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愛了十年的頂流男星隱婚後,他初戀回來了。
他們穿情侶款,寫歌表白,還要炒作 CP。
我提離婚時,他不放在心上,以爲哄一鬨就好。
可他不知道,我這次徹底放手啦。
我會乖乖消失,祝他幸福。
可我消失後,他怎麼崩潰了呢?
-1-
裴望十八歲出道,憑藉天神般的外表紅遍全國,穩居頂流之首。
他最近剛發新歌,衝上熱搜榜首。
「溫沅,你看了嗎?裴望和黃思娜的緋聞。」舍友問。
「什麼?」
我趕緊打開微博。
裴望新歌裏穿的那件衣服,黃思娜前幾天 PO 過同款。
裴望拍攝時在 C 市,黃思娜恰好也在那幾天定位打卡。
裴望歌詞裏寫:你是十七歲,最美好的回憶。
黃思娜就是他的高中同學。
諸多巧合,不言而喻。
舍友喫瓜:「黃思娜牛啊,一出道就把裴望給搞定了,以後還用愁資源嗎?」
我發愣,沒說話。
她伸手晃晃:「溫沅你咋了?對了,你是裴望鐵桿粉來着……」
舍友憐愛地看着我:「別難過,大不了換一個,內娛帥哥多的是。」
我卻沒辦法告訴她,老公是換不了的。
我跟裴望,是民政局蓋戳的真夫妻。
隱婚一年,我第一次如此茫然。
-2-
我回了一趟家。
我跟裴望的婚房,大部分時候,他一個人住這兒。
我還在讀研,他各地跑,我們聚少離多。
別墅很大,我赤腳走進去,沒發出聲音。
書房裏有訪客。
「裴先生,營銷 CP,我們這邊有系統的流程,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也不影響您的私人生活……」
裴望沒說話。
「娜娜跟您是高中同學吧?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您就幫個忙,兩邊資源置換,共同分利。」
裴望討厭緋聞,這種事總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可這一次,他用那副冷然的嗓音問:「什麼資源?」
我心臟沉了下去。
黃思娜的經紀人也聽出苗頭,大談特談。
聽完,裴望說:「我考慮一下。」
經紀人笑了下,話鋒一轉:「我聽人說,裴先生其實一直有個素人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是妻子。
但裴望沒糾正他。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素人,能把您的心給收服,您一定非常非常愛她吧?」
我站在門口,心懸到嗓子眼,時間彷彿都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
裴望冷淡地說:「談不上。」
-3-
我早就知道裴望不愛我。
娶我,只是迫不得已。
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心臟還是猛地抽了下。
經紀人離開後,裴望才發現我。
他先是眉頭一皺:
「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咬着脣:「裴望,你不要跟黃思娜炒 CP。」
「回來就爲了說這個?」
他從冰箱裏拿起一瓶冰水,仰頭飲下,水珠滑過喉結,沒入鎖骨。
「你答應我。
「這是我的工作,和你沒關係。」
「可我是你的妻子!」
裴望兩根手指端起我的下巴,強迫我與他對視。
我看到他眼中的譏諷。
「溫沅,結婚是我最後的退讓,娶了你,我不再虧欠你們家,你該知足。」
我像泄了氣的皮球:「裴望,你是不是還喜歡黃思娜?」
裴望這次沒有回答,轉身進了錄音房:
「我忙一會兒,不要打擾我。」
-4-
十四歲那年,我認識了裴望。
他父親借了我們家幾千萬去做生意,賠得血本無歸,當着他的面跳了樓。
裴望沒有媽媽,就此成了孤兒。
我爸媽把他帶回家,家裏添了一雙碗筷。
但收留他,並非出於善心。
我爸是個死要面子的人,那幾千萬是他擔保借去的,哪知道血本無歸。
收留裴望,只是爲了監視他,長大後還錢。
催債的找上我們家,裴望成了家裏的罪人。
我媽時常對他惡語相向。
說他爸是個沒擔當的窩囊廢,他就是個小窩囊廢。
被催債到情緒崩潰時,我媽關起門來哭罵,說你爸死的時候怎麼不把你一起帶走。
裴望身上總是沾着飯粒。
那是我媽用飯碗砸他,留下的。
裴望從不反抗。
他性子冷淡,一頓飯下來,被砸得滿身菜湯,也絕不哼一聲。
他其實也可以離開我們的。
可他爸出了那樣的事,又有鉅額欠債,親戚們都對他避之不及。
離了我們,他無處可去。
另外,我不讓他走。
從十四歲開始,整整十年,他是我日記本里唯一的祕密。
我媽罵他時,我會跑到他身前,替他擋下飛來的碗。
他切菜切到手,我拎着醫藥箱,半夜溜到地下室,給他貼創口貼。
學校裏有人罵他是孤兒,我衝上去跟人打得頭破血流,至今還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疤。
但這些,只是感動了我自己。
裴望討厭我們家,也討厭我。
我身上掛着菜湯時,他只是俯身撿起碗。
我半夜溜去找他時,他假裝睡着不理我。
高一那年更甚,我跟人打得額頭流血,帶着「勳章」去找裴望,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
可他只是冷冷地說:「多管閒事。」
即便這樣,我仍然滿心滿眼都是他。
年少的喜歡是無畏的。
我天真地相信自己可以焐化他的心。
直到高三畢業,我從他書本里翻到一張照片。
黃思娜的照片。
-5-
緋聞發酵了兩天,雙方都沒有澄清。
網友們嗑瘋了,說他們天生一對。
那我呢?我算什麼?
滑着微博,我看到一張照片。
「我是裴黃的高中同學,有一年他們一起演舞臺劇,合照我還留着,當時就覺得配一臉。」
畫面中,十七歲的裴望和黃思娜站在舞臺上,凝視彼此。
黃思娜給這條微博點了贊,隨後又取消。
成功以手滑之名上了熱搜。
我記得那次演出。
聽說裴望是男主角,我努力爭取女主的機會。
最後還是敗給了校花黃思娜。
她演公主,我演角落裏的樹。
演出很成功,謝幕時,他們在燈光下對望,被許多同學抓拍。
——我想象過很多次,裴望目光深情的時候是什麼樣。
那天,我終於等到了,可他看的不是我。
……
「還沒睡?」
凌晨兩點,裴望忙完,回了臥室。
他看到我哭紅的眼睛,欺身上來。
「哭什麼?」他擦掉我的淚,「不要鬧情緒,我這幾天很忙,沒時間陪你。」
「情侶衣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代言的產品,男女同款,我不知道她也有。」
「C 市打卡呢?」
「她自己去的,拍攝時我沒見過她。」
我心情好了一點。
過去的都過去了,只要他們現在沒糾葛就行。
裴望吻我的脣,手掌滾燙。
「沅沅,」他咬我耳垂,酥酥麻麻,低音炮染上情意,「一個月沒見,很想你。」
也只有在這時候,裴望會跟我說點好聽話。
進行下一步之前,我又問了個問題:「你爲什麼不澄清呢?」
裴望頓住,有些不快:
「澄清什麼?沒這個必要。」
「怎麼沒必要?你只要說出事實……」
「我澄清,她就會被粉絲羣嘲。」
「那是她的事。」
裴望徹底冷卻了,不耐地起身:「同學一場,何必鬧得難看。溫沅,她也是你的同學,非要這麼冷漠?」
-6-
裴望摔門離開。
我攥着被子,咬脣不讓自己哭。
我?冷漠?
他擔心黃思娜被嘲,卻不擔心我。
想起十八歲的暑假——
我在裴望書裏看到黃思娜的照片。
找到他時,他們兩個正單獨私會。
我問裴望:「你們在談戀愛嗎?」
裴望說:「沒有。」
「你撒謊,我都看到了,你書裏藏着——」
裴望像被踩了紅線,突然煩躁:「誰讓你碰我東西了?溫沅,不要多管閒事!」
那天過後,我心灰意冷,足足半年不跟裴望說話。
大一我跟裴望還在一個城市。
剛開學他就被星探挖掘出道,開啓頂峯之路。
他在舞臺上發着光,點亮萬千少女的美夢。
我看了他所有演出和採訪,壓抑找他的衝動。
直到放寒假那天。
我拖着行李箱,在宿舍樓下看到他。
裴望戴着黑色口罩,不知等了多久,肩頭落滿雪。
他從容地接過箱子,就像我們從沒吵過架那樣:「有工作要忙,就不陪你回去了。」
我固執:「不用你管我,陪你女朋友去。」
裴望有些無奈:「我沒有女朋友。」
他送我到車站,目送我離開。
我想,裴望低頭了,他想我了。
單戀的人,總能從蛛絲馬跡裏,找出對方也喜歡自己的證據。
後來我才知道,裴望接了我媽的電話,不得不送我。
其實就連我們的婚姻,也是我媽一手促成的。
喜歡得太久,會變成執念。
裴望人氣越來越高,我也越來越焦慮。
我媽察覺後,逼我放棄他,斷了我的生活費。
喫不上飯,我就去找裴望。
我可憐兮兮地跟他說:「我沒有錢,都是因爲你。」
裴望問:「跟我什麼關係?」
「因爲我喜歡你呀。」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地表白。
裴望愣了半晌。
他最後也沒給我回應,但回到宿舍後,我收到他的轉賬。
備註:不要餓肚子。
此後,我倆形成了一種默契,他每個月都給我打生活費,閒暇時也會聽我囉嗦校園裏的生活。
有一回,他病倒了。
是我留在出租屋內照顧他。
那天晚上,裴望昏昏沉沉地拉住我,拽進懷裏:
「沅沅別走……」
他胸腔貼着我的後背,滾燙的氣息落在我頸間。
除此以外,只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你看,沒在一起的時候,反而很幸福。
我媽拗不過我,做了件意想不到的事。
她讓裴望娶我,剩下的債務一筆勾銷。
大學畢業後,我如願以償地嫁給了十四歲時喜歡的少年。
新婚當夜,我主動了一下,我們就成了真正的夫妻。
凌晨,我在裴望的懷抱中睡着了。
那一刻,我以爲他也喜歡我。
可後來我才知道。
我媽威脅,要爆料他父親的事,逼他娶我。
-7-
那點債務對已躋身頂流的裴望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能撼動裴望的,只有他父親。
逝者爲大,不該再被輿論消費。
裴望無奈答應了。
知道真相那天我跌坐在沙Ťű₊發上,問我媽媽:「你怎麼能這樣?」
我媽在電話那頭說:「反正他欠我們家的。」
「媽媽!虧欠我們的不是他!他代償得還不夠嗎?」
「嘖,你這丫頭,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媽做了一輩子生意,極擅交易。
最終連女兒的幸福,都是交易來的。
怪不得裴望討厭我。
其實,他討厭我很久了吧……
欠錢的不是他,還錢的卻是他,被當成狗呼來喝去的也是他。
裴望提出不公開時,我幾乎立刻就答應了。
我們隱婚的這一年,幾乎很平靜。
直到黃思娜重新出現。
……
回憶結束。
第二天一早,裴望已經飛去其他城市了。
桌上有張字條,他做好飯菜在冰箱裏。
家裏有保姆,但每當他想認錯哄我時,就會親自下廚。
做的都是我最愛喫的。
我決定跟裴望好好聊聊。
我有點累了,如果他真的放不下黃思娜,那我退出。
我聯繫裴望,讓他下週日務必回家。
除此以外,下週日是我的生日。
很不巧,生日當天我病了。
喫了退燒藥,強撐着做了一桌子菜,然後等裴望回家。
他預計八點到。
可我等到快十點,他都沒出現。
航班沒有延誤,電話關機,助理也聯繫不上。
我實在熬不住了,打開微信,看到高中校友羣裏的消息。
「我剛纔在機場,看到裴望和黃思娜上了一輛車!他倆是不是真談了?」
-8-
那人還偷拍了照片。
儘管戴着口罩,我依然能認出他們。
他們站在裴望的私家車旁邊。
我渾身冰涼。
怪不得啊,到現在都沒回來。
還有人艾特我:
「以前溫沅總是跟着裴望,現在你倆還有聯繫不?給我們八卦一下唄~」
我退掉了羣。
隨後沉默地倒掉剛做的菜,把盤子摔爛。
碎裂的是盤子,但又好像是我的青春和妄念。
裴望到家了,意外地看着滿地狼藉:
「你又發什麼脾氣?」
我沉默不語。
見我面色發紅,他伸手摸了摸:「你病了,喫藥了沒?
「我帶你去醫院。
「怎麼不說話?」
我:「今天是我生日,裴望。」
裴望忽然明白了:「你在氣我沒買禮物對麼?我忙了一天,禮物明天給,你把病養好,想要什麼?隨便挑。」
我抬頭望着他:「真的,什麼都行?」
「嗯。」
他眉頭解開了,似乎有了笑意。
他心裏一定在想,真好哄。
我也笑了。
我說:「我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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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望以爲我在鬧脾氣。
可當我把離婚協議擺在他面前時,他臉上陰雲密佈。
「溫沅,你來真的?」
「嗯。」我平靜地說,「你這張臉,看了十年,煩了也累了。」
「不要任性,下午帶你去商場掃蕩……」
「裴望,我喜歡你的時候你欠了一屁股債,爲什麼Ṱū́⁹你覺得錢能打動我?。」
「那你到底是……」
我聳了下肩:「不愛了,而已。」
裴望眼眶氣得發紅:
「說喜歡的是你,說不愛的也是你。
「在你心裏,我始終都是你們家的狗,你父母挾持我,你玩夠了也要捨棄我?」
誰捨棄誰啊?
我懶得爭辯了:「你這麼想也行。」
我把筆推過去:
「籤吧,放我自由。」
裴望憤怒地簽下名字。
然後就是領證流程。
工作人員詫異地看着我倆。
裴望助理跟對方示意,要求保密。
多可笑,到離婚,我都是見不得人的那個。
沒有人會知道,我曾經擁有過大明星裴望。
「溫沅,」裴望冷着一張臉,「後悔還來得及。」
我搖頭:「繼續辦理。」
「我可以把房產都放在你名下。」
「不需要,謝謝。」
「那你想要什麼?公開?也可以,但你給我點時間,我需要多備幾個法律顧問……」
Ṫũ̂⁼「不勞煩。」我伸頭問窗口,「辦好了嗎?」
裴望臉色白了白:「溫沅,你……」
「辦好了。」
工作人員適時將證件推出來。
塵埃落定。
領完證,分別時,裴望發狠地說:「溫沅,下次見面,你別後悔。」
我衝他彎脣一笑:「嗯。」
裴望竟看得怔住了。
但他不知道,不會有下次了。
以後我當我的普通人,他做他的大明星。
我們,不會再見了。
十年而已,我愛得起,也放得下。
我申請休學,離開北京,去其他城市旅居。
丟掉手機卡,除了父母和閨蜜,沒人找得到我。
在三亞曬了一個月太陽後,我在街上偶遇一位高中同學。
我倆見面,互相一愣。
他就是當年叫裴望孤兒的那個,我額頭淡疤的始作俑者。
「溫沅?你怎麼在這兒?」他驚呼道,「裴望找你找得快瘋了!」
-10-
同學叫李凡,在三亞開了間民宿。
多年未見,我們都成熟了很多,提起當年的事,李凡感覺很愧疚:
「我當初不該取笑他,長大後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混蛋……後來我也遭到了報應,我雙親相繼去世,我也成了孤兒。」
李凡忐忑地看着我:「溫沅,你說裴望會記恨我嗎?」
我默了默:「抱歉,我不知道。」
「其實當年,挺多男生在背後欺負他。他長得帥,家境卻不好,就相當於一個軟柿子……常被人堵在操場。」
「還有這種事?」
「嗯,校霸總找他要錢,他明明飯都快喫不上了,晚自習前就獨țű³自啃饅頭,也不知道怎麼長到 187 的。」
裴望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
高中晚自習,他總是拒絕陪我去食堂喫飯。
我以爲他要陪別的女孩子……
原來真相是,撫卹金不夠用。
但很快,我就冷靜下來,可憐男人是倒黴的開始。
我淡淡道:「他可以拒絕給錢,然後告訴老師,再不濟就報警,總有人管。」
李凡苦笑:「溫沅,你真是被他保護得太好了。」
「什麼?」
「他給錢,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你。那羣混蛋威脅他,不給錢就要找你的麻煩……老師是校霸的親戚,報警,警察批評兩句,放出來後校霸報復到你身上怎麼辦?」
我震住。
「當時男生都不敢幫他,幫他等於得罪校霸,他又沒父母撐腰,唉……」
回憶有些沉重。
繞回當下,纔開心了一點。
李凡不解地問:「你怎麼就跟裴望鬧掰了?」
我:「噓,別告訴他我在這兒。」
「放心,我替你保密,畢竟當年害你額頭留疤,我也過意不去。」
頓了頓,李凡八卦地道:「但我真的好奇,他那麼喜歡你,怎麼會放你走?」
我翻了個白眼:「別開玩笑了,他都快討厭死我了。」
「怎麼會??」李凡詫異,「你不知道吧,就我跟你打完架的第二天,他把我揍了一頓!哎喲,那個狠啊!」
我笑:「他不喜歡別人叫他孤兒,找你報仇呢。」
「不!他揍我的時候,跟我說——」
李凡對着我的額頭虛虛一點:
「『你再敢碰溫沅一下,老子跟你拼命』。」
-11-
回想起那一天。
我帶着額頭傷口去找裴望,他嫌我多管閒事。
冷漠地推開我,卻又悄悄替我出頭。
這人在想什麼?
我第一次發現,我好像並不瞭解裴望。
李凡看了眼手機:「裴望又在找你了。」
他給我看聊天記錄。
裴望重新加進校友羣,幾乎每天都要刷好幾條:各位如果跟溫沅聯繫上,煩請告訴我,有重謝。
到最後變成了:求求大家幫我。
這個又冷又傲的人,居然也會求人。
我不爲所動:「但大家都看見了,他跟黃思娜上了同一輛車。」
「哦,那件事,偷拍的同學已經道歉啦。」
「什麼?」
李凡看我驚訝的樣子,擺擺手:
「是你退羣后的事了——裴望看到照片特別生氣,他那天壓根不知道黃思娜跟在身後,照片是那位同學找錯位拍的……咦,你就是因爲這件事跟他吵架的?」
「不光這件。」
李凡開啓偵探模式:「難不成,那天是你的生日?」
「確實。」
「靠,那就對上了!裴望說他那天出了機場,就去取生日禮物,結果回家晚了,壞了大事。」
我舉着杯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誤會……不能怪我,是他不長嘴,他活該。」
「哈哈,我能想象他彆扭的熊樣,他內心好像很矛盾,對你又愛又恨,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
我驀地想起我爸媽——
如果我是裴望,也會厭煩的吧?
總之,李凡的一面之詞並不能動搖我。
我也不打算回去。
老同學見面,喝得有點多。
離開時,我腳步不穩,搖搖晃晃。
民宿門口,我腳下一滑,不小心拽住旁邊的人。
我倆一起摔了跤。
男人痛得齜牙:「啊啊啊,我的手!你——」
他抬頭看到我,愣了半天,話都不說了。
「對不起,你受傷了沒?」
「受傷了。」
他看起來年紀比我小,莫名有些眼熟,壞笑道:「我手很貴的,姐姐要負責嗎?」
小奶狗的笑容,跟身後比賽轉播的畫面重疊了。
——電競選手,宋岐。
-12-
宋岐是國內身價最高的電競選手。
百科上說,他從不接受採訪,賽後也總是第一個離開。
操作就有多秀,本人就有多神祕。
醫生檢查了一下,宋岐手腕沒問題。
我的存款保住了。
但他說我傷害了他的心靈,要我請他喫宵夜。
這孩子是真能ṭũ₍喫啊……
看着這麼瘦,飯量這麼大。
「你怎麼在三亞?不用訓練嗎?」我好奇地問。
「俱樂部給我放假了。」
宋岐笑起來,眼睛像狐狸:
「姐姐,我剛纔聽到你和民宿老闆的對話了,你失戀了?」
「差不多。」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以後談姐弟戀吧。」
「爲什麼?」
「因爲弟弟比較聽話,不會讓姐姐傷心。」
我「噗嗤」一笑:「那你們隊有帥哥弟弟記得介紹我。」
「巧了,這就坐着一個。」
我沒接茬:「你小小年紀逢人就撩,情史應該很豐富吧。」
「沒有,我沒談過戀愛,姐姐,加一下微信唄?」
掃完碼,就看到他熟練地備註「溫沅」。
我愣住了:「你怎麼知道我叫溫沅?」
宋岐已經喫完了,懶散地把碗一推:
「姐姐,我不是逢人就撩,我們以前見過的。」
我怎麼都想不起來。
宋岐提醒我:「去年,某博紅毯之夜,在後臺……」
「啊,想起來了!」
去年,我陪着裴望去了紅毯之夜。
嘉賓都上場後,我在後臺撞見一個把自己藏在窗簾後面的少年。
少年告訴我,他害怕鏡頭,快門的聲音會讓他渾身戰慄。
他來這個活動,原本想挑戰自己。
但他怎麼都邁不出那一步。
我坐一旁陪他聊天,分散他的焦慮。
後來,裴望一個電話把我叫走。
那少年說:「姐姐,你有男朋友嗎?我是——」
「不好意思,我已經結婚了。」
我擺了擺手,露出無名指上的鑽戒。
少年頓時失落。
以至於最後,我也沒聽清他到底是誰。
宋岐今天沒化妝,穿得也很休閒,所以我壓根沒對上號。
宋岐笑眯眯地說:「第二次見面,姐姐是單身了,真好,一定是老天在幫我。」
「強調一下,我是離異。」
「離異又怎樣?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我怔怔看着他,剛想說點什麼,旁邊突然傳來「咔嚓」快門聲。
有粉絲髮現了宋岐,在拍他。
更有甚者打開了閃光燈。
宋岐臉色發白,被我拽着趕緊離開。
但沒有想到,我也被拍到了。
當天晚上,兩個熱搜衝上榜。
「宋岐戀愛」。
「裴望隱婚」。
巧的是,兩個熱搜裏的女主角,都是我。
-13-
事情向着詭異的方向狂奔而去。
電競大神和頂流男星跟同時傳出緋聞——
居然是同一個人!
一夜之間,我的手機快被打爆了。
我仔細看了下前因後果。
原來,就在我請宋岐喫夜宵的時候,營銷號放出幾張裴黃合照。
正是同學羣裏發過的機場照片。
羣裏人那麼多,不流出去才奇怪。
CP 粉徹夜狂歡。
可沒多久,裴望親自下場,暴躁手撕 CP。
他直接喊話黃思娜,已拒絕捆綁,爲何還一而再再而三地製造巧合?
裴望第一次發這麼長的微博。
信息量非常大。
其中包含他與黃思娜經紀人的聊天截圖。
原來在經紀人造訪的第二天,裴望就明確回絕了對方,並警醒他們,不要再刻意製造「同款」。
我注意到一句話。
裴望說:「黃思娜幫過我,以前的炒作我不追究,但下不爲例。」
她幫過他?
什麼時候的事?
我繼續往下看。
裴望說自己在一年前,跟圈外人結婚了。
但出於對素人的保護,沒有公開。
裴望在最後寫:
「她是我認識十年之久的一個人,她貫穿了我全部的青春,她纔是新歌的主角。
但我是個混蛋,我自卑怯懦,活在過去的陰影中,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意。
最終,我矛盾糟糕的心態,辜負了她,也辜負了粉絲們的信任。
對不起。
對不起。
她走以後,我才知道,她早就融入了我的每一寸骨血。
我願接受所有懲罰與後果,懇求她回來。
也懇求大家,罵我就好,不要打擾她。」
裴望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也依然不能阻止喫瓜網友。
他們很快就扒出我的名字和院校。
有網友感嘆:都是 24 歲,有的人已經坐擁頂流,有的人卻爲論文禿頭。
事情逐漸變得不可控。
我的照片也被扒出來,堂而皇之地傳播。
緊接着,有人明察秋毫:
「等等,這個溫沅是不是宋岐照片裏的女生?長得一樣啊。」
是。
真的是。
熱搜炸了。
我關掉手機,決定撤離三亞。
裴望知道我在這裏,很快就會找來。
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快。
第二天早上,我辦理退房時,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裴望站在前臺,身形筆直。
他似有所察,緩緩轉過身。
看到我的那瞬間,他眼淚落了下來。
-14-
我們的十年,好像縮在這一步之遙。
我耗幹了全部情緒,再見面,我平靜得有些不正常。
我與他擦肩而過,將房卡遞給前臺。
裴望啞着嗓子叫我:
「沅沅。」
我沒有理會。
他伸手就要替我拉行李箱——就像過去的無數次。
可這回,我沒給他。
「沅沅,復婚好不好?」
他跟了我一路,絲毫不在意被人認出。
「你生日那天,我給你買了禮物。我只是想知道你還喜歡什麼,再去給你買,才故意說自己沒買……」
他捧起一個首飾盒。
一枚璀璨的紅寶石躺在黑絲絨布上。
我記得這枚吊墜,它不是商場裏流通的貨物。
而是拍賣會。
「上個月,我託人把它拍下,想給你個驚喜……東西一直放在成哥家裏,你生日那天,我一出機場就去找他,沒有見過別的女人。」
成哥是裴望的經紀人。
裴望有些無助:「沅沅,我沒看到羣裏的照片,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生氣的理由,態度也不好,是我錯了。」
我低頭,靜靜看着那枚吊墜。
此時,宋岐收到我的消息趕來。
「姐姐。」他甜甜地叫了一聲。
我挎上宋岐胳膊Ŧúₜ,冷淡地看着裴望:「裴先生,你應該看到熱搜了吧?請不要再打擾我。」
裴望瞬間怔住了。
「哦對了。」
我把首飾盒還給他,「遲到的禮物,我不需要。」
裴望眼睛裏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
-15-
甩開裴望,我轉頭就跟宋岐道歉:
「對不起,剛纔利用了你。」
「沒事,我知道是逢場作戲,就當我還姐姐人情了。」
「謝謝你。」
「姐姐,你一直躲下去不是個辦法,要不要聽聽我的建議?」
「什麼?」
宋岐看着我:「跟我假戲真做。」
他收起玩鬧的笑容,目光認真:
「姐姐,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跟我在一起,他就沒理由再纏着你了。」
我禮貌地拒絕。
宋岐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感情可以培養,我等得起。」
我依舊搖頭,態度堅定:「不行。」
宋岐苦笑:「我到底哪裏不好?」
「你很好,宋岐,正是因爲你好,我更應該尊重你。」
宋岐有點受傷。
但他聳了聳肩,很快恢復:「沒事,我不會放棄的。」
我打算回學校,不休學了。
因爲失戀就耽誤寶貴的一年,太不值得。
更何況,老師和同學都被我牽連,媒體打了很多騷擾電話。
我必須直面這個問題。
我突然能夠理解,裴望先前爲什麼不公開我。
這種感覺真不好受。
那些騷擾和造謠的人,接二連三地收到律師函。
裴望發給他們的。
離婚那天,他說公開前要準備很多法律顧問——原來是因爲,律師函發不完。
我又猛地想起,黃思娜的經紀人來找他。
他那句扎心的「談不上」,是在保護我嗎……
他顯得不在意,纔不會被對方深扒?
我甩甩腦袋,把這種可笑的想法丟掉。
因爲臨時買票,經濟艙沒有了,我加錢換了頭等艙。
意外地發現,黃思娜坐在旁邊。
-16-
這是一次令人尷尬的相逢。
她眼睛腫了,顯然哭過,楚楚可憐。
「裴望來找你了吧?」她問。
「嗯。」
「我就知道他會來找你,所以我也跟來三亞,可是……」
我說:「可是他不見你。」
黃思娜恨恨地咬着脣,被我猜中了。
裴望一直跟在我身後,哪有工夫見她。
「你不要以爲,他現在挽留你就代表他有多愛你,等他冷靜下來就會知道還是我好。」
「噢。」
我偏頭看窗外。
可這敷衍的舉動,反而把黃思娜激怒了。
「溫沅,你傲氣什麼?不就仗着自己家是債主嗎?」
我詫異地扭頭:「你怎麼知道?」
她得意地笑:「因爲裴望什麼都告訴我呀,溫沅,我和他的關係,親密到你無法想象,不然他也不會縱容我蹭他熱度。」
我內心刺了一下。
說不難過是假的。
可我太累了,不想爭了。
隨他們便吧。
回到學校,我的生活恢復正軌。
我平靜地學習、喫飯,和舍友打打鬧鬧。
但裴望,日子不太好過。
因爲他的主動公開,遭到某些品牌方的譴責與解約。
品牌方的意思是,炒 CP 可以,但你要公開一個平平無奇的素人,就顯得有些掉價。
聽說他和品牌方大吵一架。
圈子裏都傳,他爲了個圈外人,差點斷了自己前途。
有時候,助理給我發微信。
裴望喝得爛醉,一遍遍叫我名字。
我沒有回。
裴望經常來我們學校。
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或是站在宿舍樓下。
他往往一站,就是一整晚。
冬天很快到了,他不打傘,風雪落滿頭。
直到有一天。
舍友突然想起,曾經借我一本書,我還沒有歸還。
那本書落在裴望家裏,離婚時我忘帶走了。
書裏有作者簽名,網上買不着。
迫於無奈,我不得不回一趟「家」。
沒有提前知會裴望。
我想碰了下運氣,也許他沒刪我的指紋鎖呢?
果真沒刪。
門輕輕打開,臥室裏透着一股亮,濃烈的酒氣傳出來。
裴望在家。
他沒聽見我的動靜。
我想拿上書就走,最好他始終不知道我來過。
可到臥室門口時,我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裴望癱倒在地,身旁堆滿了線譜紙。
上面沒有一個音符。
密密麻麻,全是我的名字。
-17-
我把裴望送去醫院。
他不是單純的醉酒。
他喝酒,又喫了安眠藥,需要洗胃。
經紀人成哥也趕來,一起等在診室外。
成哥告訴我,自打我離開後,裴望就去看心理醫生了。
他的心理問題很嚴重。
網上說,有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裴望就是典型的例子。
從小喪母,父親忙着賺錢,總是不回家,跳樓卻要當着他的面。
後來更是看人眼色地活着。
他冷漠、執拗,沒被人好好愛過,更不知道該如何愛一個人。
即便現在坐擁粉絲千萬,也依舊孤獨。
醫生給他開了安眠藥,可他自暴自棄,不遵循醫囑,成哥也拿他沒辦法。
洗胃結束後,裴望臉色蒼白。
他看着我,張了張嘴。
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裏溢出:
「沅沅。」
我替裴望蓋好被子:「你好好休息,以後聽醫生的話,我先走了。」
在我轉身的瞬間,裴望拉住我的手,似乎用盡全身力氣:
「沅沅,我愛你。」
我停下腳步。
這句話,我等了很久很久。
「對不起,我用了十年才說出口,是不是太遲了?」
眼淚順着裴望眼角流出,浸溼枕頭。
我嘆了口氣:「裴望,我不明白,你以前總是兇我,現在說愛,不會太矛盾嗎?」
「是矛盾啊……」
他喉嚨有些水腫,說話很累、很慢。
「這十年裏,我一直很矛盾,該討厭你還是愛你?我時常會想,你如果不是他們的女兒就好了,如果我們兩家還是朋友,沒有虧欠就太好了。
「對不起,沅沅,我必須承認,我厭惡你的家人,每次你用質問的語氣和我說話時,跟你媽好像好像,我心生恐懼,就……就失去了耐心。」
我咬了咬脣:「那黃思娜呢?」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演話劇的時候,你在臺上那麼深情地望着她。」
裴望無奈:「沅沅,劇本就是那樣寫的,我也是從那時候發現,我有演戲的天賦。」
「可高考結束後,我在你書裏看到了她的照片。」
裴望眉頭一皺:「照片?」
他看起來很茫然。
「你那本《紅樓夢》,我拿着書去找你,你又兇我。」
我嘴巴一撇,很委屈。
裴望手忙腳亂地道歉:
「我的《紅樓夢》借給別人過,照片真不是我放進去的。」
「那你當時爲什麼兇?」
「因爲,」裴望嘆了口氣,緩緩道,「我怕你看到書裏夾的其他東西。」
「什麼東西?」
「欠條。我……我找黃思娜借過錢。」
我愣住了。
-18-
裴望說了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
高中時,他被校霸勒索,學校時不時還要收個教材費。
他的零用錢完全不夠。
實在喫不上飯的時候,黃思娜對他伸出援手。
裴望卸下骨子裏的驕傲,簽了好幾張欠條。
複印件就夾在《紅樓夢》中。
因爲父親的關係,裴望對「欠錢」這件事很敏感。
他懇求黃思娜,千萬不要告訴我。
這是他在我面前所剩無幾的自尊。
而黃思娜,也因此知道了他與我們家的過往。
我跑去質問他的那一天,裴望很緊張。
沒人教過他,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
他只會用一貫的冷漠把我推開。
病房寂靜許久,我心情有些複雜。
對於那時的裴望來說,黃思娜確實幫了他很大的忙。
於情於理,他也心懷感恩。
只是她計算錯了,裴望會感激她,但不會因此愛上她。
「我還有個問題,」我說,「那天,你跟黃思娜私會,在說什麼?」
裴望神色一頓:「還是借錢。」
我詫異。
「但黃思娜說,要和她交往才能借錢給我,否則全都告訴你。」
我問:「你高考一結束就去兼職了,怎麼還要借錢?」
「因爲你生日快到了,兼職費……不太夠。」
提起借錢這種事,裴望還是有些忐忑,他緊張地拽着病號服。
「溫沅,你還記得有一次逛街,你看中了一條天鵝項鍊嗎?」
有點印象。
「那條項鍊挺貴的,我當時根本負擔不起,可是你很喜歡,你在玻璃櫃前看了好久,我想買給你,就去找了黃思娜。」
「那後來呢?」
「我沒答應她,最後我找店長預支了工資。」
「可是,我沒收到你的禮物。」
十八歲生日,我跟同學聚餐,後來又去了 KTV,裴望一直沒出現。
以至於我氣得半年不理他。
裴望苦澀一笑:「我去了,項鍊也買了,可我晚了一步,班長他也買了那條項鍊,還跟你表白,當時我就站在你身後,看不見的角落裏。」
「啊。」
是有這麼一回事!
我想起來了!
班長送完我項鍊,突然當着所有同學的面,說喜歡我。
大家都在起鬨,班長暗戀我三年,只有我矇在鼓裏。
我一直把班長當朋友,騎虎難下,沒有當場拒絕他。
可是回家後,我立刻給班長髮短信說清楚了……
原來那時候,裴望一直在旁邊看着!
我唏噓不已:「裴望,你應該早點跟我說清楚,時至今日,我們的誤會,你佔主要責任。」
我認真地說:
「我有錯,我不該不由分說就懷疑你、質問你,但你的責任更大,因爲你不長嘴,你把所有心事都憋着,我怎麼可能猜到?」
裴望點點頭:「是我的錯。」
「黃思娜幫你渡過難關,你不想跟她撕破臉,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解釋,只會讓我暴躁,」我攤手,「裴望,人都有落魄的時候,借錢沒什麼大不了,我不會因此輕視你。」
裴望怔怔地看我:
「那沅沅,我們……」
「不復婚,」我堅定地說,「我現在想把全身心都放在學習上,抱歉。」
裴望流露出失望之色。
我準備回學校了。
臨走前,還有一件事。
「我媽脾氣差,我代她向你道歉。」
隨後,深深鞠了一躬。
-19-
我的生活還在繼續。
宋岐經常來找我玩。
他說要和裴望公平競爭。
有時他會和裴望撞上。
兩人互看不爽。
黃思娜炒作失敗,裴望到底給她留了一點面子,沒有讓她面上太難看。
但是,黃思娜自己把牌打爛了。
她太想紅了,見炒作不成,乾脆爆裴望的料來博取眼球。
她告訴大衆,我們家是裴望的債主,裴望不得已才娶我。
一時間,輿論甚囂塵上,說裴黃二人好可憐。
我成了拆散他們的小三。
黃思娜賺足關注度,粉絲憐愛她,詆譭我。
裴望煩不勝煩,親自澄清,欠債是事實,錢已還完。
「但我愛她是自願的,與其他無關。」
黃思娜被打臉,淪爲笑柄。
接下來的事,裴望都不用出手。
她得罪了頂流,合作方不敢用她——誰敢用一個有「無腦抹黑他人」前科的藝人呢?
慢慢地,她就過氣了。
春天到來前,我家裏出了件大事。
我媽住院了。
她病得很重,醫生說,時間不多了。
爸爸一夜間花白了頭髮。
病牀前,他告訴我,媽媽這個病其實是復發。
第一次得病,是在我高中的時候。
爲了不影響我學習,他們一直瞞着我。
那時候家裏欠外債,沒有錢給她最好的治療。
她選擇保守治療的時候,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所以,她情緒暴躁,視裴望爲眼中釘。
——如果不是他父親的逃避,她本可以用最好的藥,去最好的醫院。
聽爸爸說完,我哭得泣不成聲。
媽媽對裴望的厭惡,原來帶着對病魔的畏懼啊。
裴望沒有錯,媽媽也很痛苦。
命運太擅長捉弄人了。
我走出病房,發現裴望站在門口。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臉上寫滿了落寞。
他會來,我很意外。
我以爲他絕不願再見我媽媽一面。
「沅沅,我能進去看看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點了點頭。
媽媽身上插滿管子,沒有力氣說話。
她看着裴望,目光前所未有地平和。
裴望輕輕說:「一直沒來得及跟您說聲謝謝。
「雖然您對我不好,可我不能否認——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是您,給我盛了一碗熱乎飯。」
我媽無聲地留下眼淚。
一週後,媽媽走了。
她要強一輩子,做事蠻橫不講理,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母親。
可走的時候,她那麼安靜。
-20-
又到一年冬。
初雪落下時,我登上了去往國外的飛機。
全系唯一一個交換名額,我積極爭取,終於拿下。
我沒告訴裴望。
這次離開,我深思熟慮過,任何人都不能牽絆我。
爸爸送我去機場,目送我登機。
這是我和裴望的第十一年。
他拿了影帝,我也奔赴自己的事業和前途。
我們走的路不同,註定無法互相遷就。
各自努力,已是最好的結局。
也或許,會像高中畢業典禮時,齊聲吶喊的那樣——
「頂峯相見。」
再見。
我的十年。
(正文完)
番外(男主視角,含雙結局)
過去十年,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我對溫沅的心意。
我對她恨之入骨,又思之如狂。
我永遠忘不掉第一次見她的場景。
那天陽光特別好。
她站在光下,皮膚像牛奶一樣白。
她看着我笑。
好煩。
我剛成了孤兒,她憑什麼……笑得那麼好看。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這就是我們糾纏的開始。
後來回憶起來,不得不承認,我或許心動得比她更早。
只不過那時候年紀太小,還沒開竅。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那種複雜酸澀的情緒,究竟是厭惡還是心動。
她爸媽對我很不好。
我討厭他們,也應該討厭他們的女兒。
對,我討厭她。
她擋在我面前,一定是假裝好人。
她跟她媽媽吵架,也只是可憐我。
我不需要憐憫。
她跟她媽媽一樣可惡。
晚上,我躺在地下室涼涼的牀板上,滿腦子都是溫沅。
情緒翻湧得睡不着。
偏偏這時,罪魁禍首送上門。
我背過身去,不理她。
可那之後,我忍不住留意溫沅。
跑操排隊時,我站在最後,沉默地看着她烏黑的發頂。
又講小話,小心我告老師。
嘶……到底在聊什麼,這麼開心啊?
她看向班長了,靠,班長暗戀她,她不知道嗎?
班長哪裏好啊?成績沒我好,長得沒我帥。
小姑娘眼光爛透了。
後來,校霸找到我。
這羣校霸,很沒意思,我懶得陪他們玩,可他們用溫沅威脅我。
我也不是想要保護她。
溫沅愛哭,根本不會反抗……嗯,我真的是被迫妥協的。
但是有一天,愛哭鬼打人了。
她頂着流血的額頭,耀武揚威地跑來找我。
心裏沒點數嗎?
那些人背後罵我是孤兒,我早就習慣了啊。
她居然因爲這個就跟男生幹架……
還小嘴叭叭地嘚瑟自己有多勇猛。
不能讓她再幹這種傻事,我得想個辦法。
於是,我說她多管閒事。
可她怎麼一下子就沉默了。
總之,她知道錯,以後不再跟人打架就對了。
可我越想越氣。
第二天,我把李凡撈過來暴揍一頓。
我揍李凡的時候,那幫校霸路過,目瞪口呆地看着。
我惡狠狠地瞪他們:「我無依無靠,死了也無所謂,我可以照死打你們,試試?」
他們跑了。
真無語,平時裝得那麼厲害,原來是羣紙老虎。
可惜了我的錢。
我找黃思娜借錢,她家很富裕,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沒辦法。
聯歡晚會,黃思娜的女主角也是給學生會塞錢得到的。
溫沅最後演了一棵樹,她穿着胖胖的玩偶服,不太開心。
可我覺得蠻可愛的。
等等,我竟然覺得她可愛?我瘋了吧,我應該討厭她!
對,討厭她!
最後一幕,我側頭,假裝深情地望着女主角。
其實我的餘光,都在角落裏的那棵樹上。
……
籃球賽,溫沅在場邊喊我的名字。
她在人羣裏閃閃發光。
我就看了一眼,不敢再看了。
心跳得不正常,是因爲打球嗎?
我突然膽怯了。
我討厭的女孩變成了女神,而我,只是卑微的信徒。
我無法面對這種矛盾的心理。
我必須離她遠一點。
……
高三暑假我過得很痛苦。
溫沅發現我借錢的事了。
她不理我,她一定覺得我跟父親一樣,是個孬種。
無所謂,本該這樣。
高中時溫沅追過星。
好像是什麼男團,她快迷死了,天天自稱他們的女朋友。
非常幼稚,不愧是我討厭的人。
明星這種浮誇的職業,誰喜歡啊?
——可在成哥遞來名片的時候,我還是誠實地接下了。
成哥問我想走什麼類型,我找出溫沅追過的男星照片說,這樣。
大一寒假,溫沅媽媽打電話讓我送溫沅去車站。
但他們都不知道,接到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在她宿舍樓下了。
不用她說,我也會去的。
真不是爲了見她,我怕我不去,她回家告狀,我又要被她父母罵。
……起碼我說服了我自己。
大三,溫沅說她喜歡我。
我手足無措。
我討厭的人,喜歡我??
這一刻,我竟然不是厭煩,而是ŧū́⁶後怕。
我還沒還完錢,我徒有虛名,日日看製片人臉色,鬼知道鏡頭背後的我有多卑微。
我不想讓溫沅知道,我爲了一個角色,跟人喝一杯又一杯,吐在出租屋裏……
而且,我也不敢面對她爸媽。
和她在一起,就意味着一輩子也甩不開他們家。
我選擇沉默。
我想等溫沅放棄,總有一天,她會找到更好的人。
可是,她媽媽威脅我。
她拿我死去的父親做文章。
我前所未有地憤怒,錢我正在還,還有什麼不滿足?爲什麼人死了她也不放過?
我娶了溫沅,但這樁喜事變了味。
結婚前一晚,她媽媽居高臨下地對我說,我配不上她女兒,因爲我跟我父親一樣懦弱。
彼時,我陷於憤怒,未能參透這句話的意義。
後來我才明白,長輩早就看得明明白白。
我的確懦弱。
我逃避婚姻,也不敢直面溫沅。
——假設我承認自己喜歡她,那無異於是對自己的背叛。
我像個精神病,一面遷怒她,一面迷戀她。
後來,她累了,失望地走了。
離婚那天,她最後衝我笑了一下。
跟十年前,初見的笑容一模一樣。
那一刻,我心裏有一根弦徹底繃斷。
所有回憶湧上心頭,澎湃的情緒在胸腔氾濫。
矛盾的,酸澀的,苦楚的,甜蜜的,全部都是她。
原來她早就填滿我的一切。
「厭惡」和「喜歡」,相爭十年,最終「喜歡」拔得頭籌。
我終於看清了自己,可這代價太沉重。
「喜歡」變成磅礴的風雨,席捲我的身體,啃噬我的骨頭。
讓我在清醒中,疼痛不已。
我不能沒有溫沅。
我發瘋似的找她,可她消失得很徹底。
我去她家,跪在她父母面前懇求。
我去她學校,到處打聽。
可溫沅很堅決,她完全放棄我了。
這是對我的懲罰。
我自卑怯懦,矛盾又糾結,辜負了她的心意。
空蕩蕩的家,沒有溫沅存在的痕跡,我比死了還難受。
再後來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
我看到溫沅和別人的緋聞,我喫醋了。
爲了挽留她,我喫了很多苦頭。
但我活該。
……
我們的第十一年,她悄無聲息地走了。
這意味着,她還是決定將我從她的生活裏擇除。
我很難受,但也祝賀她,她擁有大好的前途。
但我不會放棄。
我爛透的人生,因爲她,才窺見一縷天光。
我學着表達愛意,敞開心扉。
直面自己,也直面她。
……
今年聖誕將至。
我推掉所有通告,登上飛機。
我想見溫沅。
我來到她的學校,雪鋪滿地面,燈光閃耀,聖誕的氛圍濃郁。
我扮成聖誕老人,紅帽子、大鬍鬚,她一定認不出我。
只需遠遠地看她一眼,我就知足。
她跟同學有說有笑,從我身邊路過。
我遞出禮物,她沒看我,說了聲「Thank you」。
這樣也好,我不打擾她。
可是……
她走到前面,忽然停Ŧů⁷下腳步。
慢慢回頭。
星星燈照亮她的眼眸。
「聖誕快樂。」
她用中文說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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