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醫院接男友下班,卻在病房看到了五年前宣佈死亡的未婚夫。
他手腳被綁在病牀上,身上滿是自殘的傷口,他看見我以後立刻側過臉 頭埋在枕頭上哭着讓我滾。
他說,「林聽,求求你,放過我。」
我隱約聽到醫生護士小聲議論他。
說他雙腿殘疾,脾氣暴躁陰鬱,是個怪人。
我的心一陣悶痛。
被陳最斷崖式分手,傳來他去世的消息的這五年。
我幻想過無數次陳最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場景。
有他像十八歲那年夏天那樣,姿態倜儻地走到我面前,牽着我的手帶我回家的樣子。
有他手捧鮮花熱烈地向我跑來的場景。
甚至還有他結婚生子生活幸福美滿。
獨獨沒有想過。
當年那個大家心目中的天之驕子,肆意驕傲的陳最。
變得怯懦,陰暗,卑微。
活得生不如死。
-1-
去接男友下班時,我剛下電梯,就聽到了痛苦的低吼聲,醫生帶着護士從我身旁匆匆跑過,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可就是這一瞥,讓我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潔白的牀單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跡,牀上的人被四五個醫生死死摁住。
我不知道自己在執拗地看什麼,這身影好像他,可我比誰都知道,那不可能是他。
急救牀撞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喫痛地回神,卻在抬頭的一剎那,看到了病牀上的側臉,那是慘白的一張臉,瘦得眼眶深陷,嘴脣毫無血色,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神,絕望得讓人窒息。
就在觸及他側臉的時候,我所有的力氣好像全部消失,猝不及防地向後摔去,重重撞向那冰涼的牆壁,我顧不上狼狽和疼痛,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踉蹌着去追那急救車上的人。
他好像我的……陳最啊!
我站在手術室外,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陳最已經離開我五年了,他的遺書也在我的枕頭下放了五年,可我就是捨不得離開。
我是陳最養大的,我爸媽都不要我,我從小相依爲命的人就只有陳最跟奶奶。
奶奶去世後,我就只剩下陳最了。
五年前我們決定結婚,婚禮就定在相識的九月,可就在婚禮前幾天,我卻收到了他的遺書。
薄薄的一張紙卻有千斤重,壓得我直不起腰,壓得我五臟六腑的血都往上翻滾着,疼得用盡全身的力氣哭喊出來都沒用,那封遺書被我反覆看了成千上萬遍。
那上面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可我讀了五年都依舊不能接受,爲什麼我好好的陳最就回不來了呢!我們明明就要結婚了啊!
啪的一聲,手術燈滅了。
沒多久,輪子摩擦地板的聲音由遠及近,我努力扶着周圍的牆壁,緩緩站了起來。
終於,門開了,急救車上的被子還帶着血跡,血跡蜿蜒向上,隨着輪子的轉動,他的五官逐漸暴露在我的視線裏,我幾乎是瞬間就撲了上去。
「陳最!」
我大聲地喊他的名字,死死抓住他的手,我不敢相信,死去五年的陳最現在就在我的眼前。
眼前的人頹廢又糟糕,與我的陳最相去甚遠,可我這輩子,永遠不會認錯陳最。
「陳最,我是林聽啊!陳最!」
很快有人來拉我,他們掰着我的手逼我放開,我哭着搖頭,「不能放啊!那是我的陳最啊!」
陳最最後還是被推進了觀察室,不允許人探視,我趴在玻璃上看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才讓我進去,此時,病牀上的人正幽幽轉醒,他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迷茫而又絕望。
「陳……最……」
我幾乎喊不清楚他的名字,他忽然轉頭,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從驚訝、懷疑,再到痛苦,不過瞬間,看清楚我的那刻,他幾乎是立刻側過臉 頭埋在枕頭上哽咽着說,「求求你,別看我!」
「走啊!」
-2-
我經歷了最殘酷的童年,但是在陳最的陪伴下,我沒有一天不在努力。
努力學習,努力活着。
知道陳最的心意,是我們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入校的第一天就被他盯上了,他那樣一個渾不懍的人,第二天直接向我表白。
隱藏了十幾年的愛意來得洶湧熱烈。
當時的陳最少年得志,用年少輕狂來形容也不過分,他直接在餐廳堵我,「當我女朋友行不行?說話啊!啞巴了?」
我當時正埋頭乾飯,兩個腮幫子鼓鼓的,被他嚇得忘記咀嚼,只有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轉,像只松鼠一樣,陳最黑着臉,語氣不善,「行的話就點個頭,不行的話……」
他挑眉,「上個對我說不行的人在哪個醫院來着?」
看着他逐漸握緊的拳頭,我點頭如搗蒜地急忙答應。
於是我們的戀愛以陳最強搶民女正式開始。
可誰能想到那樣拽上天的陳最居然是個黏人精,不同於過去的嚴厲高冷。
戀愛後,我一分鐘不回消息,他能全校通緝我,三分鐘不回電話,他能引爆地球,最主要的是,不給拉手就鬧,不給抱更鬧,我就像個老媽子一樣,天天哄哄哄。
陳最特別喜歡給我拍照,他的手機相冊裏都是我,我偶然發現,在他告白前,他就已經偷拍了我好多張照片。
在外被稱爲江湖一霸的陳最,連學校的狗見了他都要退避三舍,可這樣的人最愛撒嬌。
「聽聽,抱抱我,快點嘛!我這麼帥,難道你不想抱抱我嗎?」
「聽聽寶貝兒,你的帥氣男友需要你的一個吻。」
戀愛好多年後,陳最臭屁的無人可比擬,經常不要臉地問我,「爲什麼當初你答應哥的告白答應得那麼利索?是不是哥這張臉征服了你,你是不是早就看上哥了?」
「嘖嘖嘖,畢竟哥年輕又貌美,任誰也拒絕不了。」
看着他穿着粉紅豹的睡衣站在鏡子前搔首弄姿,我扶額,「你那是告白嗎?簡直就是恐嚇!我是屈於你的淫威!」
「你再說一句,林聽聽,反了天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霎時,粉紅豹的睡衣亂飛,陳最的身體逐漸壓下來……
陳最說他什麼都可以聽我的,除了分開,他聽不得那兩個字。
他在我們相戀的第五年向我求婚,滿屋子的都是他爲我拍的照片,從第一次告白,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
我一張一張看過去,開門聲響起,他穿着我從未見過的西裝,抱着最愛的桂花,一步一步走來,那麼浪漫的氣氛,可他一開口就像逼供一樣。
「林聽,你知道哥人不錯吧!嫁給我不喫虧,所以,嫁給我吧!」
我愣愣看着眼前的人,他看我沒有反應,撓了撓頭,臉一沉,語氣裏有了威脅的意味,「不答應我就!」
這些年被他寵得腰板都直了,我梗着脖子,「你就怎麼樣?」
陳最慢慢單膝跪地,放下了所有架子,聲音都輕了幾分,「那我就求你,哥給你跪下,也不知道你給哥下什麼降頭了,哥離開你活不了,一點兒都活不了。」
看到我笑,他越說越起勁,「反正我就要娶你,只娶你,聽聽,可憐可憐哥,哥歲數不小了,嫁給我,行嗎?」
看到我點頭的那刻,陳最說他忽然就覺得這輩子值了。
說他終於得償所願,娶到了喜歡了多年的姑娘。
我也喜極而泣,因爲我嫁給了全世界最愛我的人。
我們像尋常備婚夫妻一樣忙碌着,可偏偏在婚禮前一天我收到了他的遺書……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過來的,行屍走肉,呆板麻木都太輕了,我只感覺這輩子徹底完了。
-3-
「陳最,我是林聽啊!」
陳最別過頭不肯看我一眼,只咆哮着讓我走,我只靠近了一步,他竟然一下拔掉了點滴瓶,從牀上滾下去,扶着牆跌跌撞撞地想要出去,斑斑點點的血跡伴隨着他虛浮不穩的腳步逐漸增多,我認輸。
「我走!你別動了,求你……別傷害自己!」
我頭我不回地跑出了病房,四肢卻像不聽我的使喚般,那樣平坦的路我卻連摔好幾下,最後竟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我愣愣坐在地上,淚流了滿臉也不知道。
我想不通,他活着爲什麼不來找我,我更想不通,那樣捨不得我,離開我就活不下去,寧願各種打零工,差一點自己都不去上學了,也要讓我安心上學的陳最,見到我的第一面居然趕我走?
張琛是在住院部的樓下找到的我,他看到被弄髒的衣服和沒了神智的我,微微皺眉,擔憂地開口,「發生什麼事了?」
我慢慢轉頭,看清楚眼前的人一下子揪着他的衣服,「陳最還活着!他就在這個醫院裏!他就在三樓!」
想到被折磨得沒有人樣的陳最,我眼淚一ƭŭ̀ⁱ下子湧了出來。
「他很痛苦,他最討厭醫院,我要帶他回家!對!我要帶他回家。」
沒有人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陳最,其實膽子最小了!
他只不過是爲了養我,纔開始變得堅強變得渾不懍的。
我剛站起來卻被張琛拉住,「林聽,你冷靜一點兒。」
我甩開他的手,「我冷靜不了!那是陳最啊!張琛,那是陳最啊!你要我怎麼冷靜,我要帶他走,他在這裏過得不好,他身上都是傷啊……」
「陳最不能出院,他有自殺傾向很嚴重!他會死的!」
張琛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頭而下,我僵硬地轉身,神智緩慢回籠,「你是這家醫院的醫生,你早就知道他在這裏了對不對?我那五年怎麼過的,你比誰都要清楚,可他就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不告訴我啊?」
「我以爲他死了啊!他消失了五年,我生不如死了五年!」
我發泄一樣捶打着張琛,張琛忽然抓住我的雙手,眼眶充血,豁出去一般,「是他不想見你!」
-4-
那天晚上回家後,我在飄窗上坐了很久,被拉開的衣櫃裏放着一身西裝,那是陳最結婚的西裝,旁邊的紅色牀單是他爲了結婚精挑細選的,選的圖案是恩愛一生。
他早就做好了跟我共度一生的準備,我們早就成了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陳最他……爲什麼半路要放手呢?
我抱着身旁碩大的玩具熊,他身上穿着陳最的衣服,令我心安,我不自覺地靠近它懷裏,眼淚逐漸浸透了他的衣服。
「陳最,你這個傻子!」
第二天一早我就找到了張琛,我單刀直入,「抱歉,張琛,我要取消婚約。」
張琛摘下眼鏡,熬夜後的眼睛裏滿是紅血絲,他張了張嘴,最終嘆了口氣,「林聽,你要逼死陳最嗎?」
「我……我只是想好好照顧他,我怎麼會逼死他?」
張琛示意我不要那麼激動,「林聽,陳最失蹤之後被活生生折磨了兩年,他的身上不是刀傷就是鞭傷甚至還有燙傷,還被砍斷了手指……」
張琛沒有繼續說下去,我卻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答案,那樣好的陳最,怎麼會經歷這些,他該有多痛苦啊!
「三年前被找到的時候他的免疫系統和器官功能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損害,很有可能得腎衰竭,更可怕一點,感染尿毒症,或者直接心臟衰竭。」
「除了身體上的問題,他還有極大的心理問題,天之驕子淪爲廢人,親生父母因他而死,未婚妻因他差點抑鬱自殺,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煎熬讓他很痛苦。」
「痛苦到想真的死去。」
張琛每說一句話,我的心就涼一分。
「陳最是兩年前轉到這裏的,他求我對你守口如瓶,他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比他好多少,所以,他很內疚,也不想讓你看到他最狼狽的模樣,怕你同情他可憐他,更怕毀了你心裏完美的陳最,他只想讓你記得那個自在如風的明媚少年,然後,看着你好好生活。」
身體一瞬間無力,幸虧張琛眼疾手快扶住了我,卻把我帶出了辦公室,朝着康復科走去,特護病房裏,我看到了渾身插滿了管子,靠着無數機器維持生命的陳最,我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明明昨天還……」
「因爲你的出現,刺激得他再次自殺,是用刮鬍刀的刀片割的動脈,他把自己鎖在廁所,血流出來才被人發現,他是鐵了心地找死!」
那瞬間我喪失了思考和行動的能力,整個人貼着牆壁,不讓自己倒下去,張琛雙手插兜,聲音冷淡,「林聽,如果你真的愛他,就離他遠一些,別再刺激他了,他真的會死的。」
「他得知你訂婚以後,心裏的愧疚感才稍微降低,如果你這個時候取消婚約,他會把一切錯誤自動歸結到自己身上,並且用殘忍的手段自己懲罰自己。」
我不止一次夢到陳最就這樣躺在我的面前,一動不動,那是我這輩子的噩夢。
張琛走的時候回過頭來,「林聽,你想取消婚約,我沒有任何意見,全看你。」
-5-
我在醫院偷偷守了陳最一週,看着他從特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也看着他拒絕進食,日漸消瘦。
陳最口味清淡,但番茄炒蛋一定要加糖,糖醋里脊的醬汁要放雙倍的糖,醫院的飯不合他的胃口。
陳最不願進食,直到那天送來了蓮藕排骨湯,他破天荒地喝了好幾口後,突然死死盯着那湯,眼神驀地發冷,抬手就砸了碗。
蓮藕排骨湯是陳最的最愛,我常常做給他喫,我守着火燉了五個小時,想讓他多喫些,可沒想到他喫到熟悉的味道後居然砸了碗,張琛說得沒錯,他現在討厭以前的一切,包括他最愛的蓮藕排骨湯,也包括我。
第一次偷偷溜進陳最病房時是凌晨,他的藥裏有安眠成分,睡得很沉,可我還是怕他忽然醒來,ťů₀所以戴了口罩。
牀上的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下去,眼眶深陷,脣無血色,一米八三的陳最瘦到只剩個架子,左手手腕那厚厚的紗布一下子刺痛我的心,心疼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湧上來,我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用了點兒力氣纔敢伸下去。
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只剩下小小一截,不均勻的橫截面暴露了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明明他好好躺在我的面前,可我卻好像看到了鮮血淋漓的他。
我用力咬着嘴脣控制情緒,才把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被子裏。
月色正濃,我坐在他的身邊守着他,明明眼睛已經抬不開了,可就是不願意閉眼,想要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
遇到陳最以後,我沒再睡過一個好覺,可今夜偏偏睡意揮之不去,可能是因爲他在身邊,我趴在牀上,握着他病號服的一角沉沉睡去,直到牀上傳來動靜。
原本安穩入睡的陳最忽然開始掙扎,他渾身都在發抖,雙手不停地亂揮,像在抵抗,聲音嗚咽,像受了極大的痛苦,「我不能死!我不可以……死,我的……」
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我只捕捉到了,「聽,家,等……娶……」
我的聽聽還在家等着我去娶她。
眼淚瞬間落下,他忽然用頭去撞牀欄,我急忙去抓他,卻被他掀翻在地,爬起來的我什麼都顧不上,緊緊抱着他的頭,「陳最,我在,你別怕,我來了,聽聽來了……」
原本揮舞的手瞬間攥着我的衣服,再也不肯鬆開。
醫生和護士蜂擁而至,他們很快壓住陳最的四肢,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攥着我衣服的手鬆開,鬆開的一瞬間我聽到他喊聽聽,手還拼命地去拉我,護士們熟練地用繩線綁住了他,並且注射了鎮靜劑。
狂躁的人逐漸鎮定下來,只是身體還在抽搐,嘴巴里張着,不知道說些什麼,我躺在他的身邊,緊緊擁住他,輕輕拍他的胳膊,「陳最,我在呢!」
戀愛時陳最有胃病,每次胃痛都要緊緊挨着我,要我抱抱還要拍拍,時不時還得分出心看看我還在不在。
我感覺懷裏的人在慢慢地軟下來,在他完全入睡時,我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手被放開的一瞬間,他竟下意識地環住了我的腰,把我帶向他。
還是那樣密不透風的懷抱,我們像當初那樣,緊緊相擁而眠。
我是被噩夢驚醒的,直到看到身旁的陳最才鬆了口氣,可那口氣沒松到底就又提了起來,陳最居然醒了,他就那樣直直地看着我,彷彿大夢初醒一般。
「聽聽!」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陳最就壓了過來。
微涼的嘴脣迫不及待地吻上我的脣……
醫生敲門查房的那一瞬間,陳最猛地睜眼,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甚至抬手摸了摸我的臉,觸摸到我臉上的溫度時,我看到陳最瞳孔猛地一縮,觸電般地收回了手,狼狽摔下了牀,牀頭的杯子也隨着他落地,清脆一聲,玻璃四散。
「陳最,你有沒有事?」我緊張開口。
「誰讓你進來的,你走!」
我緩緩起身,哽咽着開口,「陳最,你不要我了嗎?」
陳最看着我久久沒有說話,滿眼難過,看到我朝他走去,他轉身就跑,可他動作越快,左腳跛得越厲害,在他快要拉開門的瞬間我抱住了他,「可我只要你啊陳最!」
陳最發瘋一樣地推開我,「放開我!放!手!」
我死抱着不放手,掙扎中,我們兩個人齊齊摔在地上,不巧的是,摔下去的地方是滿地的玻璃碎片,我閉上了眼,卻感覺身體被人轉了過來。
陳最仰面朝上躺在玻璃碎片上,玻璃扎破他的血肉,可他像感覺不到疼一樣,只死死把我護在懷裏。
他後背都是血,我不敢碰他,大喊着醫生,陳最忽然抬頭,抓住了我的手,沒想到那樣傲氣的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他說,「聽聽,求求你,放過我。」
-6-
我哭着搖頭。
他笑着擦去我的眼淚,「張琛是個好人,我放心。」
「我跟他只是協議結婚!是假的!從始至終,我一直在等你啊!」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陳最眼裏的鬆動。
可他一開口卻把我打入了地獄,「可是聽聽,我早就不等你了。」
聽聽,我早就不等你了!
聽聽,我不等你了!
陳最的話在我腦子裏,一遍遍地將我凌遲。
我哭了很久,也罵了陳最很久,發誓再也不理他!可時間一到,又乖乖回家給陳最做飯,等我拎着保溫桶到醫院時,我發誓,他要是再敢扔我的飯,我再也不給他做了。
把飯交給護士後,我還是放不下心,沒出息地走到他病房前,想偷偷看一眼,可我一眼就看到了張琛。
「陳最,你就這麼見不得林聽好嗎,她好不容易走出來,你卻利用她對你的同情死皮賴臉地賴着她!我要說幾遍!你們已經不合適了,就你這個廢人一般的身體,你自己都護不住,你能護得了她一輩子嗎!」
陳最的聲音隱忍,「沒有人比我更希望她好!」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那個一向溫文爾雅的張琛此刻竟然變了個人,我憤怒地拉開門,卻聽到張琛向陳最怒吼。
「你自己都活不了多久了,再來一次,你是非得拉着林聽一道死嗎?」
-7-
我是在停車場找到的張琛,看着他那張臉,我只感覺人不清,「張琛,婚約解除,我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
張琛忽然就笑了,「跟我解除婚約然後呢?去找那個殘廢陳最嗎!」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扇了過去,我用的力氣很大,張琛被扇的臉偏向一旁,他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子,眼神駭人。
「不許你這麼說陳最!」
「林聽,你真以爲陳最還愛着你?我之所以對你的喜好一清二楚,可以投其所好地哄你高興,可全是託陳最的福啊!他早就不愛你了,畢竟你都已經跟我訂婚了,在他眼裏,是你先背叛了他!拋棄了他!他估計已經恨死你了吧!」
我揪住張琛的衣領,抑制不住的憤怒快要吞沒了我,「你胡說!我們明明是假結婚,張琛,你騙我?」
「你是故意讓我去取藥的,你是故意要讓陳最更加痛苦的!」
張琛俯下身子,眼底有痛色閃現,「聽聽,我沒騙你,我心裏的確裝着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啊!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讓你完全放下陳最,他現在只是一個廢人了,你爲什麼不能看看我……」
「林聽,不要離開我,否則……」
「我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陳最!你要是再敢去刺激陳最一下,我就拉着你一道死!」
張琛詫異地望着我,「你寧願要一個殘廢,都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林聽,這些年我對你不薄!」
「我通通還給你!」
我走出停車場的時候,張琛笑得發狂,「瘋了瘋了,都瘋了!」
我一直以爲我和張琛一樣,都是受父母所逼,並且心裏藏着人的可憐人,所以當他提出真結婚,假夫妻的時候,我纔會答應和他結婚,反正一Ṫṻ₌紙空文而已,不是陳最的話,是誰都無所謂了。
因爲我的工作的確是張琛安排的,所以我第一件事就是辭職,可我沒想到張琛竟然卑鄙到如此境地。
當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的時候,他就把我得過抑鬱症的事情傳得盡人ƭù₀皆知,我很快就會被辭退,幾乎沒有公司敢用我。
當我灰溜溜地準時出現在醫院的時候,護士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我抱着毯子,輕ƭū́⁺手輕腳地進了病房。
陳最在小夜燈的籠罩下睡得很沉,他以前睡覺不允許有一點兒亮光,究竟發生了讓他如此懼怕黑暗,睡覺也是,皺着眉頭睡不安生。
我伸手撫平他皺着的眉頭,微微用了點力,「陳最,張琛欺負我,現在沒有公司敢錄用我,你還對我愛答不理的,我ṱű̂²跟張琛什麼都是假的,你心裏真的沒我了嗎?」
牀上的人毫無反應,我搖頭嘆息,裹着毯子靠得離他再近一些,握着他的衣角入睡,可半夢半醒之間,我感覺到有人輕輕抱住了我,把頭埋在我的脖頸,沒一會兒,我的脖頸一陣溫熱……
似囈語般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裏,「聽聽啊!陳最已經是個廢人了,能活多久都不知道,我不想拖累你,更不想讓你可憐我。」
第二天醒來,看着安穩躺在牀上的陳最,我肯定自己是做了個荒唐的美夢,偷偷親了他一下,然後滿血復活地去找工作。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新工作,可入職第一天,張琛就把我得過抑鬱症甚至自殺的事情傳得盡人皆知,我很快被辭退,幾乎沒有公司再敢用我。
沒有這麼欺負人的,我委屈得直哭!喝醉酒的我只想找陳最,我知道他睡着了,所以對着他大吐苦水,「陳最,刀片劃破胳膊的那一瞬間很痛,但沒有失去你痛。你怎麼就不明白,我只要你!什麼樣的你我都要,可你要是不要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我輕輕抱着他,執拗地問,「你是不是心裏真的沒我了啊?」
空蕩蕩的病房裏,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陳最,對我好點兒吧!我只剩下你了。」
那天晚上哭得狠了,哭得肚子疼,頭疼,渾身疼久久睡不着。
我告訴他,在離開他之後,我爸爸媽媽回來找我了。
爸爸媽媽對我表現得非常熱情跟客氣,但是他們身邊也有了新的女兒。
告訴了他,我已經不怪他們了,不怪他們從小到大連個電話都不給我打,那麼安心地將我留在小縣城裏,哪怕奶奶去世了,也沒有回來……
告訴他,哪怕我心裏並不恨他們,可是還是無ƭŭₖ法平靜地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
告訴了他,他離開之後,我好像生病了,每天只有晚上夢到他了,纔會開心一點點……
可本該在牀上安睡的人竟然悄悄起身,他下牀走到我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到了牀上,怪不得我睡椅子那麼久也沒有腰痠背痛。
病牀的另一側塌陷,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地揉着我的腹部,緩解我的痛苦,並且把我冰冷的雙腳放到他的腿上,他緊緊地貼着我,無聲的動作裏滿是心疼。
「有你,怎麼會沒你。」
聽到他這句話,我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在他震驚的眼神中,一下抱住他的脖子,找準他的嘴脣,親了上去。
-8-
想到那晚陳最的反應,發紅的小耳朵,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我忍不住笑出聲,好在他對我沒有那麼冷冰冰了,我蹬鼻子上臉開始代替護工的工作,正大光明地給他送飯,他卻一口不動,但是在我走後卻狼吞虎嚥。
陳最最後還是那麼愛趕我走,堅決不讓我在醫院過夜,可我明顯感覺到一切不同了,他開始關心我了,當我走後,呆呆站在病房門口望着電梯方向的還是他。
我依舊留宿在病房裏,以抑鬱症爲藉口讓他心疼我,以夢遊爲藉口,爬上他的牀,鑽進他的被窩,裝睡趁機滾進他的懷裏,腿壓他身上,像個考拉一樣死死抱住他,他就根木頭一樣渾身崩地緊緊的。
摸着他凸出的骨頭,我只疑惑,好喫好喝地餵了這麼久,怎麼一點兒肉都沒長呢?
陳最忍了我幾天後,終於開口跟我說話,「你不工作嗎?」
我削着蘋果,頭也不抬地回覆他,「我的工作就是照顧你,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說着還朝他拋了幾個媚眼,雖然都被無情打斷。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的緣故,陳最開始很積極地接受治療,按時喫藥,按時治療,甚至也願意走出病房去外面曬曬太陽,雖然是被我騙出去的,我說我被車撞了,沒幾秒就看到陳最慌慌張張地從樓上跑了下來,鞋子都跑掉了一隻,看到我的那刻,他竟然眼圈通紅。
我以爲他會跑過來抱住我,可沒想到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扭頭就走,好久都不搭理我。
陳最剛開始的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很差,經過我一個月的精心飼養,他雖然情緒也穩定了許多,但還是不停地瘦下去。
陳最生日那天,我成功地把他帶出了醫院,他實在太瘦了,身體在衣服裏晃盪,寒風一吹他就咳嗽個不停。
梔子花是他親手挑的,因爲陳媽媽喜歡,還有叔叔愛喝的白酒,他全都準備好了,陳父陳母在陳最死後受不了打擊,相繼離世,他們只有陳最一個兒子,Ṫṻₛ那時的我強忍悲痛,以兒媳之名爲兩位準備了後事。
我給陳父陳母挑的地方在半山腰,這裏的風景最好,爬上來的時候陳最已經氣喘吁吁,看到墓碑上照片他好像停止了呼吸,久久未動,他用力地跪在地上,用殘缺的手指撫摸着碑上的照片,聲音夾雜着哭聲,含糊不清。
我偏頭擦了擦眼淚,讓他和二老獨自相處,順着臺階向下,在不遠處的地方停下,這裏是個衣冠冢,碑上的照片是一對年輕的夫妻,郎才女貌,照片下有兩列字,夫陳最,妻林聽。
早在陳最死的那天,我也死了。
-9-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的時候,我已經坐了很久,陳最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沉悶而又傷感,「謝謝。」
我沒有轉頭,繼續擦拭着碑上的照片。
「你我之間,不談這些,在我心裏,他們就是我的父母。」
身後的人忽然沒了動靜,只有越來越重的呼吸聲,他快走幾步,死死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卻緩緩開口。
「這裏向陽,一整天都可以沐浴陽光,你肯定喜歡這裏,可我也喜歡,那怎麼辦呢?只好一起擠擠了。」
「聽聽……」他的身體在抖,聲音是脫水的啞。
我抬手爲他擦去眼淚,努力揚起一個微笑,「陳最,我們回家吧!」
到太行佳苑的時候,陳最忽然停住,我笑着拉住他的袖子,「怎麼了?連自己的家都不認識了嗎?」
陳最搖頭,眉眼低垂。
太行嘉苑是我們的婚房,陳最家買的房子卻只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房子裏所有的佈置全都是按照我的喜好來的,就連牀單都是我愛的粉色,陳最死後,我有三年不敢再進這裏一步。
陳最喫剩的巧克力還放在桌上,陽臺上還晾着我們的情侶睡衣,我一進去,就感覺陳最沒有離開,好像他只是出去了一小會兒而已,可當我踏出房門的,我卻被硬生生地從幸福裏剝離出去。
房門打開的時候,陳最的目光用力地看着房間內的一切,一切都是當初的樣子,就連窗戶上的紅喜字還在,可他卻站在門口,久久沒有抬腿,我站在門內朝他伸手,「陳最,到家了。」
冰涼的手握住我的手心,我終於把陳最帶回了家。
陳最像個客人一樣拘謹地坐在沙發上,我笑着把他推進廚房,點名要喫他做的土豆絲和絲瓜湯,陳最掃視了一眼廚房,默默挽起袖子打開了冰箱,我卻回到了臥室躲懶。
等到陳最敲門示意我喫飯的時候,我剛好描完最後一筆,看着鏡子裏笑容明媚的自己,竟有些陌生。
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我好像踏入自己婚禮現場一樣緊張,小心提着裙襬,微微低頭,有些害羞地看向陳最。
陳最坐在餐桌上原本在倒水,看到我出來後,他的全部目光一下子聚在了我的身上,瞳孔微微放大,水流到褲子上才察覺,看到他手忙腳亂地收拾桌子,我俏皮喊他。
「陳最。」
他抬眼,微微點頭。
「你願意娶林聽爲妻嗎?」
陳最躲避我的視線,艱澀開口,「我……聽聽……」
我攤開雙手,「陳最,你看看我,我哪裏還像是個人?再次遇到你之前,我不過一具行屍走肉的軀體,荒廢時日罷了,你以爲離開我,不拖累我,就是對我好嗎?」
別過頭的瞬間,眼淚傾瀉而下,「沒有你,沒有你!我會死的,陳最!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陳最死死盯着我,眼眶都發了紅。
我用力擦了一下眼睛,「陳最,我問且只問你最後一遍,你真的不想娶我了嗎?」屋內只有風吹過,我加重了聲音,還是難掩哭腔,
「我問你最後一遍,你真的!」
「想!做夢都想!」陳最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得身體都在抖。
眼淚笑着笑着就出來了,我溫柔看向他,「我也想嫁給你,做夢都想。」
壓抑了多年的心意傾瀉而出,陳最紅着眼睛無奈地看着我,「傻姑娘啊!」
我聽到他的尾音都在顫抖。
「我不傻,陳最,世事無常,愛就應該在當下。」
-10-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遲到了五年的婚禮終於來了。
原以爲賓客不多,可沒想到當年婚禮邀請的親朋好友竟然全都來了,他們發自肺腑地爲我和陳最感到開心。
婚禮不大,但卻是陳最一手佈置,粉色的主題,漂亮的氣球,數不清的星星燈,和當初一模一樣,踏入大廳的那一刻,我終於踏入了五年前的婚禮。
我在父親的陪伴下踏上花路,沒走兩步,花路盡頭那穿着五年前西裝的新郎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過來,父親笑着把我的手遞給他,重重地在我們緊握的手上拍了兩下。
陳最挽着我的手,在摯友親朋的見證下,一步一步走過花路,直到盡頭,花路很短,我們卻走了五年。
宣誓的時候,我看到陳最胸口別的桂花歪了,剛傾身過去給他整理,陳最卻忽然貼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吻上我的脣。
底下的朋友們詫異後爆發出嘲笑,「早了,親早了!」
「陳最你猴急什麼啊!」
陳最眉毛一挑,一副,「我媳婦我想親就親」的模樣,故意又當着衆人的面親了我好幾下,眼角眉梢是壓都壓不住的得意,看着他這個樣子,我真真正正地感覺到,那個輕狂不羈,驕傲肆意,愛我愛到骨子裏的陳最終於回來了。
婚後,我們計劃了好多,要養只貓,買輛小車,爭取在三十歲之前把蜜月補上,還有就是務必每天飯後百步走,爭取活到九十九。
可我的陳最,連三十歲都沒有撐過。
哪怕他積極治療,努力鍛鍊,可都沒用。
早就已經透支的身體,就像強弩之末,醫生斷言他只有一年,可他硬是撐了兩年,想要再活得久一點,多陪我一點,我知道他是不想走的,因爲放不下我,可瘦骨嶙峋的他撐得實在是辛苦,我像往常一樣抱住他,聲音儘可能地平靜,「沒關係的陳最,真的沒關係的,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早就已經透支的身體,就像強弩之末,醫生斷言他只有一年,可他硬是撐了兩年,用盡最後一點兒力氣給了我一個圓滿,他是在我懷裏走的,說的話和遺書上一樣。
去找陳最的前一天,我去見了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跟妹妹圍在一起喫火鍋。
燈光溫暖明亮溫馨。
他們三個人還是一如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看到的那麼熱鬧。
看到我來,屋內的笑聲一下子消失,爸媽臉上有些侷促。
我知道的,對於爸媽把我留在老家的事,爸媽一直都很愧疚,但是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
爸爸媽媽跟妹妹讓我向前看。
可是我太累了。
我想到了奶奶。
想到了小時候,我看到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關心疼愛的時候,陳最默默陪在我的身邊。
爸爸媽媽除了我還有妹妹。
可我的陳最,就只有我了。
陳最啊,我來找你了。
何其有幸,相伴一程。
勿哭勿傷,願有來生,恩愛白頭。
-11-
聽到陳最去世的消息時,我一點兒也不意外,畢竟以他的身體撐了兩年已是非常不易,我只怕林聽撐不過去。
大學時,我和陳最是朋友,愛好興趣十分相投,就連喜歡的女孩子都一樣,可偏偏林聽堅定地選擇了他,嫉妒在那一刻埋下種子,後來聽聞他的死訊,傷心之餘,我竟然還有點慶幸。
我以陳最朋友的身份幫林聽打理了許多事情, 她對我始終只有感謝,別無他意,我本來以爲只要我堅持夠久, 一定能打動林聽的心, 可偏偏這個時候, 陳最死而復生,出現在醫院。
是我告知他林聽安穩的現狀, 令他燃起希望, 卻又故意用以前的事情刺激他,讓他發瘋發狂,再一遍遍提醒他的身體狀況, 讓他明白, 他現在就是廢人一個,哪怕他就算活着回來, 也和林聽再無半點可能,我成功了。
我看着陳最每天活在想愛卻不敢愛的掙扎之中, 像個分裂的瘋子,只能靠着自殘的快意來短暫麻痹自己,逃離痛苦之中。
我告知陳最我和林聽訂婚的事後,陳最自殺於醫院, 不幸的是被救回來了。不過沒關係, 我後面的所作所爲會讓他生不如死。
騙得林聽跟我訂婚以後,我自知時機成熟,故意安排林聽見到陳最。
我要讓林聽心裏再也沒有陳最的影子。
所以那天,我故意讓林聽去替我拿膏藥, 故意讓林聽看見陳最。
但凡林聽可以稍微看看我, 我都不會做出這麼下作的事。
後來的事,也如我所料,林聽的出現是逼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沒人願意讓心愛的女孩看到自己如此落敗狼狽不堪的一面。
陳最發瘋自殺, 林聽心疼得不得了, 一切都在按着我的計劃走, 心疼過後就是心生厭倦。
哪怕林聽愛陳最如何?
再深刻的愛抵得過五年的消逝?
抵得過心愛之人變成殘廢的事實嗎?
陳最因爲病痛的折磨, 已經不成人形,這樣的陳最拿什麼跟我比?
更何況陳最肯定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她,因爲他是真的愛她,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林聽對陳最的感情不減反增,哪怕他活不久。
哪怕那個活在她心裏的明媚少年變成如今這般陰暗苟活之人, 她竟也通通接受,愛之更深, 沒辦法,我大罵陳最陰暗自私,卻被林聽發現, 硬是跟我退了婚。
我知道陳最活不久, 林聽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 所以我放任他們一段時間,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舉辦了婚禮,甚至把日子過得幸福得讓人嫉妒。
陳最死後, 我以爲故技重施,就可以讓林聽終於回到我的身邊,可沒想到她竟然跟着陳最一起去了。
那個最膽小的女孩卻用了最慘烈的方式和陳最永永遠遠地在了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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