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比格犬一起養反派

我撿了一個斷腿的小反派。
卻看見彈幕:
【這是第幾個了?先是被反派的顏值吸引,撿回去沒多久又棄養?】
【忘了,反正他們下場一個比一個悽慘,反派有的是手段。】
【他斷腿後看似脾氣殘暴,其實內心很渴望愛,纔會因爲女主送了一件外套記那麼多年。】
【這些人真是沒福氣,但凡多忍幾年,他功成名就肯定會拿金山來回報的。】
【那前提也得是讓反派走正道啊,不然沒享兩天福就被男主一起清算了。】
馴服兩隻比格犬的我笑而不語。
我就知道,身爲比王,我的福氣在後頭。

-1-
半夜十二點,我在富人區翻垃圾。
驚喜不斷:
「嘖,999 朵玫瑰,某人又表白失敗了。」
「純金的戒指!!!好吧,只有中指戴上剛剛好。」
「嗯?怎麼還有扔輪椅的?」
我的視線往那投去,才發現輪椅旁邊坐躺着一個人。
少年,捲毛,冷白皮,鼻樑高挺。
看起來比我還小三、四歲。
「小孩,輪椅是你的嗎?」
如果不是,我就撿走咯。
對方張了張口,可聲線太虛弱,我沒聽清。
我湊近兩步。
月光下,少年的下頜線鋒利到宛若刀削。
看起來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
但長相確實天賦異稟,瘦成這樣,臉卻不垮,小小年紀帥得慘絕人寰。
再過幾年要是賣的話,應該能掙不少錢…ṭůₕ…
想到這,我連忙搖搖頭,制止自己毫無道德的財迷心理。
「誒,你說什麼,姐姐沒聽清?」
「滾——」
少年兀的睜開眼,喉結上下滾動。
我注意到了他頸間的純金掛墜,上面刻着「妄」字。
池妄,少年天才,家境優渥。
半年前的一場車禍,帶走了他的雙親和小腿,家產自此被人霸佔,他開始流轉寄居在各個親戚家中。
前段時間,好像住到了校花許唸的家裏。
我垂下眼,果然瞄到了最新款的 miumiu 外套,蓋在池妄腿上。
邊上早已融化的巧克力冰淇淋,正緩慢向其流動。
暴殄天物!!!
我噌的一下就把外套撿了起來,拍拍灰,尋思着出二手能賣多少錢。
眼前忽然有彈幕閃過。
【好慘的小反派,到女主家不想麻煩別人幫忙上廁所,兩天沒喫沒喝,沒想到還是被棄養了。】
【都是女主非要讓他喫冰淇淋,撩完就跑,他纔會在去衛生間的路上失禁……】
我這才注意到。
池妄的灰色衛褲上洇着一團深色。
我手上這件外套,大概率是許念給他遮擋用的。
「還我!」
池妄瞪着我,剛纔還一灘爛泥似的人,忽然撐起身子想要搶回衣服。
我搶先一步,扣住他手腕:
「你,跟不跟我回家?」
少年寂然的眼底亮起一絲光芒,卻轉瞬即逝。
彈幕又開始了。
【這是第幾個了?先是被反派的顏值吸引,撿回去沒多久又棄養?】
【忘了,反正他們下場一個比一個悽慘,反派有的是手段。】
【他斷腿後看似脾氣殘暴,其實內心很渴望愛,纔會因爲女主送了一件外套記那麼多年。】
【這些人真是沒福氣,但凡多忍幾年,他功成名就肯定會拿金山來回報的。】
【那前提也得是讓反派走正道啊,不然沒享兩天福就被男主一起清算了。】
馴服兩隻比格大魔王的我,笑而不語。

-2-
回家路上,我跑得飛快。
池妄推着輪椅跟在後面,手都快搓出火星子了,也沒喊累。
門口有臺階,我停下來幫他推。
「謝謝姐姐。」
大概是精力被耗盡,他這會兒格外禮貌。
被這樣攝人心魄的一張臉盯着,再冷漠的女人也會笑出來。
彈幕卻是深深的同情。
【且行且珍惜,小反派的最佳賞味期,就剛到家這會兒了。】
【都怪前面幾家人太壞,說是好心領養他,實際把他身上僅剩的價值榨乾就開始虐待,才讓他不再信女主以外的人。】
【眼神是天使,內心是魔鬼。想到待會反派就要放出寵物蛇嚇人,提前爲炮灰女配默哀一秒。】
我沒說話。
只是默默打開門。
兩隻全包眼線的比格犬激動地朝我撲來。
長達三十秒的雙耳立體環繞音,從左耳跑到右耳,又從右耳跑到左耳。
「wer~wer~wer~wer~wer~wer~wer~」
我一手抓一隻,左右開弓:「wer!」
原本還在怪我回家晚的兩隻,瞬間識趣地趴回鐵籠。
池妄的手僵在口袋裏,脣角抽動:
「你……還好嗎?」
我沒回。
因爲我掃到了出門前還好好的沙發,現在地上滿是破布和碎屑,木質扶手佈滿牙印。
火急火燎地拎着兩隻過去受訓。
情景再現,以己度比。
對着它們啃啃啃啃啃啃啃啃啃……從頭皮啃到屁股,又從屁股啃到頭皮。
啃完四圈,嚴厲地指了指沙發上的牙印。
「好玩嗎?還啃嗎?」
兩隻比心虛地趴在我腿邊,蹭了蹭。
呵,區區小比,輕鬆拿下。
反應過來池妄還在門口,我衝他招手,笑得慈愛。
「沒事噠沒事噠,放心進來哦,它們不咬人的。」
「我知道,但是你——」
池妄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被我請進了家徒四壁的「家」。
房間一目瞭然,所以我只用向他介紹家庭成員。
「身材高大一點的這隻,英文名是 cheese,你可以叫它奶酪。」
「表情比較豐富的那隻,英文名是 les,你可以叫它百合。」
「至於我,比你大幾歲。」
我拍拍胸脯,驕傲地宣佈,「以後你就是我弟弟了。」
「我姓陸,叫陸任藝。」
「路人乙?」
很好,他 get 到了我取名的精髓。
「……」
凌晨兩點,池妄不肯讓我幫忙洗漱。
我並不喜歡強迫。
「那行,既然你不困,陪我出去遛比吧。」
池妄眉頭微蹙,看向身下的輪椅,猶疑地指向自己。
「遛狗……我嗎?」
「不然呢?」
我幫他下臺階,望着空蕩寂寥的小區,「小池啊,這是咱們家的常態,你要適應。」
「你就在前面搖輪椅,讓我們有個目標跟着。」
「早上我遛了五個小時,所以待會你搖三個小時就行。」
池妄:「……」
彈幕笑噴。
【好消息:小反派應該不會被棄養了。壞消息:也沒被當人。】
【反派內心 os:這個家,除了我,都挺狗的。】
【被這麼折騰,反派應該沒有精力和男主作對了吧?本來還挺期待反派虐渣男的,劇情這是要改了?】
【但是——小說裏並沒有陸任藝這個角色,她誰啊?】

-3-
彈ŧúⁿ幕不認識我很正常。
就像我給自己取的平平無奇的名字一樣,我在這本追妻小說裏的人設也平平無奇。
我,是惡毒女配身邊的跟班二號。
平常主要負責:吹捧男主,替女配跑腿,受命欺負女主。
以及,關鍵時刻替女配擋巴掌擋刀擋車……保證她能折騰到大結局。
今天女配姐又要搞事情了。
她一通電話,我立馬準備出門走劇情。
池妄還在睡夢中。
怕他覺得我把他丟下,留了張紙條。
【飯在鍋裏,碗是不鏽鋼的,心情不好可以放心摔。】
雖然兩隻比被我用柵欄圍了起來,但大概率它們是會咬破跑出來的。
於是又加了兩句叮囑。
【如果比搶你喫的,記得播放我「嘖」的語音。】
【實在不受控,一定給我打電話!】
……
我急匆匆抵達戰場時,女配姐已經高跟鞋敲地,很不耐煩。
「今天怎麼回事?」
我立馬滑跪。
沒辦法,幹我們這一行的,就是得有眼力見。
彈幕又出現了。
【前方著名景點:男主霸道護妻,痛虐女配……的跟班。】
嘶。
今天活不輕吶。
我眼睛骨碌一轉,狗腿地抱着女配姐的大腿。
「姐,收完工,能求您賞個東西不?」
「聽說咱爸有個私人醫院,能不能——」
話沒說完,女配姐就零幀起手扇了許念一巴掌。
「就憑你,也敢勾引少霆哥!」
「許家三年前就破產了,你現在還能被好好供着,完全是因爲傅爺爺顧及婚約。」
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戳着許唸的額頭,「做人,還是要懂點廉恥。」
我和跟班一號在一旁叉着腰,連忙附和。
「就是,不要臉!」
「傅少爺和我們嬌姐纔是青梅竹馬,識相的就趕緊退婚。」
在一陣花癡的尖叫聲中,男主傅少霆帶着跟班出現了。
「我看誰敢!」
他掃到許念紅腫的臉,眉心皺起,「你們打她了?」
天殺的,那個「們」字他說出來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傅少霆使了個眼色,我被他的跟班推倒在地。
伴隨而來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的右臉高高腫起,血腥味在嘴裏蔓延開。
明明是在走劇情,爲什麼我的眼睛和喉嚨會酸酸的呢?
不管了。
至少女配遵守諾言,從她爸醫院拿了一副假肢給我。
雖然是別人用過的,雖然和池妄的尺寸並不完全匹配,但這是我現在唯一能靠關係買得起的。
池妄剛好給我打視頻。
睡了一晚,他臉上的戾氣少了一些。
他按着飯桌下的兩隻比,嘴脣微微上揚,和我分享:
「姐,你的語音還挺有用的。」
我驕傲。
拿起剛到手的假肢:「姐姐還給你搞到了更有用的哦!」
我以爲他會高興。
但池妄的笑容卻凝固住。
他湊近屏幕,注意到我臉上的傷。
暗暗攥緊拳頭,聲音低啞:
「誰幹的?」

-4-
昨天被打,女配姐放了我一天假。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
「糟了,忘記遛比!」
摸着潮溼到都快發芽的蕎麥枕頭,我心頭一涼。
湊近嗅了嗅。
還好還好。
不是比的尿,只是我的淚。
最近財政告急,實在沒錢買個新枕頭。
頂着雞窩頭,我朝飄來香味的廚房走去。
池妄在做飯。
兩隻比今天竟然沒咬柵欄,正惶恐地和池妄編程的粗糙機器狗做戰鬥。
看到我出門,連忙撲過來。
此起彼伏的「werwer」聲,好像在說「忍,我好像看到太奶了」。
「姐,喫飯。」池妄喊我。
他還是坐着輪椅,但我注意到,角落擺放的假肢上有明顯的血跡。
真是個死要面子的小孩。
昨天把假肢拿回來,池妄口口聲聲說「不用我多管閒事」,私底下還是偷偷練習了呀。
不過看那出血量,對自己真夠狠的。
我輕輕嘆氣,給他夾了只蝦。
「多喫點,你太瘦了。」
「嗯。」池妄點頭。
卻又默默剝了蝦,放在我蝦肉都堆成小山似的碗裏。
跳到桌上的奶酪伸出舌頭,想迅速勾走一隻,但被我一「嘶」,驚慌掉在了手機上。
屏幕亮起。
【要點新聞——】
【傅氏繼承人傅少霆哮喘病發,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A 大一男學生深夜買醉,從天台不慎摔落,陷入昏迷。】
每一條都看得我心驚肉跳。
傅少霆怎麼突然發病了?
這男大學生不就是昨天扇我耳光的跟班嗎?
聯想到假肢上的血跡,我猛地站起:
「池妄,你幹了什麼?」
起得太急,胳膊磕到了被奶酪啃出尖尖的桌角。
鮮紅的血珠咕嚕嚕滲出。
池妄慌忙抽了一沓紙,要替我止血。
「不用。」
我把胳膊從他掌心抽開,「照你這樣惹禍,我們早晚得死在傅家人手裏,有什麼好止血的。」
池妄的手僵在半空。
他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語氣裏帶着一種極力壓制的失落。
「姐,你是不要我了嗎?」

-5-
彈幕坐不住了。
【劇情終於要進入正軌了,小反派再次被棄養,完成黑化前的重要一步。】
【只有我覺得有點可惜嗎?炮灰女配是爲數不多給過反派溫暖的角色,看到她受欺負,還哭了一晚上,報仇纔是正常的舉動吧?】
【樓上的+1,天知道小反派用那副不符合自己尺寸的假肢瘋狂練習走路,去收拾男主和跟班,流了多少血!光是想想就覺得毅力強大!】
【咱們可惜也沒用啊,傅家人馬上就要上門興師問罪,反派會被關小黑屋受虐整整一年誒。】
即時更新的彈幕看得我很揪心。
笨蛋池妄。
「你……」
我想問他疼不疼,聲音卻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透過貓眼,看到傅家管家和兩個保鏢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外。
池妄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動輪椅,到了我身邊。
他笨拙又固執地用紙巾包住我的傷口。
「我犯的錯,我會自己承擔,不會連累你的。」
說着,池妄就要去拉Ṫũ⁴門把手。
被我按了回來。
「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擔責。」
「沒有我的指令,不準出房門,這次不聽話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我把池妄推進房間,連帶着假肢也扔了進去。
如果,我是說如果。
我擋不住對方的話,他也能穿上假肢從窗口跳出去。
才一樓,問題不大。
我顫抖着手打開門。
到底是有錢人家的管家,對方沒有我想象中那麼野蠻,上來就翻箱倒櫃地找人。
而是擺出房產證,簡單明瞭地表示:
「不交人,就滾出去。」
「好的,我滾。」
管家頗爲滿意地點點頭,反應過來我的後半句,瞬間變了臉。
他語氣嘲諷:
「你確定嗎?」
「爲了一個認識不到三天的殘廢,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這是我的第一個家。
算起來快一年了吧,說沒有感情是假的。
但在此之前,我住過橋洞,睡過公園長椅,在網吧熬過通宵。
因爲在劇情之外我就是隱形人,設定中不包含親人,也沒有住所。
要不是撿到奶酪和百合,不想它們再流浪,我也不會租下這個房子。
可房子而已,哪有家人重要。
「你這是敬酒不喫喫罰酒!」
管家使了個眼色,兩個保鏢舉起椅子就要去砸門。
「對了,砸壞的門需要你照價賠償,押金你就別想拿回去了。」
還好我留有後招。
吹了聲口哨,在廁所憋了許久的兩隻比,噌的一下飛了出來。
「啊啊啊,那是Ṫűₒ什麼鬼東西?!」
管家尖叫,保鏢面目扭曲。
嗯,那是兩隻渾身滾滿了屎,一天沒出去消耗精力,眼睛亮得像來自地獄的——比格犬。

-6-
趕跑了壞人,兩隻比還是很興奮。
大耳朵瘋狂扇自己。
漫天的屎濺到了天花板上。
行吧,押金這回是徹底要不回來了。
我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它們總算有了點眼力見,動作幅度逐漸變小,嘴上卻沒停。
我捏着兩隻的嘴筒子,大喊:
「池妄,出來洗狗。」
我發現池妄真的特別能喫苦。
只要不說拋棄,他什麼都肯幹。
兩隻比被洗得乾乾淨淨。
輪到他洗時,家裏已經被斷電了。
只有冷水。
「好熱——」
沒有空調,沒有風扇,我靠近兩隻尾巴搖到飛起的比,試圖降溫。
但還是扛不住夏天的燥熱。
「這樣會好一點嗎?」
睡在地板上的池妄忽然伸手,將手背貼在我臉上。
確實很涼快。
「這隻手變熱了,換一隻。」
我繼續使喚他。
「好。」池妄乖乖地應。
沒過一會,他又起身。
「這隻也熱了,等我一下。」
虛掩着的門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池妄又在衝冷水澡。
我覺得自己就像小說裏欺負人的惡毒繼姐。
「不用了。」
我婉拒了池妄貼過來的手背。
「哦,好。」他語氣有些失落。
嘖,反派還是討好型人格呢。
我的視線落在池妄的腿上。
「快把假肢脫了吧,肯定難受死了。」
「好。」
他柔聲應允,伸手掀褲腳時,頓住了。
「姐,能不能麻煩你轉過去。」
「爲什麼?」我不解。
池妄抿着脣,聲音有幾分顫意。
「太醜了。」
「什麼?」
我呆了呆,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自己被截斷的腿。
我神情凝重起來,擺出一副訓人的架勢。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覺得我和那些傷害你的壞人一樣,嫌棄你的腿?」
「當然不是!」池妄慌忙反駁。
我點點頭。
「那就行咯,我不轉。」
「……好。」
僅僅是微弱的月光照耀,傷口便足夠觸目驚心。
我嘆了口氣。
池妄立刻用毯子蓋住雙腿,向我道歉。
「對不起,嚇到你了。」
「很醜吧……」
我眼睛一酸。
輕輕搖頭,眼淚跟着落下。
「纔不是。」
「等姐姐有錢,就給你訂製最好最合適的假肢,你就不用再喫這麼多苦頭了。」
少年的眼眸倏然亮起。
他神情堅毅地回覆:
「會的,我一定會讓你擁有很多很多錢。」
「晚安。」
池妄用指尖輕輕觸碰我垂落在牀沿的手。
我的臉忽然間更燙了。
一定是因爲即將擁有很多很多錢吧。
嘿嘿。

-7-
學校裏的有錢人要舉辦探險夏令營。
其實我心動很久了,這個能加分,對獎學金和保研都有用。
可能參加的只有兩類人:
能提供夏令營贊助的,包括但不限於包機、酒店、服裝、場地等。
又或者和董事會成員的兒女關係好的。
但因爲池妄,我已經被男主傅少霆在學校封殺了,大家都不待見我。
「嬌姐,我們還有個名額,要帶上陸任藝嗎?」
跟班一號提議。
同爲炮灰,我曾在爲數不多有自由意志時,展露過自己很想參加這個夏令營的想法。
女配姐白了她一眼,尖着嗓子回道:
「你出門腦袋落家裏了?」
「帶她,你嫌我得罪少霆哥還不夠是嗎?」
跟班一號低聲嘟囔。
「但你之前讓她擋拿刀的小混混時,答應過的……」
有人打斷她。
「我們這個夏令營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參加的!」
「我之前還看到陸任藝和流浪狗住在橋洞下面。」
那人抱着胳膊,嫌棄地搖搖頭,「她身上肯定有很多細菌,髒死了。」
「怎麼可以這樣說女生!」
許念走過來替我解圍,「你想參加就參加,不要受她們影響。」
女配姐瞬間激起了鬥志,不管曾經是敵是友,一併掃射。
對着許念,她歪嘴嘲諷:
「聖母大人,您這麼好心,就去找少霆哥要名額唄?」
許念不語。
她和傅少霆最近吵架了,正鬧彆扭。
對着我,女配姐斜睨一眼:
「你沒人脈又沒錢,做什麼春秋大夢,想和我們享受一樣的資源?」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您的賬戶已匯入 100,000,00 元,餘額 100,000,78 元。】
池妄給我發消息。
【姐,錢收到了嗎?】
【今天限額,先發一點零花錢,放心用。】
在班長最後一次統計參與人員時,我舉起手。
「我參加!」
「我能提供酒店贊助。」
女配的表情不爽極了。

-8-
傅少霆也很不爽。
本來這種活動,傅氏的贊助應該是大頭,這次卻被董事會的神祕人士搶了先。
他怕是有人想趁機討好許念。
從上飛機開始,就一直虎視眈眈地盯着許念和她旁邊的空位。
但那個空位其實是我的。
早上遛比時間沒把握好,我遲到了,坐了池妄安排的直升飛機。
在衆人的側目下,我姍姍來遲。
直升飛機的旋翼把少爺小姐們精心打理的髮型,吹了個亂七八糟。
只剩我獨自優雅。
「小人得志!」
「也不知道是傍了哪個老頭子,在牀上得有多賣力,才能讓那人花這麼多錢讓她裝 X。」
「大家都少說幾句,爲了點錢,她也怪不容易的。」
我穿着平底鞋,走在平地上,忽然就崴了一下。
小人的心態一般吶。
許念過來扶我。
「你沒事吧?」
我用眼神向她道謝。
不愧是女主,真的好善良,愛了。
想結芬。
男主刀了我一眼。
女配姐更是狠狠瞪我一眼。
「叛徒!」
……
今天是個人戰。
前三名走出叢林的,能拿到額外加分。
教練給每人發了一個小物資包。
裏面有 50ml 礦泉水,一小包壓縮餅乾,和一個兼具定位和指向的手環。
「叢林裏定點給大家準備了物資,每個人一份,不要多拿。」
「手環是即時同步定位的,按下紅色按鈕,視作自動放棄,會有救援人員帶你們離開。」
「記住,手環非常重要,不能丟!」
「……」
解散後,大家依次進入叢林。
教練科普過,叢林裏難免會遇到蛇蟲鼠蟻,只要用正確方式避開問題不大。
更何況住橋洞的那些年,我也沒少和它們打過交道。
但進去沒多久,就接二連三有人被嚇哭,按下放棄鍵。
不過才下午一點,參賽人數就縮減了三分之二。
「廢物!」
隔着樹縫,我聽到了女配姐的聲音。
跟班一號哭哭啼啼地跟着救援人員走了。
我想離她遠點來着,可腳卻突然像被水泥封住似的。
彈幕又出現了。
【空降成功!女配欺負女主,男主霸道護妻的場面又來啦。】
【笑死了,女配還罵別人「廢物」,待會定位手環被男主弄壞,她不照樣哭喊連天。】
【誒不對,她怎麼朝陸任藝的方向走去了?】
看到自己的名字,我心頭一驚。
想挪動腳跑路,卻連手都動不了。
「給我!」
女配搶走了我的定位手環。
而我無法拒絕。
因爲設定裏,我比她的狗還聽話。
哭死。
炮灰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9-
我僅剩的水已經喝完。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物資點,卻發現水都被打開倒在了地上。
Ṭů²這些人爲了贏還真是不擇手段。
日頭越來越毒。
我努力抬頭辨認太陽的方位,眼睛一黑,暈了過去。
大腦已經停止思考,彈幕卻還在浮現。
【炮灰這是拿了女配的劇本?這樣下去得出人命吧,他們可不會像找有權有勢的女配那樣認真搜尋。】
【炮灰早晚都得死,至少現在她的認知裏,反派心裏只有她,也不算白死。後面要是看到反派爲女主發瘋,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對哦,反派就是這章和女主重逢的,從此開始了年下的強取豪奪誒。雄競修羅場什麼的,想想都刺激!】
這樣嗎?
功成名就的池妄,會在這裏和許念相遇,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她。
可關我什麼事啊!!!
我好不容易變成有錢人,嗚嗚,我不要死。
我的奶酪,我的百合,媽媽還沒帶你們去環遊世界呢……
在心底默默流淚時,有液體滴在臉上。
下雨了?
老天有眼啊!!!
我趕緊張嘴迎接,與此同時,睜開了眼。
幸好睜開了眼。
原來不是雨,是奶酪的口水。
百合在舔我的臉,奶酪發出嘹亮的「werwer」聲,在向什麼人傳遞信號。
差點忘了,我們比格犬是獵犬來着,最擅長追蹤了。
不過這兩隻怎麼會在這?
「姐!」
不遠處,池妄焦急地朝我跑來。

-10-
兩年過去,他對新假肢的適應已經很好。
穿長褲完全看不出腿腳有問題。
狼吞虎嚥完池妄帶來的水和食物,我總算恢復了點精力。
但腿還是軟的。
「上來。」
池妄蹲下要揹我。
「你瘋了?」
我將近 1 米 7 的個子,再瘦也有九十幾斤。
池妄的腿承受太多了。
「還是等救援人員吧。」我說。
池妄起身,撇了撇嘴。
「叢林很大的,等他們找過來,我也要被渴死了。」
「我死了,就沒有人給你賺零花錢咯?」
嗯,很有道理。
還沒等我回應,池妄就心領神會地蹲下。
拍着後背:「公主請上轎。」
我被他逗笑了。
今天真的好累,我好想快點回酒店休息。
胳膊小心翼翼地勾住池妄的脖頸。
「起駕回宮吧。」
失重的一瞬間,我整個人往前一撲。
柔軟的某處緊緊地貼在他的後背。
池妄的身體忽然一頓。
「抓,抓穩。」
「好。」
我嘴上應着,實際每隻手只用了兩根指頭,輕輕捏着他的袖子。
心裏默唸:「這是女主的男人,保持距離哈。」
兩隻比在前面替我們引路。
此起彼伏的「werwer」聲至少不會讓我們的沉默變得尷尬。
其實我有很多疑問。
他爲什麼會在這裏?怎麼知道我在哪?
看到許唸的一瞬間,我就都明白了。
「太好了,小池真的找到你了。」
許念戴着第二名的獎牌過來寬慰我。
可我卻覺得。
她的獎牌好刺眼,聲音好刺耳。
一直以來,我都以爲只要好好生活,就能成爲自己的主角。
可當劇情發ẗŭₛ生,我連去爭取的機會都沒有。
我明明已經堅持到最後了。
如果不是女配搶了我的定位手環,害我迷了方向,我未必就不能是前三。
「姐,你怎麼了?」
池妄曲着膝蓋,側頭關切地看我。
「我就是想要一次屬於自己的機會。」我低聲喃喃。
視線撞上忽然湊近的俊俏容顏,我心空了一瞬。
用指頭戳開我們之間的距離。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我沒用多少力。
但池妄揹我走了許久,腿腳本來就有些不舒服,身子微微踉蹌。
我剛要伸手扶他,許念就跑了過來,用身體當了人肉沙包。
如同偶像劇一般,我成了虛化的背景,慢鏡頭只聚焦於他們。
我愣了許久,才被許唸的聲音喚醒。
她撒嬌似的訓我:
「你啊,也不體諒下弟弟的身體。」
「小池,去我房間,我帶了藥。」
看到許念挽上池妄的胳膊,我忽然鬼使神差般地叫住他。
「你去了,還回來嗎?」

-11-
許念撲哧一笑。
「幹嘛?怕我把你弟弟拐跑了?」
「嗯,怕。」我ẗŭ̀⁺脫口而出。
如果像彈幕所說,我這個炮灰早晚都得死,能不能不要讓我一個人。
池妄衝許念微微點了下頭,以示感謝。
「酒店有醫務人員,就不麻煩你了。」
「我姐今天應該嚇壞了,我想多陪陪她。」
許念聳ŧŭₙ了聳肩膀,沒有強求。
她一走,我就後悔了。
自己到底有什麼資格和女主爭啊?
「對不起啊,你還是和她去吧……」
我招呼兩隻比,火速進了電梯。
池妄坐在酒店人員推來的輪椅上,側頭不解地看向我。
在他眼裏,我一定突然變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我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喜歡上別人的陸任藝一點也不酷!
……
晚上,酒店舉辦了一個小型派對。
我藉口太困推了。
實際是在訓誡兩隻比,到新環境不準隨地大小便。
有人敲門。
打開,是喝醉的傅少霆倚在門框。
彈幕激動不已。
【暈,女配的劇本又分配到炮灰這了?】
【接下來是什麼劇本來着,男主酒後亂性,女主撞見後傷心出走,終於到了我期待的追妻火葬場情節。】
果然,傅少霆眨眼就要撲倒在我身上。
喝醉的男人比死豬還重。
我一個閃身,讓他撲了個空。
哦,也不完全「空」。
他撲到了奶酪拉在地板的粑粑上。
「這是什麼?」
「回少爺,是屎哦。」我一本正經地答。
傅少霆酒醒了一半。
「你不是嬌嬌?」
「算了,反正按照劇情我要睡了你,才能和念念的感情邁入新階段。」
他脫了沾滿粑粑的襯衫,露出完整的八塊腹肌。
「來吧女人,這是你的福氣。」
我的火氣噌的就冒上來了。
打開裝了一部分粑粑的塑料袋,套在傅少霆頭上。
「你知不知道老孃今天心情很不好!!!」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瘋狂拉尿的兩隻比,終於收住了膀胱。
彼此對視警告:
「忍瘋了。」
「你別拉了,我害怕。」
與此同時。
派對上,池妄把造謠和欺負我的人都踹進了泳池。
「各位哥哥姐姐,舌頭太長,是會被厲鬼拔掉的哦。」
「我被很多人說過必下地獄,要不今天就先來體驗一下當厲鬼的感覺吧?」
他僅僅只是晃了下剪刀,底下便傳來哀嚎和求饒聲。
「這是道歉該有的聲音嗎?」
「我姐住十八樓,太小了,聽不見——」
那晚,我好像聽到了全世界的道歉。

-12-
在傅少霆忙着追妻的時間,池妄的商業版圖逐漸壯大。
給我的零花錢也越來越多。
生日這天更是喪心病狂,真的在我房間裏堆了一座金山。
彈幕誠不欺我。
吹蠟燭前,池妄問我有什麼願望。
自從意識到自己身處小說世界,我已經很久不許願,反正也不會實現。
但看着池妄堅定的眼神,我還是決定試試。
畢竟他比神明離我更近。
我十指緊扣,對着燭火與他。
「我,想要自由。」
活了二十二年,我的活動半徑僅限於主角團身邊方圓五十公里。
我真的好想見識一下這個世界的盡頭。
許久不見的彈幕忽然上線。
【炮灰姐,越界了哦。】
【反派的佔有慾可不是一般強,原劇情設定女主逃跑,還有囚禁 play 來着。死丫頭,敢情這劇本又被你給拿了?】
跳躍的燭火映着池妄的五官,竟讓他添了幾分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深沉。
我揪着桌布,聽到他溫柔有力地應了一聲:
「好。」
「……」
直到飛機順利起飛,我才知道池妄那聲應允的分量。
原來人設並沒有那麼強大。
反派努力剋制慾望,所以他放我走。
炮灰克服了怯懦,所以我在上飛機前,人生第一次拒絕了女配的要求。
真好啊。
我坐在全世界最大的遊輪上, 看着簌簌落下的雪花。
寫下明信片:
【池妄, 你知道嗎?原來海上也會下雪, 像無數顆星星墜落。】
我去往遙遠的北方, 追尋到了浪漫的極光。
【池妄,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魔法, 大自然就是最高明的魔法師。】
【……】
我寫下很多很多明信片,但一張都沒有寄出去。
我是這個世界裏不起眼的炮灰。
沒了我,劇情也能順利走下去, 只是多添一兩句話罷了。
卻不能沒了池妄。
他還在被劇情牽絆, 再有錢也不能隨心所欲。
向他傳遞這些, 有點殘忍。

-13-
返回住所時, 鄰居小姑娘着急忙慌地跑過來。
「狗, 跑了。」
洋娃娃似的小人,眼睛都哭紅了。
蓬鬆微卷的頭髮,讓我想起了某人。
其實她拜託我好幾次了,很想和百合奶酪玩,但我怕她招架不住。
今天難得同意,竟然在大街上讓它們跑了,她很內疚。
夜深了,我寬慰她彆着急,睡醒了再說。
等她回去,我又裹上圍巾找比。
老遠我就聽到了熟悉的國語:
「求求你倆別喫了, 我害怕。」
池妄一身黑衣酷得要死,卻無助地扯着狗繩,試圖阻止兩隻比喫垃圾。
我輕輕一「嘖」, 百合和奶酪突然愣住。
左看看, 右看看,終於將視線定在我身上。
咬了一半的拖鞋「啪嗒」落在地面。
「werwerwer!」
兩隻比用嘴筒子指着池妄,又跑過來蹭我,開心地轉圈圈。
原來它們跑開是因爲感受到了池妄的氣息。
「姐——」
池妄摘下帽子,神情抱歉地看着我。
「池妄, 過來洗狗。」我對他喊。
他眼底落下星光,飛奔來到我的身邊。
「你怎麼會在這裏?」
劇情應該還沒到尾聲。
池妄的解釋很簡單。
女主跑了, 男主瘋了, 劇情運轉不下去了。
女主跑了, 是我乾的。
離開前, 我給她發消息說了派對那晚的事。
【他一直都知道劇情,卻放任你痛苦,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留戀。】
至於男主瘋了……
我看向池妄:
「又是你乾的?」
他舉起雙手,表示冤枉。
「當然不是。」
「女主選擇的人才是男主, 財富地位也會跟着轉移,他受不了才瘋的。」
我恍然大悟,懊悔不已。
「如果女主選擇我的話……」
「打住!」
池妄捂住我的嘴。
掌心的溫暖化開了臉上的冰雪。
「哇,好暖和!」我眼睛一亮。
見我沒有牴觸, 池妄才大膽地覆上另一隻掌心的溫度。
「這樣更暖和哦。」
回去路上, 池妄把我的手揣進口袋。
我以爲他是想替我捂熱。
結果這小子絲滑地摘下了我中指的金戒指。
在他套上另一枚時,我拔出了手。
「姐現在有很多錢,可不是區區一顆鑽戒就能拿下的。」
定睛一看, 竟然不是鑽戒。
而是用財產轉讓協議疊成的戒指。
「這樣呢?」池妄誠摯地看着我。
「嗯,勉強可以吧。」
我就知道。
身爲比王,我的福氣在後頭!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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