般。
也就在這時,樓道里的應急燈突然開始閃爍。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吊在半空的屍體。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緊張的緣故。
我感覺那屍體也隨之泛着詭異的青光。
大約持續了兩三秒,樓道里的燈光突然徹底熄滅。
四周瞬間一片漆黑。
黑暗中,我趕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顫抖着撥通了報警電話。
我向警方描述了當下的情況。
好在他們說只要半小時就能趕到。
掛斷電話後,我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蹲下身子,慢慢蜷縮到了牆角。
這樣會讓我稍微感覺到一絲安全感。
現在都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本來打算送完這最後一單外賣就下班回家了。
哪知會碰上這檔子事。
我怎麼這麼倒黴。

-2-
就在我躲在角落裏等警察的時候,手機突然微微振動了一下。
我趕緊點開手機查看,發現是女友發來的信息:
【你下班了嗎?】
看完信息,我稍微放鬆了些。
趕緊回覆:
【還沒,還有一會兒。】
爲了不讓女友擔心,我沒敢告訴她我碰上的事。
誰知女友又發來了信息:
【剛纔家門外有人敲門,我以爲是你回來沒帶鑰匙。】
我看後一愣,隨即又回覆:
【我還在送外賣,送完這單就回來。】
我有些不放心,跟着又補充了一句:
【你把門關好,我帶鑰匙了。】
我剛發完信息,突然我的胳膊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感覺硬硬的,有些痠麻。
以至於手機也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手機落地時是屏幕朝下的。
加上剛纔發信息盯着屏幕太久,眼睛無法快速適應黑暗。
一時竟看不清手機掉到了哪裏。
我只好趕緊伸手去地上摸手機。
誰知摸了一圈也沒摸到手機。
倒讓我在黑暗中摸到了一隻……
冰冷的手!

-3-
我嚇得渾身一哆嗦。
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那觸感冰冷刺骨。
僅僅是碰到了一下,也足以讓我汗毛直立。
那是誰的手?
熄燈前還沒有啊。
憑着剛纔的觸感記憶。
那隻冰冷的手應該就在我身前半米左右的位置。
而且是手掌朝下,指尖朝我。
我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一副可怕的畫面。
會不會是吊死在 704 門口的那具紅衣女屍……
朝我爬過來了?
我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就在這時,眼前突然一片煞白。
樓道里的燈居然又重新亮了起來。
第一眼我便看到了剛纔被我遺落的手機。
可看向四周,卻並沒有找到黑暗中我摸到的那隻手。
更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
先前吊在 704 號房門口的那具紅衣女屍……
不見了!

-4-
我徹底傻眼了。
不過才短短幾分鐘。
屍體怎麼會不見了呢?
難道剛纔黑暗中我摸到的那隻手。
真的是屍體自己爬過來了?
那它現在又去哪了呢?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趕緊撿起地上的手機,戰戰兢兢回到 704 號房的門口。
我抬頭看了看樓道頂部的吊頂鋼架。
剛纔的紅衣女屍分明就是被一根繩子吊在鋼架上。
現在屍體不見了,繩子不見了。
就連房門上的血字竟然也不見了。
一切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完全不留任何痕跡。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難道,是我產生了幻覺?
我迅速又回到樓梯口。
發現消防門依舊打不開。
兩部電梯也依舊是壞的。
顯然這並非幻覺那麼簡單。
總之我仍舊沒辦法離開這裏。

-5-
就在我手足無措之時,手機屏幕突然再次亮起。
又是女友發來的信息:
【這次是你回來了嗎?有人在用鑰匙開門,我把門反鎖了。】
我看後心猛地一緊,手指顫抖着回覆:
【不是我,我還在送外賣,我現在在菊園小區 4 號樓 7 樓。】
【你不是說送完剛纔那單就回來的嗎?我好害怕。】
我趕忙打字:
【我遇到了些狀況,可能還要會兒才能回來。】
緊接着我又問:
【能從貓眼裏看清門外是誰嗎?要不直接報警吧。】
這次過了許久女友纔回復:
【貓眼裏沒看到人,現在也沒動靜了,可能是人家走錯門了吧。】
看完女友的回信,我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心說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盡遇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了。
【你把門關好,困了就早點睡,不用等我。】
我剛發完信息,突然,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響動。

-6-
我猛地回頭。
發現竟然是 704 號房的房門被打開了。
房門只推開了一條門縫。
透過門縫,我看到了半張女人的臉。
我剛和門縫裏的一隻眼睛對視了片刻。
突然,一個身穿紅裙的長髮女人走了出來。
女人停在門口,盯着我的方向。
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霎時間我也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女人無論是身形還是着裝。
居然都跟剛剛被吊在門口的那具紅衣女屍一模一樣。
她居然還活着?
那剛纔她被吊在門口又是怎麼回事?

-7-
女人在門口停留了很久。
她小心翼翼地向樓道里打量着什麼。
突然就聽她問了一句:
「樓道里……有人嗎?」
我聽後一愣,隨口回覆:
「有有有,我是送外賣的。」
女人略微點點頭。
「不好意思,我是盲人,看不見你。」
聽女人說完,我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
原來她看不見。
難怪她剛剛看我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我趕緊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您……沒事吧?」
女人立刻搖頭。
「我沒事,就是剛纔聽到門外有動靜,所以就開門了。」
女人說完,特意側着臉頰,聽着我這邊的動靜。
看女人神態舉止自然流暢。
我實在很難把她和剛纔吊在門口的女屍聯想到一起。
對於先前我遇到的詭異事件,眼下我只能作出三種推斷。
第一,我產生了幻覺。
第二,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女人搞的惡作劇。
第三,眼前的女人是鬼,我撞邪了。
聽我半天沒吱聲,女人又說話了。
「對了,你說你是送外賣的?」
「是的。」
反正她眼瞎看不見,我趕緊撿起地上又被摔破了的外賣問她:
「704 號房,是您點的外賣吧?」
女人聽後表情一愣,突然衝我擺手。
「不,不是我的外賣。」
我有點蒙,趕緊又看了一眼外賣訂單上的地址。
「菊園小區 4 號樓 704 號房,地址沒錯啊,就是您的外賣。」
女人逐漸皺起了眉Ṱû⁶頭,顫抖着聲音問我:
「你是說……704 號房?」
「是啊,地址就是寫的 704 號房。」
女人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
連忙衝我擺手,並指向了她家對面的住戶。
「你搞錯了,704 是我家對面的住戶,我家的門牌號是 703。」

-8-
女人的話讓我犯糊塗了,我立刻抬頭再次確認了一下兩家的門牌號。
「不對啊,剛纔我又確認了一遍,您家的門牌號就是 704,您家對面的住戶纔是 703。」
我剛說完,就看到女人的面部肌肉陡然抽搐了一下。
「怎麼會這樣,有人把我們兩家的門牌號給調換了!」
「換了門牌號?這麼說外賣是您家對面的住戶點的?」
女人沒再回話,轉身便回到了屋子裏。
在她即將關閉房門的一瞬間。
突然又衝我說道:
「告訴你一個祕密,對面房子的主人一週前因喫外賣中毒死了,那房子……是凶宅。」
女人說完便將房門關上了。
留下我獨自一人繼續提着外賣站在樓道里。
女人的話依舊在我腦海中不斷盤旋。
如果女人說的是真的。
那這外賣到底是誰點的?
我看了看手裏的外賣,心裏陣陣發毛。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給顧客打電話的時候。
突然,對面的房門,被緩緩推開了。

-9-
我嚇得連忙後退。
不是說對面是凶宅嗎?
門怎麼開了?
對面的房門只打開了一條門縫便停下了。
門縫裏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只感覺深邃嚇人。
我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那門縫都不敢動彈一下。
然而等了許久,卻一直不見有人出來。
一陣陰惻惻的冷風從門縫裏呼嘯而出。
我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突然,只聽咔嚓一聲脆響。
門竟毫無預兆猛地又關上了。
我嚇了一跳,這門是咋關的?
就在這時,手機在掌心再次微微振動。
我低頭一看,又是女友發來的信息。
【你回來了嗎?】
我手指慌亂地在屏幕上敲擊着:
【還沒,一時半會兒可能還回不去。】
【怎麼這麼久?】
我深吸一口氣,心中糾結着要不要告訴她實情。
最終我決定告訴她一部分:
【我被困在菊園小區 4 號樓 7 樓了,電梯壞了,樓梯也被堵了,我出不去。】
【怎麼會這樣?那怎麼辦啊?】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報警了。】
【我來找你吧,我有些擔心你。】
我連忙繼續回覆:
【不要來,大晚上的你出門不安全。】
【沒事兒,反正菊園小區很近,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我看後有些氣惱,幾乎是吼着打出:
【別來,就在家裏等我!】
發完這條信息之後,女友那邊便沒了動靜。
她很久都沒再回復我的信息。
我不放心,給女友打了幾次電話。
可每次電話剛打通她就掛了。
我在原地來回踱步,心裏滿是焦慮和不安。
接着我又查看了手機上的報警記錄。
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了。
警察怎麼還不來?
這該死的地方,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10-
又過了一會兒,手機再次震動。
女友的短信又跳了出來。
【我到菊園小區了,是 4 號樓 7 樓對吧,我馬上上樓。】
我看後又氣又急,雙手都在顫抖。
【不是叫你別來的嗎!】
【電梯確實壞了,我走樓梯上來。】
【不要上來,就在樓下等我,警察就快來了。】
【我到 2 樓了。】
【不要來啊!】
【我到 3 樓了。】
【快回去!】
【我到 4 樓了。】
【樓上可能鬧鬼了,你快回去!】
【我到 5 樓了。】
【樓上也可能發生命案了,很危險。】
【我到 6 樓了。】
【兇手可能還躲在樓梯間裏,你快下樓。】
【我到……7 樓了。】
看着女友發來的信息,我心急火燎地衝向樓梯口。
樓梯口的消防門依舊被堵得死死的。
我只好趴在門縫上向樓梯口裏望。
可樓梯口裏黑漆漆的,根本不像有人。
我趕緊大聲詢問:
「曉琳,你在嗎?」
樓梯口裏一片死寂,根本沒人回應我。
我只好趕緊又用手機給女友發信息:
【你在哪?】
女友很快就回復了:
【我到 7 樓了。】
【你在 7 樓?我怎麼沒看到你?」
【我在……你頭頂!看着你!】
我看後頭皮瞬間炸裂。
彷彿有一股電流從腳底直躥頭頂。
幾乎同時,我想起了先前 704 號房門上的那行血字。
我緩緩抬起頭,脖子僵硬得好似生鏽的機器。
在吊頂隔板那狹窄的縫隙裏。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若隱若現!

-11-
我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着。
恐懼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我的視線死死地鎖定在吊頂隔板那狹窄縫隙中若隱若現的、血肉模糊的臉。
黑暗中,我根本無法辨清那張臉的真實模樣。
也無從判斷它究竟是死是活。
心亂如麻之際,女友發給我的最後那條信息卻在腦海中不斷迴響。
【我在……你頭頂!看着你!】
爲何竟會與先前 704 號房門上的血字如出一轍?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滋生。
難道,頭頂這張臉Ṭŭ̀₃會是我女友的?
不,這絕不可能!

-12-
懷着極度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手指顫抖地再次撥通了女友的電話。
令我意外的是,電話很快打通了,而且沒有像之前那樣被掛斷。
緊接着,電話那頭傳來了女友略顯疲態的聲音:
「喂,你下班了嗎?」
「還沒,你……在哪?」
我強壓着內心的驚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
「我在家啊!」
女友的回答讓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一直在家裏?」
我追問道,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是啊,之前你不是讓我困了就睡嗎Ţú₎?我就靠在沙發上眯了一會兒,剛剛纔被你的電話吵醒,你怎麼還沒回來?」
「把咱倆最新的聊天界面截個圖,發給我看看。」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道。
「聊天界面截圖?爲啥呀?」
女友顯然有些疑惑。
「等下跟你解釋,你先截了發給我。」
我焦急地催促着。
不一會兒,我便收到了她發來的截圖。
只見聊天內容的最後停留在我發給她的信息【你把門關好,困了就早點睡,不用等我】這一行字上。
那她之前說要來菊園小區找我的信息呢?
怎麼會沒有?
難道那些信息根本不是她發的?
又或者,有人刪除了那些信息?
「聊天記錄有什麼問題嗎?」
女友的信息再次發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想了想,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就在這時,她的又一條信息跳了出來:
【我感覺不太對勁!】
【怎麼了?】
【我的手機相冊裏怎麼多出一張照片。】
【什麼照片?】我愈發緊張起來。
緊接着,她發來了一張圖片。
還有一句話:
【照片裏的人,是你嗎?】

-13-
我手忙腳亂地點開照片。
只見畫面中是一條昏暗的樓道。
而樓道的牆角處蹲着一個人。
那熟悉的身影,正是我!
再看拍攝角度,竟然是從那間凶宅門縫裏拍攝的。
想必是先前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拍下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對面的凶宅裏顯然有人。
可這張照片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女友的手機相冊裏?
無數Ţûⁱ的疑問在我腦海中交織。
恐懼也在心底愈發蔓延。
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釋是。
在女友倒在沙發上熟睡之時,有人動過她的手機。
而那人,此刻大概率還藏在我家裏。
這時女友的信息再次發來:
【我感覺有人動過我手機,家裏是不是進來人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覆。
她又發來一條信息:
【我好害怕,我不敢在屋裏待着了,我要去找你。】
緊跟着又是一條:
【我已經出門了。】
我立刻回覆:
【你趕緊報警,下樓後去人多的地方待着。】
可女友的回覆卻是:
【我已經下樓了,我打算來找你。】
【不要來,我這兒也不安全。】
【沒事兒,反正菊園小區很近,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別來,就在樓下等我!】
發完這條信息之後,女友那邊又沒了動靜。
許久都沒再回復我。
我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
我又接連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
可每次剛打通,她就掛斷了。
和之前的情況一模一樣。
我心急如焚,再次查看了手機上的報警記錄。
距離報警已經過去三十多分鐘了。
警察怎麼還不來?

-14-
又過了一會兒,手機再次振動。
女友的短信又跳了出來。
【我到菊園小區了,我記得是 4 號樓 7 樓對吧,我馬上上樓。】
看到這條消息,我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眼下正在發生的事,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緊接着女友又發來信息:
【電梯好像壞了,我走樓梯上樓。】 
我忍不住回覆:【別上來,就在樓下等着。】
【我到 2 樓了。】
【別上來啊!】
【我到 3 樓了。】
【快回去!】
【我到 4 樓了。】
我沒再回復她的信息,我知道我可能阻止不了她。
我下意識抬起頭,再次看了一眼吊頂縫隙裏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這時,手機再次微微振動:
【4 樓的樓梯間堆了好多東西,樓梯被堵住了,我上不來了。
【我就在 4 樓等你吧。】
我剛要回信息,突然,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響動。

-15-
我猛地回頭。
發現竟然是 704 號房的房門再次被打開了。
房門依舊只推開了一條窄窄的門縫。
透過門縫,我再次看到了先前那個身穿紅裙的盲人女人。
女人停在門口,盯着我的方向。
突然問了一句:
「樓道里……有人嗎?」
我聽後一愣,好熟悉的話語。
不及多想,我立刻回道:
「有,還是我,送外賣的。」
「不好意思,我是盲人,看不見你。」
「我知道,之前您已經跟我說過了,您有事嗎?」
「我沒事,就是剛纔聽到門外有動靜,所以就開門了。」
我聽後沒再說話。
我感覺眼前的女人不太對勁。
聽我半天沒吱聲,女人又說話了。
「對了,你說你是送外賣的?」
我依舊沒接話,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結果女人表情突然一愣,然後衝我擺手。
「不,這不是我的外賣。」
女人的話讓我有點蒙。
我Ŧũ̂ₓ怎麼感覺她是在自言自語呢!
突然女人又皺起眉頭,顫抖着聲音繼續說:
「你是說……704 號房?」
女人說完,側着臉頰,好像在聽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再次擺手。
並指向了她家對面的住戶。
ṱű¹「你搞錯了,704 是我家對面的住戶,我家的門牌號是 703。」
緊接着我就看到,女人的面部肌肉陡然抽搐了一下。
「怎麼會這樣,有人把我們兩家的門牌號給調換了。」
女人的話讓我越發捉摸不透了。
甚至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躥上脊背。
她不僅僅是在自言自語。
就連她說話時的神態、語氣、內容都跟之前一模一樣。
就好像,她在跟另一個人說話一樣。
難道這樓道里,還有一個我看不見的人?
我忽然感覺周圍原本尋常的空氣,此刻都瀰漫着令人膽寒的氣息。
每一絲都彷彿在訴說着詭異。

-16-
女人說完便轉身邁進屋內。
剎那間,她卻又突然退了出來。
猶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拽回一般。
女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繩子。
那繩子黑得如同深淵,散發着詭異的氣息。
緊接着,她的身體以一種極其怪異的角度扭曲着,將繩子穿過了頭頂的吊頂鋼架。
她的動作僵硬得如同木偶。
每一下都帶着不自然的卡頓。
但她很快就在繩子上打了個死結。
隨後,她雙手死死地抓住繩子,開始奮力往上攀爬。
她的手臂和腿部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伸展彎曲的角度令人膽寒。
整個攀爬的動作僵硬而扭曲。
每一下都彷彿在挑戰人體的極限。
全然沒有正常人該有的靈動與協調。
待她的頭能夠伸到繩結處,她毫不猶豫地把頭從繩結中穿了進去。
隨後,雙手驟然鬆開。
一瞬間,女人的身體便高高地吊在了半空。
像一隻被絲線操控的木偶。
她的雙腿在空氣中拼命地亂蹬。
彷彿想要在這虛無之中找到一絲支撐。
雙手用力地抓扯着脖子上的繩套。
指甲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一道道血痕在脖子上蔓延開來。
與此同時,她的喉嚨裏發出「咯吱咯吱」的怪聲。
那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
在這死寂的空間裏不斷迴盪。
一下又一下地撞擊着我的神經。
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女人在我面前上吊自殺。
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地上。
渾身不受控制地劇烈發抖,牙齒也開始「咯咯」打戰。
心裏瘋狂地喊着要去救她。
可雙腿卻像是被灌了鉛。
軟得根本不聽使喚,絲毫挪動不了半分。
很快,女人的掙扎越來越微弱。
直至徹底沒了動靜。
只見她腦袋無力地向下垂着。
長髮肆意散落,遮住了她的臉。
我下意識地仰頭望去。
就在那髮絲的縫隙間。
一顆慘白的眼珠突兀地露了出來……
直勾勾地瞪着我!
那眼神彷彿帶着無盡的怨恨與不甘。
整個畫面,就跟我剛到 7 樓時看到的紅衣女屍一模一樣。
我被嚇得腦子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女人爲什麼會突然上吊自殺。
還沒等我從極度的驚恐中緩過神來。
兜裏的手機突然再次振動起來。

-17-
我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發現是女友打來了視頻電話。
看着屏幕上閃爍的來電提示。
我顫抖着手指,好不容易纔點下了接通鍵。
很快,屏幕上出現了女友模糊不清的臉。
女友的聲音帶着哭腔傳了過來:
「我被堵在 4 樓了,樓梯間裏連燈都沒有,黑漆漆的,好嚇人。」 
我緊緊盯着手機屏幕。
只見女友身後的背景一片漆黑。
好似無盡的深淵,啥都看不清。
整個畫面畫質模糊得厲害,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霧。
人物和背景都扭曲變了形。
而且視頻非常卡頓。
每卡頓一下,女友的臉就像被扭曲的怪物般抽搐一下。
看得我心裏直髮慌。
手機裏再次傳來女友斷斷續續的聲音:
「你……怎麼……不說……話?」
「你趕快下樓!」
「你……說話……呀!」
我盯着手機屏幕,忽然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在女友背後不遠處那濃稠如墨的黑暗中。
一個輪廓模糊的黑影,像是從黑暗深處緩緩滲出。
正悄無聲息地朝着女友後背慢慢靠近。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驚恐地大喊:
「你背後有東西!」
可不知道是不是網絡太差的原因。
畫面卡頓得愈發厲害。
女友的動作也變得遲緩而詭異。
她有過幾次機械般的回頭動作。
但似乎都沒能發現背後那Ṫū́ⁱ逐漸逼近的危險。
我心急如焚,一邊拼命對着手機大喊。
一邊發瘋似的跑到樓梯口,使出全身力氣使勁踹門。
可手機畫面卻越來越卡。
到最後幾乎完全卡住不動。
女友的臉在屏幕上扭曲得變了形,五官都錯了位。
就在最後定格的畫面裏。
我驚恐地看到,在女友的脖子旁。
一隻慘白的手,正緩緩探了出來。
緊接着「啪」的一聲,視頻通話被突然掛斷。
只剩下手機屏幕上那一片死寂的黑。

-18-
我繼續踹着消防門。
聲嘶力竭地呼喊女友的名字。
可剛喊出一聲。
消防門的門縫裏,猛地閃過一道黑影。
緊接着,一隻眼睛從門縫中惡狠狠地盯着我。
我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後退。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只見一個黑影從樓梯口緩緩爬了過來。
動作僵硬且怪異。
彷彿每一個關節都生了鏽。
那黑影長髮披散,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隨着它的爬行,髮絲凌亂地擺動着。
像極了從地獄爬出的喪屍。
等它爬近了,我驚恐地發現,竟然是女友曉琳!
可此時的她,表情扭曲猙獰,五官都彷彿錯了位。
她伸出手,張牙舞爪地直衝着我的脖子掐來。
我拼命掙扎,試圖擺脫她的鉗制。
然而她的手越掐越緊。
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胸膛劇烈起伏,卻怎麼也吸不進足夠的空氣。
慌亂之中,我也伸出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妄圖讓她鬆開。
我們兩人就這麼瘋狂地扭打着。
很快,我們的力氣都耗盡了,雙雙倒下。
她好像被我掐死了,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而我自己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眼前陣陣發黑,逐漸陷入了昏迷。
……
再醒來,已是一分鐘以後。
曉琳就死在我身旁。
她是被我親手掐死的。
那個盲人女人依舊被吊在門口的過道里。
在死寂的空氣中輕輕搖擺。
我搖搖晃晃地起身。
撿起了一旁被我遺落的那份外賣。
既然這份外賣沒能送出去。
那我就自己喫了吧。
我像是丟了魂一般。
蹲在那間凶宅的門口。
開始喫起了外賣。
一口接一口。
喫得津津有味。

-19-
我是不是瘋了?
並不是。
我只是被鬼上身了。
此時的我,不再是原來的我。

-20-
我是一個鬼。
是對面那間凶宅裏的死者。
一週前,我喫外賣中毒死了。
今天是我頭七,所以我回來了。
我回來,是來找我的仇人索命的。

-21-
我本是一個普通的打工族。
爲了能在這個城市紮根。
我拼命工作,省喫儉用,一分一毫地存錢。
我給自己立下三個目標。
買車,買房,和女友曉琳結婚。
我曾篤定生活正穩穩駛向期望的遠方。
可世事無常,不久前,我竟查出罹患癌症。
更讓我絕望的是,女友曉琳知道後,竟然帶着我所有的錢,跟別人跑了。
她連治病的錢都沒給我留。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人這一生好沒意思。
無論我如何努力地生活,一場大病可以輕鬆將我所有的夢想和希望碾得粉碎。
我用心呵護的女友,竟然也會狠心地捲走我的救命錢,而去投入別人的懷抱。
即便我想盡辦法把錢追回來,這病也早已病入膏肓,無力迴天。
最終,也不過是成爲醫院的「提款機」,被榨乾最後一絲希望。
就這樣,我曾經奮力構建的美好未來,如同夢幻泡影般徹底毀滅。
回首我這糟糕透頂的一生,還有什麼是值得我留戀的呢。
倒不如,給自己這痛苦的人生,畫上句號吧。

-22-
那天晚上,我在出租屋裏點了平時都捨不得點的外賣。
我決定好好喫一頓後自殺。
結果喫着喫着,肚子忽然疼了起來。
我懷疑是外賣出了問題,於是開始在外賣裏翻找。
結果,我在外賣裏發現了一些藍色顆粒狀的東西。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老鼠藥。
肚子越來越疼,我難受得在地上打滾。
雖然我本來就打算去死了。
可我想的是用煤氣。
又或者是用安眠藥。
這樣死得舒服些。
死相也不會太難看。
至少死得有體面。
能保留我最後的尊嚴。
我從沒想過用老鼠藥來結束自己的命。
這死得多窩囊啊。
關鍵是肚子疼得好難受。
那一刻,我忽然不想死了。
因爲就算是死,也必須讓我自己來主宰。
我牛馬了一生,難道連我自己的命都不能自己做主嗎。
我要先活下去,然後再自殺。
在我昏迷之前,我撥打了急救電話。
我告訴了他們我的住址和門牌號。
甚至把房門的密碼都告訴他們了。
可結果,直到我死去,他們都沒來。
他們敲錯了門。
敲的是我家對面的門。
我們兩家的門牌號被人給調換了。

-23-
從那一刻起,我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這是我第一次做鬼。
發現還挺有意思的。
至少,比做人有意思。
我可以隨意穿梭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我能懸在每個人頭頂,靜靜地觀察他們的生活。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頭上三尺有神明,原來是真的。

-24-
做鬼雖然比做人有意思。
但我還是得先查明我的死因。
是的,我都死一個星期了,警方還沒有破案。
做鬼就是好,我花了兩分鐘就把案子破了。

-25-
首先,我是喫了外賣裏摻雜的老鼠藥中毒死的。
這點法醫也給出了結論。
關鍵是老鼠藥是怎麼摻進外賣裏的?
警方現在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外賣的商家那裏。
其實他們查錯了方向。
罪魁禍首其實是外賣員。
商家只是替他背了鍋而已。
那天晚上, 外賣員給我送餐的時候。
走到樓下時不小心把外賣掉地上摔爛了。
爲了不賠錢和不超時。
外賣員趁四下無人,把撒落到地上的飯菜又裝回到了包裝盒裏。
結果飯菜裏摻雜了小區投放的老鼠藥。
我就這麼誤打誤撞地喫後中了毒。
好巧不巧,這個無良外的賣員。
就是我前女友曉琳背叛我後找的那個下家。

-26-
再來說說門牌號被調換的事。
其實是住我對門的那個盲人女人乾的。
她剛搬來這裏沒多久。
其實她根本就不是盲人, 她是裝瞎的。
她因欠下一筆高利貸, 爲了躲避追債才搬到我對門去的。
她裝瞎只是爲了掩人耳目而已。
那天晚上, 在我收到外賣之後。
她悄悄把我們兩家的門牌號調換了。
目的是不讓找她催債的人找到她。
她想讓我來做她的擋箭牌。
結果被她這麼一弄。
趕來的急救人員敲錯了門。
耽誤了我的救援時間。
就這樣, 外賣員是害死我的元兇。
住我對門的假盲女是幫兇。
至於外賣員的女友曉琳, 也就是我的前女友。
是壓垮我精神世界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發誓,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們三個。

-27-
但我很快就發現,鬼也並不是萬能的。
鬼,其實就是一團無形的能量體。
不能直接殺人。
但能讓人產生幻象。
還能上人的身。
所以,如果鬼要殺一個人。
要麼製造幻象把人活活嚇死。
要麼通過鬼上身控制這個人的身體自殺。
或者上別人的身, 通過控制別人的身體來殺掉自己想殺的那個人。
第一種通過製造幻象嚇人最簡單, 但致死率很低。
除非那人本身就有心臟病之類的不能受刺激的基礎病。
第二種和第三種難度較大,因爲你不一定上得了人的身。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第一次做鬼沒有經驗。
我發現要想成功鬼上身是需要一定條件的。
那就是必須在人的意識最爲混亂和薄弱的時候。
比如在人處於極度恐懼狀態時。
比如在人處於瀕死邊緣時。
而且即便成功鬼上身。
如果要控制本體的身體做明顯違背本體意願的事也是很難的。
比如控制本體自殺。
或者控制本體去殺人。
本體的自我意識會排斥我的操控。
這樣會導致動作扭曲、僵硬、卡頓、不協調。
從而影響我殺人的成功率。

-28-
在弄清楚以上這些規則後,我便開始了復仇行動。
正巧在今晚, 住我對門 703 號房的假盲女點了一份外賣。
那麼我的復仇就從這份外賣開始。
我憑藉能力, 讓曾經害死我的那個外賣員接到了訂單。
結果他到樓下時又把外賣打翻了。
爲了不賠錢且不超時。
他再次將撒落到地上的飯菜裝回到包裝盒裏。
真是狗改不了喫屎啊。
等他來到菊園小區 4 號樓 7 樓時。
我開始製造一系列幻象。
我把自己幻化成紅衣女屍。
還在門上留下血字。
同時還破壞消防門,干擾電路,致使電梯故障、樓道燈閃爍。
外賣員雖然嚇得尿了褲子。
但還算清醒,知道報警。
還躲到角落試圖穩定心神。
雖然我干擾了他的報警電話。
但這人內心太過強大,我根本無法上身。
於是,我將目標轉向了前女友曉琳。
我知道曉琳膽小。
便故意在她家門外弄出各種動靜,讓她陷入恐懼。
在她極度害怕時,我成功上了她的身。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
曾經我沒能留住的女人,如今我卻完全得到了她的身體。
我開始操控曉琳的手機給外賣員發信息。
我一邊擾亂他的心神, 一邊繼續製造幻象。
比如讓他在黑暗中摸到冰冷的手。
讓紅衣女屍突然消失。
我要一步步瓦解他的心理防線。
與此同時, 點外賣的假盲女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她以爲是自己的外賣到了。
當她打開門後,我再次制了造幻象。
讓 703 和 704 的門牌號產生對換的錯覺。
外賣訂單上的地址也從 703 變成了 704。
當假盲女發現明明是自己點的外賣,地址卻成了對門的凶宅。
而且門牌號也被調換, 她想起一週前因自己調換門牌號間接導致鄰居死亡。
頓時感到害怕起來。
她回到屋裏後躲在門後, 透過貓眼觀察着門外的動靜。
我趁機制造出我家門被打開的幻象。
女人在貓眼裏看到這一幕,以爲凶宅鬧鬼, 徹底被嚇傻。
接着我繼續操控曉琳的手機給外賣員發信息。
還幻化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外賣員頭頂。
沒想到這傢伙依舊保持清醒。
居然還讓曉琳發聊天記錄截圖。
這傢伙內心太強大了。
或許只有一個人足夠壞, 心理防線纔會足夠強吧。
於是, 我只能繼續給他製造更多幻象。
與此同時,已經全面崩潰的假盲女也被我成功上身。
我操控她的身體再次打開房門。
還讓她在自家門口上吊自殺。
接着,我又操控曉琳的身體也來到現場。
本打算操控曉琳掐死外賣員。
結果曉琳反被外賣員掐死了。
不過外賣員也被掐得夠嗆。
就在他上氣不接下氣、瀕臨昏迷時。
我終於成功上了他的身。
要殺死外賣員, 當然要用他害死我一樣的方法。
我操控外賣員的身體,喫掉了那份被他打翻過的外賣。
而這份外賣裏, 同樣被他摻雜進了老鼠藥。
真是天道好輪迴。

-29-
至此, 我完成了復仇。
生而爲人時,我無法主宰自己命運,活得狼狽不堪。
死而成鬼後, 我終於可以揚眉吐氣,逍遙快活一回。
身爲一個鬼,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世間存在多久。
但既然上天賦予我鬼上身的能力。
我便要好好體驗一把做鬼的快樂。
從今以後。
我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和身邊人的背叛。
也不用再累死累活像牛馬一樣地工作。
更不用爲了微薄的薪水而仰人鼻息看人臉色。
我將化作一縷幽魅邪祟。
隨心所欲地穿梭於各個角落。
無聲無息地懸於世人頭頂。
我不用再羨慕別人的人生。
因爲我可以上任何人的身。
去體驗任何我想要的生活。

-30-
所以,夜深人靜之時。
你不妨抬頭看看自己頭頂。
因爲我可能就在你頭頂, 直勾勾地看着你。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我盯上的,會是誰!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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