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道士。
山下最漂亮的女人勾引我,要破我的處男之身。
耳鬢廝磨之時,我摸到了她身上一個硬硬的東西。
低頭一看,是條尾巴。
「你這,挺有情趣呀,塞後面的?」
我用力一拔,沒有拔出來,她喫痛皺眉,滿臉嬌嗔。
「先別管尾巴了,來做正事。」
「我也有尾巴,你要不要看一看?」
說完,八條血紅色的尾巴從我身後漏出,把女人包裹了個嚴實。
-1-
我是一個小道士,死了師父。
師父死前,把我的全身修爲拍散。
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他這麼做是希望我離開這一行呀,還是有什麼深層次的目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沒了修爲的我,還可以幫着附近的村民看看風水,尋尋墳地。
師父生前爲附近的人做了不少好事,依靠着他們的接濟,我也不至於餓死。
山腳下的村子叫董家村,過了董家村向西往山溝裏再走五十里,有一個更小的村子,叫曹家村。
這次來找到我的,是曹家村的兩個村民。
見了我之後跪地就磕頭,「小師父,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吧,我的女兒被妖怪附了身。」
我看着兩個老人,沒說話,也沒攙扶。
因爲在我的眼裏,這倆人已經死了很久了,都是厲鬼。
我把杯裏的伏特加喝乾淨,使勁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厲鬼來找道士幫它們抓妖怪?
現在外面的世道都這麼玩嗎?鬼都會組團了?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死了之後都會變成鬼的,不然天下早就亂了套。
只有人死前,遭受了特別大的冤情,配合一定的天時地利,纔有機會變成鬼。
而且成鬼之後,也不是像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到處害人。
更多的是在自己冤死的那個地方附近遊蕩,想殺人,是需要特定的觸發情景的。
也就是和它的冤屈呼應上,纔會激化他們殺人報復。
眼前這倆鬼,混的像個人似的。
-2-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不斷磕頭的兩個「人」。
他倆的出現顛覆了我的認知邏輯。
鬼,是不可能有這般靈性的。
很少會口出人言,更不可能會磕頭求人。
除非是修煉了千百年那種厲鬼,而那種邪祟,吹口氣都能噴死我。
斷然沒有過來求我的道理。
我看錯了?
不可能呀,我的修爲雖然廢了,但一雙法眼還在,是人是鬼我還能分不清?
我輕輕拍了拍腰間的紅酒瓶,瓶子裏的阿珠告訴我,它們確實是鬼。
我來了興趣。
歸根結底,我還是一個道士,降妖除魔度世救人是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不管是什麼情況,能幫還是要幫一下的。
「您二位,先起來。」
二老沒有動,還是不停的磕頭。
「我答應你們肯定會下山,您二位起來和我說說情況。」它們起來之後,我補充說道,「不過……我現在沒了修爲,師父也仙去了,能不能幫上忙,我不敢保證。」
搬了凳子,倒了茶。
那老頭喝了一口,才幽幽開口。
前幾句我沒仔細聽,而是觀察老頭的狀態。
這茶,真就被他喝到了肚子裏,當真邪門。
我印象裏的鬼,能不能喝到這口茶先不說,但一定是會流到地上的。
「我的女兒,曹小翠,被妖怪附了身吶,好飯好菜一口不喫,只喫生了蛆的爛肉,不認人,誰要是靠近,肯定會又抓又咬。
「要是被她抓破了皮,三天流膿,七天爛肉,不割掉都不行,請了好多道士來看,都沒有用,我可求求您了,發發慈悲吧。」
老頭一直在說,老太沒有開口,只是抿嘴哭着,那眼淚,也是真的。
「這情況,有多長時間了?」
「快一個月了,我那女娃子,從小身體就弱,肯定是上後山撿野菜,招惹上了不乾淨的東西。」
我點了點頭,「行,您二位等我收拾收拾,咱們一起下山。」
出門的時候是正午。
大大的太陽晃的我有點睜不開眼睛。
二老都沒有影子,我定睛看了又看,確實是厲鬼。
這他媽,真是見鬼了。
-3-
到了村口,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我彎腰擦汗,二老想要催促我,卻又不好意思,只能看看我,又看看村子裏的微微光亮。
「你們村,晚上挺熱鬧啊。」
藉着家家戶戶的燈火,我能看清村子裏人影幢幢,按理說,這個點村裏都應該歇下了。
「小師父,對不住對不住,我們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就是……爲了保險,村裏還有別人替我女兒瞧病。」
哦,還叫上我同行了唄。
我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真有邪祟鬧事,有個同行是好事,只要他不是什麼江湖騙子就好。
「沒事,進村吧。」
「唉,唉,好!」
曹家二老在前領路,我在後面跟着,過了一片菜地,再走過一座已經沒有了流水的小木橋,就算正式進了村。
村裏的村民看見二老回來,遠遠的打着招呼。
而我,停下了腳步。
-4-
「滴答。」
這是我額頭冷汗落地的聲音。
整個村子,我能看見的,都是鬼。
和我以前見過的鬼不一樣,都是有意識的,行爲舉止和人一模一樣的鬼。
「小師父,怎麼了,怎麼不走啦。」
我拍了拍酒瓶,阿珠震動的幅度很大,她的意思是做好拼命的準備。
右手偷偷用力,把紅酒瓶的塞子鬆了鬆,這樣阿珠可以第一時間出來幫我。
「小師父,走呀。」
二老還在催促,現在跑肯定不是辦法,身後一片漆黑,還都是山路,我能跑過鬼?
師父就是被一羣厲鬼圍攻脫了力,才慘遭不測的。
那還都是一羣無意識的邪祟,這些鬼要想害我,我根本跑不脫。
「累了,喘口氣。」
硬着頭皮,跟在二老身後,走進了這邪門的村子深處。
家家戶戶都亮着燈,也有剛出門的村民,跑向村子裏的一個什麼地方。
和曹家二老說了幾句之後,好奇的盯着我。
還好還好,沒有人,不,沒有鬼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我女兒就在那邊,另外一個大師驅鬼呢,小師父你……」
「不礙事,讓他先來,他成功了最好,他要是不行,我再試試。」
「好,好,小師父您真寬宏大量。」
擠過重重村民,我看到了曹家二老的女兒,曹小翠。
這裏是類似村廣場的一個地方。
中間有一個大大的方形亭子,可能是平時村裏開會的一個場所。
曹小翠被一條胳膊粗的鐵鏈子鎖着脖子,另一端栓在柱子上。
她衣服破爛,頭髮散亂,臉上都是一道一道的血痕。
牙齒因爲長時間喫腐肉已經有點發黃髮黑了,一口一口的咬向她面前的男人。
但受限於鐵鏈的長度,總是差了那麼十多釐米。
她,是一個人,整個村裏唯一的一個活人。
-5-
曹小翠面前的男人是一個和尚,沒有穿袈裟,穿的是土黃色的粗布麻衣。
盤腿坐在地上小聲念着什麼,可能是經文,我也聽不懂。
好像有感應一般,回頭看了我一眼,對着我點了點頭。
我擠開衆人,走到和尚身前。
他起身,對着我行了一個佛家單手禮,隨後看向我的眼睛,「道士?」
我笑笑,「ṭŭₒ以前是道士。」
「現在呢?」
「也是道士。」
他一愣,「我印象裏的道士,不會這麼說廢話。」
「這不是修爲沒了麼。」我擺擺手,「你是哪個廟裏的和尚?」
「沒有廟,野和尚。」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倆眼睛裏的情緒不同,但表達的意義都是一個。
那就是,對面這哥們,看着不太靠譜呀。
「沒事,你繼續。」
我也不嫌棄地髒,坐在了和尚身邊,他也重新調整情緒,繼續念着經文。
他越念曹小翠越煩躁,這不怪她,我在旁邊聽了一會我都煩躁了,太磨嘰了。
就在我打了第七個哈欠的時候,他終於唸完了。
「道友怎麼稱呼?」
「方尋,你呢?」
「小僧法號戒念。」
我點了點頭。
「小僧道行不夠,道友要不要試試?」
「不試了。」
「爲何?」
「我沒修爲,試個屁。」
他笑笑,沒說話。
「和尚,冒昧問一下,你剛纔對着曹小翠嘰裏咕嚕說的經文是什麼意思?」
戒念沒想到我會問他這樣一個問題,但還是和我解釋了一下。
「早日投胎,脫離苦海。」
「然後呢?」
「沒了。」
「沒了?」我瞪大了眼睛,「合着你叨叨了大半天,就這一句話?」
他笑笑,「對。」
「我擦,以前師父頂看不上你們和尚,說你們捉鬼磨嘰,原來是真磨嘰,就這麼活生生的把鬼嘮投胎去了?」
戒念也不惱,「我們是超度,你們道士是捉鬼,直接滅殺,快確實是快,但有傷天和。」
我又看看已經被叨叨出黑眼圈了的曹小翠,心裏很是同情,「你叨叨她幾天了?」
「三天。」
「三天啦?你打算叨叨幾天?」
「七……」
「七天?」
「七七四十九天。」
「我可去你媽的吧,好人也讓你叨叨瘋了。」我指着曹小翠,「她是人你看不出來?」
-6-
「能。」
我怕這和尚唬我,「那你能看出來鬼在哪嗎?」
「能。」
「你說說我聽聽。」
戒念嘴脣沒動,但聲音卻異常清晰的傳進我的耳朵裏,「整個村子,除了她,都是鬼。」
傳音入密!
這和尚有東西!
我收起了輕視的心思,「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爲什麼要對着活人唸經。」
「因爲一切的根源,還是在她身上。」
說完,戒唸對着小翠行禮,又對我行了一禮。「道友,我先休息了,你若有辦法解決此事,功德無量,我住在山腰最高的那間屋子裏,有事可以來找我。」
和尚離開了,村民卻沒散。
這不是還有一個我呢麼,他們想看看我有沒有什麼真東西。
其實他們的心思我瞭解,並不是想看我怎麼解救曹小翠,而是想看看我揮劍搖鈴,燃符噴酒。
就像看錶演一樣,能不能救回小翠,其實不重要。
人心,都這樣。
讓他們失望了,這次道門的東西我啥都沒帶,像電影特效那一套連招我自然也使不出來。
花架子我會,但沒有意義,那些東西都需要用修爲支撐。
我走向被栓住的女孩,她的眼睛透亮,防範的盯着我。
好好一個人,像狗一樣被栓在這裏,太可憐了。
「有糯米嗎?」
沒人理我。
我看向身後的曹家二老,「家裏有糯米嗎?」
「有有有……」老頭反應過來,「要生的要熟的?」
知道問生熟,看來以前也來過道士。
「生的。」
「好,我回家給您取。」
「不用,我跟你回去。」
-7-
「叮叮噹噹。」
在二老詫異的目光裏,我顛着沉重的鐵勺,一衆調料下鍋後,一股濃濃的炒飯香味傳了出來。
「小師父,您這是,餓了?」
「不餓,給小翠喫的。」
「唉,她不可能喫的……我們什麼都試過了。」
出門的時候,我看見櫃子上面還有一根火腿腸,拆了包裝放到碗裏,萬一這女孩愛喫呢。
我把飯碗放到小翠能夠到的位置,她爬過來,聞了聞,嫌棄的直翻白眼。
「額,手藝不至於這麼差吧……」
再把飯碗往前推了推,她怒了,粗暴的把飯碗打飛。
飯碗側翻着滾了一圈,又回到我的面前,裏面的炒飯還剩下一小半。
「至於嗎?我廚藝其實不錯的。」
趁着周圍人不注意,我用指甲把中指割出一道口子,滴了一滴血在碗裏。
這回她又聞了聞,兩眼放光,大口大口的喫了起來。
「神了!神了!」
「喫飯了,這妮子終於喫飯了。」
「大師還是厲害呀。」
圍觀羣民一陣耳語,雖然都是誇我的話,我卻高興不起來。
戒念說的對,這姑娘確實有問題,對一個道士的血甘之如飴,不是妖怪就是厲鬼。
可她,是個人。
我又湊近幾步,把胳膊伸給她,小翠丟掉飯碗,一口咬在我的手腕處,發了瘋的吸吮。
邪惡,刺骨,黑暗,粘稠,驚懼,瘋狂。
無數種負面情緒一下子湧進我的腦海裏,讓我生生打了好幾個寒顫。
「小師父,這可不行呀!」曹家老頭放聲疾呼。
我擺擺手,看着吸吮我血液的女孩。
她的表情寧靜,飢渴,卻又無助。
紅酒瓶輕輕一震,小翠後退了幾步,一臉茫然。
這是阿珠怕我失血過多,把小翠震開了。
我摸了摸瓶子,安撫一下阿珠,告訴她我沒事。
傷口不疼,就是有點麻,有點癢。
「阿珠,是陰氣嗎?」
「不是。」
「我感覺也不像,那就是,妖氣?」
阿珠沉默,她也沒見過妖,分辨不出妖氣。
師父帶我捉了很多鬼,對陰氣我比較熟悉,但是捉妖,我沒經驗。
「小師父,先處理一下傷口吧。」
我接過身後遞來的紗布,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
-8-
我跌倒不是因爲失血過多,而是被嚇了一跳。
眼前的曹家老頭身上都是抓痕,最深的一道傷口是在脖子上,暗紅色的血液汩汩的淌着。
再看村民,每個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抓痕和咬痕,也都有一處致命傷。
好多人身上的血肉都已經腐爛了,膿水血水滴答滴答流了一地。
惡臭襲來,我嘔了一口,強行忍住。
被小翠咬了之後,我看見了村子的真實景象,屍橫遍野,飛蠅盤旋,無數屍體爬起又倒下,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們身上的傷痕很像野獸的撕咬傷,但又不像是大型野獸乾的。
結合村民的傳言,小翠是被妖狐附了身,確實像是狐狸弄出來的傷口。
山頂的燈亮了,那是戒唸的屋子,一閃一閃的微弱亮光好像有一種定人心神的作用。
負面情緒也慢慢退出了腦海。
「今天先到這,我休息一下。」
走的時候我又看了一眼女孩,她低着頭,喉嚨裏低吼着什麼。
我猜那是,「救命,救我,救命。」
-9-
我選了一間離戒念很近的屋子住下。
手腕的傷口已經開始腫脹發黑,得趕緊處理。
我拔下紅酒瓶的瓶塞,飄出來一團紅色身影,是阿珠。
阿珠是一隻鬼,我養的。
一般邪道士纔會養鬼,但我這不是沒辦法麼,修爲被師父拍散了,想滅鬼滅不了,想超度又不會,放任她遊蕩也不是那個事。
只能自己養着了。
阿珠的紅脣湊上我的手腕,一口咬上,撕下一大片血肉。
「輕點,疼!」
這一口直接把我的動脈都咬斷了,鮮紅色的血液噴濺。
她還想再咬,我冷哼一聲,用指甲撓了撓瓶子,刺耳的「吱嘎」聲讓阿珠的眼睛裏有了清明。
「對不起。」
「沒事,不怪你。」
爛肉黑血被阿珠啃食乾淨,她又用陰氣幫我封住出血點,這傷就算是處理好了。
就是腦袋有點疼。
養鬼的後遺症,活人憑什麼養鬼?憑的就是陽壽。
阿珠這番動作,也不知道要耗費我多少精血和陽壽。
但想到阿珠的可憐身世,我沒有後悔的意思,能撐到什麼時候算什麼時候吧。
「噹噹噹。」有人敲門。
把阿珠收回瓶子,和尚進來了。
戒念先是看了看我的手腕,「需要幫忙嗎?」
「不用,處理好了。」
「試過了?」
「試了。」
「有辦法處理?」
「以前有。」
「現在呢?」
「現在沒了。」
戒念嘴脣抖了抖,強忍住罵人的衝動。「我想聽聽你以前的辦法是什麼?」
「金線紅繩捆住,用符紙逼出邪祟本體,一劍斬了。」
戒念搖搖頭,「沒這麼簡單的。」
「爲啥?」我坐到牀上,翻了翻揹包。
「你看出來她體內有什麼東西了嗎?」
「看出來了,一隻妖狐。」翻出來一瓶伏特加。
「妖狐和女孩的靈魂纏繞的很深。」
「然後呢?」把瓶蓋打開,倒了一杯。
「殺了妖狐,女孩也得死。」
「嗯,你喝嗎?」我把杯子遞給戒念。
「你他媽……」和尚連唸了好幾句「阿彌陀佛」,才壓住心裏的怒氣。「不喝,謝謝。」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以爲野和尚沒有那麼多說法呢,你們不是有一句話叫什麼來着,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麼。」
「後面還有兩句,叫世人若學我,如同入魔道。」
我又給自己倒一杯,「入魔道,也沒什麼不好的。」
「所以你養鬼?」
酒杯上的指尖停住,我盯着戒唸的眼睛,隱隱有殺氣漏出來。
這和尚要是想收阿珠,我拼死也得拉他去度地獄。
-10-
戒念手裏的佛珠,泛着溫暖的佛光,從微微亮到刺的我睜不開眼睛。
手腕的陰氣被佛光驅散,鮮血噴湧而出。
我沒在意血流如注的傷口,而是看着戒唸的身後,法相時而閃現。「怎麼?想動手?」
「我能看出來,你人不壞,但養鬼,不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關你屁事。」
他已經修出法相了,別說現在,修爲全盛的時候我也不是對手。
但坐以待斃不是我的性格,拼死也得咬你一口不是。
紅酒瓶瘋狂震動,阿珠也感受到了壓力,想要破瓶而出。
我不可能放她出來,她出來就是送菜,只能我拼死拖住戒念,讓她先逃命。
這女人生前就苦命,成了鬼可不能再魂飛魄散了。
戒念摸向身後,不知道要掏出什麼法器。
是一個布包,他淡定把布包攤在桌子上,裏面有銀針,細線,還有幾包療傷藥。
藥?
「用陰氣封住傷口,弊端太大了,小僧懂醫術,幫你止血。」
不得不說,戒念這和尚確實了得。
兩針下去,已經不流血了。
又把猙獰的傷口縫合了一下,敷上粉末狀的藥物,再用紗布包上,全程不到五分鐘。
整個過程沒有一點疼痛,行雲流水。
我吧嗒吧嗒嘴,「謝謝!」
「道友客氣。」
他轉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不過你養那隻鬼……」
「你可別打阿珠的主意哈,她的身世你不瞭解,有我在,她不可能爲非作歹,你要度她等我死了。」
戒念點了點頭,離開了。
-11-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師父。
我問他爲什麼要把我的修爲打散,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我怎麼看戒念這個人。
我想了想,「是個好人。」
「那他要是強行把阿珠給超度了呢?」
「那就是仇人。」
「對,以前我倆,何嘗不是某些人眼裏的仇人。」
師父的身影越來越淡,我也醒了。
是啊,師父一生捉鬼,最終卻引來了天劫,死在了驚雷之下,這不是好人應該有的待遇。
還有阿珠,她被凌辱致死,死後唯一的念想就是報仇,我要是修爲還在,直接滅了她,我是不是也是壞人。
師父打散我的修爲,應該就是這個意思,怕我走了他的老路。
出門第一眼,還是看到了戒念。
「喫飯?」
「不喫了。」我擰開還剩半瓶的伏特加,噸噸幹了兩大口。
「你這道士,不像個道士。」
「我師父就這樣,我師父生前最喜歡喝伏特加,他死了之後,我也這樣。」
「念頭通達,也是好事。」
我和戒念並排下山,想去看看被捆住的曹小翠。
剛開始是沉默,後來就聊了起來。
「和尚,你當和尚的目的是什麼?」
「沒有目的,如若有了目的,就着了相。」
這句話,我沒太聽懂,和尚說話就這點招人煩,不說人話。
「那你以後的願望呢?」
「自然是修功德,成正果。」
「你們和尚的修功德怎麼修的?」
「度人,度己,度鬼魂。」
「這一點倒是和我們道士差不多。」我突然想到了師父,「那假如這鬼有冤屈,正在報仇,你也會度。」
「會。」
「那不是讓惡人沒有惡報?」
「惡人定會有惡報,有因定會有果,只不過,小僧不是惡人的果,天道纔是。」
「嗯,有道理,就是他孃的沒聽懂啊。」
戒念搖搖頭,不想再繼續和我討論這個問題。
兩人到了村子正中央,起的早的村民已經開始忙活一天的瑣事。
「早呀,兩位大師。」
「早。」我對着村民笑笑,「我草!!!」
我的大腦空白了一陣。
目光所及,所有在忙碌的村民,都有了影子。
-12-
「和尚,你看出來沒?」
「看出來了。」
「那你不驚訝?」
「我比你來得早,早就發現了,也沒思考出原因。」
真他媽邪門了,昨天還猙獰可怖,全身腐肉的村民,今天都變成了活生生的人。
衣衫完好,身強體健,還有影子。
佛道大能聯手也做不到吧,這已經違反天道常識了。
除非是我被術法蒙了眼,幻覺?
不可能呀,沒了修爲之後,我這一雙法眼越來越好使,中了幻術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和尚好像猜到了我心裏的想法,「不是幻術,我也思考良久,今天去見個朋友求證一下,儘快回來。」
「行。」
「那小僧先走了,道友注意安全。」和尚沒有停留,徑直向村口走去,「哦,對了,你去看看曹小翠。」
沒走幾步,見到了那個可憐的女人。
她蜷縮在陰影后面,身上的鐵鏈子偶爾「嘩啦」一聲,提醒衆人她還活着。
「小翠?」我輕喚她的名字。
小翠從陰影裏爬出來,見了是我,舔了舔嘴脣,好像還在懷念我血液的味道。
陽光裏的她,沒有影子。
-13-
你媽?
要不我去考個研?有沒有科學道理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和鬼還能無縫切換的?
滿村的厲鬼成了人,唯一Ŧű̂ₘ的活人變成了鬼。
什麼原理?什麼定理?什麼公式?
SCI 有沒有相關文獻?大哥,我現在頭很大呀。
沒敢繼續對小翠做些什麼,這一切的答案,可能都得等戒念回來才能瞭解。
入夜,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吱嘎」一聲,門開了。
我以爲是戒念,抬頭一看,是個女人。
「我記得我好像鎖門了吧……」話沒說完,我看清了女人的長相。
是曹小翠。
洗乾淨了臉,頭髮也打理的光亮順滑,穿着一身半透明的小吊帶,雪白肌膚若隱若現。
不得不承認,小翠是真漂亮。
「你……」
沒等我說話,她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按倒牀上,兩篇冰涼又順滑的脣貼上了我的嘴。
用她口中那團軟糯在我的嘴裏畫着「love」
「小道士,給你開開葷腥。」
我摟着她的腰,一個用力把她壓倒在身下,「開過了,這場景我熟。」
少兒不宜的畫面就不多說了。
耳鬢廝磨之時,我摸到了她身上一個硬硬的東西。
低頭一看,是條尾巴。
「你這,挺有情趣呀,塞後面的?」
我用力一拔,沒有拔出來,她喫痛皺眉,滿臉嬌嗔。
「先別管尾巴了,來做正事。」
「我也有尾巴,你要不要看一看?」
說完,八條血紅色的尾巴從我身後漏出,把女人包裹了個嚴實。
-14-
我自然是沒有尾巴的,那八條血紅尾巴是綢帶,也就是阿珠。
她進門的時候,我就拔下了紅酒瓶的瓶塞,就想看看這女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你真是妖狐?」
淒厲的慘叫聲快要穿透耳膜,紅色綢帶收緊,她才慢慢消停。
把被捆住的小翠翻了個身,我拍了拍她的屁股,她也配合,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漏了出來。
「真是狐狸,你怎麼掙脫鐵鏈的。」
「這得謝謝你,多虧了你的血。」
「我血這麼有用呢?」
「你的修爲都散盡了血肉裏,自然大補。」
「說說吧。」
「說什麼?」
我也不廢話,阿珠發了狠,陰氣四溢,直接把妖狐從小翠身體裏拘了出來。
妖狐出來的一剎那,小翠再也沒有任何生息,好像死了一樣。
但又ŧŭ̀₇沒死,胸口還在有節奏的起伏,像一具行屍走肉。
「你殺了我,她也得死,全村人都得死。」
「你對她做了什麼?」我恨的牙根癢癢。
「做了什麼?我在救她。」
「放屁,這個樣子,你救她?」
「不僅救她,我還在救一個村子的人。」
我沒管妖狐的一嘴謊話,先查看了一下小翠的狀態。
看清之後,我的臉陰沉要滴出水來。
「阿珠,殺了她!」
-15-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人魂。
小翠的天魂散了,被活生生打散的。
沒了天魂,人就會癡癡傻傻,成了行屍走肉,沒有思考能力,沒有行動能力。
這妖狐用自己的妖力化成小翠的人魂,兩魂融合至深,已經徹底分不開了,這也就是小翠半人半鬼的原因。
「殺了我,她也會死!」
我猶豫了。
「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是山上的狐妖,修了千年……」
「再胡扯一個字,我直接殺了你,你有千年修爲會被我制住?」
狐妖皺眉,「你說的對,若不是受了傷,你已經被我吸成了人幹。」
這狐狸說,她只修行,不會害人。
但就在自己的世外桃源修煉的時候,來了一個人,道行深厚,半天下來,她被打的奄奄一息。
只能化成本體,滿山逃串。
逃跑的時候,遇到了曹小翠,小翠把她帶回了家裏,精心照顧,好不容易纔保住了性命。
「曹小翠一個凡人,能帶你回家不假,傷是怎麼好的?」
妖狐說了一串時辰,說是曹小翠的生辰。
我拇指在中指和無名指點了幾下,倒吸一口冷氣,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的!
「純陰之女,元陰沒破之前,大補。」
「所以你打散了她的天魂?」
妖狐呲笑,用一種很輕蔑的眼神看着我,「我是妖,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恩將仇報是你們人喜歡乾的事。」
她接着解釋。
那人追到了小翠家裏,發現了小翠的純陰之體,藉助小翠佈置了一個陣法,籠罩了整個村子。
要把全村活生生煉成厲鬼。
真做成了,小翠必然不入輪迴,永世不超生,億萬年受天道之苦。
妖狐只能打散了小翠的天魂,把自己強行和小翠融合,保她性命。
而後殺了全村人,就是不讓那人得逞。
我的眼皮跳了又跳,「那麼多條人命,你都殺了?」
「殺了怎樣?我不殺,讓他們全都被煉成厲鬼?」
「你怎麼能下得去手?」
「是小翠救了我,又不是他們救了我,有什麼下不去手的?不殺,這裏成爲鬼村,殺了,能破壞仇人好事,左右這些人都是死,換做是你你殺嗎?」
我沉默。
確實,她是一隻妖,我不能對妖有太高的道德要求,她能做到這樣,護住小翠一條性命,已經不容易了。
「傷你那人是誰?」
「道行太高,一身邪術,隱去了身形,看不清。」
「我怎麼確定你說的是真的?」
「村外有陣法,你懂陣法吧,你出去看看就是了。」
-16-
天空被照成白晝。
一道腰粗的閃電劃過天空,像是可以撕開真相表面黑布的利劍。
「要下雨了。」我呢喃着。
過了小橋,走到村口。
一杆黑色小旗插在極其隱蔽的角落裏,無風自動,或者說,換了風向它也會一直向固定方向飄着。
不遠處,又有一杆暗紅色小旗,除了顏色和方向不一樣之外,沒有別的區別。
仔仔細細查了一圈,這樣的小旗,有八十一杆。
都在不起眼的角落,如果不是妖狐提醒,我還真不一定能注意的到。
紅酒瓶晃了晃,阿珠告訴我,每一杆小旗裏面,都封印了一隻惡鬼。
我想把旗拔掉,在手和旗杆接觸的一瞬間,天上又是一聲驚雷。
直覺告訴我,我敢碰旗杆,天雷一定會把我劈成飛灰。
這雷,不是要下雨,而是防止有人破壞陣法。
我又回到村口,看着黑色的小旗,沉默不語,這一看,就看了半個小時。
妖狐的話我信了大半。
「你打算怎麼辦?」
「簡單,你上了小翠,破了她的元陰,她就沒用了,這陣法也就沒用了。」
「扯淡。」
「小道士,姐姐的活兒可好了呢,你確定不試試?」
一陣香氣鑽進我的鼻子,妖狐的話突然變得很有吸引力,內心一股衝動爆發。
我要趕緊加快腳步回到屋裏,把小翠按在牀上好好親密。
「砰!」
我的右手狠狠捶在胸口上,讓自己冷靜了一些。
「再耍花招,你就完了。」
「嘻嘻,你這小道士,意志力可以呀。」
「有沒有別的辦法?」
「有,你殺了那人,陣法也能破。」
這他媽不開玩笑一樣麼,千年修爲的妖狐被他三五下打的滿地跑,我一個沒有修爲的小道士能幹過人家?
不對!
一個念頭冒出,我幹不過,旁邊不還有一個修出法相的大和尚呢麼。
等戒念回來,弄死那邪人就是了。
戒念要是打不過,加上妖狐和阿珠,還有我在一邊加油鼓勁,總會有點勝算的吧。
「還有多長時間?」
「不確定,但應該快了,要不是我天天喫腐肉,污染小翠的純陰之體,村子早就被煉成了。」
大和尚呀大和尚,你可得快些回來。
-17-
回屋路上,妖狐一直在蠱惑我上了小翠。
說這樣最直接最安全效率最高。
我不肯,哪有道士在女孩懵懂之下做那事的道理,師父要是知道,能直接氣活了。
恨不得當初沒再使點勁,一巴掌拍死我。
我把話題岔開,「這裏的村民什麼情況,怎麼都半人半鬼的?」
「陣法的事。」
「什麼陣法,有這麼大威力?」
「我不是把人全殺了嘛,陣法拒着他們的魂魄,不讓投胎,還得保留他們的神智,只能給他們轉陽。」
「轉陽?那需要多少陽氣?」
「不知道,沒有陽氣,先用修爲頂着唄。」
「費了這麼大修爲,就爲了煉成一村子厲鬼?這不他媽缺心眼嘛。」
妖狐活動了一下脖子,阿珠也適當鬆了鬆紅綢,讓她能好受一點。
「反正就是轉陽的時候,他們就是人,不轉陽就是一羣鬼,就這麼簡單,包括我,也一樣,有的時候我不也是沒影子嘛。」
「那……他們現在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我不知道,反正歸我管。」
我愣了愣,「歸你管?」
「對呀,我是陣眼,肯定歸我管,不然曹家二老爲什麼會去找你。」
我狠狠拍了一下妖狐的後腦勺,「你妹的,合着是你把我拉進這趟渾水的?」
-18-
陣法封着全村,只封活人。
小翠是活人,出不去,村民是死人,沒法破小翠元陰,死扣解不開。
妖狐只能讓厲鬼出門,帶一個外人進來,目的,上了小翠……
「大姐,全世界就我一個男人啦?哪個山頭不能找個老爺們?」
「試過了,普通人進來一剎那,就會被煉成遊魂,最後和那些村民一樣,慢慢成爲厲鬼。」
「那不是還有個大和尚呢嘛,你他媽找他呀。」
「和尚……不近女色。」
「道士就他媽近女色啦?」
「一看你這道士就不正經。」
「你快去你媽的……」
妖狐停止了開玩笑。
和尚不是妖狐找來的,是路過這裏發現村子不對勁,自己進來的。
戒念確實法力高強,但他沒有喂妖狐血肉,而是天天給她唸經,妖力沒漲不說,甚至還有崩潰的跡象。
真讓這大和尚念四十九天經,妖狐估計就完了,她完了,整個村子也就完了。
還好她喝了我不少精血,妖力恢復不少,才能掙脫鎖鏈,來……勾引我。
媽的,想想我就來氣,勾引一個道士,是個人了?
「我把你鬆開,你回小翠身體裏,老實待著,能做到不?」
她點了點頭。
「我再重複一遍,我不是這個村子的人,陣法管不到我,你再勾引我,我轉身就走。」
她又點了點頭。
阿珠鬆開紅綢,小翠眨了眨眼,漂亮的大眼睛由空洞變成有神。
妖狐沒有再鬧,而是看着棚頂發呆。
想想也挺可憐,千年修爲呀,現在只能封在一個凡人的身體裏,法力盡失。
戒念呀,大哥呀,高端局呀,你快回來吧,小弟我是真搞不定。
就希望在村子被煉化之前,戒念能拜訪完朋友,回來找我。
-19-
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但現在也還沒停。
這一夜我也沒怎麼睡實,總感覺身體裏有能量被陣法抽走了。
我知道,這都是幻覺,我身體裏沒有什麼能量了,也不可能被陣法抽走。
這個陣法只針對村子裏的人,ẗūₛ或者說,針對曹家血脈的人。
再說了,還有阿珠護着我呢,真出意外了,她不可能不提醒我的。
「咯吱——」旁邊的房門開了。
我趕緊起身去看,真的是戒念。
「你回來了,這麼快。」
「嗯,放心不下這裏。」戒念一身草編的蓑衣,不太防雨,衣服都溼透了,滴滴答答的雨水浸了一地。
「我有事和你說。」
「巧了,我也問了朋友,大概知道了這裏的情況。」
我按了按眉心,「我先說,我着急。」
我把妖狐和我說的又複述了一遍,一字不落。
戒念聽的時而皺眉時而扶額。
「大和尚,你說怎麼處理,那邪人真露面的話,你有信心搞定嗎?」
和尚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還是先和你說說我這邊得到的消息,陣不陣法的我不知道,一會我再去看看,但是還有一種可能,這一切,都是妖狐做的。」
「妖狐?那個弱雞?」
和尚搖頭,「只能說你抓住那個是個弱雞,或者說,你根本就沒抓住它。」
我有點懵,「什麼意思。」
狐妖,最擅迷惑人心。
有傳言說,狐妖多修煉一千年,就會多一條尾巴,九千年以上的修爲,就是九尾狐。
九尾狐製造的幻境,無人可破,只要在狐妖製造的範圍內,所見所想,都是受狐妖控制的。
所以,什麼村民,什麼陣法,什麼曹小翠,都不一定是真的,很有可能是狐妖的障眼法。
「包括我,都有可能是假的,你也不必全信。」戒念把自己都包括在內了,可信度一下子高了很多。
「那說不通呀,真是九尾狐妖,一口痰就能噴死我,用得上費這麼大勁?」
戒念看着我,好像在猶豫要不要說。
「相傳……只是相傳,不一定準,這山早年間確實有一隻狐妖,喜歡勾引男人,吸他們的精氣,幾千年道行是有的。
「後來被一個道士用雷訣傷了,斷了數條尾巴,狐妖雖然逃了,但日日夜夜受體內雷霆之力的折磨,那道士叫方遠,你,叫方尋對吧……」
我傻了眼。
方遠,確實是我師父,而引雷術,是我師父最厲害的殺招之一。
「我也不確定你和方遠是什麼關係,但如果有關的話,它引你來可能是爲了報復,也可能是爲了在你身上尋找破解雷霆之力的辦法。」
這……
我到底應該信誰的?
我現在看見的一切,真的只是妖狐幻境嗎?
-20-
到底是像妖狐所說的,這裏是一個巨大的陣法,有邪人要煉化村子,目的未知。
還是像戒念說的,這裏只是妖狐幻境,狐妖設局把我弄來,是爲了報復。
亦或者,戒念都是狐妖幻境的一部分,這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
我狠狠的扯了扯頭髮,「媽的,腦殼好癢,要長腦子。」
「戒……戒念,你真的,是假的?」我摸了摸戒唸的胳膊,真實的不得了。
狐妖的幻境能模擬出佛法?能模擬出法相?
這他媽有點逆天了吧。
我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性,戒念是真的,其他我看見的,都是幻境。
我不信幻境能模擬出來法相,那麼戒念就是真的,戒念沒有必要騙我,那妖狐就在說謊。
想明白這些,我回到房間把妖狐拘來,扔到戒念面前。
「大和尚,這裏要真是幻境的話,這妖狐怎麼處理?」
戒念搖搖頭,「如果是幻境,這樣一隻小妖,不會有任何影響,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殺了?」
他笑了,「你不願殺,我超度了也行。」
狐妖一聽超度兩個字,破口大罵。
罵我傻,罵我不信她的話,罵和尚屁用不頂就會搗亂,罵這村子會讓我倆坑成煉獄,罵我們會遭天譴。
「和尚,你說在幻境裏,把狐妖殺了,增加功德嗎?」
戒念有些無奈,「都這時候了,你還想着加功德?」
「我不是養了只鬼嘛,不加功德,沒幾年我就陽壽耗盡嘎過去了。」
「額,幻境中,應該不行吧。」他搖頭笑了,「要不你試試,真可以的話,我也弄個幻境,在裏面度鬼救人,說不定很快就成佛了。」
「也是,我殺吧,要真增加功德,我告訴你,你就能早日修成正果了。」
「小道士,你就是個王八蛋!你會害死小翠,你會害死所有人!」
拔了紅酒瓶塞,阿珠現出本體,八條紅綢像八條蜘蛛的腿,又像紅色利刃,激射而出。
「殺!」
妖狐雙目通紅,全身白毛根根直立,一雙狐爪好像劃破蒼穹的白光。
紅色利刃刺向戒念四肢小腹,白光直奔戒念咽喉。
戒念背後佛光炸裂,金色的佛法呼嘯而出,看着浩然正氣,剛一接觸,滿是邪惡恐怖。
把紅綢和狐爪直接震飛。
他的臉上也沒有了慈祥平和,瞬間變Ṭú⁶得陰狠冷冽。
「就是他,當年傷我的邪力就是這個!」狐妖聲音淒厲,又是恐懼又是驚怒。
「小道士,你是怎麼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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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襲無果,我也懶得掩飾了。
「你把自己僞裝成佛陀,故意在陣旗上留下邪惡的力量來隱瞞自己的身份,但你忘了,你是人。」
戒念沒有說話,等着我繼續說下去。
「修爲沒散之前,我可能也只會從法器下手,但沒了修爲,我更喜歡觀察,觀察厲鬼的行爲邏輯,喜歡深究它們爲什麼殺人。
「這樣的習慣讓我更加細心,讓我發現了陣旗旁邊的腳印!」
我指了指地上還沒有乾透的雨水鞋印,「那陣旗旁邊的腳印,和你的腳印一模一樣,你怎麼解釋?」
「就憑一個腳印,你就敢對我下殺手?」
「我還在陣旗上收集了你的指紋,你要不服,按個手印咱們對對?」
「胡扯,你根本碰不到那陣……」戒念笑了,到了現在,他也沒有詭辯的必要了。
「就你這樣的,警察叔叔來了三分鐘就能抓到你。」我頓了頓,「還有,你昨天出門根本不是拜訪朋友去了吧,而是打聽我的底細,方便今天懵我。」
他笑了,笑的很邪惡。「確實啊,修爲越來越強,就會越來越忽略常人的行爲邏輯。」
「對,哪怕沒有鞋印,一個指紋就能把你詐出來。」
「有道理。」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憑你這修爲,費了這麼大的勁,就爲了煉出來一村子厲鬼?」
「你知道我當和尚多少年了嗎?」戒念把脖子上的佛珠扯斷,「五十年了。」
「五十年,我一心向佛,度人救人,就想修成正果,但這樣,我得修多少年?我啖盡天下靈藥,維持陽壽,成佛遙遙無期,不通過點特殊手段,我怎麼成佛?」
戒念怒吼着,「捉鬼積功德?哪那麼多鬼?你是道士你知道,人死成鬼的概率有多大?我能怎麼辦?我只能用法陣煉鬼,煉成之後我自己捉,我想成佛,我有什麼錯?
「成佛之後,我能救人,我能救衆生,我能救天下,爲什麼不讓我成佛?」
我呲笑,「你成個屁,你這樣的要是也能成佛,那老天才是真瞎了眼。」
這句話徹底刺激了戒念,「你也算是半個同門中人,我原來沒想殺你,你怎麼就那麼不聽話,聽我的直接殺了妖狐多好,你安安穩穩的回山,我安安穩穩的捉鬼。
「要不因爲我只要動用法力,那狐狸就會認出我,就會直接炸了曹小翠的魂魄,壞了陣眼,我能用得着你個廢物?」
「你他媽才廢物,你他媽全家都廢物,你和你那鋥光瓦Ṱú₄亮的大腦袋,都是廢物。」
打不過他我還罵不過他?
今天就算死了,我也得氣他一氣。
「我去找道士,你知道?」妖狐插話。
「你是我陣法裏的陣眼,我能不知道,你想讓道士來破小Ṭũⁿ翠元陰之體,我想讓他這個第三方來破局殺你,不然,你能叫他來?」
「那個,我插一句嘴哈。」我舉手打斷戒唸的裝逼,「假如我要是真把曹小翠上了呢?」
戒念臉一黑,「道士能上牀?」
「那個……我是說假如……」
「她的元陰之力在你身上,把你和小翠一起煉成陣眼,效果也不差,你還帶了只鬼,效果更好。」
我點點頭,看向妖狐,「我沒有疑問了,你還有嗎?」
狐狸一愣,「沒有了。」
「沒有了就開幹吧,累了,口乾舌燥的。」
-22-
狐狸蜷縮在角落裏,掙扎了好幾次,沒能站起來。
阿珠身影慘淡,八條紅綢寸寸碎裂,再挨一下就得魂飛魄散。
我的情況算是最好的,斷了一條腿。
趁和尚不注意踢了他一腳,他沒反應,我感覺自己好像踢在了鐵板上,直接把自己小腿踢折了。
「小狐狸,還有底牌沒?有的話用出來吧,不然咱倆可以開始唱難忘今宵了。」
「這時候,你還貧?」
「不貧能怎麼着,罵髒話氣死他?」
狐狸一笑,傾國傾城,「你倒是想得開。」
「馬勒戈壁的,我師父一生行善,就是因爲做好事的方式錯了,被天劫劈死。這和尚作惡多端,老天爺像他媽千度近視一樣,毛都不管。」
這話說完,一道驚雷劈在我的頭頂,我瞬間全身焦糊,說不出來一句話。
又有一道比劈我那個粗上千倍雷劫,狠狠砸在了戒念身上。
「你這道士,不給法器開光,喜歡給自己的嘴ţů⁸開光嗎?」
-23-
戒念身上的麻衣起火燃盡,露出他精鋼一般的肌肉。
肌肉焦糊碳化,冒着陣陣青煙。
一口銀牙被他咬碎了,被天劫劈了近百道,他硬是一聲沒吭。
「九十九道天雷劫,還他媽有一道,來呀!」
戒唸對着天空怒吼。
天道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挑釁,最後一道雷劫濃郁的天劫之力把天空染成了紅色。
紅色的閃電,我第一次見。
戒念身上電弧遊走,笑着,罵着,像一隻不服天譴的惡魔。
「媽的,就這?老子還不是挺過來了。」
我和妖狐的心,徹底涼了,這都劈不死這和尚?
-24-
天劫當然不是那麼好渡的,只是戒念太強。
天劫的餘威在他身上游走,讓他的全身麻痹,只能半跪在地上,動不了一下。
但他微微顫抖的手臂告訴我,不出五分鐘,他就能走過來殺了我。
妖狐看了我一眼,「沒辦法了,我去爆了曹小翠的魂魄,死也不能讓他得逞。」
我點了點頭。
只能這樣了。
用命壞了這邪僧計劃,值得嗎?值得的吧。
狐狸化身天魂,飛回曹小翠的身體,不一會小翠從屋子裏出來,先是扶起我。
「你逃吧,能逃多遠逃多遠。」
我咧了咧嘴角,「妹子,我這腿腳,比王八爬也快不了多少。」
掙扎着,挪動到戒念身邊。
對着他的光頭狠狠一巴掌,「叫爸爸!」
戒念怒視我。
我又是狠狠扇了一巴掌, 哪怕右手被遊走的雷電電的焦糊。
「叫爸爸!」
我這幼稚的行爲把妖狐逗笑了,「乾的對, 死之前也得咬下他一塊肉來。」
曹小翠一口咬在戒唸的脖子上。
他流血了。
-25-
流血了?
小翠也是一愣,隨後好像感受到了什麼。
彎着腰,對着天空狂笑, 「臭和尚, 原來是裝的, 強弩之末, 老孃報仇的機會來了。」
「砰!」
妖狐沒有炸碎小翠的魂魄,而是炸碎了自己的妖丹。
殘存的怨念支撐着小翠,讓她瘋狂的撕咬戒唸的脖子。
小翠的雙眼恢復空洞之前,把戒唸的脖子都快咬斷了,只有一點點的皮肉連着。
而戒念, 吐了好幾口鮮血之後, 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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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地上的沙石微微滾動,捲起幾片枯葉。
戒念死了,曹小翠呆呆的站着,村裏的村民都成了一灘膿水,混着白骨,散發噁心的氣味。
結束了。
「阿珠,回來吧。」
我對阿珠擺擺手, 她飛回來的一瞬間,紅酒瓶炸了。
這容器消耗太大,容不下現在的阿珠了。
再不給她找個地方,阿珠就該散了。
我看向呆呆的曹小翠,「姑娘, 你也是個可憐人, 阿珠也是個可憐人, 互相照顧一下吧。」
紅光飛進小翠的身體, 我用指尖血在小翠背後畫下邪術的符印, 小翠的眼裏有了光芒。
先是眼珠動了動,又是身體動了動, 沒站穩,摔了一跤,然後坐在地上傻傻的笑。
現在阿珠的智商,差不多是幾歲的孩子,等過些時間, 過些年就好了。
-27-
我拍了拍戒唸的光頭,確認他已經死透了。
手感梆硬,像拍在鐵上。
我又看向小翠的嘴, 「妖狐到底給你喫了什麼?真的只是腐肉嗎?居然能練就這樣一口好牙。」
扶着小翠,一步一步的走出村子。
路上無聊, 我和小翠聊天。
「你現在是阿珠的魂魄,小翠的肉身,那我應該叫你什麼呢?」
「叫老婆。」
我一愣, 看向呆呆的小翠,「臥槽,這話可不敢亂說。」
不是, 這也不像是兩人能說出來的話呀,那隻妖狐,真的死透了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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