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桑得桑

不小心把導師的桑樹苗養死了。
怕被導師罵,我到處尋找替換苗。
最着急的時候,在校園閒置羣連發十條:「收桑樹,帶價私。」
很快有人私信我:「桑樹八百八,送上門。」
有點小貴,但我急要,還是買了。
付款沒過一會兒,賣家就讓我下樓。
到樓下,只看到帥哥,沒看到桑樹。
我走過去,問他:「你好,我的桑樹呢?」
他遲疑,指了指自己,說:「我叫桑樹。」

-1-
導師這周出差不在學校。
臨出發前,給我發了個大紅包,足足五千大洋,託我幫忙照顧他的寶貝桑樹。
剛認真澆水兩天。
我就發現,只要膽夠大,導師出差就是放假!
實驗,明天再做。
電腦,明天再開。
論文?就不改就不改就不改。
彙報?就不寫就不寫就不寫。
車票買了,墨鏡戴了,gogogo,出發咯。
什麼桑什麼樹什麼導師,全然拋在腦後。
等我再想起來那棵需要我每天澆水的桑樹時,已經是一週後。
遊玩回來,我匆匆趕去實驗室。
才發現,原本茁壯成長的桑樹,枝葉枯萎,敗落一地。
一副半死不活其實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的樣子。
這可怎麼辦!
這是導師千叮嚀萬囑咐我一定要養好的。
他這麼摳搜的一個老頭,居然捨得給我發五千塊的大紅包。
可見這棵桑樹對他的重要性。
我狂抓頭髮,追悔莫及,急得團團轉。
根本不敢想,導師回來後看到,到底是先氣死自己,還是先罵死我。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我趕緊翻看日曆。
距離他被氣死或是我被罵死,還有三天。
我去品嘟嘟買棵新的偷天換日,一鍵復活,應該還來得及。
有了解決辦法,我頓時沒這麼緊張了。
結果晚上躺牀上,剛準備點開品嘟嘟選購,就收到導師在大羣裏發的消息。
老頭說,出門在外這麼久,想死我們這幫小鱉羔子了,所以把工作提前結束,明早回來,明晚開個組會。
?!
我天塌了。
一個激靈從牀上坐起。
明天!
我上哪去給他搞到茁壯成長生機勃勃的桑樹!
而且突然要臨時開組會,我的實驗彙報還一字未動!
屋漏偏逢連夜雨,命運戲弄科研女。
導師還特意在羣裏艾特我,說:「小宋,我的桑樹結的果子都熟了吧?你的彙報也寫好了吧?[呲牙][呲牙]」
我:「……」
低聲些,難道很光彩嗎。

-2-
去品嘟嘟買肯定是來不及了。
我們學校地理位置很偏僻,離地鐵站百八十里,距離最近的花鳥市場更是二十公里開外。
明天來回一趟,我根本沒時間寫實驗彙報,而且還不一定買得到這種已經長很大的桑樹。
急得我實在睡不着,只好捧着手機一邊着急一邊玩。
突然就看到學校閒置羣裏有人發消息:「收學校食堂喫潲水的肥老鼠,做實驗用,帶價私。」
下面有人回覆:「我有,私。」
誒?
這都能買到的嗎?
這個閒置羣有點東西啊。
我咬着脣,莫名心動。
萬一呢。
潲水老鼠都有,還能沒有一棵桑樹嗎?
於是我也發:「收桑樹,帶價私。」
「想要桑樹!!急急急急急急急急。」
我真的很着急,一連發了十條。
其實不抱太大希望,畢竟誰好人家在宿舍種桑樹。
但是也不肯放過一絲希望。
發完我就退出聊天框,準備起牀先把實驗彙報寫了。
結果沒一會兒,羣裏就有人回覆了我的消息:「你要桑樹?私。」
不是?
真的有??
怪不得叫學校萬能閒置羣,簡直無所不能。
我趕緊添加了那個人。
主頁顯示是女生,頭像是表情包,暱稱叫……【屎到淋頭還要攪便】。
可能是個抽象搞笑女吧。
那邊很快通過,我着急,趕緊給她發消息瞭解:「同學你好,你的桑樹長多高了?」
「186 吧,也可能 187。」
我仔細回想,導師那棵好像也差不多 18cm 左右。
我又想到導師的桑樹已經結果了。
於是又問:「結果的吧?果子什麼情況?長嗎?大嗎?能喫嗎?」
那邊停在【對方正在輸入中……】許久。
纔回:「你這……?」
「怎麼?桑樹不結果啊?」
「結的,但是我沒注意過。」
過了一會,對面回覆:「目測挺大的,你想喫……也能喫。」
「能拍張照看看嗎?」
「……這個不太方便拍吧?」
「有什麼不方便?」
「你號不要了?」
奇怪,我看個桑葚怎麼就連號都不要了?
那邊又補充:「不方便拍,你到時候自己驗貨吧。」
「行,我比較着急,現在能送來嗎?」
「能。」
居然真的買到了,我感動得縮在牀上捂嘴流淚,趕緊和賣家確認購買:「多少錢?我轉你,一定一定要給我及時送到啊,真的很需要!」
「包的,我辦事你放心啊,你誠心要這玩意兒,我就不要錢,象徵性收你八百八彩禮就行了。」
我:?
八百八?
你怎麼不去搶?
還彩禮,當這是嫁人呢。
我沒忍住問:「啥品種的啊,賣這麼貴?」
「桑樹你不知道?校草級別的,八百八不貴。」
「行吧行吧。」
雖然不知道桑樹怎麼就是校草了。
但比起被導師罵死,這八百八簡直不痛不癢。
畢竟,四捨五入,也是用導師給我的紅包付款的。
和賣家約定了碰面時間,我又把宿舍定位發給她。

-3-
她很守信用,沒過一會,就準時給我發消息。
「桑樹在路上了,你過幾分鐘下樓就行。」
「你應Ţŭ₎該知道桑樹長什麼樣吧?」

這是什麼話。
我不知道的話我買它做什麼。
我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追問,只是說好的。
兩分鐘後,我點的外賣先到了。
怕外賣被偷,我穿着睡衣拖鞋噔噔噔就下樓了。
到樓下取了外賣,想着桑樹應該也快送到了,就在宿舍門前的歪脖子樹下,準備邊喫早餐邊等。
剛把外賣袋子裏的漢堡拿出來,突然,一輛單車從我面前嗖地騎過去。
單車離我太近了,我下意識側身緊急避讓,不曾想手上的漢堡沒拿穩。
掉在地上,還不偏不倚滾落到單車車輪下,被水靈靈壓過去。
我:「……」
看到連包裝紙都沒開的漢堡被碾成紙片,我憤然抬頭看過去。
罪魁禍首已經剎車,也回頭望向我。
是個男生。
我兇狠地瞪他,發現是個帥哥。
算了換個表情看。
男生五官硬朗立體,表情不怒自威,有點兇。
小麥色皮膚,穿着一身黑色短袖短褲運動套裝。
手臂和小腿肌肉線條明顯,背上包裏裝着羽毛球拍,像練體育的。
還是個帥帥的體育生呢。
我一秒判斷出常年不規律作息不按時喫飯跑兩步就大喘氣的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密碼開頭的話到了嘴邊又窩囊嚥下。
索性他這個人還有點良心,停好單車後,小跑過來,彎腰把被壓得扁平的漢堡撿起來,一臉歉然:「對不起。」
我本來想窩窩囊囊說沒關係的,扁的也能喫。
畢竟這個塔某汀的漢堡,就算不壓,它本來也這麼扁。
結果伸手接過漢堡的時候,嘴比腦子快,條件反射說:「謝謝。」
更窩囊了。
帥哥:「……」
等我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抬頭就看到帥哥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我。
我趕緊舉起手裏的扁漢堡晃了晃,乾笑兩聲,找補:「謝謝你,我就喜歡把漢堡放車輪下面壓扁來喫,你幫了大忙。」
他微微一愣,「哦,那你……你還挺獨特。」
說完,他往周圍望了一圈,視線又落在我身上。
只一刻,馬上又挪開。

-4-
他走到離我有點距離的地方發語音。
儘管有距離,我還是能聽到,他在和對面人說:「我到了,人在哪呢?」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也震了兩聲,點開。
是賣家給我發消息說,桑樹到了。
讓我現在可以下樓。
我回她:「我已經在樓下了,你穿什麼顏色衣服。」
我心裏隱隱猜測,賣家是剛剛碾我漢堡的人。
可賣家不是女孩子嗎?
「一身黑,你是那個穿烏薩奇睡衣的吧?」
「是。」
我抬頭,正巧和不遠處低頭看手機的那位帥哥對視上了。
他正好就穿着一身黑。
帥哥視線下移,掃了一眼我身上的睡衣,朝我走來。
ṱű̂ₕ我:?
就是他八百八賣我桑樹?
我無奈撓撓頭。
預判錯誤了,【屎到淋頭還要攪便】居然是個男生。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
怎麼都沒看到桑樹。
這麼大一棵植物,總不能揣兜裏吧?
我心裏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尤其是想到他碾了我的漢堡,更是一股窩囊的無名火。
收了我這麼多錢,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打發我。
我突然很後Ţṻⁱ悔之前太沖動了。
怎麼連桑樹的照片都沒看到,就衝動給他付錢了。
人,果然不能在腦子不清醒的時候做決定。
我擼起睡衣袖子,準備揚起氣勢去和他對峙。
結果,他腿長,先一步走到我面前。
他比我高了一個頭,人又比較健碩,我氣勢瞬間沒了一半。
人依舊慫慫的,耐着不爽的心情,朝他攤開手,問:「你好,我的桑樹呢?」
帥哥聞言,腳步一頓,臉上浮現出疑惑的表情。
似乎在思考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沉默半晌後。
他擰眉,有些遲疑地指着自己說:「什麼桑樹?我叫桑樹。」

-4-
我懵了。
我買的不是樹嗎?怎麼變成人了?
怎麼還有人在網上把自己被賣了的!?
正當我要質問他時,【屎到淋頭還要攪便】發來消息:「怎麼樣?對桑樹還滿意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想收了他的人,姐給你圓夢了哈,八百八不虧吧?現在他是你的了,永遠永遠是你的了,他有二十幾年的奴隸經驗,包好使喚的。」
我:「……」
我愈發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我導師要是知道我不僅養死了他的桑樹,還花八百八販賣人口。
估計會想要把我一腳踹出師門吧。
桑樹見我久久不說話,自己先開口了:
「我姐半小時前讓我來這裏找你,說是讓我解決一下人生大事。」
「所以,人生大事到底是什麼事?」
我:「……」țü₈
我把自己八百八從她姐手上把他給買了的事情說了一遍。
桑樹聽完,低聲罵了一句「臥槽」,表情難看。
我趕緊解釋:「啊,那個……我不是要買你,我本來是打算買桑樹的。」
意識到話有歧義,我又補充:「是植物界的桑樹。」
我看着面前這個桑樹,欲哭無淚。
這下真的要被導師罵死了。
我急得團團轉。
桑樹點開手機,「我打個電話。」
他特意開了免提。
電話剛接通,桑樹開門見山:「桑葉,你特麼幹了什麼好事啊?」
那頭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是吧!你也覺得是好事是吧?我給你找了個女朋友誒,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舉手之勞而已,結婚讓我坐你頭上喫席就行。」
桑樹咬牙切齒:「八百八你就把我賣給別人,我還得謝謝你唄。」
「哦對,你記得跟我說謝謝。」
「桑葉,你腦子是被驢踢了嗎?人家要的是桑樹,怎麼可能是要我?!」
他姐可能剛睡醒,聲音嘟囔着:「她要買桑樹嗎?你不就是桑樹?我把你賣給她了唄,有什麼問題?」
「人可喜歡你了,大半夜在閒置羣想要買你,急得不行,還問你多長。」
我:「……」
桑樹:「……」
桑樹語氣嚴肅,「那你知道詐騙和販賣人口犯法嗎?」
那頭似乎終於反應過來,說:「她買的不是你?難不成真的買一棵樹?什麼奇葩啊?在閒置羣買樹。」
我沉默了。
難道買一個人就正常嗎?
「桑樹,你特麼平時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我這不是幫你拓寬一下社交面嗎?人家願意收你當男朋友,我幫你搭橋,你就偷着樂吧。」
桑樹打斷她,「桑葉,這不是你騙人小姑娘錢的藉口,在我回去之前,立刻馬上把錢還給人家。」
桑葉:「沒錢,就缺這八百八充遊戲,拿到就花光了,你打死我也沒錢。」
桑樹氣笑了,啪的一下掛斷電話。
他看向我,對我說:「我不賣身……」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我嗚嗚嗚嗚的哭聲先出來了。
不是故意的,我是淚失禁體質,實在是忍不住。
因爲在閒置羣的烏龍,耽誤太久,我現在已經徹底來不及去買新的桑樹了,下午導師就要回來了。
一想到自己的愚蠢行爲,和被命運這樣捉弄,就莫名覺得委屈。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桑樹明顯也慌了。
他抬手想給我擦眼淚,又意識到我和他不熟,手顫了顫,又很尷尬地放下。
一陣手忙腳亂,他煩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我蹲下來,一邊抹眼淚一邊自言自語道:「這人怎麼這樣啊?爲什麼要騙我嗚嗚嗚,這棵桑樹對我真的很重要,我現在真的很需要。」
許是被我哭得吵得受不了。
桑樹有些無奈:「哎哎哎,你別哭了,吵死了。」

-5-
「不就是八百八嗎,我賠給你,反正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我仰頭,氣鼓鼓回他:「我要你做什麼?我要樹!」
桑樹煩躁地又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雙手撐着膝蓋彎下腰和我平視,語氣裏警告充滿意味:「我也不要把自己給你,我最討厭愛哭的女生,我們沒可能。」
「先別哭了,加我個微信,給你轉錢,我們兩不相欠。」
我抹了把眼淚,「我不要錢,要不你還是賠我桑樹吧。」
「你特麼非要那桑樹做什麼!」
「你管我?我都甘心花八百八買它,那肯定是對我很重要啊。」
「給你錢你不要是吧?」
「不要!」
「不要我走了,報警記得抓那個叫桑葉的,別抓錯人。」
說完他去扶單車,作勢要走。
我趕緊起身要去攔住他,結果蹲太久腿麻了,重心不穩,起步一個踉蹌就倒在他身上。
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我的臉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胸肌好結實。
身上還有淡淡的沐浴露味。
心裏有個邪惡小人偷偷說,要是八百八買他好像也不錯。
可是這個八百八他不肯妥協呢。ṭû⁵
我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靠在桑樹身上多久了。
他沒推開我,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我頭頂才傳來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
「靠夠了嗎?你鼻涕快滴我衣服上了。」
我彈射起步般離他推了一步。
「意思說我給你找棵桑樹,你就放過我是吧?」
「是,我甚至可以給你磕一個。」
我堅定回答,不信他真的有。
我真的不想相信任何人了。
他得逞一笑,在手機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
「那我等你給我磕頭了。」
我定睛一看。
還真的是!
圖片裏的桑樹不僅和我導師種的是一個品種,連盆都一樣。
我激動地揪住他的衣服,「你真的不是騙我嗎?你要是騙我,我是真的要屎到臨頭了。」
「你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去拿,我住教師公寓,就在學校對面。」
教師公寓也不遠。
這個桑樹除了長得有點兇,但不像是是會騙人的。
不管了,我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的衣服下襬。
「我跟你一起去拿!」

-5-
桑樹看着我抓他衣服的手,挑眉:「你已經被騙一次了,真的信我?」
我擺擺手,「呵呵,在剛剛得知桑樹是個人,還長這麼帥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學校論壇裏搜到了你的所有熱帖。」
裏面都快把他這個人全方面扒光了。
儘管他已經畢業兩年了,但在論壇上的討論度還是居高不下。
什麼他叫桑樹,是因爲五行缺木,所以他爺爺給他取名單字樹。
不僅家裏有很多桑樹苗,家附近還有一棵大桑樹。
小時候,他爺爺讓小桑樹每次路過都要對着那棵樹,恭恭敬敬鞠躬,喊一聲大哥。
發帖人都是,桑葉。
桑樹:「……」
我們步行到學校對面的教師公寓。
在這個學校五六年了,我都還沒有來過這裏。
聽說我導也住在這裏。
我好奇地問桑樹:「你怎麼住在這裏,租的老師的房子嗎?」
桑樹回答:「不是,我爺爺是學校退休返聘的教授,他的房子,不過因爲我在這上學,他就送我了,我現在自己住。」
那太有實力了。
桑樹帶我上樓,他輸入密碼開門後,我不好意思進去,便說:「我在門口等你吧,就不進去了。」
「進來,你不嫌你這副樣子被人看到,我還嫌呢。」
他的視線掃過我身上的烏薩奇睡衣。
「我跟你又沒有什麼,你心虛個屁啊。」
不過我轉念一想,等下這副樣子在這碰到導師怎麼辦?
我立刻抬腿,跟着他進屋子去。
桑樹徑直走向樓梯上了二樓,我便也學步跟在他身後,一起到了陽臺。
他指着陽臺上一棵長勢良好的桑樹,對外說:「就這棵,你帶走之後好好養,這是我爺爺送我的生日禮物。」
聽到是生日禮物,我連連擺手:「生日禮物的話,那我可不能拿。」
「別養死了就行,我們加個聯繫方式,你每天拍照給我看。」
我:「……」
也不是不行。
這棵桑樹的花盆和導師辦公室那棵都一模一樣,省得我還要重新摘種了。
導師回來之後,應該不會再養死了。
我蹲下觀察桑葚的長勢,也長得很不錯。
我把花盆抱起來,突然一張卡片從花盆裏掉出來。
我彎腰撿起,上面歪歪扭扭寫着:「桑樹生日快樂!」
等一下。
這超絕小學生字體怎麼還有點眼熟?
我問桑樹:「你爺爺給你寫的?」
桑樹搖頭:「我爺爺練過書法,字沒這麼醜。」
我反覆翻看那張卡片,終於認出來了。
這他爹的……不是我寫的嗎!

-6-
去年導師把一盆桑樹苗交給我,讓我每天悉心照料。
彼時剛上研一,天真的我還以爲這是導師要讓我寫什麼跟桑樹有關的論文。
害我每天戰戰兢兢,生怕把桑樹養死。
結果某一天,導師讓我寫一張卡片插在花盆上。
我問導師寫什麼。
他說桑樹要過生日。
鑑於導師這個七旬老頭經常答非所問,平時我問他週五是四點還是五點開組會。
他都是回:開。
我習以爲常,他說過生日就過生日吧。
順勢就寫了「桑樹生日快樂!」插在花盆上。
第二天辦公室裏的桑樹就不見了。
我以爲導師搬回家養了。
原來是送給他孫子了。
桑樹在一旁嘟囔:「誒誒誒你小心點抱着,土都撒出來了,這是我爺爺辛辛苦苦養大了送給我的,你養死了我跟你沒完。」
呵呵,還你爺爺辛辛苦苦養大。
這桑樹明明是我養大的。
我挑眉,對他說:「這桑樹,送到你這裏之前,都是我每天給它澆水施肥的,所以……」
桑樹不解地看着我,「所以什麼?」
「所以四捨五入你要叫我……」
「爺爺!」
我話還沒說,桑樹就搶答。
我一陣詫異,他怎麼突然這麼「懂事」了?
我樂滋滋準備笑他。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又讓我止不住戰慄的聲音,「宋溪?!」
我機械般回頭。
「導……導師好。」

-7-
導師推了推眼鏡,他不苟言笑,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後的桑樹。
我慫慫的,趕緊往桑樹身後躲。
該死,他不是說他自己住的嗎?!
「宋溪,你實驗做完了?論文改完了?彙報寫完了?下午就開組會了你現在在這約會?」
「都敢談我孫子了,就別在這跟我裝孫子了。」
我趕緊說:「導師我沒談你孫子!」
「你穿着睡衣在他這,別跟我說你是夢遊路過。」
老頭一副「你演,我看你接着演」的表情。
我拉了拉桑樹的衣服,「你快跟他解釋啊。」
桑樹低頭用只有我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爺爺老頑固,你是他學生你不會不懂吧?他認定的事情,你講不聽的,白費口舌。」
我懂,我狠狠懂。
哭了。
而且當務之急是在導師回學校之前,把那棵死掉的桑樹給換掉。
但導師沒放過我,也沒過桑樹。
他把我們兩個押在沙發上,眉飛色舞地盤問我們兩個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怎麼認識的這類的問題。
桑樹從善如流編了一套故事。
我職業假笑在旁邊附和。
導師越聽到後面,笑得越開心。
我只覺得要完蛋了。
果然,他聽完,第一句話就是:「宋溪啊,你認真把論文給寫好,順利畢業,爺爺想看你們兩個結婚。」
「阿樹你也是,好好工作,掙多點錢才能娶宋溪,她每次參加交流會都能把主辦方喫到破產,她要是跟你說她喫得少你可別當真,餓着你自己也不能餓着她。」
我:「……」
桑樹:「……」
我真服了。
說到最後,導師讓桑樹把我送回學校。
很浪漫對吧?
他讓桑樹把我送回學校寫彙報,組會之前要寫好,並且把我安排在第一個去彙報。
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
導師一直在那,我也沒能把那盆桑樹帶走。
回去路上,我緊蹙眉頭,還是很緊張害怕導師發現那盆死掉的桑樹。
桑樹原本和我並肩同行的,他突然長腿一邁,站到我面前,我只好停下來。
抬頭看他,「你幹嘛?」
「蒼蠅得罪你了?你一直皺着個眉頭。」
「什麼蒼蠅?」
他拿出一張紙,在我額頭上擦了擦。
擦完他展示給我看,上面是一隻蒼蠅屍體,桑樹幽幽道:「你的眉頭,夾死了一隻蒼蠅。」
我:「……」

-8-
「哎,剛那個提議是你主動提的,現在真當我「女朋友」你又不樂意了是吧?」
「誰是你女朋友?假的假的假的。」
「哦,我本來也不想當你男朋友,都是被迫的。」
剛剛出門後,我們兩個商議,在導師面前假扮一段時間男女朋友。
等我順利畢業了,我們就找個理由「分手」。
剛剛演太過了,覆水難收,索性就將計就計。
其實我心底還打着點小算盤,和導師孫子談戀愛,他應該就不會這麼爲難我做的課題和寫的論文了。
「別皺眉了行嗎?以後非必要你也不會見到我,畢竟我也不會想看到你。」
他伸出手指把我皺起的眉頭展開,我沒躲。
「這是哪兒?不是回學校嗎?」
我回過神來,發現這不是回學校的路。
「你漢堡不是被我壓扁了嗎?你都沒喫早餐,肯定餓了,我賠你一份。」
我心裏泛起一陣感動,覺得他還挺暖心。
結果他下一句:「也是想看看學術饕餮有多能喫。」
我呸!暖心個屁。
喫飯席間,我還是忍不住和桑樹坦白了,我把導師的桑樹養死的事情。
我攤手,「養死了,報應瞬間就來了。」
桑樹露出不服的表情,「我怎麼也不能算你的報應吧?」
「你姐,騙我八百八,你車,壓我漢堡包。」
桑樹沒話反駁了。
他思考了一會,還真的給我提出一個辦法。
「等會我去把那盆死掉的桑樹拿走,再跟爺爺說,提前把生日禮物拿走,他不會懷疑的,就算發現死掉了,我就說是我不小心養死的,你覺得呢?」
「可你怎麼確定那是你的生日禮物呢?」
「過段時間是我生日,而且我從三歲開始,每年的生日禮物都是一棵桑樹。」
「我導這個老輩子還挺別緻。」
後知後覺想到什麼,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我豈不是把你生日禮物給破壞了……」
桑樹聳聳肩,往我面前湊了湊,勾脣一笑:「你過意不去的話,那你想辦法賠我一個禮物唄。」
我低頭啃了一口包子,躲開他似乎有溫度的視線:「那我想想辦法。」

-9-
桑樹的辦法果然好,導師他一點沒Ŧūₕ懷疑。
他根本沒空懷疑這檔子事。
因爲我緊急一小時寫出來的彙報太爛了,他在組會訓了我半小時,推翻了我之前一直在做的課題。
我正自責難過,發現導師訓完我開始訓師兄,訓完師兄訓師妹。
組會一直從下午四點開到晚上九點半。
給我餓得前胸貼後背,頭腦發昏。
老頭還說出差想死我們了。
我看他這明明是想我們死。
結束組會後,我打開手機,看到桑樹給我發來的消息。
「捱罵了?」
「你怎麼知道?」
「爺爺出門前在家偷喫辣條被奶奶抓到,奶奶訓了他一頓,他正無處發泄窩囊氣呢,你們捱罵很正常。」
「好羨慕你,不用讀書了,我已經不想讀了。」
我累極了,忍不住發出感嘆。
「現在方便說話嗎?」
我不明所以,但宿舍沒人,我回復:「可以。」
沒曾想桑樹一個視頻電話打過來。
我接起,他鏡頭不知道對準哪裏,是一片黑。
「你人呢?」
「你等會兒,我穿個衣服。」
他說完,我聽到衣櫃拉開的聲音,結果他手機可能沒放穩,畫面天旋地轉晃了一圈。
不偏不倚,正好就對着正在半跪在衣櫃前翻找衣服的桑樹那兒。
我眉心一動。
雖然知道他身材很好。
但沒想到,沒穿衣服的時候,這麼好。
寬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雖然模糊,但依稀能看到腹肌有好多塊。
我悄咪咪點開錄屏,打算錄下來,以後被導師罵了就躲被窩裏邊哭邊欣賞他孫子的腹肌。
桑樹找了件灰色背心往身上套,他穿好後,才發現手機掉了。
伸手把手機撿起來時,他意識到什麼,警惕地問:「你剛剛沒看到什麼吧?」
我眼神開始心虛地亂飄:「沒啊,怎麼了?我剛剛去刷牙了。」
桑樹半信半疑:「很沒看到嗎……那就行,還以爲你看到我沒穿衣服的樣子了,嚇死我了。」
「這麼保守?清朝穿過來的?」
「因爲這是你能看的,我只給我女朋友看。」
「喲喲喲,女~朋~友~你有女朋友嗎就在這裝矜持。」
「真的沒有,假的倒是有一個。」
我聽着心裏酸酸的,懶得跟他掰扯,「打電話要說什麼啊,我好睏,你快說。」
桑樹收起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看到我心情不錯的樣子,他欲言又止。
「宋溪,我本來以爲你心情很不好,想打電話來安慰安慰你,但你這個樣子怎麼感覺心情很不錯?」
本來很 emo 的,看到他沒八塊腹肌和寬肩細腰的身材,心情瞬間就好ƭū⁴了。
這是可以說的嗎?
當然不行。
我隨便扯了個藉口:「兩塊錢點的一丟丟奶茶外賣到了,開心。」
「刷了牙喝奶茶,真就讀研讀瘋了嗎?」
我無奈地把下巴抵在書桌上,「對啊,讀癮發作了是這樣的。」
他嘆了口氣,「我讓爺爺以後別這麼苛待你了。」
說到這個,我忍不住吐槽:「還以爲成你女朋友,他會對我好一點,結果……」
「你這不是還沒成嗎?」
「……」
有道理。。

-10-
許是睡前心情很不錯,我這晚睡眠質量極高,一覺睡到自然醒。
人逢週末精神爽,我躺在牀上舒舒服服地刷朋友圈。
正巧桑樹剛剛發了一笑,「羽毛球缺個搭子,誰來。」
我犯賤,準備評論:「我不來。」
結果剛打完一個「我」字,就手滑點了發送。
剛想刪掉,桑樹秒回:「來。」
我還躺在牀上呢。
來個屁。
不來。
我在牀上翻了個身,結果被充電線纏脖子,又卑微往回翻。
調整好一個舒服的躺姿,再打開手機,就看到桑樹給我發的消息:「下樓,我到了。」
我:?
沒辦法了。
我速速洗漱,換好衣服,原本以爲他是騎車來的。
可他只是身上揹着球拍,沒看到車。
那短短兩分鐘,難不成是跑過來的嗎?
「愣着幹嘛?走了。」
週末學校體育館沒什麼人,我們迅速找到場子。
桑樹今天穿了一身淺色的運動裝,正在給球拍換手膠。
都說灰色顯大。
我有點好奇,視線下移,落在那裏一秒,又迅速離開。
誠不欺我。
「宋溪,你很熱嗎?怎麼臉這麼紅?」
他把纏好新手膠的球拍遞給我,粉色的拍子,不像是他平時會用的。
我接過拍子,上場。
桑樹的走位揮拍的速度和姿勢,一看就是專業的。
對比之下,我這個只會把球丟在半空打過去這一種錯誤發球姿勢的運動菜鳥,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幾次都接不到他的球,還屢屢擦網,我有點泄氣。
休息的時候,桑樹沒說什麼。
只是在下一場,他明顯收斂了。
甚至有點收斂過度,配合着我水平,給我當陪練的感覺。
天亮了我覺得我又行了。
這樣一來一回打了很久,桑樹出了一身汗。
看來遷就菜鳥也是挺費勁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他撈起衣服下襬,往上扯,把臉埋進衣服裏擦汗。
這樣一扯,我猝不及防就看到他的腹肌。
比大腦反應更快的是我的眼睛,我趕緊數了一下。
還沒數明白,桑樹已經把衣服放下來,自顧自去喝水了。
嘖。
再來一次,我保證數清楚。
可第二輪打球下來,桑樹遲遲沒有掀衣服。
我盯着他腹部看了許久,有些失望地挪開眼睛。
不期然的,竟然被他抓包了,他用空礦泉水瓶敲我腦袋:「宋溪,我衣服上有你心上人啊,你一直盯着看。」
我趕緊辯解:「沒呢,我看你身後的窗。」
他錯開一步,我只看了一片牆。
「薛定諤的窗嗎?」
「……」
桑樹還是撩起衣服來擦汗了。
因爲我又硬拉着他打了兩局。
這會我數明白了,正正好八塊腹肌。
但我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他脖子上不是一直掛在一條速乾毛巾嗎?
但他一直沒有用過。
我指着他脖子上的毛巾,忍不住問他:「你不是有毛巾嗎?爲什麼不用?」
桑樹不語,雙手插口袋,歪着腦袋看我。
下一秒,毛巾從他脖子滑落在地。
他慢悠悠撿起來,「哦,這毛巾髒了,沒法用。」
「……」

-11-
打完球已經到了晚上。
桑樹在衛生間換衣服,我在體育館門口等他時,聽到身後有人喊我名字。
「宋溪學姐!」
我回頭,是本科時候待的社團裏認識的一個學弟。
學弟小跑到我面前,「學姐,好巧啊。」
我禮貌點頭:「好巧。」
「學姐晚上有空嗎?我最近在備考研究生,有些問題想要找你諮詢一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什麼時候有時間?」
學弟人很不錯,我點頭:「方便的,明天有空。」
「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正好是飯點,我請你喫飯,我們邊喫邊聊。」
雖然我沒和桑樹一起約飯,但是打了一天球,我實在是不想多說話。
學弟還想繼續爭取,我就聽到身後一道痛苦的悶哼聲。
聞聲望去,桑樹正一臉喫痛地扶着牆壁。
我小跑過去,問他:「你怎麼了?」
他似乎很痛的樣子,說:「剛剛洗澡小腿有點抽筋,這會兒走路太快,好像崴了。」
我一臉抱歉對學弟說:「我們下次再約吧,我得送他回去。」
「學姐男朋友?」
學弟聲音略略試探和敵意。
我下意識想否認,桑樹扶着我的手臂,可能是真的很疼,他聲音都控不住變大了:「嘶……真的好痛,小溪,好痛。」
把我要對學弟說的話全都壓回肚子裏了。
桑樹弓着腰,手搭在我肩上,我扶着他的腰支撐,一步一瘸送他到家裏。
奇怪的是,明明剛在扶着牆不動的時候他拼命喊疼,現在走起路來他反而一聲不吭了。
甚至過馬路綠燈所剩時長不多時,他還能借力把我拎起來快步過去。
行動敏捷得像搶食的嗎嘍。
順利過了馬路,我一臉狐疑看着他。
他彎脣,又開始悶哼:「嘶,疼。」
「……」
把桑樹送到家,我剛準備走,他家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是外賣。
他說:「你肯定餓了,喫了飯再走吧。」
誰懂,我是真的很餓。
剛剛體諒他腳崴了,我沒說,想着送他回來再回學校喫。
只是現在很晚了,學校食堂已經關門,商業街也陸陸續續關了。
都準備泡泡麪對付一餐。
誰懂餓懵的時候,看到他點的那一大桌子菜的救贖感。
我感動得淚眼汪汪。
桑樹卻沒領情,別開臉,用超絕下顎線和我交流。
「別多想,我只是怕你餓傻了寫不出論文畢不了業而已。」
「……」
能不提學習嗎!

-12-
學弟約了我第二天一起喫中飯,他說他有好幾個問題需要問我,希望我一定要來。
我本來想說其實可以線上爲他解答。
但剛好是飯點,一次性說完也好。
到了食堂,我找了個空位置坐下。
學弟正好也來了,他朝我招手,小跑過來。
學弟走到我對面的位置,屁股剛伸向椅子,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一陣風撞飛了,踉踉蹌蹌地在原地晃了許久。
差點就要臉趴地,和地板嘴對嘴,是扶着桌子才勉強站穩。
等我反應過來,對面坐着的人,是桑樹。
怪不得。
學弟清清瘦瘦的小身板,根本不是常年運動,肌肉結實的桑樹的對手。
桑樹好像都沒怎麼用力,學弟就被撞飛。
「好巧,宋溪,我也來喫飯。」
學弟回過神來,看到桑樹時,一陣錯愕:「學長你……我先來的。」
桑樹抬了抬眼看學弟,一臉愧疚:「啊?你先來的嗎?不好意思啊,我腳崴了沒看到你。」
6。
不懂就問,崴腳的副作用是眼瞎嗎?
而且他剛剛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勢,靈活地能嗎嘍在樹上搶食,根本不像是腳崴的人。
我想指出,但插不上話。
桑樹還在跟學弟說話:「這位同學,沒記錯的話,你和我一樣是學金融的,你學姐本科學醫,研究生學生物,她能給你提供什麼建議嗎?」
學弟張張嘴,不語。
「你還不如直接問我,我的履歷學校論壇寫得很明白。」
學弟一臉不服,掏出手機打開學校論壇。
半晌,他忽然很激動地說:「真的嗎?學長,我能去你公司上班嗎?!」
「你別來煩她,我可以考慮一下。」
「學姐,我們互刪吧。」
我:?
學弟像是撿到彩票中獎一般,火速離開食堂,臨走前還三步一回頭看過來。
不是看我,是看桑樹。
眼裏是無盡的崇拜和感激。
我也好奇地又看了一眼論壇的帖子,才知道他正在創業,公司快要上市了。
我問他:「你在創業,怎麼還有空天天往學校跑?」
桑樹嘆了口氣:「唉,我都不想說了,我姐不是把我賣給你了嗎?她讓我每天都要來找你一次,問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事。」
我不來,她就威脅說要把我的醜照發在論壇上,讓我早節不保。」
「我沒有辦法,只能來找你。」
好可憐的樣子。
我趕緊說:「你不來也沒事啊,你已經幫我解決了桑樹的事情,我們其實已經不相欠什麼了。」
「你要是不想來,我去跟你姐說一聲就好……」
我話音未落,桑樹就趕緊打斷:「不行,你別去!」
「爲什麼?」
「我們現在在爺爺那裏是男女朋友關係,你跟姐姐說了,我們露餡了怎麼辦?」
有道理。
我收回自己的提議。
主要是桑樹來了真好,他能請我喫飯,請的都還是我平時喫不起捨不得喫的漂亮飯。
喫完飯回去,我還是忍不住給【屎到淋頭還要攪便】發消息:「姐妹,真的不用你弟每天都來找我,他也怪辛苦的。」
對面回:「?我沒讓他每天都去找你啊。」
「而且你們不是談上了嗎?我們全家都知道了,他天天往家裏說,他明明自己想去找你吧。」
「怎麼樣?我這個紅娘 6 不 6,你不介意我在你們婚禮上坐在他頭頂喫席吧。」
我:「……」
「反正他心甘情願跟着你,喜歡你就留着當對象,不喜歡也留着,當僕人也行。」
當僕人……桑樹他招了嗎。
我難以想象桑樹這麼個大高個壯漢被他姐姐使喚的樣子。
也有點好奇他姐姐的樣子。

-13-
剛說好奇,我就很快見到了。
那天我和閨蜜在外面約飯,閨蜜臨時有事放了我鴿子。
但來都來了,不喫豈不是白來,我便打算自己點菜喫。
剛招呼服務員拿菜單,就看到餐廳旋轉門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是桑樹和一個女生。
他微微低頭傾聽女生說話,模樣親暱。
手臂上搭着一件女士 LV 披肩,手上拎着一隻小香奈兒。
兩個人的打扮都十分貴氣,氣質上很相配。
好不親暱。
原來他離開了學校,是這樣的。
我心裏默默衡量差距,發現其實我們兩個距離真的好遠。
我心裏莫名一陣酸意,看着手裏的菜單,頓時有點沒胃口。
起身要去洗手間洗個臉。
我剛掬起水往臉上撲,就不期然地碰到了,剛剛桑樹摟着的女生,從外面進來。
她看向鏡子裏的我,也愣住了。
「哎,你是樹哥的女朋友?他不是說你今天沒空來的嗎?」
她湊到我身旁,探究地看向我。
「你就是啊,他給我看過你照片!你叫宋……」
我趕緊辯解:「不不不不是,我不認識。」
和這個女生說話,我莫名有種當小三的愧疚感,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說完,我臉都沒擦,就趕緊狼狽地逃離了衛生間。
坐回位置後,我收到桑樹的消息:「你也在這裏?我妹說碰到你了,但你一看到她就跑。」
「你妹?」
「哦對你還沒見過她,她在國外留學,回來和家人給我過生日的,你爲什麼跑?」
我坦白:「我以爲她是你女朋友。」
桑樹連回三條:「我哪有女朋友?」
「哦不對,有一個假女朋友。」
「但是她也不要我了。」
我回:「既然是假的,就不存在要和不要。」
「自己一個人?」
聽到聲音,我抬頭看向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朋友臨時有事,就自己喫了。」
「那方便一起喫嗎?今天我生日。」
「你生日怎麼沒提前告訴我,我還欠你一個禮物呢。」
「你前天跟我說今天要和閨蜜有約,就沒打算打擾你了。」
「不過現在既然沒約了,那,賞個臉?」
「我導在嗎?」
「在。」
我退縮,「那我還是不去了。」
「你現在是他孫媳婦兒,不是學生,有我在,沒人敢罵你。」
我順勢一想,有道理,狐假虎威也是威。
還能蹭飯,美哉美哉。
跟他一起去包廂的路上,我在思考他會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但我對他的瞭解確實談不上很多,便直接問他:「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我後面補給你。」
他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面對我,我沒反應過來,慣性往前,直接撞進了他懷裏。
「想要這個禮物,可以嗎?」
他胸膛結實,我摸了摸有些喫痛的鼻子,抬頭問:「什麼禮物?」
他微微傾身靠近我,他的臉在我視線範圍內放大,我也能清晰看到他瞳孔裏的我。
「我想要你這個禮物。」
「可以嗎?」

-14-
回答他的是,我肚子餓的咕咕叫的聲音。
很尷尬。
「不可以的話能喫飯嗎?」
「不可以。」
我紅着臉,趕緊點頭,「那可以可以,你快讓我喫飯。」
我忐忑地跟着桑樹進了包廂,原本以爲面對一羣陌生人我會很緊張。
結果前腳剛進門, 桑葉就衝過來抱住我。
「我!我是紅娘!」
我導師也是笑得樂呵呵的,全然不見平時不苟言笑的模樣。
甚至難得誇了我好幾句。
都給我誇驕傲了,感覺自己再讀個博士也不是問題。
桑樹的爸爸媽媽也很好,一個勁說這不是正式見父母, 讓我不用緊張。
剛剛在衛生間碰到的桑樹的妹妹,給我悄悄遞來一張紙條。
「姐姐,你剛剛是不是因爲我二哥跟你鬧矛盾了才否認你們之間的關係的,你放心, 他要是敢欺負你,我和大姐都能爲你撐腰,我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6。
我都莫名心疼他了,被全家壓着打啊。

-15-
在一起後,我徹底不裝了。
桑樹這麼好的硬件條件擺在那,不用白不用。
讀研壓力這麼大,我發泄一下怎麼了?
上學導師把我當孫子整。
放學我把導師孫子當孫子整。
這麼一看,我輩分還比導師高了。
這不, 導師現在給我發消息都是這樣稱呼我的。
我讓導師幫我看看論文框架。
他回:「姑奶奶, 你這摘要我只評價一個字, 史詩級別的。」
我:「不是一個字嗎?」
「那你猜猜是哪個字?」
我重讀一遍那句話。
懂了。
史。
我:「……」
「姑奶奶你快畢業吧, 回家吧, 你這樣,我真的怕晚節不保。」
「您當初招我進來的時候,還誇我是科研天才的……」
「宋溪你……要不是我孫子在你手上, 我跟你拼了!」

-16-
往後一年的讀研生活順利了許多。
有了桑樹的鼓勵, 加上導師吵不過我, 對我耐心多了許多。
我在科研上取得了很大的進步。
也終於順利畢業。
結束答辯那天, 陽光正好。
校園裏的一切都這麼平靜而美好。
桑樹提議,再去體育館打一次羽毛球。
我們來到球場,他把那把粉色球拍和一隻球放在我手上, 「老婆發球。」
我看着那把粉拍, 恍惚想起他在某天情動之後的溫存時, 告訴我。
那條尋找羽毛球搭子的朋友圈是僅我可見,這隻球拍也是專門買給我的。
所以我以爲的巧合, 都是他的精心謀劃。
我已經學會了正確的羽毛球發球動作。
不用向上拋也能發出完美弧度的開局球。
只是今天的羽毛球重量似乎比常用的重了些許。
我沒有多想,把球往前揚起來,剛想揮ƭŭₜ拍, 一枚戒指從羽毛球芯掉出來。
我下意識伸手去接, 戒指正中落在我的手心。
我生怕戒指掉了, 趕忙把手握拳,往身後背過去。
桑樹從對面跑過來,他還在裝傻:「怎麼了?」
我也逗他:「沒事, 手心被劃破了而已。」
桑樹瞬間急了,捧着我緊握的手:「劃破了而已?!疼不疼?出血了嗎?快張開來給我看看。」
我聽話地把手張開。
裏面是兩枚戒指。
一枚是他藏在羽毛球裏的女士鑽戒。
一枚是我放在口袋裏藏了很久的男士戒指。
我也準備在今天,給他來一次正式的告白。
他抿脣,略略震驚,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 雖然他在剋制,但我還是看到他眼眶裏打轉着眼淚。
「好巧,溪溪。」
真的好巧。
我們都好愛好愛對方。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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