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整個京城最令人羨慕的妓女。
只因跟太子妃長得有七分相似,掛牌當夜便被人一擲千金買走。
我抱着沉甸甸的銀子,坐着小轎又激動又忐忑。
我暗暗下定決心,就算金主是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我也會含情脈脈地親下去。
只要能拿到賣身契,掌握自由,我什麼事情都可以做!
可是看到牢裏小便失禁、瘋瘋癲癲的囚犯時。
我轉身就想走。
對不起,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1-
我蹲在牆角處,戀戀不捨地撫摸着一枚枚銀錠子。
又忍着痛苦看了看那個瘋子。
我進來以後。
他就癡癡地傻笑着,不停地喊我:「阿瑤,阿瑤。」
他喊得是趙雲瑤。
曾經的第一貴女,如今的太子妃。
一個傻子!竟然還肖想貴女呢!
我白他一眼,呵呵一聲:「別做夢了,你只有我這個低賤的妓女。」
也不知道這人犯了什麼罪,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獄中。
渾身髒髒臭臭的,頭髮散亂着,看不清容貌。
外面的獄卒敲了敲門,催促道:「趕緊的!貴人買你來,可不是讓你發呆的。」
狗仗人勢!
催什麼催!老孃也得做做心理準備吧。
我咬了咬牙,摸出一錠銀子遞給獄卒。
我討好地說道:「大哥,能不能麻煩您弄兩桶熱水呀?」
獄卒拿銀子的時候,粗糙的黑手在我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我嬌嗔地看他一眼。
他砸吧一下嘴,嘿嘿一笑:「嘖,不過是天香樓第一美人。可惜啊,人跟人的命不一樣。你長得倒是跟趙小姐很像,可人家已經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你呢,只能伺候這個瘋了的五皇子嘍。賤人配傻子,嘖,絕配。」
五皇子?
我一愣,看向蹲在地上摳牆角的男人。
這個髒髒臭臭的瘋子,竟然是那個光風霽月的五皇子。
我想起前年上元節,五皇子在城牆上放花燈。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廣袖錦袍,長髮如墨,君子如玉。
對着身旁的女子淺淺一笑,就驚豔了半個京城。
那個時候,我在牆下看着他。
聽到姐妹癡癡地說:「若能跟五皇子睡一覺,死也值得了。」
宮裏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爲何淪落到這個地步?
獄卒提來兩桶水,不耐煩地說道:「我可告訴你,你這青樓名妓若還是不能讓五皇子做個男人,一會兒就得拉出去殺了。前頭啊,已經死了三個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往牆壁上看了一眼。
我頓時就知道,有人在透過暗孔看我們。
我沾溼帕子要給五皇子梳洗。
他拉着我的手,溫柔地說道:「阿瑤,你來看我了。」
我頓時來氣,狠狠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孃不是你的心上人!」
他喫痛地抽了口氣,委屈地眨眨眼,靜靜地看着我。
我扒了他的外衣,猶豫了一下,給他留下了中衣。
唉,大家都體面點吧。
用完了兩桶水以後,他終於乾淨了一點。
我將他按在牆角處,能躲開別人窺探的視線。
我咬住他的嘴脣,含含糊糊地說道:「五皇子,我不知道你是真瘋還是裝瘋。但是我想活下去,得罪了。」
他緊緊地貼在牆壁上,恨不得跟我拉開距離。
我扯開他的褲子,將手伸了進去。
舌頭尖頂出一粒藥,喂到了他的喉嚨裏。
還好來的時候早有準備。
我怕萬一面對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演不好,提前準備了藥物。
沒過一會兒,他就情動起來。
他的手緊緊地握住我的腰。
我疼得咬住他的肩膀。
外面忽然傳來許多嬉笑聲。
「看來五哥真的瘋了呢」
「唉,原來不是他不行,是他只能對着太子妃那張臉行啊」
「他們就這樣行房,跟野獸有什麼區別,這還是我們那個高高在上的五哥嗎」
我捂住五皇子的耳朵,不讓他去聽那些污言穢語。
他卻忽然翻個身,將我遮擋住。
我聽到外面傳來一個厭惡的聲音。
「他已經瘋了!你們又何必這麼下作」
那聲音高貴而冷淡。
我聽到那些人立馬不敢胡說八道了。
透過五皇子的肩膀,我看到一個高貴美貌的女子站在外面。
她就是太子妃,趙雲瑤。
都說我跟她長得有七分相似。
可這一見,才知道是別人胡說八道的。
她好似高高在上的神女,而我低賤如同泥裏的野草。
我觸及到她的目光,誇張地呻吟起來。
太子妃嫌惡地用帕子捂住口鼻,轉身說道:「這場鬧劇,夠了。」
-2-
我原本是要被拉出去殺掉的!
這羣烏龜王八蛋、下輩子沒有屁眼的貴人們!
利用完老孃,就要殺我!
我嘴裏罵罵咧咧,哭着吼着問候了他們十八代祖宗。
就在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
五皇子不知道從哪兒衝出來的。
他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五皇子看見我以後,推開拿刀的獄卒,緊緊抱住了我。
我劫後餘生,瘋狂地大哭着。
捶打着他的背。
五皇子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髮,溫和地笑着說:「阿瑤,阿瑤,不怕了,乖。」
我靠在他溫暖的胸口,冰冷僵硬的身體終於慢慢地回暖過來。
沒死,我沒死!
我揪着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淚跟鼻涕。
阿瑤就阿瑤吧。
只要能活下來,別說是給太子妃做替身,就是做他老孃我都願意!
我學着太子妃的模樣,高貴冷豔地說道:「大傻子,從今往後,我就是趙雲瑤。我可是你最心愛的女人,你得好好對我,明白嗎?」
誰知道五皇子又不傻了!
他甩開我的手,氣道:「你不是阿瑤!」
五皇子轉身就走。
我看着虎視眈眈的獄卒,哪裏敢留下,連忙Ŧŭₜ追上他。
我不停地在他身後唸叨着。
「我就是阿瑤!」
「難道你忘了嗎?咱們兩個剛剛在牢裏親得難捨難分」
「我是你夫人!」
五皇子終於肯停下腳步了。
他轉身主動握住我的手,認真地說道:「好,夫人。」
我們要離開天牢了!
我趕緊去拿落在牢中的銀子。
沒想到獄卒抱着那袋銀子,一腳將我踹翻在地上,不屑地說道:「做什麼青天白日夢呢?」
我強忍着胸口的疼痛,媚笑着起身,坐在獄卒懷裏,嬌柔柔地說道:「大哥~行行好,我一個弱女子,若沒點銀錢傍身,出去可怎麼活啊?」
獄卒在我腰間揉了一下,露出一口黃牙賤笑道:「銀子,爺可以給你。不過爺也想嚐嚐五皇子的女人,是什麼滋味~你剛剛叫得很好聽。」
銀子很重要。Ṭůₔ
銀子很重要!
能忍就忍!
日他狗爹的烏龜王八犢子!
實在忍不了!
我拔出頭上鋒利的簪子,抵在他的脖子上,惡狠狠地說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好歹是伺候五皇子的!殺了你,最多被打一頓。」
獄卒把銀子塞到我懷裏,往地上啐了一口:「媽的!瘋女人!給你就是了!」
我抱着銀子,拽着五皇子轉身就走。
出了門,才發現掌心全是汗。
我身子是軟的,腿也是軟的,催促着五皇子:「走走走,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3-
「進了這鬼地方,一輩子都沒指望嘍」
我跟五皇子被關到了一處偏僻的宮殿。
聽到老太監嘀咕兩句,我差點嚇死。
以爲要從一個鬼地方,換到另一個鬼地方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
這哪裏是鬼地方!分明是仙界啊!
我在殿裏轉了一圈,瞠目結舌。
我的老天爺啊!
看看這檀木做的大牀,這雕花,這手藝!
再看看這蘇繡的帳子,這花色,這料子!
外面還種着幾棵果子樹。
養着許多名貴的花兒。
只是都疏於打理,長得又旺盛又潦草。
五皇子坐在臺階上發呆。
我走過去踢踢他的小腿,酸溜溜地說道:「你們這些貴人,落魄了也過得這麼好啊。」
住這麼寬敞的地方。
我在青樓的時候,跟五六個姐妹擠一個大通鋪。
晚上睡覺都不敢翻身,生怕一不小心親到別人的嘴。
外面傳來一陣動靜。
我貼過耳朵去一聽,原來是有人來送東西了!
「五皇子是徹底瘋了。」
「還是太子妃心善,讓咱們把五皇子以前的一些東西送來。」
「皇后前些日子病逝,皇上連看都沒去看一眼,心思全在貴妃身上了。」
「皇后畢竟只是個小門小戶出身,死了剛好給貴妃騰位置。」
我聽到這裏,瞄了一眼五皇子。
故意踢了一腳門。
外面立刻沒有動靜了。
宮女們把東西放在門外,我一看。
呦!還挺多的!
被褥、衣裳、書。
我看了看那堆書,轉頭去抱怨:「你那個老相好莫不是個傻子吧!這個時候送什麼書啊?」
我隨手把那些書丟在角落,繼續翻。
要死!
怎麼不送點值錢的東西呢!
我罵罵咧咧道:「你們宮裏的人都是喝露水長大的嗎?」
五皇子指了指桌上的袋子,傻乎乎地說道:「夫人有銀子。」
我抱着銀子,警惕地說道:「別做夢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給男人花錢的。」
五皇子硬生生搶了我一個銀錠子,氣得我要去揍他。
可奈何實力差得太多!
五皇子一手抵着我的腦袋,一手指着我胸口認真地說道:「夫人,受傷,拿銀子買藥。」
-4-
算這個傻子有點良心,知道惦記我的傷。
我當然沒有花自己的銀子買藥!
而是用那些破書換了跌打損傷膏。
跟我換藥的太監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也不知道那些書值多少錢。
聽說是什麼千金難求的孤本。
拿着藥回去。
五皇子坐在牀榻邊,低着頭不太高興的樣子。
唉,瞧瞧人家這龍子鳳孫的,就是不一樣。
人傻了,還知道跟我搶書呢。
那玩意兒能當飯喫嗎?
我也不搭理他,脫了衣裳坐在牀上塗抹傷口。
背上跟胸口處都有擦傷。
五皇子聽着我嘶嘶地叫着,也不賭氣了。
他是個講究人,竟然知道洗乾淨手再給我上藥。
我倆面對面坐在帳子裏。
他垂着眼眸給我胸口塗抹藥膏,結果臉越來越紅。
我瞧着他低眉順眼的小模樣,勾得我一肚子邪火。
他的手始終在肚兜邊緣,沒有更進一步。
我故意貼上去,摟住他的脖子,咬他耳朵:「大不大?白不白?」
這話一說出來,他呼吸都重了一點。
我得意地說道:「哼,從前樓裏的姐妹都說了,我這身子,是個男人見了都走不動道。」
唉,關在這宮殿裏,每天也無事可做。
我越瞧這五皇子,越覺得他長得實在不錯。
我呢,跟太子妃生了相似的臉,將來還不知道要給我帶來多少災禍。
還不如趁着沒被其他狗男人糟蹋,好好跟五皇子快活快活。
在牢裏我就清楚了,這男人是有本錢的!
偏偏他是個不識趣兒的,掀開簾子要走。
我解了肚兜往他臉上一丟,氣道:「我都願意便宜你這個傻子了!你跑什麼跑!你若走,我就找個侍衛進來暖被窩!」
五皇子捏住我的桃紅色肚兜,扭頭看我,又爲難又委屈地說道:「夫人疼。」
我這才明白過來,他是說在牢裏那次。
傻子!
我心裏的鬱悶頓時散了。
那會兒被那麼多人看着,我雖然有些不舒服,可也是故意叫得那麼誇張。
我將他拉進來,哄騙他:「你親親我,便不疼了。」
唉!
五皇子是個好學的!
教什麼會什麼,還會舉一反三。
我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他還知道端水來給我擦洗。
睡之前,他將我摟在懷裏,溫柔地撫摸着我的頭髮。
那種態度,讓我覺得自己像被珍寶一樣被對待。
我心軟了一些,拍拍他的背輕聲說:「我叫鄭窈,窈窕淑女的窈。往後,不許你叫錯名字。」
五皇子低頭蹭着我的臉,嗓音和和氣氣地說:「阿窈聲音好甜,喚我傻子,我也愛聽。」
傻子!真會哄人!
我美滋滋地睡着了。
就在這裏跟這個傻子過日子,也挺好。
-5-
在冷宮的日子,也不是天天安生的。
有些人閒得沒事兒,總要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瞧瞧五皇子到底有多傻。
還好有侍衛守着門,他們進不來。
否則的話,那些踩低拜高的人,還不得讓五皇子趴在地上學狗叫啊。
這不,外面正有人在犬吠呢。
「都說五皇子傻了,咱們給他肉喫,讓他學狗叫,他學不學?」
「誰知道呢,你喊他出來唄。」
我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
端出一盆髒水朝着那人潑出去。
對方氣得大叫道:「你這個賤人!敢潑我!知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啊。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當初在天牢外面,這人看戲看得最投入。
呵呵,看我跟五皇子行房的時候,他激動得臉都充血了。
也不知道到底誰是禽獸!
我佯裝委屈,露出個可憐又嬌媚的神情,嬌滴滴地說道:「哎呦,公子,是奴家不對,沒瞧見您。」
我走出去,扯着帕子要給他擦臉。
這個臭不要臉的趁機要摸我手。
我立刻又退回門裏。
他伸手摸了個空,神情竟有些失落。
我看他不是來看五皇子笑話的,分明是來尋我的!
他竟然還要進門來抓我!
侍衛冷冰冰地將他們擋住。
邊上的人扯扯他:「要是讓皇后知道咱們來這裏,肯定會罵咱們的,別惹是生非,快走吧。」
我倚在門邊,依依不捨地說道:「公子,留個信物好不好?有空再來跟奴家敘敘呀~」
他竟然還真就扯了一塊玉佩,遙遙地拋給我。
我好奇地問侍衛:「那人是誰啊?怎麼如此囂張。」
侍衛面無表情地說道:「皇后的侄子,齊振。」
他口中的皇后,就是原先的貴妃。
前些日子,貴妃被冊封爲皇后,擺出好大的陣仗。
就連我們這冷僻的宮殿,都聽到禮樂齊奏的聲音。
聽說人人都得了賞賜,來給我們送飯的臭臉太監,那日都喜氣洋洋的。
唉,要我說,這宮裏跟我們天香樓也沒什麼差別。
都得使勁渾身解數,討男人的寵愛,騙男人的銀錢。
我喜滋滋地捧着玉佩回了屋。
五皇子正坐在桌前刻木雕。
我坐在他懷裏,問他:「傻子,你瞧瞧這上面寫的什麼字兒?」
五皇子撇開臉,不去看。
竟然還不讓我抱,輕輕地推我。
我摟着他的脖子嘻嘻一笑:「喫醋啦?逢場作戲而已,我只是想從他身上騙點好處啦。你瞧瞧,不過幾句話,他就給了我一塊玉佩呢。」
五皇子抿了抿嘴說道:「阿窈,這樣不好。」
他的神情很認真。
他不贊同我的行徑。
若他還是那個清醒的五皇子,定要罵我一句不知廉恥。
他傻了,心裏也是高潔的。
我這樣的人跟他睡幾晚,便不知道天高地厚,要同他心貼心了。
傻的那個人,原是我啊。
在這宮裏住了三個多月,我跟送飯的宮女太監們也算混熟了。
跟守門的侍衛,也能偶爾聊幾句。
從他們的口中,我隱隱能拼湊出一個五皇子的形象。
他生而高貴,聰慧絕倫,是真正的謙謙公子。
五皇子,是完美的。
就算他瘋了、傻了。
宮女太監們,也不想說他一句壞話。
有個宮女甚至擦了擦淚,輕輕地說:「若非要說五皇子哪裏不好,那就是他太仁善了。在這宮裏,仁善的人,不長命的。」
他連一隻受難的鳥雀都會憐惜。
給宮裏的奴才們提了俸祿,減了酷刑。
在朝堂做事,更是滴水不漏,人人稱道。
能文能武,天縱奇才,卻落到這個地步。
聽說他三歲時,有大師曾想渡他入佛門。
還曾去雲遊四方,是真正有慈悲心的人。
我低頭把玩着那塊上等的玉佩。
心想,他這樣的人,就算落魄了。
也會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我得早早爲自己做打算。
可不能等他再富貴了,淪落成一文不值的棄婦。
-6-
在冷宮裏關了大半年,皇后忽然下旨讓我們搬到了丹霞宮。
聽說那裏曾是五皇子原來的宮殿。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皇后。
她年近四旬,卻極爲美麗貴氣。
我跪在地上偷偷瞄她,只瞧見她滿頭珠翠,十分華貴。
我低下頭,瞧見皇后的鞋子都是用金線繡的,上面還墜着拇指大的珍珠。
老天爺啊,也太富貴了吧。
將來我要是回了天香樓,把這些說給姐妹們聽,還不得讓她們羨慕死。
皇后拉着五皇子的手,嘆道:「唉,你母親德行有虧,又何至於牽連到你。我求了皇上許久,他消了氣,纔將你放出來。從今往後,你安心在丹霞宮住着,萬事有本宮爲你做主。」
五皇子傻呵呵的,也不知道回個話,竟然把口水都滴到皇后手臂上了。
我抬頭就瞧見皇后扭曲的臉,心裏樂開了花。
背後有人咳嗽一聲說道:「母后,屋子裏悶,兒臣出去走走。」
他走時,踢了我一下。
我也悄悄離開了。
我出了門,四處尋着。
路過假山,被人冷不丁地拽到假山後ŧū₉面。
太子瞧着我嚇得花容失色,大笑起來:「瞧你,做賊的小花貓一樣,怕什麼。」
我捶他胸口,嬌嗔道:「若是讓旁人知道,奴家還做不做人了!」
太子捏着我的臉笑道:「你呀你呀,勾引孤的時候,可不見你害怕。」
我佯裝嬌羞,低下了頭,暗暗翻了個白眼兒。
放你孃的狗屁!
那天我不過是在冷宮裏悶得慌,到小花園裏散散心。
誰知一扭頭,就瞧見太子遠遠地在看我。
他穿得那麼風騷的黃色,誰不知道他的身份啊。
那眼神,直勾勾的,就差把我的衣裳勾下來了。
我當時就含羞帶怒地瞪他一眼:「登徒子!再看我一眼,挖掉你眼睛!」
我轉身就跑,故意落下自己的手帕。
一來二去的,他就總去那個小花園守着我。
他坦白自己是太子時,我故作驚訝害怕。
我瑟瑟發抖地說道:「太子殿下,奴家……」
說着說着,我便哭出來。
太子哄着我:「好乖乖,別怕。往後咱們啊,還這麼處着。」
我不是個傻子!
當然沒讓他哄了身子去。
像太子這樣的男人,就得勾着吊着罵着。
果不其然,我在冷宮的日子越來越好。
飯菜頓頓有肉有湯,衣裳多得換不過來。
有個頭疼腦熱的,還有太醫來爲我診治。
只是那個傻子,一日又一日的沉默着。
我心裏知道,他再傻,恐怕也知道我在外面有男人了。
他現在搬回了原來的宮殿,只怕日子會越過越好。
我也是時候跟他斷了。
太子揉捏着我的手,心肝寶貝地叫着我。
他煩悶地說道:「西北又起戰事,要不是爲了籠絡韓崇勳那個老匹夫,我母后纔不會把老五放出來呢,要我說,就該讓他在冷宮裏瘋癲至死。」
韓崇勳,大夏第一戰將。
就連我這個大字不識的妓女都知道這位英雄的名字。
太子私下裏不知道罵了他多少次了。
他是先皇后的義兄,也算是五皇子的舅舅。
太子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將來他若是當了皇帝,韓大將軍肯定要遭殃。
韓大將軍若死了,西北的百姓們心裏該多難過啊。
唉,不過這些家國大義的事情,不是我一個小女子能想的。
我現在只想多撈一些銀錢傍身,再哄着太子放我出宮,把我養在外面做個外室。
至於五皇子,我早不想跟他有瓜葛了。
跟太子廝混了一會兒,我回了寢殿。
一進門,我就嚇了一跳。
太子送我的那些東西,全都被糟蹋了!
那些衣裳全被剪碎了丟在地上!
首飾頭面更是認不出原形了!
五皇子坐在邊上,一刀砍掉一個木頭人的腦袋。
我捧着那些衣裳,心一抖。
抬頭對上他的眼神,再看看地上掉了腦袋的木頭人。
那赫然是太子的樣貌啊!
我氣得要死!
哭得肝腸寸斷!
心疼啊。
我哭道:「你發什麼瘋!你知不知道,我忍着太子的口臭,才哄他送了我這麼多好東西!」
原先我也是羨慕太子妃的。
可接近ṭŭⁿ太子以後,我反而同情她了。
那樣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貴女,夫君竟然有口臭,多難受啊!
五皇子在我身邊跪坐下,將我緊緊摟在懷裏。
他輕聲說:「阿窈,別再去找他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們已經許久許久沒有這樣抱在一起了。
我哭的更厲害了,掐他打他咬他。
「你不是嫌我低賤嗎!」
「你不是覺得我勾搭男人不好嗎?」
「離我遠一點!我纔不稀罕你呢!」
我越哭越厲害,眼淚流不完一樣。
其實我心裏也明白了。
這些日子,我故意疏遠五皇子,心裏也沒有好受多少。
我本以爲我們是同甘共苦的盟友。
我是種在地裏的野草,他是滋養我的泥土。
可抬頭一看,人家還高高地掛在天上呢!
只有我,低低地陷在塵埃裏!
這叫我如何不難受呢?
五皇子抱着我,親吻着我臉上的淚,「對不起,阿窈,我是嫉妒得發了瘋。你罰我吧,我都認。」
我啜泣着,不肯理他。
他摟着我進了內殿,也不知道怎麼就鬧到了牀上去。
帳子一拉,五皇子說話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只有我能聽到。
那話裏的內容,也越來越不像話。
「阿窈,別哭了,我給你當小馬騎好不好?」
「要不,你揪着我的髮辮,我學小狗叫?」
「都不喜歡嗎?那我給你親……」
我捂住他的嘴,羞惱道:「別說了!我原諒你就是了!」
許久沒有親近了,在五皇子的伺候下,我身子軟成了一灘水。
我瞧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奇地問他:「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呢?」
跟他朝夕相處半年多,我也沒看透他。
要說他傻吧,可他愛乾淨,愛看書。
要說他不傻吧,他當着皇后的面還流口水呢!
五皇子吻住我的脣,含含糊糊地說:「只做阿窈一個人的傻子。」
-7-
我本來還想着要怎麼踹掉口臭的太子。
結果他反而不來找我了。
聽說是在東宮跟太子妃大吵了一架。
這一吵,爆出個驚天祕密。
太子竟然不能人道!
我的天哪。
我看着宮女眼中閃爍的光,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驚叫出來。
新來的小宮女叫脆桃,整日最喜歡說閒話。
我聽她這名字,總覺得牙癢癢,想啃一口。
脆桃好啊,我可不喜歡軟桃。
脆桃抓給我一把瓜子,說起宮裏的祕聞,那叫一個如數家珍。
我嗑着瓜子,嘖嘖嘖個不停。
忍不住好奇地說道:「趙雲瑤知道太子有這麼個毛病嗎?」
脆桃很自然地說道:「太子也不是原先就陽痿的,是我家殿下給他下了毒。」
啥?
五皇子給太子下的毒!?
我驚了。
脆桃看着我驚奇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道:「主要是因爲你嘛。你去勾搭太子,殿下又不敢對你生氣,只能毒痿太子。嗨,這事兒還是我親自下手的,你知道殿下爲了這事兒給了我多少銀子嗎?」
我不敢聽了!
這肯定涉及到無數祕密!
看來脆桃不是個簡單的小宮女。
五皇子也不是簡單的瘋。
皇家就沒有簡單的事兒。
在天香樓時,姐妹們爲了一個出手闊綽的男人還能打起來。
擺在他們眼前的可是皇位啊,誰能抵得住這種誘惑。
脆桃嘖嘖說道:「唉,你每次跑出去偷偷找太子。殿下都一言不發的刻木雕。刻完以後再一刀一刀剮了木雕小人。我看着他那個模樣,都覺得他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佛子變修羅,可怕可怕。」
修羅?
我悄悄扭頭看五皇子。
他如今天天打扮得十分妥帖,彷彿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五皇子。
頭戴白玉簪,身穿墨色錦袍,又高潔又貴氣。
察覺到我的視線。
他立刻走過來,微微彎下腰說道:「夫人,餓了,一起喫飯。」
說話的時候,還帶着一絲傻氣。
我隨手剝了幾個瓜子丟他嘴裏。
算了,管他真瘋還是裝瘋呢。
人家王孫貴胄的事兒,咱管不着。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爭奪皇位的風暴竟然能把我這個小人物席捲進去。
大晚上的,皇后就派人把我抓到坤寧宮去了。
ṭú₁太子跟太子妃都在場,兩個人冷着臉,誰也不看誰。
皇后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好了!犯不着爲這麼一個水性楊花的賤婢鬧得不可開交!雲瑤,你也是。貴爲太子妃,怎麼一點容人雅量都沒有。」
我看到太子妃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的笑。
她恭順地低下頭說道:「母后教訓的是。」
唉,看來皇家兒媳不好做啊。
皇后也不跟我這種小人物多說什麼,直接喊人來。
她盯着我說道:「老五要去西北了,你跟着一起去,盯緊他的一言一行。」
皇后讓我服毒,我乖乖照做,省得再受折磨。
太子憐惜地看了我一眼,又暴躁地說道:「母后!若蕭翊只是在裝瘋,放他去西北無異於縱虎歸山啊!」
皇后頭疼地說道:「難道我不知道嗎!可是齊振不爭氣!讓人抓住了把柄。朝堂上御史大夫跟刑部尚書步步緊逼,難不成我要眼睜睜看着齊振就這麼死了?他可是你舅舅唯一的兒子!」
我聽到太子跟皇后吵起來,才捋順前因後果。
齊振失手打死了人,被抓進了刑部。
刑部跟御史都是從前擁護五皇子的人。
他們以此要挾,想讓太子一派鬆口放五皇子去西北。
齊振?
有些耳熟啊,不就是那個給我玉佩的登徒子嗎?
太子嘟囔一句:「表弟也是!傳家玉佩都讓人拿在手裏了,他再喊冤又有什麼用呢。」
我聽到這裏ṭŭₒ,低眉順眼地想着。
難怪前陣子脆桃找我要那塊玉佩,花了好多銀子跟我交換。
原來,作用在這裏呢。
皇后不想再跟太子吵下去,緩和了語氣說道:「怕什麼,如今你穩坐太子之位,又有你舅舅在朝中爲你籌謀。你父皇身體大不如前,你登基指日可待。戰事結束以後,隨便找個由頭要了韓崇勳那個老匹夫的命。蕭翊不會眼睜睜看着他去死,他只能反。他若反了,咱們反而師出有名。」
額,這些話當着我的面說是不是不太好啊。
還是在皇后眼裏,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皇后要我去了西北以後監視五皇子,定期寫諜報。
不然的話,就不給我解藥,讓我每個月受盡折磨。
我哪裏敢不應呢。
畢竟五皇子的命沒有我自己的命重要。
太子妃竟然好心送我出門。
一路上,她看了我好幾眼。
她忽然不冷不熱地說道:「你覺得咱們二人長得像嗎?」
不等我回答。
她便轉身離開了。
我惆悵地攤開手。
唉,太子塞給我一張紙條。
可惜,我不認字啊!
-8-
回了丹霞宮,脆桃就給我喝了一碗又苦又澀的藥。
我當時就吐得昏天暗地,腦子渾渾噩噩地暈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我聽到有人在激動地哭。
「你在怨我?是不是!」
「可我有什麼辦法?我難道能當着皇后跟太子的面把毒藥給搶過來嗎?」
我眯着眼一瞧,竟然是趙雲瑤。
她哭得很崩潰,頭髮上的朱釵都掉落在地上了。
趙雲瑤滿臉是淚地質問蕭翊。
她幾度哽咽,搖搖欲墜地說道:「蕭翊,你是不是愛上了她?愛上了我的替身!」
趙雲瑤身子一軟,要倒向蕭翊。
沒想到蕭翊一個閃身,躲開了。
趙雲瑤跌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笑。
蕭翊冷淡地說道:「她不是你的替身。雲瑤,起來,回去吧。」
我聽到這句話,心裏輕飄飄的。
我不是趙雲瑤的替身,這話怎麼這麼好聽呢。
趙雲瑤擦了擦淚,整理好鬢髮,優雅地起身。
她看着蕭翊,輕聲說:「我知道你還在怨我,可蕭翊,我從來沒得選。我生來就是要做太子妃的。你從前對我那樣溫柔,如今卻冷臉待我。我不怪你。我會讓你知道,比起這個低賤的女子,我纔是最適合你的。」
蕭翊皺着眉說道:「雲瑤,我再說一遍。我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無需你一個女子爲我捨身犯險。還有,她叫鄭窈,別再讓我從你口中聽到侮辱她的話。」
趙雲瑤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帶着一絲讓人害怕的意味。
她長舒一口氣,幽幽地說道:「佛子也會動情嗎?蕭翊,當年你執意不肯做太子,甚至要剃度出家。如今倒是動了凡心,又是要復仇,又是要女人。我倒要瞧瞧,你們能走多遠!」
趙雲瑤離開了。
寢殿靜下來。
我察覺到蕭翊的腳步,趕緊閉上眼睛。
我感覺到他的手輕撫着我的眉眼,那樣的溫柔。
蕭翊輕聲說:「阿窈,不管是齊振還是太子,觸碰過你的男人,都會死。多看看我吧,多看看我的心吧。你將我從地獄中拉出來,就得生生世世陪着我,在這紅塵中不斷渡劫啊。」
他的脣落在我的脣上,輾轉親吻着。
我手腕上有些冰涼涼的。
等他走後,我纔看見多了一串玉石珠串。
上面刻着梵文,我看不懂。
脆桃端着藥進來,哭喪着臉說道:「唉,剛剛殿下讓我抽了他十鞭子。」
我嚇了一跳:「爲何啊!」
脆桃餵我喝藥,抿了抿嘴說道:「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你,才害得你被皇后餵了毒。」
我往外看了一眼,憂心地說道:「也不怪他吧,畢竟他現在也自身難保。」
更何況,我沒有把那顆毒藥喫下去。
在天香樓的時候,老鴇怕我們遇到變態的客人。
教了我們許多保命的本事。
我悄無聲息地將那顆藥丸藏在指縫中,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把這件事情告訴蕭翊。
我還是決定給皇后當間諜,防止她狗急跳牆殺了我。
若蕭翊發現以後,我還能辯駁自己是中了毒,沒辦法。
到時候,不管是皇后太子贏了,還是蕭翊贏了,我都能保住這條小命。
-9-
蕭翊要帶我一起去西北。
去之前,我拜託脆桃帶我去做一件事情。
我讓她帶着銀子去天香樓幫我贖人。
而我大概是近鄉情怯,沒有過去,躲在對面的茶樓上看。
脆桃出來的時候,身邊鬧哄哄地圍了一羣人。
「鄭窈呢!她哪來的那麼多銀子?」
「她過得好不好?」
十個素面朝天的女人圍着脆桃一直問個不停。
脆桃捂着耳朵,很痛苦的模樣。
也不知道誰先哭了出來。
「死女人!攢那麼多銀子不知道留給自己啊。」
「就是!贖我們做什麼呢!」
「我們都這個年紀了,何必浪費這些銀錢呢!」
老鴇推開門出來,吼道:「都給老孃閉嘴!」
女人們不哭了。
我倒不知道,她們竟然這麼惦記我。
分明從前嫌養着我浪費錢,整天罵我呢。
老鴇沉着臉說道:「鄭窈惦記着你們,花那麼多錢給你們贖身。你們啊,往後就好好活出個人樣兒。行了,都散了吧,別讓人家小姑娘待在咱們這烏糟糟的地方。」
她們哭着,把手裏的東西交給脆桃。
脆桃抱着一堆東西,拔腿就跑。
我們坐在去西北的馬車上。
我看了看那些東西,有喫的用的。
都是我從前在天香樓看上的,她們捨不得給我的。
其實我知道掛牌那日,她們準備湊銀子爲我贖身的。
可我怎麼能要呢?
她們都三十多歲了,若沒有銀子傍身,將來下場不會好過的。
還好,我逃過一劫,能爲她們贖身養老了。
從前在天香樓,我年幼時不懂事,挨個喊娘。
喊一次挨一次揍,被打的多了便不喊了。
長大後才知道,我喊她們娘,她們心裏不好受。
畢竟誰家孃親能容忍自家女兒在青樓長大呢。
我把那些東西全都收好了,嘀咕一句:「唉,如今身上是一個子兒都沒有了,還得想辦法再攢錢。」
脆桃探頭進來,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說道:「難怪殿下那麼喜愛你,你這人,身上人味兒很重,跟我們這些人都不一樣。」
我看着脆桃圓溜溜的臉,好奇地問她:「你是什麼人啊?」
脆桃嘿嘿一笑:「閻王身邊的小鬼。」
這話,沒多久我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我們日夜兼程趕往西北,不知道遭到了多少暗殺。
我眼看着脆桃用一把薄若蟬翼的刀,取了很多人的性命。
從那些死掉的人口中,我才知道脆桃在江湖上有個響亮亮的名字。
「奪命小脆桃。」
我心想,這名字,是真的好響亮……
脆桃殺的人越多,眼睛越亮,嘴巴越紅。
明明還是那個圓臉小姑娘,卻分明帶着一股子煞氣。
鮮血濺到我的臉上,死的人眼睛爭的圓滾滾的盯着我。
我嚇得大病一場,發起高熱,燒了好久。
夢裏都在哭着喊着求別人別殺我。
蕭翊緊緊抱着我,不斷地哄着我。
「阿窈,乖,張嘴,把藥喝了。」
我抿着嘴,一直哭個不停。
我燒得糊塗,開始埋怨他。
「爲什麼要帶我一起去啊!」
「我只想過平靜的日子,有那麼難嗎!」
我也是憋瘋了,病傻了。
拔下簪子就要往自己臉上劃。
「都是這張臉惹的禍!」
蕭翊穩穩地端着藥,看着我。
我氣道:「你怎麼不攔我一下呢!」
唉,我才捨不得死呢!
蕭翊笑了,溫和地說道:「你若真覺得日子難熬,也是第一個殺我,絕不會自殺。」
這人也太瞭解我了吧!
我瞪他一眼,丟下簪子,搶過藥碗一飲而盡。
脆桃的聲音傳進來:「夫人,你僱我唄。五千兩銀子,我保證把殿下殺得乾乾淨淨。」
我捏捏空蕩蕩的荷包,心說,死丫頭,就往我心口上撒鹽吧!
還五千兩呢!
我連五文錢都沒有了!
總之,一路鬧騰着,也算是平安到了西北。
一進將軍府,滿目素縞。
房檐上掛着白燈籠,人人皆穿白衣。
一堆人神色肅穆地站着。
他們瞧見蕭翊,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我一看這陣仗,也趕緊跪。
蕭翊拽起我,往裏走。
裏面爲先皇后設了靈堂。
蕭翊點了三炷香,讓我跪拜。
蕭翊輕聲說:「娘,這是鄭窈,我的夫人。」
我上了香,感覺到好多人在看我。
有個上了年紀的大將軍走上來,遞給我一個大金鐲子。
他和藹地說道:「是個好孩子。」
蕭翊摸摸我的頭,溫和地說道:「這位是舅舅,韓大將軍。」
我趕忙喊了一聲舅舅。
脆桃帶我去了後院。
舅母迎上來,拉着我先是哭了好一通,說我跟蕭翊受苦了。
我渾渾噩噩地跟着舅母見了表哥、表妹。
坐在房間裏的時候,我看着桌上的禮物,還有些發矇。
我看看四周無人。
清清嗓子,悄悄唸叨着:「舅舅、舅母、表哥、表妹。」
唸完以後,又覺得特別傻氣,拍了拍自己的嘴。
忍不住嘿嘿笑了笑。
哎呀,託蕭翊的福,我如今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10-
在西北的日子過得還算自在。
舅舅一家都是和善的人。
我跟表妹紅纓投緣,總是結伴一起玩兒。
西北戰事再起。
舅母去廟裏求平安符,挨個送。
輪到我時,我故作自然地撇開臉。
誰知道舅母拉過我的手,將一枚平安符放在我手中。
我攥着那枚平安符,怔怔發呆。
紅纓拉着我往外走:「走吧,咱們去幫表哥清點糧草。」
大戰在即,任何事情都馬虎不得。
整個肅州城的百姓,也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
女人們縫製衣裳、繃帶、皮甲。
男人們製作守城的東西,打造鐵器、弓箭。
總之,每個人都是忙忙碌碌的。
小孩子們都統一送到慈安堂去,有人幫忙看着。
紅纓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到慈安堂去教孩子們武藝。
蕭翊總是早出晚歸。
他走時,我還沒起身。
他回來時,我早已睡熟。
有時候半夜醒來,身邊還是空蕩蕩的。
韓將軍更是行色匆匆。
聽舅母說,他忙起來有時候一頓妥帖的飯都喫不上。
我白天跟紅纓在慈安堂幫忙,聽說肅州家家戶戶都爲韓將軍立了長生牌位。
肅州百姓,只認韓將軍,不認帝王。
我難免想起太子跟皇后說,等戰事結束會殺了韓將軍。
那個時候,心裏是惋惜跟遺憾的。
可現在,卻是心痛與焦急的。
夜裏,我強忍着睏意沒有睡過去。
蕭翊輕手輕腳地進門,瞧見我坐在桌前等他,愣了愣。
我拉着他坐下,將太子塞給我的紙條遞給他。
我愧疚地說道:「這是太子給我的,我不認字,你看看上面寫了什麼。還有啊,皇后給我下了毒,讓我做間諜,讓我每個月寫一份信送到城北綢緞莊去。但是我什麼都沒做!」
蕭翊看了看上面的字,輕描淡寫地說道:「太子說讓你有性命之憂時,去找林副將,他會送你回京城。」
林副將!那不就是韓大將軍的得力干將嗎?
他竟然是太子的人。
我急忙說道:「那你趕緊去通知舅舅啊!」
蕭翊將我按在他腿上,淡定地說道:「我們早知道林副將是太子的人了。他那人,在家國大義面前不會含糊的,等跟蠻子的大戰結束之後,再處置他。」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又看了看紙條:「這後面還有一行字,寫了什麼?」
蕭翊看我一眼。
我直覺那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太子那種色胚,該不會寫什麼淫詞豔曲了吧。
果然,下一刻蕭翊慢吞吞地念道:「等卿歸來,你我共戲魚水之歡,做盡人間極樂事。」
按說我從小在青樓長大,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沒聽過。
可蕭翊用那種語氣念出來,我偏偏覺得臊得慌。
蕭翊將那紙條放在桌上,又說道:「當時你回去以後喝的那碗湯藥,就是解藥。後來脆桃說你其實沒中毒,我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
他說到這裏,笑笑:「阿窈總是有本事保護自己的,時時刻刻都會給自己找好退路,挺好的。」
這話,我聽着更怪了!
他還不如裝傻的時候呢。
起碼那個時候話少。
我裝困,催他去睡覺。
趁他轉身的功夫,將那紙條撕碎了。
結果蕭翊洗過澡回來,一言不發地就覆在我身上。
我被他撩撥得不上不下。
蕭翊偏偏吊着我,夢遊似的說道:「阿窈,你時時刻刻都在準備着離開我,是不是?」
我勾着他脖子哄他:「怎麼會呢,你長得這樣好看,身份又高貴。將來若是造反成功,做了皇帝,也會封我做個貴人噹噹吧,我啊,捨不得的。」
我纏上去。
蕭翊平時在這事兒上,都是由着我舒坦的。
可這一晚,可把我折騰得不輕。
爽是爽了,累也是真累。
我心裏把色胚太子罵死了,真是害人不淺!
-11-
西北戰事結束以後,日子終於過得熱鬧起來。
蕭翊閒下來了,教我讀書寫字。
可我偏偏是個棒槌腦袋。
今日學五個字,明日忘三個字。
蕭翊也有耐心,慢慢教我。
我去綢緞莊交諜報,順便伸出手去。
掌櫃的苦着臉給了我一袋銀子,忍不住問道:「姑娘,您這耗費實在大了點。」
我瞪他一眼,「廢話少說!你以爲我要在將軍府套取情報很容易嗎?不得上下打點一番?」
掌櫃不吭聲了,只是臉色更加愁苦Ṫü₂了。
皇后也給我來信了。
我展開一看,全是罵我的。
「一張紙只能寫五個字?你能不能好好練練簪花小楷!」
「你以爲寄送信件很容易嗎?」
「沒人關心蕭翊一天喫幾碗飯!」
「也沒人關心你倆有沒有吵架!」
「若再寫這些廢話,下個月解藥你別想要了。」
不要就不要,誰稀罕。
我撇撇嘴。
拆了另一封信,是太子送來的。
又是一些淫詞豔曲!
我提前燒了,省得蕭翊看見以後,又逼着我給他寫情信。
回去以後,我又看到好多人從蕭翊書房裏走出來。
我隨口問脆桃:「他最近忙什麼呢?來的好多人都是生面孔。」
脆桃很自然地說道:「忙着造反唄。」
我嚇一跳,壓低聲音說:「你就這麼水靈靈地說出來了?」
脆桃摸出瓜子磕起來,點點頭說道:「殿下說了,你問什麼都別瞞着你。」
她說完以後,又高深莫測地說道:「可你呢,偏偏什麼都不問。夫人啊,我瞧着呢,真等殿下造反成功,你拎着包袱轉身就跑路了。」
我尷尬地笑笑:「胡說什麼呢!我巴不得他富貴了,沾沾喜氣呢。」
脆桃嗷了一聲,站遠了一點,高聲說道:「那夫人牀底下藏的那些易容的東西,還有造假的戶籍跟路引,都是用來幹什麼的?」
要死了!
脆桃朝我做個鬼臉,轉身跑了。
我一扭頭,看到蕭翊站在書房門口。
我咬咬牙,硬着頭皮走過去:「蕭翊,你聽我解釋。」
蕭翊拉起我的手,溫和地說道:「不急,慢慢編,今日我有時間陪你。」
-12-
是!
我是準備要跑路的!
可我也不能這麼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啊。
我縮在蕭翊懷裏,嚶嚶嚶哭起來。
先是從我倆怎麼認識的說起。
又拉着他的手,回憶我倆在冷宮時的艱難日子。
感覺情緒醞釀得差不多了,我纔開始說正題。
「你要是造反成功,當了皇帝,將來六宮佳人多的數都數不清。」
「什麼第一貴女、第一才女的,人家都是出身豪門望族的大小姐。」
「我呢,只是一個青樓妓女。就算你惦記咱們的舊情,封我做個貴人,可我也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若整日在宮裏過那種給別人端洗腳水的日子,我還不如拿上錢財躲得遠遠的。」
我哭夠了,扯起蕭翊的袖子擦擦淚。
總之,話說開了。
要殺要剮,隨他便吧。
蕭翊端了一盞茶餵我喝幾口,好奇地說道:「你聽誰說,要給其他人端洗腳水的?」
我潤潤喉嚨,老老實實地說道:「我出宮的時候,趙雲瑤威脅我了,說她要證明自己,比我更配得上你。唉,總之,這些日子我老做夢,夢見給她端洗腳水。」
說起做夢!
我那陣委屈又來了。
「在夢裏,別人陷害我,你不聽我解釋,罵我是個毒婦。」
「要把我拉出去打板子,任由別人往我身上吐口水。」
蕭翊若有所思地說道:「難怪這幾天夜裏,你忽然醒過來掐我、咬我、打我,原來是這樣。」
我看着他脖子上的牙印,貼心地將他的衣領往上扯了扯。
一想到將來蕭翊要被數不清的女人睡,我還是有些珍惜他的。
我親了親他的臉,摸了摸他的手。
蕭翊看我一眼,然後說:「雖然這是書房,但,倒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我發誓!我最開始沒有那個意思的!
可他起身去關上門,站在我面前,往書桌上一靠,慢條斯理地就開始脫衣裳。
蕭翊在衣着上一向是個一絲不苟的。
他從不穿那些花裏胡哨的樣式。
素色的衣裳,襯得他越發高潔。
有時候他不言不語,靜靜想事的模樣,像一尊玉。
可遠觀不可褻玩。
可如今,他看着我,吻着我的手。
往前走一步,將我困在寬大的椅子裏。
我覺得呼吸都有些灼熱。
他在輕輕喚我的名字。
「阿窈,阿窈。」
一聲比一聲輕。
力道卻一下比一下重。
我神思飛散着,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一直折騰到夜裏。
我醒過來時,人已經躺在牀上了。
蕭翊見我醒過來,走過來撫了撫我的發。
我將臉貼在他的掌心,也不知怎的,眼淚落下來。
我輕聲說:「蕭翊,咱們就到這裏吧。」
到這裏,一切剛剛好。
往後回憶起來都是甜蜜。
蕭翊應了一聲:「好。」
我聽到後,蹭的一下子坐起來,火冒三丈地說道:「好?好什麼好!哪裏好!」
蕭翊便笑,「阿窈,你不適合演那等傷春悲秋的戲碼。」
我酸溜溜地想着,誰適合,趙雲瑤嗎?
那人家還做太子妃呢,纔不會跟他演。
我就不能學書裏的才女,傷感一下了?
蕭翊捧出一個匣子給我,認真地說道:「再過三日,我要回京。這裏是江南的一些地契、田契。若我敗了,脆桃會帶你回江南定居下來,讓你一生無憂。」
原來,不需要我主動跑,蕭翊早給我準備好了一切。
這一下,我真哭了。
眼淚嘩啦啦地流,一點美感都沒有。
我吸了吸鼻子說道:「好,但是你死了,我不會給你守寡的。」
蕭翊嗯了一聲。
我問他:「那你會贏嗎?」
蕭翊說:「說不好。」
我倆再無話,靜靜地依偎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
我跟蕭翊說:「我娘是個妓女,我也沒見過她,她生下我便死了。我在天香樓長大,除了見多了噁心的男人,倒也沒喫過什麼苦。樓裏都是苦命的女人,平日裏雖然會打架,但是真遇上事情她們也會互相幫助。總之,我就是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人啦。」
「蕭翊,你呢,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吧。」
13 蕭翊視角。
我的故事,並不精彩。
我母親出身小門小戶,謹小慎微,賢良淑德。
她常說,自己最驕傲的事情,就是生了我。
我自幼過目不忘,天資聰穎。
三歲時,大師說我有佛緣。
後來我大病一場,母親忍着痛,讓我隨着大師學佛法。
學來學去,只覺得這世間一切如幻夢一場。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得到與失去,都不過平常事。
我的心,與我的人。
都是空的。
父親本是個閒散王爺,結果皇室爭鬥得太厲害。
反而讓他撿漏,坐上了王位。
母親成了皇后。
我成了中宮嫡子。
太傅說我這人最大的缺點是過於仁善。
趙雲瑤苦澀地問我:「你這人有心嗎?你待我好,只因爲我是你的未婚妻,而不是因爲愛我。」
母親愁苦地說:「貴妃孃家強勢,五姓望族虎視眈眈,他們不會讓你做太子的。阿翊,娘幫不到你,對不住你啊。」
她被捲入漩渦之中,如同飄搖的葉子。
母親淒厲地吼道:「蕭翊!蕭翊!你醒醒!這紅塵滾滾,誰都逃不過油煎火煉!逃不過啊!」
我跪在地上,看着我的母親被人拖拽着。
鮮血如同一道烈火,灼燒得我整個人都神志不清。
我明明告訴過母親,讓她不要去太和殿。
貴妃設局,要誣陷她穢亂宮闈。
她爲何要去!
爲何明知是局,還要去!
母親哭着說:「我說過!我這一生的驕傲就是你!蕭翊,你不去爭,娘要逼你去爭!娘這一生黯淡如塵埃,活在見不得光的陰影裏,被貴妃籠罩着,被嫉妒灼燒着!你要去替我爭啊!去吧,坐上皇位,讓那個女人跟他的兒子進入無間煉獄!」
我看着母親留下的書信,才知道她過得原來那樣苦澀。
父親愛慕高高在上的齊家嫡女,卻苦於身份低微,無法娶她。
母親生得跟貴妃有幾分相似,便入了父親的眼。
她嫁給父親時,心裏是驚訝的,激動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這樣一個平庸的女人,竟然能做王妃。
母親戰戰兢兢地做這個王妃,恨不得奉獻自己的一切。
可當她看到貴妃入宮時,就知道自己活在一個虛假的謊言裏。
貴妃穿着大紅色的嫁衣,戴着璀璨的頭冠,將她襯得越發渺小。
她啊,根本不是被選中的王妃,也不是高貴的皇后。
她還是在閨中時那個黯淡無光的張五娘。
張五娘瘋了。
她坐在院子裏,盯着青石板上一道道裂紋。
在宮裏的日子,是寂寞的。
可就算父親冷落她,貴妃打壓她,也無人敢對她不敬。
因爲她有我這樣一個兒子。
我對母親說:「母親,您在宮裏過得不快樂,咱們走吧。舅舅如今坐鎮西北,我求父皇將肅州給我做封地。明年待我封王,我帶您去西北可好?」
母親望着我癡癡地笑着:「阿翊,連你都要拋棄我嗎?我去西北之後,你是不是要出家呢?」
她說着說着,瘋癲地大叫道:「你是要做太子的!要做皇帝的!爲什麼不去爭呢!」
母親哭了:「我真後悔啊,當年爲何要讓你去學佛。」
那時,我只是以爲宮裏的寂寞生活逼得娘喘不過氣。
直到她去世。
我才知道,我辜負了一個做母親的心。
我辜負了張五孃的驕傲。
一口濁氣堵在心口,讓我神志迷濛。
我的確渾渾噩噩地瘋了一陣子。
直到鄭窈的出現。
她穿着一身桃紅色的衣裳站在牢中,紅脣熱烈,雙眸清澈。
鄭窈罵罵咧咧,嘴上全是污言穢語。
「也不知道伺候六十歲老頭慘,還是跟瘋子睡覺慘。」
「不過給的銀子真多啊,嘿嘿。」
「沒想到跟第一貴女長得像,還有這種好處。」
鄭窈貼在牆角處,嘴巴在小聲說話,緩解着不適。
「喂,便宜你了!我可是要做頭牌的人!」
「五皇子,嘖,本錢還挺足的。」
我也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意識清明起來的。
我抱着她轉了個身,將身後窺探的目光與污言穢語全都擋住。
我看着她的樣子,無端地想起母親那句話。
「這紅塵滾滾,誰都逃不過油煎火煉!」
偏偏鄭窈忽然嘀咕一句:「幹他爹的!這羣死人這麼喜歡聽牆角,連太子妃都來了。讓你們聽!甭管什麼水深火熱的,熬不死老孃!」
她大聲叫起來,實在算不上好聽。
人走了以後,鄭窈推開我。
她往外看一眼,喜滋滋地說道:「還是我聰明,把人都噁心走了。」
那時,我便隱隱有種預感。
我的劫來了。
鄭窈就是煎我的油,煉我的火。
她在牀上真的太能折騰了。
在冷宮的日子,大概是太無聊。
她沒什麼可玩兒的,就開始玩我。
怎麼能有那麼多花樣呢?
鄭窈不肯放過我,高高在上地奚落我:「傻子誒,聽說你從前是要做佛子的。可真想不開啊,怎麼捨得這滾滾紅塵呢?」
我一睜眼,就瞧見她白皙的身子,就全數交代了出去。
我心想,讓我死了算了。
鄭窈也驚了,嘟嘟囔囔:「真不中用,你死了算了!」
她這人,不高興的時候,什麼話都罵得出來。
生啊死啊的,從不避讖。
鄭窈是我的貪癡嗔妒。
脆桃夜裏來複命,好奇地問我:「像齊振這種跳樑小醜,殿下從前是不放在眼裏的,怎麼好好地要出手要他命了?」
自然是因爲他不開眼,要招惹鄭窈。
脆桃見我神色,便嘆道:「殿下倒是越來越有個活人氣兒了,快回去吧,我聽到您夫人醒了。」
回去以後。
鄭窈醒了,一見我便踹我兩腳:「傻子!大半夜的去偷人了啊?」
她指使我給她倒水,擰我耳朵:「告訴你,敢偷人,就閹了你!你現在可不是什麼皇子,只是個傻子。伺候不好我,要你好看。」
若說欺軟怕硬,鄭窈首當其衝。
我老老實實給她倒水,她喝了水睡得迷糊,扯着被子往我身上蓋。
我看着她依偎在我的懷裏,有些話在心口輾轉反覆,唯有沉默。
只能假裝不知道冷宮裏那些華麗的衣裳、首飾從何而來。
妒忌果真像一把火,燒得我食不知味,難以入眠。
佛經唸了一遍又一遍。
睡不着。
睜開眼,摸摸鄭窈的頭髮,心想:
太子是得死。
皇位是得爭。
不然鄭窈會跑的。
-14-
蕭翊去造反了。
我跟脆桃在西北等消息,一等就是三個月。
我心灰意冷,收拾包袱要去江南時,京城終於來信了!
蕭翊登基了!
他派人來接我跟脆桃。
一路上馬車跑得飛快,快把我顛死了。
我直接去了明德殿。
一進殿裏,就瞧見身着玄色龍紋袍服的蕭翊。
三個月未見,我竟覺得他有些陌生了。
身上多了許多鋒利的東西,靠Ťű⁼近了好像會被割傷。
我回想着來的路上,太監教我的禮儀,要跪。
蕭翊大步走過來,一言未發地捧起我的臉,深深吻下來。
這可是他先開始的!
三個月了!我素的都開始抄佛經了!
我跟蕭翊沒羞沒躁地關在明德殿,玩了三天。
出來以後,趙雲瑤就找我了。
我倆打了一架!
她先推我的!
趙雲瑤冷笑道:「我費盡心思,忍辱負重,用趙家的權勢才換來一個皇貴妃之位。憑什麼你什麼都不用付出,就能坐上皇后的寶座?母儀天下,你也配?」
我配不配用你說!
我從地上爬起來,也去推她,「你不服!打蕭翊去!打我幹嘛!」
她要扇我耳光,我能縱容她?
打架,我可不怕。
總之,我倆結結實實打了一架。
趙雲瑤走的時候一瘸一拐,放下狠話,不會讓我好過的。
我朝她吼道:「我等你!」
蕭翊站在邊上,好像不敢喘氣。
我走過去踹他一腳:「都是你惹下的桃花債!」
趙雲瑤做皇貴妃這事兒,蕭翊問過我的意思。
我倒是覺得無所謂。
她一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太子死了,總不能真回去做寡婦吧。
那樣的話,纔是要逼死趙雲瑤。
人家也是真金白銀地支持蕭翊奪權了。
忘恩負義的事兒,咱不能幹。
後來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趙雲瑤把這後宮治理得服服帖帖,我太佩服她了。
只不過,這宮裏的人也越來越奇怪。
寧嬪是禮部尚書的嫡女,聽說一見人就緊張得會暈厥。
乾脆躲到宮裏來了。
清貴人跟平貴人是閨中好友,一起睡覺一起洗澡的那種。
脆桃聽了,一臉興奮地去打探消息。
她看我一眼。
我立刻捂住耳朵:「我不聽!你別說!」
脆桃一臉遺憾。
新進宮的靜妃身份最高貴,她是個憤世嫉俗的。
一天能寫八百首詩罵人。
罵男人也罵女人。
整個京城無人敢娶,乾脆進宮了。
脆桃說:「這宮裏都快成京中貴女的避難所了。」
趙雲瑤不放過我,隔三差五的就喊我去聽課。
她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是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道就不想用自己的權利做些什麼?」
我想啊。
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讓全天下的青樓關閉,讓女人不再被父兄買賣,不再入賤籍。
趙雲瑤聽了,審視我幾眼,沒說什麼。
過了一陣子,她又跑來罵我。
當時我正在跟蕭翊搖骰子,百戰百輸。
我頂着一張花貓臉從明德殿出去。
趙雲瑤看了看我的樣子,深吸一口氣,開始罵我。
她引經據典,罵得一點都沒重樣。
反正我也聽不懂。
趙雲瑤罵完了,問我:「你有沒有想過具體怎麼做?!甩給我一句話,就不再提這事兒,鄭窈,你這皇后未免做得太舒坦。」
我想了,但沒想出來啊。
畢竟我到現在字兒都沒認全呢。
一沒見識,二沒文化,指望我能想出什麼良策呢?
我倒是問蕭翊了。
蕭翊說這事兒不是張張嘴就能辦成的,積弊已深,需要徐徐圖之。
趙雲瑤見我一臉空白,又開始罵我。
我回去就下旨,把她的死對頭上官靜姝召進宮做女官了。
從那以後,她倆天天對罵。
罵來罵去,還真吵出一個良策。
我蓋了皇后的印璽,讓上官靜姝跟趙雲瑤去實行。
蕭翊看我一臉得意的樣子,笑道:「高興什麼呢?」
我晃晃皇后印璽,笑眯眯地說道:「我是沒見識,但我可以讓有見識的人去做事。靜姝一來,趙雲瑤都幹勁十足了,又是開女學又是除賤籍的,都沒空來罵我了。」
蕭翊誇了我兩句,忽然話鋒一轉:「聽說你明天要出宮去上官家玩兒?」
我假裝自然地說道:「是啊,靜姝生辰,邀請我去參加宴席。」
蕭翊也很自然地說道:「這樣啊,我以爲你要去看看她弟弟。她弟弟素來有京城第一公子的美譽,既然你沒那個意思,我正好遣他出京幫我辦件事情。」
我:「……」
這皇后的印璽好重,不想拿了。
15 番外
小喜子站在牆根,看了看皇上,夜半三更了還在看信。
唉,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整晚。
偏偏娘娘就寄回來這一封信,皇上都看出花兒了。
娘娘不在,這宮裏總是冷清清的。
明德殿裏一整天都沒點動靜。
別說皇上了,就連他也覺得寂寞。
娘娘回西北探望有了身孕的紅纓將軍,說是要回來了。
偏偏下了大雪,路不好走,耽擱了。
他入宮伺候得晚,沒見過皇上從前的樣子。
只聽說皇上做皇子的時候,是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
可他進了明德殿伺候以後。
整日裏瞧見皇上跟娘娘膩味在一起。
兩個人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挨在一起了。
看書要挨着,喝水要貼着,喫飯也要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
小喜子心裏還嫌膩歪。
可娘娘不在的這段日子。
皇上啊,真成了一座玉雕。
空落落的,好似一個沒有心的人。
處理政事是勤勉的。
下旨殺人是毫不留情的。
申斥官員能把人說得恨不得當場去死。
可他無事可做時,一會兒去看看娘娘的衣裳,一會兒去摸摸娘娘的首飾。
就連趙貴妃都坐不住了。
來問了好幾次,娘娘什麼時候回來。
趙貴妃說:「她是不是嫌我給她佈置的功課太多,不想回來?皇上,您寫信給她,說我給她減一些功課,讓她早些回來。」
上官大人也蔫蔫地提不起興致,唉聲嘆氣地說道:「唉,此次科考的探花郎如此美貌,可惜娘娘不在,無人與我欣賞啊。」
當然,這話是揹着皇上說的。
寂寞啊,小喜子打個哈欠,從未覺得這宮裏的夜這樣漫長過。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蕭翊!我回來了!」
他瞧見皇上就跟個鬼影似的,蹭地飄了出去。
小喜子趕緊跟出去。
一邁腿,就瞧見娘娘掛在皇上身上,兩個人親得分不開。
他默默地退開,吩咐人去準備熱水。
哎呦!
終於不用陪着皇上整夜整夜地熬了。
——完結——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