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看見

綜藝裏，嘉賓需要公開常用軟件的年度報告。
輪到影帝秦昭。
他的某搜索引擎顯示：【本年度，你一共搜索了 1874 次『陶玥』。】
某社交平臺：【你停留時間最長的一篇筆記是『陶玥新戀情疑曝光』。】
某視頻播放軟件：【你的年度最喜愛明星是『陶玥』。】
陶玥是我。
秦昭最討厭的前任。
在衆人八卦的目光中，他冷靜回答：「哦，被盜號了。」
主持人忍無可忍：「秦老師，您的意思是說，有人每天全平臺盜您的號，就爲了偷偷關注陶小姐？」
「對。」秦昭堅定地點頭。
當晚的熱搜頭條：#天塌下來不用怕，有秦昭的嘴頂着。

-1-
簽約一檔休閒類綜藝後，我被告知，其中一位嘉賓臨時換成了秦昭。
他出道十幾年，從不接綜藝。
不知道這次抽什麼風。
嘉賓名單一公佈，我又被罵慘了。
【秦昭快跑！陶玥又來蹭你熱度了！】
【分手兩年了，她還纏着秦昭不放，臉皮厚得子彈都打不穿。】
【這出軌女還沒被封殺啊？】
【導演，你們找陶婊來，這綜藝我不看了。】
開拍那天，我懷着沉重的心情來到場地。
季嘉言和許思語和我同時到。
他倆都是愛豆出道，後續轉型演員，目前一部新戲在熱播，「甜言蜜語」CP 正火。
休閒類綜藝沒那麼多規矩。
簡單問候幾句，他們去旁邊打羽毛球了。
時不時上演一個摸頭殺，彈幕上清一色的【啊啊啊啊啊啊】。
我舉起礦泉水瓶喝水。
突然瞥見面前的人，嚇了一跳。
兩年未見。
雖然提前做了心理準備，可真到見面時，內心還是無法完全平靜。
他站在幾米外盯着我看。
一雙深邃的眼睛，叫人看不清情緒。
是人都愛八卦。
網友們雖然罵我，可我和秦昭重逢的戲碼，卻實在是大家喜聞樂見的。
一時間，直播的在線觀看率翻了一番。
我緊張地偷偷摳手。
對視片刻後，秦昭一聲沒吭，走了。
彈幕都在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秦昭的表情，看她一眼都髒了眼睛。】
【太刺激了，我要是陶玥我都不敢來。】
【期待秦昭狠狠打臉這個賤女人！】
【陶玥這次可是踢到鐵板咯。】
我心裏也沒底。
當年的事鬧得難看。
以秦昭在圈子裏的身份地位，如果執意要報復我，我無能爲力。
算了，靜觀其變吧。

-2-
過了一會兒，秦昭又回來了。
他緊繃的表情有一絲鬆動。
在我身邊坐下，把手中的保溫杯遞給我：
「生理期喝什麼涼水，一會兒又肚子疼。
「給你的，紅糖薑茶。」
……
天哪。
兩年不見。
秦昭心胸都開闊成這樣了？
礙於鏡頭，我只好接過：「……謝謝。」
連彈幕都有幾秒鐘的空白。
【不兒，我沒聽錯吧？】
【他倆不應該見面之後互相掐着脖子痛罵對方嗎？】
【我現在相信綜藝是有劇本的了。】
【我不信，秦昭肯定是用這種辦法迷惑對方，等對方放鬆警惕，再狠狠報復！】
攝像去拍季嘉言和許思語了。
我和秦昭並排坐着，渾身都不自在。
「趁熱喝。」他催促我。
「你沒在杯子裏下毒吧？」
秦昭無奈地嘖了一聲：「想什麼呢，我是這種人嗎？」
那可不好說。
打破僵局的，是葉星禮的到來。
每次看到他，我都不由得感嘆，有些人真是老天爺賞飯喫。
不僅給了他極出衆的外形氣質，還有極佳的演技天賦。
年少成名，一舉拿下奧斯卡金像獎和華語最佳男主角，成爲新生代電影票房第一人，歸來才 22 歲。
葉星禮看到我，笑得眉眼彎彎：「姐姐，你穿紅色很漂亮。」
我招呼他過來坐。
「可是你上次才說我穿白色好看呀。」
「人長得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嘁。」秦昭在一旁嗤笑，「油嘴滑舌。」
我瞪了他一眼。
秦昭不說話了。
一臉委屈地玩保溫杯的杯蓋。

-3-
節目組是懂流量的。
秦昭是我公開的前男友。
葉星禮是我的緋聞男友。
五位嘉賓中，季嘉言和許思語是溫馨甜蜜的純愛 CP。
我們仨是狗血修羅場。
許思語玩累下場了。
葉星禮走到秦昭面前：
「秦老師，能不能和您打一局？」
秦昭緊咬着牙，接過球拍。
接下來的一局，打得可謂是驚心動ŧű₄魄。
倆人不論輸贏，只一味遛人和暴扣。
脫下外套，擼起袖子，露出結實有型的手臂肌肉。
好像那個球拍不是打在球上。
而是隔空打在對方的腦袋上。
彈幕就沒停過：
【……第一次見打羽毛球跟打架似的。】
【路人真心發問，秦昭和葉星禮是有仇嗎？】
【沒聽說有仇啊，他倆目前最大的交集就是陶玥。】
【我是來看秦影帝打臉前任的，怎麼莫名其妙和前任的緋聞男友雄競起來了？】
最後還是導演看不下去，主動喊停了。
晚飯前，需要兩個人去採買。
抽籤抽到了我和秦昭。
葉星禮反覆詢問用不用陪我一起去。
「姐姐，你要小心他，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我聞言失笑。
所有人都罵我不知好歹。
應該就只有葉星禮會覺得，我纔是那段感情中的受害者。
坐上副駕駛，我有些恍惚。
我和秦昭，畢竟全心全意愛過一場，也不乏甜蜜的時刻。
他也曾在殺青後，連開五個小時夜車趕來看我。
在我生病的時候沒日沒夜照顧。
在我被人欺負時，不顧一切替我出頭。
只是時間太久，隔閡太深。
如今回想起來，就像一場美夢，醒來那一刻，一切都將化作泡影消散。
等我再次睜開眼，才發現真的是夢。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身上還蓋着秦昭的外套。
是我曾經最熟悉的木質香氣。
「醒了？」
秦昭彆扭地移開視線，聲音不瘟不火。
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啊，你怎麼不叫醒我呢？」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
彈幕刷得飛快：
【陶玥睡了一個多小時，他就在旁邊盯着人家看了一個多小時，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算了，大家撤吧，他超愛的。】
【哥，我真的不李姐，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陶玥手裏啊！】
我生理期容易頭疼。
秦昭怕我剛睡醒就吹風，不讓我下車，硬是一個人完成了所有采買。
連晚飯時，他也是忙前忙後。
比熱戀時期還殷勤。
我就算再遲鈍，也看得出他的心思。

-4-
第一天的錄製結束。
我的高跟鞋鞋跟斷了，只能脫下來光腳走。
深夜無人的地下車庫，秦昭來找我。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我攏緊身上的大衣。
後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陶玥，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秦昭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想和你複合。」
我很震驚：「你瘋了？」
秦昭這個人，家世好，事業也順風順水，自尊強，心氣高。
背叛他的人，他不讓對方身敗名裂都是仁慈了。
更別提主動求和。
簡直聞所未聞。
「我沒瘋，過去的事我都可以不計較了。
「只要你肯回到我身邊，我們還能像之前一樣好。」
他的目光，哀求又隱忍。
這大概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讓步了。
「抱歉，我不想。」
寒風呼嘯穿行。
我不欲多爭辯，轉身離開。
秦昭忽地抓住我的手腕。
「是因爲葉星禮嗎？」
我有點無奈：「咱倆感情破裂，扯別人做什麼？」
「感情破裂……」
秦昭喃喃着，眉宇間滿是痛意。
「感情破裂是因爲什麼，你不記得了？
「陶玥，你捫心自問，這些年我對你不夠掏心掏肺嗎？
「就連你綠我我都能原諒，你還要我怎樣！」
秦昭的眼睛紅紅的。
咬着牙，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
遠處亮起的車燈打破僵持。
布加迪停住，車窗降下。
駕駛座的人溫聲開口：
「姐姐，上車。」
見秦昭不放手，葉星禮面色不善，推門下車。
眼看戰火將燃。
總歸是一個圈子裏的。
因我結仇不值得。
我深吸一口氣，冷冷看向他。
「秦昭，正常人是不會像你這樣糾纏前妻的。
「趕緊鬆手，別犯賤。」
大衆只知道我們談過戀愛。
實際上我們隱婚了三年。
那段婚姻，一度讓我陷入泥潭。
差點走不出來。
「在你眼裏，我放下底線，百般討好，都是在犯賤是嗎？」
「是。」我說。
「好……」
秦昭眼神陰寒，牙齒緊咬。
「陶玥，以後除了工作場合，我私下再和你說一句話，我他媽就是狗！」
秦昭甩開我的手，大步離開。
從背影都能看出怒氣。
我們離婚那天，他也像現在這麼生氣。
放話說叫我小心點，以後要讓我在圈裏寸步難行。
我一直心驚膽戰等他報復我。
可兩年過去了，除了暗中給我牽線資源被我發現，再沒任何交集。
相比於現在這般無端拉扯。
我倒寧願他只是恨我。

-5-
葉星禮開車送我到樓下。
在腳踩地的前一秒，我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姐姐，地面涼，光腳要生病的。」
「嗯。」
我小心翼翼縮在他懷裏。
能聽見堅實胸膛下，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
快速，急促。
在安靜的電梯裏格外明顯。
葉星禮把Ŧű₆我輕輕放在沙發上。
家裏暖氣開得足，凍僵的腳很快回溫。
「姐姐，如果你不想繼續參加綜藝，違約金我幫你付，別勉強自己。」
「謝謝，不用了。」
他已經幫過我太多。
甚至說一句恩人都不爲過。
我怎麼好意思再讓人家替我出錢。
「姐姐跟我這麼客氣啊。」葉星禮揚了揚嘴角，「在姐姐心裏，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的瞳色很深。
直視時，感覺像在看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我舔了舔脣。
有點心虛。
「我們是……是好朋友。」
「可我從來沒把姐姐當朋友。」
葉星禮說：「我喜歡姐姐，喜歡很久了。」
猝不及防的一記直球。
直接給我打蒙了。
我並不是一個遲鈍大條的人。
葉星禮的心思，多少也能察覺到一點。
可只能裝作視而不見。
一方面，他沒戳破窗戶紙，我怕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另一方面……
我有點喪氣地垂下頭：「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
「姐姐，我是 22 歲，不是 12 歲。」
22 歲。
多好的年紀啊。
我和秦昭在一起的時候，也是 22 歲。
曾經不諳世事，以爲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到頭來，相愛的兩個人遍體鱗傷。
所謂愛情。
不過是折磨人的利器罷了。
「葉星禮，我比你大 6 歲。」
「我知道。」
「我還離過一次婚。」
「我也知道。」
「我風評不好，上一段感情也備受矚目，你如果和我在一起，肯定會捱罵的。」
客廳裏只開了落地燈。
暖黃的燈光落在葉星禮的眼底，反射出幾分溫柔的光芒。
「姐姐，這些我都知道，我都不在乎。
「我只在乎你喜不喜歡我。」
他半跪在旁邊，定定地望向我。
「姐姐，你喜歡我嗎？」
我的嘴脣顫動不停。
拳頭緊了又松。
卻始終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喜歡嗎？
我不知道。
我呆坐在沙發上，腦袋濛濛的。
葉星禮離開前，握着我的手，字字真誠：
「姐姐，不用着急回答。
「我不會逼你，不會叫你爲難，不會讓你不舒服。
「我只求你能看一看我。」
我用涼水衝了把臉。
靠着門，滾燙的淚混着冰冷的水滴。
啪嗒。
落在地板上。
陶玥，你究竟是不喜歡，還是不敢喜歡？
你自己真的分得清嗎？

-6-
秦昭說到做到。
接下來的錄製，除了必要的接觸之外，我們跟陌生人一樣。
像他這種心氣高傲的天之驕子。
放下自尊找前妻複合，還被罵犯賤，估計是傷得不輕。
【我就說嘛，哪個男人能原諒給自己戴綠帽子的女人啊。】
【秦昭心裏肯定是恨這個賤人的，上期節目估計是節目組逼他演戲的吧。】
【老公你終於正常了，我放心了。】
【陶玥最好要點臉哈，別總去硬貼Ṫú⁵秦昭，否則我罵死你。】
喫辣比賽中，秦昭和許思語輸了。
如今正是年底。
輸掉遊戲的玩家，要公佈自己常用軟件的年度報告。
明星們平日的愛好，在鏡頭下一覽無餘。
期待值拉滿。
許思語是個重度漫畫迷，年度報告的結果也不出所料。
輪到秦昭。
他十分淡定地打開手機。
鏡頭聚焦。
他的某搜索引擎顯示：【本年度，你一共搜索了 1874 次『陶玥』。】
某社交平臺：【你停留時間最長的一篇筆記是『陶玥新戀情疑曝光』Ṱų₂。】
某視頻播放軟件：【你的年度最喜愛明星是『陶玥』。】
似乎連秦昭自己都沒料到這個結果。
他的臉色紅了又白。
沒忍住看了我一眼。
又像被燙到一般移開視線。
衆人八卦的目光在我們兩個人之間不停逡巡。
「秦老師，這個，呃，就是，這個……」
主持人都被整得不會了。
不提我吧，又實在繞不過去。
提我吧，又怕犯了什麼忌諱。
影帝不愧是影帝。
短暫調整後，秦昭神色如常：
「不要多想，就是被盜號了。」
主持人正在喝水緩解尷尬。
聞言差點被嗆死。
「秦老師，您的意思是說，有人每天全平臺盜您的號，就是爲了偷偷關注陶老師？」
「對。」
秦昭堅定地點頭。
連彈幕都忍無可忍了：
【全平臺盜號，好小衆的詞……】
【服了，他愛得神志失常了吧。】
【好消息，天塌下來不用怕啦，有秦昭的嘴頂着。】
【陶玥，你是不是給他下什麼情蠱了？】
【白天在人前恨你入骨，晚上偷偷搜索你的名字，看你和別人傳緋聞，氣得發瘋，又酸得要命。完了，我肯定是瘋了，我居然覺得有點好嗑。】
【救命，補藥什麼都嗑啊！】

-7-
下午要去鬼屋。
因爲上午的事件，秦昭更避嫌了。
以我爲圓心，方圓十米絕對見不到他。
季嘉言和許思語走在前面。
兩人牽着手，女孩有點害怕，男孩輕摟着她的肩安慰。
看看人家的畫風，跟拍偶像劇似的。
再看看後面的我們仨。
說不出的怪。
我的膽子不算太大，但玩個鬼屋還是夠用的。
秦昭就更不用說了。
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越往前走越黑，葉星禮略帶顫抖的聲音響起：
「姐姐，我有點害怕。」
「別怕。」
我牽起他的手。
黑暗中，聽見了好大一聲「切」。
「秦老師，你嘆什麼氣啊，你是不是也害怕？」
秦昭無語：「你以爲我跟你一樣沒用啊。」
葉星禮牽得我更緊些：「姐姐，反正他也不怕，你離我近一點吧。」
「好。」
鬼屋內很窄。
我和葉星禮並排走，我幾乎快縮進他懷裏了。
他的手很暖，手指修長，關節分明。
我沒忍住，輕輕摩挲了幾下。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我的臉瞬間升溫。
繞過幾間棺材房，突然衝出來一個電鋸鬼。
我被嚇了一跳。
葉星禮衝到我面前，背對着電鋸鬼，擋住我的視線。
這次我是結結實實撞進他懷裏了。
「嚇死我了姐姐。」
他輕輕撫着我的背，用臉蹭了蹭我的發頂。
秦昭終於忍無可忍：「幹嗎呢，鬆手！」
葉星禮很無辜：「下意識的反應而已。」
「下意識個鬼！」秦昭快被氣笑了，「嚇着了還把人往自己懷裏攬，你裝什麼裝！」
「你兇什麼啊！」我不耐煩。
「玥玥，你看不出來嗎，這小子是騙你的，他根本就不怕！」
我把葉星禮護在身後。
「別胡說了，他纔多大啊，他能撒謊嗎？」
秦昭滿臉不可思議。
嘴巴抿緊，偏過臉，又生氣了。
彈幕沸騰：
【葉星禮我懂你，我也是綠茶。】
【我就說葉星禮和陶玥絕對不清白，他的眼珠子都要黏在姐姐身上了。】
【救命，葉星禮你什麼眼光，怎麼就偏偏喜歡這個出軌女呢？】
【你倆可悠着點吧，前夫哥快氣撅過去了。】
【陶玥怎麼跟誰都好嗑啊，怎麼辦，有點難選。】
【不是，互聯網沒有記憶的嗎？上個綜藝就洗白了？】
【當年未必是陶玥的錯吧，感情問題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秦昭都不介意了，你們粉絲急什麼？】
隨着節目繼續，我的風評終於有了點轉變。
有路人站出來幫我說話。
微博下也不再是清一色的罵聲。
CP 粉和唯粉開始佔據熱評。
我難得睡了個安穩覺。
卻不知，一場風暴正在悄悄醞釀。
半夜，我被經紀人的奪命連環 call 吵醒。
打開微博。
熱搜第一：#陶玥出軌對象曝光。

-8-
熱搜上有一張照片。
無人的小巷裏，男生摟着我的肩，給我擦淚。
照片有點模糊。
男生的臉依稀能看出輪廓。
新聞一出，二十分鐘內登頂熱搜榜。
若說沒人在背後做推手，我不信。
葉星禮昨天飛去外地處理工作，今天的錄製來不了。
他估計是熬了夜。
半夜新聞一出，他立刻回懟了八個字：【捕風捉影，無稽之談。】
一早到達錄製現場。
導演和工作人員看我的眼神都挺複雜。
不過個個都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的人精。
誰也不會主動提這件事。
除了秦昭。
我去洗手間洗把臉，出來就碰到秦昭來找我。
「陶玥，你打算怎麼辦？」
我輕笑：「不是你自己說的嗎，私下再跟我說一句話就是狗。」
「是就是唄，汪。」
我：「……」
神經病。
「玥玥，跟我複合吧，我幫你澄清，就說一切都是誤會。
「我不想再看他們罵你了。」
說真的，我很意外。
當年，我在網上被一衆黑粉追着罵，甚至被 P 遺照，被私生追車。
秦昭都只是很平靜地表示：「當明星哪有不捱罵的，玥玥，習慣就好。」
他出道早，熱度高，爭議也大。
從不把這些東西當回事。
所以他看不到我整宿失眠，看不到我的眼淚，看不到我情緒的一次次崩潰。
他只會覺得，是我不成熟。
我那些幼稚的情緒，都不夠入他的眼。
「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需要秦昭的日子，早就過去了。
和導演溝通後，決定在節目最後給我留幾分鐘時間。
直播鏡頭對準我。
彈幕上滿是污言穢語。
我定了定心神，掏出懷中的一張全家福。
「熱搜上的男生，不是什麼出軌對象。
「他是我弟弟。」

-9-
當年，țũ₃離婚是我提的。
可秦昭不同意。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哭。
那麼順遂驕傲的一個人，哭着撕碎了離婚協議，死活都不肯簽字。
或許是因爲害怕失去，害怕面對。
他開始冷暴力。
手機關機，微信拉黑，家也不回。
日日躲着我，企圖用逃避的方式挽救失敗的婚姻。
那段時間，我的狀態差到了極點。
一度陷入深深的自厭自棄中。
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弟弟判給爸爸，我判給媽媽。
媽媽去世後，爸爸帶着弟弟再娶，我就成了無家可歸的冗餘之人。
爸爸難得喊我去喫飯。
本以爲是關係破冰，沒想到是斥責我不該和秦昭鬧小脾氣。
「人家對你不夠好嗎？你真是不知好歹！」
不止我爸。
秦昭的父母、我們的共同好友、助理、經紀人……
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爲的。
我不明白，ṱūₕ爲什麼我只是想要結束一段折磨我的感情，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呢？
就因爲從表面上看起來，秦昭愛得更多一些嗎？
深夜，弟弟送我。
走在小巷裏，我邊講邊哭。
我沒指望他能明白。
只是，找到一個能傾訴的人，於我而言都難能可貴。
走到小巷的分岔口，他抬手擦掉我的淚。
「姐，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我只希望你過得開心。」
誰知這一幕，剛好被趕來接我的秦昭看到了。
那天，我牽起弟弟的手。
對秦昭說：「你也看到了，我在外面有人了，趕緊簽字吧，別再糾纏我了，很煩。」
我知道這種處理方法太極端了。
可我被他拖得精疲力竭。
只想着趕緊解脫。
以什麼方式都好。
時至今日，我依舊不敢回憶秦昭那天的表情。
震驚，痛苦，憤怒，屈辱。
他該是恨極了我。
我們分手的消息不脛而走。
媒體紛紛猜測原因。
從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到拿到離婚證。
秦昭再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他在深夜發博：【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從那天起，我被釘在了道德的恥辱柱上。
所有人都認定是我出軌了。
不論走到哪裏，都是罵聲不斷。
直到今天，所有流言終於被徹底澄清。

-10-
秦昭叫了我好幾次，我都沒有理他。
他一直追到我家樓下。
「陶玥，如果你不怕被人偷拍，我就一直站在這兒。」
大有一副我不把話說清楚，他就不肯走的架勢。
我嘆了口氣：「你進來吧。」
「爲什麼？」
秦昭剛進門，就迫不及待地開口。
「玥玥，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叫你不惜冒着身敗名裂的代價，也一定要跟我離婚？！」
他緊緊握着我的肩，眼中噙着淚水。
「我爲你砸錢砸資源，我擁有的一切都願意給你，對你也是百分百的忠誠。
「我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好？！」
我皺了皺眉，斂起心中翻滾的情緒。
有時候我都恨自己，要是能只圖他的錢和資源就好了。
這樣我就不會痛苦。
更不會選擇離開。
「秦昭，你還記得提離婚那天，我說過什麼嗎？」
我說過很多次。
他是我的愛人，不是金主。
我只是想被他看見。
僅此而已。
「我不明白。」
秦昭的手忽然鬆了力道。
聲音染上濃濃的哽咽。
「玥玥，你總這樣說。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
「從前我們朝夕相處，我怎麼沒有看見你？
「我那麼愛你……」
我苦笑着搖頭。
其實也不怪秦昭。
怪只怪，我們天生就不是一類人。
無法共情彼此。
「秦昭，你說你愛我。
「這些年裏，但凡你多用一點心去了解我，你會不認識我親弟弟嗎？」
秦昭家大業大。
他父母看不上我。
當初結婚，秦昭周旋其中，做了很多努力。
婚後每週，我都會回老宅陪他爸媽喫飯，風雨無阻。
即便次次受奚落，我也從不抱怨。
我不想叫秦昭爲難。
可他從來沒有主動問過我家裏的情況。
一次都沒有。
就好像，他的事纔是大事，而我的事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你一年搜索我那麼多次，那我問你，除了緋聞，你還看到什麼了？
「我這兩年拿過什麼獎？我最近正在熱播的電視劇叫什麼名字？我在裏面飾演什麼角色？」
秦昭語塞。
嘴脣輕顫，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了。
他不知道。
他不瞭解我的家庭和過往。
不關心我的情緒。
不看我的作品。
不在乎我的榮耀和得失。
只是一味以自己認爲的方式對我好。
於我而言，好的愛人，應該像一面鏡子。
能從中映射出自己，讓我得以確認自己的感受，體驗到愛和自我價值感。
可秦昭是一面單向鏡。
我被深困其中。
能感知外界的一切光和熱，卻永遠無法被看見。
「玥玥，你想要這些，爲什麼不早說呢？我都可以去做啊！」
「我沒說過嗎？」我哭着問他。
「秦昭，我說過很多次啊！」
每次吵到最後，結果都一樣。
他看不見我。
他只是聽我的話。
像擠牙膏一樣，我說一點，他就做一點，有什麼意思呢？
「你與其糾結這些，不如想想，這張照片爲什麼會突然曝出來？」
秦昭恍然大悟。
「你是說……」
當天在場的，除了當事人之外，只有秦昭曾經的女助理楊楊。
估計是當時就偷拍了，一直留作後手。
見我最近風評轉變，才決意用這張照片將我永遠釘死。
「玥玥，我和她絕對清白，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人。」
我點頭。
「我知道，我相信你。
「但我不在乎了。」
秦昭是個私生活很乾淨的人。
他讓楊楊做助理，純粹是因爲她工作能力強。
可秦昭明知道楊楊喜歡他，明知道她經常挑釁我，還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卻始終不以爲意。
他以爲，只要他自己問心無愧就夠了。
我的醋意大發，我的患得患失，無非只是小姑娘的無理取鬧罷了。
「秦昭，我們真的早就結束了。」
從提出離婚那刻起，我就不可能再回頭了。

-11-
送走秦昭，我坐在吧檯上喝酒。
往事在腦海裏盤旋，攪得我心情煩躁，毫無睡意。
指針指向三點。
我走過落地窗邊，忽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披上外套，推門下樓。
他一直靜靜站在那裏。
「葉星禮，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直站在這兒？」
「姐姐。」
深夜氣溫低，外面飄着細碎的雪花。
葉星禮撣了撣身上的雪片，上前一步，抱住了我。
「我很擔心你，趕回來看看你。
「又怕你已經睡下了，不敢給你打電話。」
他俯下身，柔軟的發頂蹭着我的臉。
懷中的溫度讓人貪戀。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傻瓜。」
一瞬間，心頭的煩躁一掃而空。
我在葉星禮的車上坐了一會兒。
「你膽子真大，如果我真的出軌了，你發的那八個字，足夠跟着我一起被網友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他的嘴角綻開笑意：「我相信，姐姐不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是真的呢？
「你事業成功，人生順遂，沒必要爲了我惹上是非。」
葉星禮側身看向我。
目光溫柔。
「如果是真的，那這個世界上，就會多一個讓我羨慕的男人。」
「你……」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葉星禮拽過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姐姐，我不是一時興起，更不是隨便玩玩，我是認真的，深思熟慮之後纔會說出口。
「我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年。」
深夜太靜謐。
澎湃的心跳聲宛如鼓點一般震在耳膜上。
連車內的空氣都開始升溫。
心中的最後一絲禁錮被翻湧的情感衝破。
我飛快抬頭。
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吻。
準備落荒而逃。
摸到門把手那一刻，門被葉星禮鎖住。
他俯身上前。
把我按在門邊。
灼熱漆黑的眸中倒映着我的臉。
「姐姐，我想親你。
「可以嗎？」
明明已經把我逼得無處可退了，還非要一遍遍問我可不可以。
我點頭。
下一秒，被熱烈又繾綣的吻吞沒。
少年人洶湧的愛意，簡直要讓我招架不住。
初雪簌簌。
落了滿地潮溼。
那一夜，我像個迷失的旅人，在漫長的迷途中，終於找回了自己。
慶幸。
我沒有失去愛人的能力和勇氣。

-12-
幾天後，新一期節目錄制。
導演給我們五個人安排了兩輛車。
自由安排第二天的行程。
季嘉言和許思語昨天官宣了戀情。
他倆是電影學院的同學，公司安排他們明天去母校故地重遊，順便給粉絲髮發糖。
剩下我們三個。
我說想去看日出。
方案全票通過。
第二天到山腳下時，霧氣未散，天才濛濛Ťů₇亮。
遠處飄來烤紅薯的香味。
「好香啊。」
「姐姐想喫嗎，我去買。」
前兩天下了場小雪。
山路有點滑。
這來回跑一趟，費時又危險。
「太麻煩了，別去了吧。」
「不麻煩，只要姐姐想喫，我肯定讓姐姐喫到。」
葉星禮揣着兩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跑回來。
「呀，秦老師，我忘了給你買了。」
秦昭臉色鐵青：「我不喫。」
「哦，那就好，本來也沒想給你買。」
秦昭：「……」
這期節目，季嘉言和許思語是重中之重。
我們這組倒是清閒。
坐在半山腰等日出，像郊遊般愜意。
太陽從山那邊漸漸升起。
在暖金色的光芒中，我的思緒被拉得很遠。
和秦昭離婚後，因爲網暴，我得了抑鬱症。
一度覺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有一天，負面情緒上升到極點。
我丟掉手機，瞞着所有人，半夜偷偷去爬離家最近的那座山。
我想着，等看完最後一場盛大的日出，就從這裏跳下去。
一了百了。
可太陽還沒等來。
先等來了葉星禮。
那時，他拍戲從威亞上掉下來，摔斷了腿。
就這麼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向我走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沒有指責我不懂事，讓大家擔心一場。
沒有問我爲什麼跑來這裏。
只是安靜坐下。
從揹包裏拿出柔軟的毛毯，把凍僵的我裹得嚴嚴實實。
太陽昇起。
陽光映在他黑亮的眸中。
他看向我。
臉上的笑比陽光更明媚。
「姐姐，你看，新的一天來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漫天金光將他籠罩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生活似乎沒有那麼糟糕。
無論前一天如何天崩地裂。
新的一天總會到來。
我的幸福，或許就在前面等着我。
此時此刻，一輪暖陽再次升起。
我回頭。
少年真誠熾熱的目光依舊在側。
彷彿從來不曾變過。
他的嘴脣翕動。
那話像是安慰，又像承諾。
「姐姐，我一直都在。
「只要你回頭，就能看到我。」
他笑着說。
13.秦昭
聽到陶玥提起烤紅薯。
秦昭的第一反應是，大早上喫這個幹嘛，不如一會兒下山好好喫頓早飯。
可葉星禮什麼都沒說。
陶玥說好香，他就樂呵呵地跑去買，還要炫耀自己挑到了最大最甜的那個。
秦昭突然陷入了回憶。
陶玥之前提起時，他是怎麼說的來着？
烤紅薯——有什麼好喫的。
日出——有什麼好看的。
類似的場景，發生過何止千百回？
秦昭一直在用自己的思維方式，來評判一件事值不值得做、應不應該做。
陶玥的所有想法和需求，都只得到輕巧的敷衍。
像羽毛飄在空中。
她的心更是空蕩蕩的毫無着落。
秦昭忽然發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走進過陶玥的精神世界。
他不明白，那些人說陶玥和他在一起是爲了傍金主，陶玥爲什麼要哭。
他樂意就行，管別人的閒言碎語幹什麼。
他不明白，爲什麼幫陶玥拒絕了一個試戲得來的小角色，她會那麼生氣。
自己明明給她拿了更多更好的本子啊。
秦昭不懂爲什麼。
他也沒想過要弄懂。
只是一味道歉。
想盡快息事寧人罷了。
可陶玥每次聽到「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只是哀苦地冷笑。
原來從那時候起，失望就在一點點累積。
直到最後。
大廈將傾。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秦昭名下有家大型遊樂場。
陶玥過生日，她說自己小時候沒去過遊樂場，想去坐一坐摩天輪。
秦昭習慣性脫口而出：
「你都這麼大人了，遊樂場有什麼好玩的。
「我已經安排好了，上午去挑禮物，你喜歡什麼咱們就買什麼，中午去爸媽家喫飯，他們想見見你，晚上我訂了五星級酒店的燭光晚餐，咱們過二人世界……」
按照秦昭的計劃，一天順利結束。
晚上，他洗完澡，看到陶玥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抬起頭。
眼裏蓄滿了淚水。
她說：「秦昭，咱們離婚吧。」
那時的秦昭，瞬間就崩潰了。
他沒有試着去弄懂感情破裂的真正原因。
他只計較，自己這麼多年的付出沒有被人珍視。
可陶玥呢？
她又何嘗不是全心全意愛着自己？
並不是只有愛得更顯眼的那個人，才值得被真心對待。
秦昭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再試着挽回一次。
否則會遺憾終生的。
他和節目組說好，下期節目就安排在那座遊樂場。
陶玥曾經和他說：「兩個相愛的人，如果在摩天輪的最高處接吻，一輩子都不會分離。」
她的幸運數字是 7。
秦昭就在摩天輪的 7 號轎廂座位下方，藏了一束玫瑰。
在摩天輪登頂的時刻，他要將心中的愛意和思念，再次告訴自己最愛的女孩。
從今往後，他一定會學着尊重她，理解她，不再讓她掉一滴眼淚。
他願意用餘生來證明。
自己對陶玥的愛，從未變過。

-14-
今天的行程，臨時改到了遊樂場。
我倒是很開心。
可葉星禮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
尤其是他看秦昭的眼神。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
秦昭一百條命都不夠用的。
我小聲問他：「你怎麼啦？」
「沒事姐姐，你跟緊我，小心壞人。」
……壞人？
誰？
我們來到摩天輪的入口處。
季嘉言和許思語上了 6 號轎廂。
7 號轎廂到達入口。
秦昭先上去，向我伸出手。
「玥玥，上來。」
那隻手停在空中。
我始終沒有伸手握住。
秦昭的眼眶紅了。
他重複一遍。
語氣中帶着哽咽。
「玥玥，快上來。」
我平靜地注視着他，看他眼底翻湧的情緒一覽無餘。
下一秒，門被關上。
7 號轎廂緩緩升起。
那個承載我無數時光的男人，與我漸行漸遠。
他回頭望着我。
而我內心毫無波瀾。
我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不過，且不說我不想上去，就算想，我也上不去。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葉星禮一直緊緊攥着我的袖子。
像一隻害怕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我和葉星禮坐上了 8 號轎廂。
他的心情好像突然變好了。
摩天輪快要登頂。
葉星禮坐在旁邊，將我擁入懷中。
我靠着他的肩：「你有沒有聽過一種說法？」
他問：「什麼說法？」
「兩個相愛的人，如果在摩天輪的最高處接吻，一輩子都不會分離。」
「真的嗎？」
到達最高點那一刻，葉星禮捧着我的臉，輕輕一吻。
「姐姐，那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開了。」
我的眼底沾染了幾分溼潤。
笑着仰起頭親了親他。
「好。」
彈幕刷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臥槽！我嗑的 CP 是真的！！！】
【我是不是看錯節目了，這是戀綜嗎？】
【前面一對小情侶，後面一對小情侶，我要是秦昭，我恨不得跳下去嗚嗚嗚。】
【救命，你們誰敢看秦昭的臉色啊，他真的快碎了。】
葉星禮牽着我，從摩天輪上下來。
有工作人員小聲驚呼：「秦老師，您的手流血了！」
鮮紅的血順着袖口滴落。
秦昭似乎感覺不到痛，拔掉了手上的幾根刺，用紙胡亂擦了擦。
「秦老師，我幫你處理傷口吧。」
葉星禮笑得一臉和善。
拉着秦昭走了。
可我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15-
一離開衆人，秦昭壓抑的情緒徹底無處藏匿。
「你他媽是故意的！」
葉星禮揚起下巴：「是啊。」
「秦昭，你在節目裏這樣搞，是想讓陶玥難堪，還是想借助輿論逼她就範？」
「我沒有！」秦昭否認，「我只是還愛她，我想挽回，僅此而已。」
葉星禮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首先，她早就說過很多次，和你已經結束了，你這樣糾纏，只會給她帶來困擾。
「其次，你有什麼資格提複合？」
葉星禮越說越氣。
「秦大影帝，您當初一條微博，直接把陶玥送到了風口浪尖上。
「你知道那段時間，有多少人網暴她嗎？
「你知道輿論真的能殺人嗎？
「她的抑鬱症很嚴重，幾次差點想不開去尋死，但凡我晚發現一步，現在已經……」
那段時間，葉星禮至今不敢回想。
他親眼看着那個堅強明媚的女孩，一步步被網暴折磨到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他心疼，着急。
恨不得替她受苦。
可除了陪在她身邊，葉星禮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徹徹底底的無力感。
快將人折磨到崩潰。
他更想不明白。
連自己這個暗戀者都相信陶玥的人品，可是她的丈夫卻不相信。
陶玥說自己外面有人，秦昭就信了。
但凡他去查一查，問一問，事情可能都不會是如今這個結果。
這一切，都是秦昭咎由自取。
怨不得旁人。
「如果陶玥還愛你，我就算再不甘心，也會尊重她的選擇，放手成全你們。
「可她說了，她不愛你了。
「姓秦的，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離她遠點。」

-16-
綜藝徹底結束了，我也難得放幾天假。
清早拉開窗簾，又看到秦昭站在樓下。
「姐姐，第四天了。」
葉星禮一邊給我做早飯，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秦昭。
「姐姐，要不我去把他趕走？」
「還是我下去一趟吧。」我說，「有些話不說清楚，他不會罷休的。」
看到我的瞬間，秦昭眼尾通紅。
「玥玥，我查清楚了，確實是楊楊在背後搞鬼，這件事我會處理，一定叫她付出代價。」
「嗯。」我點點頭。
「那些辱罵你的、帶頭造謠的媒體和營銷號，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好，謝謝。」
秦昭的眼中淚光點點。
「玥玥，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太瞭解秦昭了。
那天，我偷聽到了秦昭和葉星禮的對話。
就知道他遲早要來。
他不知道在樓下站了多久。
身上落滿了雪。
我抬手掃了掃。
「秦昭，不用道歉了。
「在這場感情裏，我們其實都沒錯，我們只是不合適而已。」
當初爲了挽救這段感情，我也做過很多努力。
我逼着自己向秦昭靠攏。
試着去理解他的愛，把那個真實的自己藏起來，用他喜歡的方式去和他相處。
可時間越長，我就越痛苦。
待在秦昭身邊，再沒有往日的快樂和安心，反倒被惶恐和不安籠罩。
我不再是我。
後來，我花了很久纔想通。
面對矛盾和分歧，我們總想爭個對錯輸贏。
恨不得雙方掐着脖子紅着眼，一筆賬一筆賬地算，捋清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可是感情，哪裏有那麼多對錯呢？
相愛就在一起。
不合適就分開。
人生那麼長，總能找到和自己並肩同行的那個人。
誰都不該勉強誰。
「秦昭，以後不要再來了。
「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如果再執着下去，咱們之間，可連最後的這點和諧和體面都保不住了。」
秦昭用手捂住臉。
哭得渾身都在顫抖。
「Ťųₛ玥玥，是你付出了這麼多，才教會了我如何去愛。
「如果我以後拿這顆心去愛別人，你多虧啊！」
我啞然失笑。
「秦昭，這事兒不能這麼算。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你在一起，曾經的那些美好，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我很滿意現在的自己。
堅韌，清醒，樂觀。
回頭看走來的每一步路。
我都不曾後悔。
那天之後，秦昭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離開前，他上前一步，抱了我一下，道了句保重。
這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句話。
秦昭，保重。
我已經找到了我的幸福。
也希望你餘生能過得快樂。
我是真心的。
（完）
番外：
1.秦昭
那天在摩天輪上，看到葉星禮和陶玥接吻，我的心疼得血肉模糊。
在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失去她了。
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那束用來表白的玫瑰花，還被我緊緊握在手裏。
花刺扎進肉裏，鮮血湧出，我都沒有感覺到絲毫痛意。
回去之後，我經常夢到過去。
想起我和陶玥初相識，是在一場酒會上。
很俗套的劇情。
在娛樂圈初露頭角的女孩被大佬調戲刁難，我出手相救。
可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會對那個女孩一見鍾情。
再到後來，相識相知相愛。
一切都像上天安排好的緣分。
陶玥一個人孤苦無依，她想要一個家，我就和她求婚了。
可我家裏不同意。
爸媽放出狠話，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這個兒媳婦。
我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可陶玥什麼都不抱怨，還笑着安慰我，毅然決然和我領了證。
沒有公開，沒有婚禮。
着實委屈了陶玥。
我在心裏發下毒誓，這輩子定要好好對她，只愛她一個人。
我自認爲我做到了。
可時至今日，我才發覺自己曾經引以爲傲的愛情背後，樁樁件件，皆是虧欠。
陶玥提離婚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了。
多次挽留無果，我選擇了最愚蠢的處理方式。
以爲逃避一段時間，或許能等到她回心轉意。
當陶玥告訴我她在外面有人時，我只顧着生氣。
如今回想起來，我當初沒有去核實這件事，何嘗不是一種逃避呢？
我迫不及待將感情破裂的錯因歸結到陶玥身上。
似乎是要堅信她有不軌的行爲，就能體現我的忠貞不渝。
把自己在感情中的過錯撇得乾乾淨淨。
離婚後，我用了兩年時間說服自己。
就算她真出軌了又怎樣？
我是她老公，外面的那些男人算什麼東西？
可是，沒有人會永遠停在原地等我。
直到如今。
終成此生無解的遺憾。
後來再見陶玥，是在電影節的頒獎典禮上。
她第一次拿到了最佳女主角。
致謝詞中，她把葉星禮排在第一個。
兩人隔着舞臺，遙遙相望。
眼底的愛意藏無可藏。
該死的主辦方，故意把我的座位安排在葉星禮旁邊。
媒體拍他倆的時候，把我也拍了進去。
那張照片在網上特別火。
網友給我倆起外號：
嘻嘻哥和不嘻嘻哥。
……
接下來的兩年，陶玥的事業飛速發展。
她越來越明媚，越來越漂亮，整個人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在 30 歲生日那天，她接受了葉星禮的求婚。
獲得了無數網友的祝福。
葉星禮爲她舉辦了一場特別莊重盛大的婚禮。
我偷偷去了現場。
沒敢告訴任何人。
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陶玥穿婚紗。
我們沒有婚禮, 就連婚紗照都沒顧上拍。
陶玥之前貌似也提過這些事。
我沒在意。
到最後, 總有人會替我在意。
陶玥穿着量身定製的純手工鑲鑽婚紗, 手拿捧花, 一步步走向臺上的男人。
兩個人交換對戒, 許下諾言。
我悄悄站在角落裏。
難受得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
在葉星禮狂撒紅包的時候, 我落荒而逃。
當晚，我喝酒喝到胃出血，被緊急送去醫院。
於是我和葉星禮又有了新的外號。
紅包哥和住院哥。
這些該死的媒體……
在病牀上醒來，我掏出手機，找到和陶玥的微信對話框。
我一直都沒捨得刪她。
睡不着的時候, 給她發了無數條消息，每條後面都帶着紅色感嘆號。
明知發不出去，我還是傻傻地打下兩行字。
【陶玥, 祝你幸福。】
【這次我是真心的。】
2.葉星禮
初見姐姐的時候, 我還在上高中。
某天進組拍戲，聽見角落裏兩個女孩子在聊天。
她們的戲服潦草, 看起來像是羣演。
一個女孩在抱怨，像她們這種小角色, 大概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
另一個女孩卻很樂觀。
「喬喬，堅持下去, 總有一天, 我們會被很多人看見的！」
至少, 從那天起, 她被我看見了。
我開始在暗中觀察她。
無論是長相還是演技，都很不錯，只不過缺少一個機會。
國際知名的姜導是我舅舅。
我偷偷向他舉薦了姐姐去試戲。
可我不能直接把角色給姐姐。
否則，人們只會以爲她是靠攀關係潛規則走上來的, 反倒會忽視她自身的優秀和努力。
憑藉那部電影，姐姐第一次被提名最佳女配角。
雖然最終沒拿獎。
但陶玥這個名字，第一次走進了無數電影人的眼中。
頒獎典禮之後，我悄悄引薦她去參加知名投資人的酒會。
害怕她被人欺負，我又安排人在暗中守着。
果然真的有人不長眼。
可還沒等我的人出手，秦昭就先出現了。
後來，知道他倆在一起了，我三天三夜沒睡着, 眼睛腫得像核桃。
我費盡心思, 沒承想給他倆做媒了。
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慘的人嗎？
姓秦的，你最好晚上睜着眼睛睡覺。
千萬別讓我逮到機會，不然, 我把你牆腳挖爛！
我開始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想爬得更高一點, 讓姐姐能多看我一眼。
閒暇時間，我關注她的每一部作品、每一次訪談、每一場紅毯。
經常能在各種場合見到她。
她明明離我那麼近，卻又好像隔着永遠跨不過去的天塹。
本以爲這段暗戀只能埋在心底, 無疾而終。
誰知過了幾年, 機會居然來了。
可我一點都不高興。
因爲姐姐不高興。
我開始埋怨自己, 爲什麼要盼着他倆感情出問題呢？
只要姐姐能過得幸福，和誰在一起都好。
多年的感情，一朝破碎。
她難過。
我更心疼。
我開始用各種方式刷存在感。
一步步接近姐姐, 帶着她逃離陰霾。
萬幸，她走出來了。
身邊的人都說，是我救贖了姐姐。
其實根本不是。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以爲是地充當什麼救世主。
我只是來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