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成了惡毒女配,我正把男二堵在巷子裏準備強吻。
看着這個以後飛黃騰達,一根手指頭就能把我碾死的大佬,我腿軟了一下。
現在抱大腿,還來得及嗎?
-1-
臨睡前看了一本小說,醒來我就發現我穿書了。
我成了全書最招人恨的惡毒女配,和我同名的程嘉。
此時此刻,我正率領着一衆小弟,堵了書裏的男二:江知斐。
被推到牆角的少年穿着藍白校服,清瘦而挺拔,利落的黑髮垂落,微微遮住眉眼。
左邊嘴角一抹淤青,在他白皙的臉容上格外刺眼。
然而他依舊沉默而固執,那雙望過來的狹長黑眸冷冷清清。
我腿一軟。
穿到什麼時候不好,偏偏是這會兒!
小說庸俗又狗血,江知斐暗戀女主多年,但因爲家境不好,且右耳失聰,一直將愛意深埋心底,選擇默默守護。
而我——程嘉,一個驕縱蠻橫的大小姐,見色起意,對江知斐糾纏不休。
當衆告白被他拒絕後,我帶人堵了他。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一天他奶奶突發高血壓,因爲被我耽誤了回家的時間,導致他沒能及時將奶奶送去醫院,最後去世了。
江知斐從此恨上了我。
後來,發現我還在針對女主之後,已經功成名就的江知斐終於動用鐵血手腕,把我家搞到破產,還把我送到了局子裏。
……今天就是那個最關鍵的轉折點!
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臉,只要再靠近一點,就能吻上。
想到我在書裏的慘烈結局,我軟着腿後退一步。
「哎?嘉姐,怎麼了?」
一圈人起鬨,「這還沒親着呢!」
我咬咬牙,裝出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來。
「來硬的有什麼意思?總有一天,他得求着我親他。」
話音落下,一羣人頓時躁動鬨笑起來。
「嘉姐牛逼!」
江知斐神色平靜疏冷,好像根本沒有將這些人和事兒放在眼裏。
他拎着書包往外走。
看到他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我轉身也準備離開,可走出兩步,想起他奶奶的事兒,心裏還是不放心。
腳下好像踩了什麼東西。
我低頭。
這好像是……江知斐的銘牌?
我撿起東西,匆匆和衆人告別,上了家裏的車,就讓司機調頭直奔江知斐家。
我這個人還是很惜命的,千萬不Ťů⁾要出事啊啊啊!
車子在一片破舊的筒子樓停下,我直接跳下車,就看到前方江知斐的身影。
他似有所覺,回頭看來。
見到是我,他眉心斂起,聲音泛冷:「你怎麼在這?」
我急着確認他奶奶的情況,一個衝動:
「這還看不出來嗎?我跟蹤你啊。」
江知斐:「……」
我差點咬下舌頭。
不是!
程嘉,耍流氓也要講究基本法啊!
我頓了下,看他抗拒的態度,覺得還是走太妹路線比較穩妥。
心一橫。
「來都來了,不請我去你家坐坐?」
-2-
江知斐當然不會答應,就那麼盯着我,眸色冷清。
我撇撇嘴。
「不樂意就算了,真當本小姐稀罕呢。」
我轉身上了車。
等我讓司機往路口開去,後視鏡裏的江知斐才走近了那條狹窄的衚衕。
「秦叔,慢點開。」
我默默數着時間。
十分鐘後,衚衕裏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
不知道哪個阿姨急急喊着:「快打車!」
機會來了!
我降下車窗,回頭:「江知斐!」
那少年愕然抬眸往來。
……
「還好你們送來的及時!要是再晚二十分鐘,病人的情況就危險了!」
聽着醫生的話,我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下。
OKOK!
這一關總算是平穩渡過!
我喜滋滋去交了住院費。
這怎麼也能抵消一部分之前在江知斐那犯下的累累罪行了吧?
書裏的程嘉是個嬌縱任性的大小姐,父母溺愛,雖然才高三,銀行卡里的挺花錢卻十分可觀。
比起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我,不知道強了多少。
尤其這事兒關乎我的身家性命,花起來當然不會心疼。
回去的時候,就看到江知斐正從病房出來,靠在了牆壁之上,微微垂着頭。
外面天已經黑了,醫院的走廊裏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燈光灑落,勾勒出少年單薄的身形。
我心下感嘆,說實在的,就這張臉,誰見了不迷糊啊?
也難怪書裏的程嘉瘋了一樣的喜歡他。
江知斐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扭頭看了過來。
我走過去:「你奶奶的住院費我已經交了。」
江知斐薄脣微抿,好一會兒才道:「謝謝你。我會盡快還你。」
江知斐家裏一窮二白,自己還是個馬上要高考的高三生,上哪兒弄錢?
他的成績是完全夠得上最好的大學的,可惜就是被這事兒耽誤了,最後高考發揮失常,沒能考上自己的理想院校。
……哦,這也是我的鍋。
現在距離高考還有三個月,無論如何,也得確保他能好好高考!
但江知斐這個人性格固執得很,誰知道他會爲了還這筆錢做什麼事兒?
想到這,我挑挑眉:「那倒不用。作爲報答,你當我家庭老師好了。」
江知斐大概真的沒想到我會說出這話來,黑眸之中滿是愕然。
……不怪他,原本的程嘉可能連課本都沒怎麼翻過。
我抬了抬下巴。
「以後要每天幫我寫作業,另外每週輔導我三節課,每節課不少於一個小時。怎麼樣,有問題麼?」
短短兩句話,把我這想跟人家單獨相處的心思展現得淋漓盡致。
果然,江知斐聽到這,眉頭極輕地皺了一下。
我加了把火,笑眯眯湊近,低聲:「那要不然,你以身相許,當我男朋友好了。」
江知斐下意識往後,拉開了和我之間的距離,眼底劃過一抹疏淡的冷意。
兩相權衡,他當然知道選哪個。
「好。週五到週日,每天晚上九點,自習室。」
……
我心滿意足。
然而好心情在到了班裏以後戛然而止。
「你們不知道?昨天程嘉和江知斐告白被拒了!真搞笑,她也不照照鏡子,就她那樣的,江知斐能喜歡她?」
-3-
話音落下,幾個圍坐在一起的女生齊齊鬨笑起來。
其中一個眼尖看到了我,臉色一變,慌張推了旁邊說話女生的胳膊。
她們的笑聲戛然而止,整個教室安靜得落針可聞。
「程、程嘉,你來啦?」
一個女生小聲說道,滿臉緊張。
哎。
可見我在這裏真是惡名遠揚,什麼都不用說,往這一站就能把她們嚇成這樣。
我沒理她們,穿過走道來到最後一排的座位上,懶散地將書包扔到了桌上。
砰。
教室裏更安靜了。
「程嘉?班主任找你。」
一個男生站在教室門口喊了一聲。
我:「……」
淦!
怎麼忘了昨天堵了江知斐以後,就有人把這事兒告訴了老師,導致我後來直接上了主席臺檢討?
雖然我以前說不上是學霸,但一直也算得上安分守己,從沒惹過事兒。
想到即將面臨的疾風驟雨,我跨起了臉。
結果走到門口的時候,迎面就碰上了江知斐。
他嘴角淤青的位置貼了個創可貼。
匆匆一眼,我就往辦公室方向去了,還明知故問:「她找我什麼事兒啊?」
那男生支支吾吾:「……我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前腳剛離開,教室裏重新躁動起來。
我回頭瞥了一眼,就看到一個扎着高馬尾的女生正站在江知斐身前。
很清純溫柔的那一款。
只一眼,我就知道那是女主:薛青青。
隱約間聽見她似乎輕聲問着什麼:「江知斐,你受傷了嗎?」
對於江知斐來說,薛青青就是他照入他灰暗人生的一縷光。
他甘願爲她付出一切,卻什麼也不求,只要她好。
就像現在——江知斐似乎往我這邊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淡淡搖了搖頭。
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他都沒捨得告訴薛青青。
再想想我——
「程嘉,知道爲什麼叫你過來嗎?」
辦公室裏,年過四十的班主任臉色冷肅。
我搖頭。
班主任眉頭擰起,抬高了聲調價。
「有人舉報你昨天放學之後,帶人欺負江知斐,有沒有這回事兒?」
雖然有,但打死我也不能承認啊!
我硬着頭皮:「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程嘉!」
班主任的臉色更加難看,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狡辯!」
很顯然,她喊我過來不是爲了詢問。
我說的話她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
也是,一個時常逃課鬧事小太妹的話,哪個老師都不會信。
「下週一升旗,你給ţûₛ我上去檢討!」
我掙扎了一下:「徐老師,我真的沒有。」
班主任冷笑了一聲:「不承認是吧?行,只要你能找人爲你作證,我就信你!」
我:「……」
想象了一下那幾個非主流精神小弟站在辦公室爲我作證的場景,我眼前就一陣發黑。
估計這次真是逃不過了。
我閉了閉眼,絕望地道:「……沒人能幫我證……」
篤篤。
敲門聲傳來。
一道疏淡清冷的嗓音傳來。
「徐老師。」
我驚愕回頭。
江知斐。
他黑眸平靜。
「我能爲她作證。」
-4-
打我也想不到,關鍵時刻站出來幫我的,居然是江知斐。
但班主任聽到這話,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她看了我一眼,衝着江知斐揚聲道:
「知斐,如果你是被什麼人威脅了,不用擔心,學校和老師都會爲你主持公道的。」
我:「……」
江知斐神色平靜地搖了搖頭:「沒有人威脅我。」
班主任又問:「那昨天放學以後,怎麼有同學說,看到你們在一塊?」
江知斐頓了下,解釋道:「是她有一些學習上的問題不太懂,想讓我有時間給她補補課。」
這下,班主任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什麼?」
她充滿懷疑地看向我。
其實換成任何一個老師,聽到這番話估計都覺得見了鬼了。
但江知斐都已經把臺階遞到這了,不下多不禮貌。
我隨便掰扯了一個藉口,低下頭,語氣落寞:
「對。我爸媽最近鬧離婚,我想着要是我考得好了,他們一個高興,說不定就不離了。」
我的便宜爹媽,對不住了!
其實我這個爸是個暴發戶,後來發家娶了我媽,不圖別的,就圖她漂亮。
偏偏我媽後來生我的時候大出血差點沒了。
所以倆人就我這麼一個女兒,寵得不得了,慣的沒樣。
班主任表情複雜,過了好半晌,纔對江知斐道:
「ṭū́₄幫助同學是好事,但快高考了,別耽誤了自己學習。」
我也不生氣,畢竟我這成績,也沒什麼可耽誤的餘地了。
走出辦公室的一瞬,我長舒一口氣。
「嘉姐?怎麼樣,你們班主任沒爲難你吧?」
一個留着寸頭的男生突然出現。
我仔細認了認,才發現這應該是我昨天的小弟之一。
注意到我旁邊的江知斐,他瞬間警惕起來,擋在了我和江知斐中間,語氣兇狠:「是不是你去告密,故意害嘉姐的!?」
江知斐神色冷淡,半個字都沒說,直接越過他往前走。
「哎?你——」
眼看這小子要發飆,我連忙一把拉住他。
「蘇陽!別亂說話!」
你得罪的可是未來分分鐘能弄死我的大佬啊!
你耍威風爽了,回頭江知斐不全記在我頭上?!
蘇陽將信將疑,但看我這麼說了,也就沒繼續,撓撓頭,又笑嘻嘻遞過來一杯奶茶。
「嘉姐,你的最愛!芋泥波波奶茶!」
我接過來:「謝了。」
蘇陽又問道:「哎,嘉姐,晚上約了檯球室,去嗎?」
我猶豫了下。
其實我本身是不願意去的,畢竟我不是真的程嘉,但這一夜之間要是變化太大,也免不了被人懷疑。
江知斐忽然回頭,往這邊看了眼。
我靈機一動。
「去什麼去?我晚上還有正事兒呢。」
蘇陽奇怪道:「什麼正事兒?」
我喝了口奶茶,慢悠悠開口。
「上晚自習啊。」
蘇陽目瞪口呆:「不是吧嘉姐?你連課都不上,還上什麼晚自習啊?」
我踹了他一腳。
「你懂什麼!這晚自習比你們重要多了!」
這可是我討好江知斐的大好機會!誰攔我跟誰急!
江知斐收回了視線,像是聽到了,又像是無所謂。
我快步追上去。
「江知斐,今天週五,之前說好的給我輔導功課,你可別忘了啊!」
江知斐沒說話。
想起他右耳失聰,我又湊近確定了一遍:「喂?你可不能反悔啊!」
江知斐終於淡淡頷首。
「嗯。」
-5-
我和江知斐一起回去以後,班裏的氣氛一整天都怪怪的。
他們看看我,再看看江知斐,滿臉寫着八卦。
我無所謂地回到了自己座位——反正躲過一劫,下週不用上臺檢討了,管那麼多呢!
剛坐好,前面的女生回頭,一臉關切地問道:「嘉嘉,班主任爲什麼喊你過去啊?她沒批評你吧?」
我看了她一眼,緩緩挑眉。
這是程嘉唯一的閨蜜,趙琦。
某種角度來說,跟班這個詞更準確。
趙琦家裏條件不好,一家六口擠在一個小房子裏,這種環境造就了她自卑的討好型人格。
從高一入學,她就跟在程嘉身邊,給程嘉寫作業,幫她僞造假條,爲她跟老師撒謊打掩護……
可以說,程嘉能「發展」得這麼好,這位功不可沒。
所以程嘉對她很是信任。
但事實上,在趙琦看來,自己這些年卻是一直被程嘉壓榨欺凌的,心裏早就記恨不已。
以至於後來她選擇背叛了程嘉,還在程嘉被江知斐的人帶走以後,故意將消息傳給了程嘉父母,導致他們路上出車禍身亡。
我靜靜看着這張貌似純善關心的臉。
「你怎麼知道她是要批評我的?」
趙琦一怔,眼中劃過一抹慌亂:「沒有,我、我就是這麼隨口一問,就……」
她壓低了聲音。
「昨天你堵江知斐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了。」
可不是麼,那還是您告的密呢。
我往椅背上一靠,打開書包,開始往外掏書。
「知道又怎麼樣?」
當衆告白的事兒都做了,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差點兒強吻上去,想讓人不知道都難。
趙琦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冷淡,識趣地沒再提這事兒,轉而伸出手來拿我的卷子:
「對了,昨天忘了拿你的卷子走了,我幫你補上吧?下午上課要講的。」
不得不說她真的是個聰明人,雖然她幫程嘉做事兒,但這種聚衆鬧事的場合,她是從來不去的,每次都有藉口。
更不用說昨天。
——程嘉死到臨頭才知道,她這位好閨蜜,其實也喜歡江知斐。
看到程嘉這麼對江知斐,她心裏怨憤都來不及。
我轉了下手腕,避開了她的動作,扭頭扔到了隔了一個過道的江知斐的桌上。
「江知斐,我這卷子還沒寫呢。」
全班都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知斐也側頭,靜靜看了我一眼。
我衝他抬了抬下巴:「下午上課要講的。」
三秒後,江知斐把我的卷子放到了他正在看的物理書上,開始寫卷子。
這種難度的卷子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喝水一樣簡單,我甚至覺得他都沒怎麼思考,只看一眼題目就得出了答案。
趙琦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尷尬。
她忍不住問道:「……嘉嘉,你、你怎麼讓他給你寫作業啊?這……」
「你剛纔不還問,班主任爲什麼叫我過去麼?」
我衝她一笑,意有所指地開口,
「當然是因爲——早戀啊。」
嗤拉——
江知斐動作一頓,筆尖在卷子上劃過,留下一道長痕。
-6-
「程嘉。」
江知斐眉心微蹙,隱隱帶着幾分警告。
知道玩兒的有點過火了,我見好就收,衝他一笑:「都是同學,開個玩笑而已嘛!」
反正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我知道江知斐肯定不會再因爲這種口頭上的便宜對我怎麼樣。
但凡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我和江知斐絕對不可能早戀。
澄清名聲的同時,還能順帶噎一下趙琦,一舉兩得啊。
餘光裏,趙琦似乎鬆了口氣,但臉色還是不太好,默默轉過身背單詞了。
我也掏出了課本,看着嶄新無比的書,我在心裏爲自己哀嘆了一句。
穿書之前,我都已經上大二了,誰能想到只是躺在宿舍看了本小說,醒來就要經歷第二次高考?
鬼知道我都已經把高中知識全部還給老師了啊!
這誰看了不說一句好慘!
……
上了一整天課,我筋疲力盡,直接攤在了課桌上。
有人敲了敲窗戶。
「嘉姐?」
我睜開一隻眼,就看到蘇陽正帶着幾個小弟站在外面。
其中一個小弟招呼道:
「嘉姐,玩兒去啊!上自習有什麼意思?」
哦,合着是一起來請我了。
要是真正的程嘉,不知道多高興,可惜我不是她。
我慢吞吞坐起身,衝着蘇陽問道:「讓你給我帶的糖呢?」
「哦對了!在這呢!嘉姐,給你!」
蘇陽一拍腦門,遞過來一個袋子。
嗯?
這小子還買了兩盒?
下一秒,我看着袋子裏的東西,咬牙:「蘇陽!我讓你買糖,誰讓你買菸了!」
蘇陽一臉蒙:「不是,嘉姐你不是最喜歡這個的嗎?」
「……」
看來這形象真不是一天兩天能改的。
我深吸口氣:「我現在不喜歡了,懂嗎?」
蘇陽還算有眼色,連忙把袋子拿回去:「那嘉姐你等等,我這就去給你換!」
十分鐘後,一盒水果硬糖出現在了我的桌上。
我揮揮手:「行了,你們走吧,九點了,我還得去自習室上自習呢。」
說着,我拎着書包起身往外。
自習室其實就在我們這棟樓的一樓,是學校特地留給高三生上晚自習的。
他們幾個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終於在自習室門前望而卻步。
「臥槽,嘉姐你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摸了下兜裏的水果硬糖盒子,「對了,以後不用再給我帶煙了,我改喫糖了。」
蘇陽一臉忐忑:「嘉姐,你這受什麼刺激了?」
我:「……」
會不會說話!?
我剝了一顆糖扔到嘴裏,含混開口:「江知斐不喜歡,懂?」
幾個人頓時齊聲起鬨。
「噢喲——」
不得不說,江知斐真是萬能盾牌,誰都知道程嘉喜歡他,那爲他做什麼不都很正常?
終於把他們幾個打發走,我一腳邁進自習室,就發現江知斐居然已經到了!
我驚了一下。
淦!
剛纔我在外面滿口跑火車,他沒聽見吧?
江知斐抬頭,清冷的容顏上神色平靜,似乎纔看到我。
呼——
我放下心,走過去,在他左邊坐下。
江知斐淡聲問道:「從哪兒開始講?」
我隨手拿出他今天幫忙寫的卷子:「那就,這個?」
江知斐提醒道:「這個下午老師講過了。」
我隨口道:「他講得哪兒有你好。」
其實主要是因爲這卷子有點難度,真正的程嘉根本不可能聽一遍就會,讓江知斐再輔導一遍,以後說起來也方便解釋。
江知斐安靜片刻,似乎也已經習慣了我這麼說話,不再逐字逐句的計較,而是直接拿起了筆。
「那從這道力學選擇題開始吧。」
「好啊。」
看他要做輔助線,我下意識往他那邊湊了湊。
江知斐的動作忽然頓住。
我扭頭看他:「怎麼了?」
江知斐脣瓣微抿,忽然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你喫的糖是什麼味兒的?」
「荔枝啊。」我一手托腮,隨口問道,「要不要試試?」
江知斐眼睫輕輕顫動了下,身體微不可查地往旁邊挪了挪,和我隔開一小段安全距離。
「不用。」
-7-
如我所想,在我和江知斐一起上晚自習之後,學校裏並沒有出現我和他早戀的傳聞。
他們傳的是——我成了江知斐的舔狗,爲了他都開始發奮學習了。
我……真的栓 Q。
體育課上,我坐在看臺上,一臉憂傷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算了,傳就傳吧,當大佬的舔狗,總比當大佬的死敵強啊!
哦,我還稱不上,畢竟在後來的江知斐面前,我菜得一匹。
「嘉嘉,你追江知斐這麼辛苦,他還是一點回應都沒有,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
趙琦坐在我身旁,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感覺他好像喜歡薛青青。」
我瞥了她一眼。
「是麼。」
趙琦頓時慌了:「我、我也是聽說的,他、他昨天好像問了李明澤給女生準備什麼禮物比較好,薛青青好像快過生日了……」
我百無聊賴地靠在椅背上。
什麼叫好像啊,他喜歡誰我還不知道?
薛青青喜歡拉大提琴,江知斐就親自做了一個木雕,是一個大提琴擺件,在她生日那天偷偷放在了薛青青的課桌裏。
但薛青青一直不知道那是他送的。
哎,要不說他是男二呢,就這樣默默暗戀,怎麼爭得過男主啊?
趙琦小聲道:「嘉嘉,你不生氣啊?」
我樂了。
「我生什麼氣?」
趙琦一時間無言以對。
「嘉姐,羽毛球,來不來?」
蘇陽帶着羽毛球拍從身後出現,嚇了我一跳。
我回頭:「蘇陽!你找死啊!」
蘇陽嘻嘻一笑:「這不是找不到人一起麼,嘉姐給個面子,指導指導?」
這算是程嘉難得稱得上優點的一項了,更是我爲數不多能和她貼合的地方。
「別貧。你要想打羽毛球,多的是人上趕着。」
蘇陽高高瘦瘦,個性直爽。
——青春年少的時候,這種男生的確不缺女生喜歡。
蘇陽神色哀怨:「嘉姐,你最近心思全都在江知斐身上了,難道就這樣不管我們了?」
我接過球拍。
「行。來一場。」
變化太大,少不得被人懷疑,雖然能拿江知斐當藉口,但也不能太突兀,偶爾裝ẗū⁰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最難識破的謊言,就是摻雜了真話的假話。
來到操場旁邊的空地,我試了試羽毛球,正好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知斐。
他正在跑步。
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微微側頭,也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笑着衝他揮了揮拍子:「江知斐!」
他沒有回答,目光在我的羽毛球拍上停留一瞬,便很快收回了視線。
嗯?
我以爲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大佬和我之間說不上親密,起碼也算有點交情的吧?
這怎麼都不帶理人的?
身旁的蘇陽沒注意到他,一邊走一邊道:
「嘉姐,你手裏那個羽毛球太舊了,我拿了個新的!你看行不行?」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新羽毛球,再抬頭的時候,就見江知斐已經跑過去了。
少年的背影單薄清瘦,卻又透着固執。
我有點茫然。
江知斐這人,沉默寡言,十分內斂,一般壓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纔會一直這樣跑步。
這是……誰惹着他了?
-8-
就在這時,旁邊籃球場忽然傳來一陣歡呼。
似乎有人在喊宋硯。
我也朝着那邊看了一眼,隱約看到一個男生三步上籃,動作流暢,贏得一陣尖叫。
這是男主,也是薛青青的官配。
學習墊底,和我一樣混日子的,交往過的女朋友有一打。
——對,女主薛青青是標準的乖乖女,偏偏喜歡上了這樣一個男生。
有一說一,宋硯長得確實可以,和江知斐那種清冷疏淡,總給人一種距離感不同,他屬於痞帥的那種。
也不怪他總是招桃花了。
自從和薛青青在一起,宋硯浪子回頭,但因爲家庭環境和思想上的差異,兩人分分合合多年,才終於圓滿。
我扭頭,果然在圍觀的人羣之後發現了薛青青的身影。
她沒有靠近,就那樣隔着人羣看着,傻子都看得出她臉上明晃晃的喜歡。
和蘇陽打了會兒羽毛球,我停下來休息,餘光卻看到江知斐還在跑。
風拂過,藍白色校服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肩背,一雙大長腿尤其吸睛。
不是,這人體力……這麼好的嗎?
但這也證明他這會兒心情肯定很不好。
也是,籃球場就在旁邊,他肯定注意到薛青青一直在看宋硯了。
看着自己暗戀的女生記掛別的男生,換誰心情能好啊?
我乾脆跑了過去。
「江知斐!」
我來到他身前,和他面對面,一邊退着跑,一邊問道,
「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江知斐額髮已經些微汗溼,只是黑眸依舊平靜冷淡。
「沒有。」
我纔不信。
「我都看出來了。」
畢竟最近和大佬待一起的時間也不算短了,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咱還是有的!
「你爲什麼不開心啊?」我又問,「說出來我幫你參謀參謀?」
江知斐忽然抬眸看了我一眼,眼底似有波瀾浮動。
但只一瞬,他的眸色又平復下來。
「和你無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知斐今天的語氣好像比往日都要冷淡幾分。
我心裏一緊:看來大佬不是一般的不高興啊!
現在只是看薛青青這樣,他都這麼難受了,那以後人家和男主雙宿雙飛,他得成什麼樣啊?
想了又想,我還是沒忍住。
「江知斐。你別喜歡薛青青了,你和她不可能的。」
江知斐終於停下了腳步,眉心微蹙:「什麼?」
我咳嗽一聲:「就、就是——」
話沒說完,我忽然感覺到腦後襲來一陣冷風!
「小心!」
沒來得及回頭,江知斐神色一變,而後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猛地一拽!
視線Ṫüⁿ一轉,我整個人結結實實撞到了他懷裏。
鼻尖痠疼,沒來得及反應,我就聽見「砰」的一道悶聲。
-9-
「嘉姐!」
「江知斐!」
「班長!」
吵鬧聲尖叫聲亂成一團。
看到旁邊滾落在地的足球,我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剛纔那顆球是衝着我飛來的,江知斐替我擋下了。
……
在校醫務室外等了好久,醫生才從裏面出來。
我連忙上前:「醫生,江知斐怎麼樣啊?要不要緊?」
醫生嘆了口氣:「那顆球速度很快,還好他是用背幫你擋了一下,要不然這會兒你已經在醫院了。放心,他是受了傷,但不重,擦幾天活血化瘀的藥就好了。」
懸着的心總算落下,但我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大佬要是有個什麼閃失,我可賠不起啊!
「我去看看他!」
說着,沒等醫生說話,我就直接掀開簾子進去了。
「江知斐,你怎麼樣——」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江知斐居然正在……穿衣服。
少年的身形看似單薄,實際卻挺拔結實,漂亮的肩胛骨旁邊一抹淤青一閃而過。
聽到我的動靜,江知斐動作頓了下,而後迅速穿好了校服,這才轉身。
房間裏安靜得過分。
好在江知斐主動打破了沉默:「我沒事兒。」
清冷的聲線終於撤回了我的理智,回過神來,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程嘉!你都幹了些什麼啊啊啊啊!
「啊?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我、我進來就是想問問,你、你沒事兒我、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爲什麼,巨大的心虛瞬間湧上,我一時間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今天的事情,謝、謝謝你啊……」
江知斐:「不用。」
我偷偷抬眸看他一眼。
表面看起來他好像是沒什麼事,但剛纔我清楚看到了他背上的淤青。
還有似有若無的泛着苦澀的藥膏的味道。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他剛纔把我拽到懷裏的時候,鼻尖縈繞的獨屬於少年的,帶着些微汗溼的蓬勃熱氣。
氣息交纏,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人圍攏。
我抿了抿脣。
「江知斐,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江知斐剛好走到我身側,聞言一頓:「不用怎樣?」
我低頭,踢了踢腳尖。
「之前幫你奶奶付醫藥費,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你不需要這樣來還人情。」
少年時代的江知斐,除了他自己,一無所有。
如果不是這樣,他也無需這樣償還——去幫一個自己最討厭的人。
江知斐安靜許久,久到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說錯了話,他纔再次開口。
聲線冷淡而疏離。
「你想太多了。」他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不需要任何人來指教。」
我心下有點慌,還有點莫名的悶。
不知道是爲他這話,還是爲他這語氣。
——這段時間一起上晚自習的次數多了,他已經很久沒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
我怎麼忘了這位大佬是我絕對不能招惹的!
擔心他的傷還要養一段時間,而現在距離高考就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我咬咬牙。道:
「那你好好養傷,最後這段時間的晚自習,就不用上了。」
江知斐靜默一瞬,往外走去。
「知道了。」
-10-
「不是吧嘉姐?他都爲你做到這一步了,你居然說你們倆沒談!?」
蘇陽一臉震驚,旁邊幾個小弟也七嘴八舌。
「就是!我們都聽說了!他當時一下就把嘉姐拉到懷裏護着了!那球砸的那一下可不輕呢!」
「嘉姐這麼漂亮,對他又好得沒話說,誰扛得住啊?」
「他肯定喜歡嘉姐!」
我不耐煩地嘖了聲:「你們怎麼這麼八卦?這麼會說,不如去主席臺演講?」
幾個人終於安靜如雞。
哎,到底還是太年輕,不瞭解那位大佬。
江知斐這樣的人,最討厭的就是欠人情,我之前幫了他那麼大的忙,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裏一定記得清清楚楚。
再說了,別人不知道他喜歡薛青青,我還不知道?
「不過嘉姐,你這次摸底考試成績又提升不少,照這麼下去,高考穩了啊!」
我挑挑眉。
「那是,除了江知斐,你嘉姐想要什麼沒成功過?」
當然,這話屬實是有點吹牛逼的嫌疑了。
能提升這麼快,主要還是靠江知斐。
他講題很通透,而且很有耐心,有時候我一個問題要問他好幾遍,他會不厭其煩地給我講。
再說,對於蘇陽他們來說,四百分已經很好了,五百分那就是妥妥的學霸。
回到家裏,我更是受到了老爸老媽的熱烈誇獎。
「好好好!我就知道咱們嘉嘉肯定能行!看她最近進步多大!」老爸合不攏嘴。
老媽嗔了他一眼,拉過我的手,柔聲問道:
「嘉嘉,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知道嗎?要是累壞了,心疼的可是爸爸媽媽。」
我心裏一暖。
「沒什麼,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發現,這東西學起來也沒那麼難。」
老爸大手一揮:「想要什麼,嘉嘉儘管Ṫüₕ說!老爸一定儘量滿足!」
腦海中莫名閃過了一張清冷的臉。
我怔了怔。
「馬上要高考了,我想找個家庭老師,做最後的衝刺。」
……
不得不說老爸的效率就是高,第二天就請了我們市裏一個有名的金牌老師來做我的家教。
而從這一天起,我也再沒有去過自習室。
雖然還在一個班,每天還能見面,但我和江知斐之間莫名疏遠起來。
趙琦有次似是無意地問起這件事,我想也不想就給出了回答。
「臨近高考,每分每秒都很珍貴,江知斐可是要考 top 級別院校的苗子,要是因爲我耽擱了,我可賠不起。」
話剛說完,江知斐就從後面走來,和我擦肩而過。
我心虛地瞟他一眼,他側顏平靜,好似並不在意。
我稍鬆口氣,壓下心底深處那莫名湧上的情緒,又拿了一份卷子低頭寫起來。
……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高考結束這天,班裏有人提議聚餐。
出乎預料的是,李明澤居然還過來喊了我。
「程嘉,晚上大家聚會,去嗎?」
-11-
我有點驚訝。
似乎看出我的猶豫,李明澤又笑着補充:
「畢業以後大家就各奔東西了,再想見一面怕是不容易,大家都去了,給個面子?」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哪兒還能拒絕。
「好啊。」
去的人還挺多的,包廂裏很是熱鬧。
我抱着茶杯抿果汁,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今天晚上,江知斐其實是準備向薛青青告白的。
少年深埋心底的暗戀一點點發酵,終於無法再僞裝下去,於是在和青春告別的這一天,他終於鼓足勇氣。
但很可惜的是,這一天,宋硯也來找薛青青了。
於是江知斐的那句告白,最終也沒能說出口。
現在看來,一切都在按照書裏的劇情發展着,唯一不同的是:我也在這場聚會。
這是和原著裏唯一的不同。
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飯喫的差不多了,有人提議玩遊戲。
「轉酒瓶!瓶口對準誰,那個人就必須回答一個問題!而且必須是真話!」
一羣人躍躍欲試,紛紛表示同意。
沒想到第一個就是江知斐。
李明澤像是故意的,揚聲問道:「斐哥!問題: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這個問題一出來,所有人都開始起鬨。
學校裏喜歡江知斐的人太多了,但卻從沒誰知道江知斐喜歡誰。
我不自覺地朝着坐在對面的江知斐看去,沒想到正巧與他四目相對。
我立刻移開了視線,裝作在看手機的樣子。
而後,就聽到江知斐的聲音。
「有。」
包廂裏安靜一瞬,而後幾乎沸騰。
「誰啊誰啊?」
「是不是咱們學校的?」
「長什麼樣?有沒有在一起啊?」
我心裏一跳。
江知斐說有,他居然說有?
可書裏不是說他沒有和薛青青告白嗎?
眼下他居然就這樣承認了!
李明澤哈哈一笑:「哎哎!這都幾個問題了!說了一次只回答一個的!」
話雖這麼說,但難得能打聽江知斐的八卦,大家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於是接下來,幾乎所有人都致力於將瓶口再次轉向江知斐。
只可惜失敗了好幾次。
「程嘉,你來!」
轉瓶子的任務落在了我頭上。
我有些心不在焉,按住瓶身,隨手轉了一下。
然而沒想到瓶子在轉了幾圈之後,竟慢慢停在了江知斐的方向!
整個包廂都靜了下來。
不……是……吧……
誰不知道程嘉喜歡江知斐啊!
剛纔所有人都商量好了,不管是誰轉到江知斐,都接着上一個問題繼續問,沒想到,天選之女就是我。
這怎麼問?怎麼問!
趙琦左右看了看,善解人意地出來打圓場:「嘉嘉,這就是個遊戲而已,你想問什麼,隨意問就行的。」
我謝謝你。
這話一出,我要不問,反而顯得我慫了。
可要是問……這不是自取其辱?
心裏一萬頭草泥馬跑過,我面上還是很淡定,懶懶靠在了椅背上。
「好啊,那我來問——」
說着,我抬眸看向江知斐,彎脣一笑。
「江知斐,我問你:你喜歡的那個人,在這嗎?」
-12-
我忍不住在心裏爲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聽聽!多會問!
這包廂裏坐了十六個人,男女對半,不管江知斐怎麼回答,都不可能出錯。
——反正只要他不親口說出薛青青的名字,誰也不能直接鎖定他到底喜歡誰。
大家都沒想到我會這麼問,然而三秒鐘後,他們回過神,齊齊激動起來,八卦又興奮地看向江知斐。
我注意到,身旁的趙琦也不自覺握緊了手裏的杯子,顯然也在緊張等待着江知斐的答案。
全場最淡定的估計就是我,畢竟我是知道正確答案的那一個。
哦,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和其他人不太一樣——薛青青。
她時不時看向手機,大半的注意力都在那上面。
她在等宋硯。
哎。
我默默嘆口氣。
男二的命運早就寫好,薛青青註定不會屬於江知斐。
他的喜歡,終歸也只是一個從未見過光的祕密罷了。
走神的瞬間,江知斐疏淡清冷的嗓音傳來。
「在。」
短暫的安靜後,包廂內一片歡騰,幾乎掀翻房頂。
「誰!誰!誰!」
「臥槽!斐哥這是要告白啊!」
我心中一動,朝他看去,卻發現他正在看薛青青,黑眸沉靜而專注。
說不清這一刻到底是怎樣的感受。
儘管早已知道答案,可這瞬間我還是莫名胸口發悶。
這人怎麼這麼固執?
我都提醒過他了,不要喜歡薛青青,他怎麼還是——
手機震動了起來,我低頭,發現是蘇陽發來的消息。
「嘉姐,你那邊結束了嗎?第二波走起啊!」
他們知道我今晚答應了班裏的聚餐,就說晚點兒等我一起再聚。
我拿起手機。
「不好意思,朋友還在等我。我先走一步,今天這頓算我的,大家別客氣。」
說完,我沒再去看江知斐,起身離開。
……
蘇陽他們選的燒烤。
之前那頓飯我其實沒怎麼喫,本以爲到了燒烤攤,我肯定會大快朵頤,可沒想到還是沒什麼胃口。
我連着喝了三瓶菠蘿啤。
「哎,嘉姐,今天可是咱們高考完的大好日子,你怎麼好像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一個小弟好奇問道。
我瞥他一眼,真是難爲他了,拿着一把羊肉串,喫得賊香,居然還有功夫關心我。
蘇陽忍不住嫌棄道:「得了吧,咱們這羣人,也就嘉姐算得上是個正經高考生。這幾個月嘉姐起早貪黑學習,人都累瘦了,哪兒像你們!一個個還胖了十斤!擦,還他媽喫呢!這給嘉姐點的!」
我無所謂地擺擺手。
反正也喫不下,浪費可恥。
「沒什麼,可能是高考結束了,突然閒下來了,心裏反而空落落的。」
另一個小弟湊過來。
「嘉姐,要不咱們去打檯球?你也好久沒去玩兒過了,不如就今天?」
-13-
我是真的不會這玩意兒,但我也是真的煩躁。
「行啊。」
我跟着蘇陽他們去了常去的那家檯球室,剛一進去,我就直接歪到了沙發上。
「嘉姐,你不玩兒?」
一個精神小夥走了過來,是這家的老闆,和程嘉關係也不錯,
「怎麼着,失戀了?」
我翻了個白眼。
「你才失戀,你全家都失戀!」
精神小夥喲了一聲:「居然是真的?」
懶得理他。
「請我要付出場費的,懂嗎?」我比了個數。
精神小夥罵罵咧咧走了。
「失戀的女人真可怕!簡直泯滅人性!」
蘇陽他們幾個也沒硬拉着我來,自己組局玩兒了起來。
我窩在沙發裏百無聊賴地看了會兒。
這個時間點兒,估計江知斐他們那邊的飯局已經結束了吧?
正想着,手機忽然亮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有點奇怪,還是點了接聽。
「喂?」
那邊很安靜。
就在這時候,蘇陽打了漂亮的一球,一羣人熱烈歡呼起來。
「蘇陽牛逼!不愧是嘉姐親自教出來的!」
我不耐煩地回頭:「喊什麼?打電話呢!」
幾個人聲音小了些,依舊嘻嘻哈哈,推搡着讓蘇陽再來一杆。
我往角落走了兩步,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清冷嗓音。
「程嘉,你的東西落下了。」
我一愣。
江知斐?
這居然是他的電話?他居然主動給我打……不對!我落東西了?
環顧四周,我這才發現——
淦!
我包呢!?
「啊,不好意思,我才發現。我的包是在你那是嗎?你在哪兒,我現在過去拿。」
「在之前的飯店,我在這等你。」
「啊,好!我這就來。」
我按了按太陽穴。
這一天真是,魂兒都丟了一樣,要不是江知斐提醒,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發現這事兒。
和蘇陽他們解釋了一句,幾個人吵着要跟我一起過去。
「不用,就拿個東西,何況也很晚了,過後我就直接回家了。你們繼續玩兒。」
……
打車到了飯店,遠遠就看到路口站着的一道單薄清瘦的身影。
江知斐。
他似有所覺,回頭看來。
夜色下,霓虹流光,映落少年清雋的面容之上,鍍上一層暖色的光。
越發襯得他眸色漆黑,寧靜深邃。
-14-
心臟似乎跳快了幾分。
我輕吸口氣,下車朝着他走去。
「不好意思啊,這麼晚了還這麼麻煩你,等很久了嗎?」
江知斐淡聲:「沒有,這邊也剛散場。」
我沒注意到他的那個「也」字,因爲聽到這句話後,我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結束了?那……我走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
他和薛青青告白了嗎?
但這顯然不是我有資格問的。
於是我識趣的衝他一笑:「謝啦!要不是你,估計這包真得丟了。」
他將手中的包遞過來,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分明已是燥熱的初夏,他的手卻仍然泛着涼意。
像是有電流從觸碰過的地方蔓延開來,我連忙收回了手。
「謝謝。」
「不用。」江知斐頓了下,忽然問道,「你喝酒了?」
否認的話到了嘴邊,就這麼拐了個彎。
「……啊,就一點。」
江知斐沒再說話。
事情已經辦完,按理說該道別了。
我沉默了三秒鐘,而後喊他。
「江知斐。」
「嗯。」
「我好像有點兒走不直了,你能不能送我到路口?這邊路窄,我家司機車可能不好開進來。」
江知斐頓了頓,旋即點頭:「好。」
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我突然上前半步,笑盈盈問:「我好像也沒力氣了,而且這包好重,要不——你揹我?」
這是程嘉會說出來的話。
嗯,沒錯。
我在心裏默默說服自己。
江知斐退後半步。
心底湧上剎那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我拋之腦後。
哎,這纔是正常情節發展——
「上來。」
江知斐轉過身,說道。
……
Ťṻ₉夜晚的風依舊裹挾餘熱。
然而卻都好像還沒我的臉熱。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了現在這樣。
江知斐居然……答應了我那麼無理的要求?
看着少年利落的黑髮,感受着隔着薄薄的衣料傳來的獨屬於少年的蓬勃熱氣,我的心臟幾乎要失控。
他看似清瘦,身體卻很結實,背起我輕輕鬆鬆。
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像是融化的巧克力,拉出纏綿的絲,將人纏裹。
但一轉眼,路口已經近在眼前。
前方已經能聽到汽鳴聲。
我微微側頭,靠在他肩上。
而後,忍不住靠近,在他的右耳邊低聲。
「江知斐。」
「怎麼辦,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你了。」
-15-
那天過後,我再沒有見過江知斐。
那晚的一切,似乎成了永遠被塵封的祕密。
直到高考成績出來,江知斐以 701 分的成績,成爲全市理科狀元。
鋪天蓋地的宣傳,到處都是他的名字。
我懸了已久的心,也終於安穩落地——這一次,江知斐沒有因爲我耽誤了前程,一切總算是按照我的期望順利進行了!
但爲什麼……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呢?
思來想去,我決定最後去江知斐家看一眼。
高考成績出來了,只要他奶奶也健康平安,這道關就算是徹底過了。
他和程嘉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今天過後,也將走向不同的人生。
就當做……最後的告別吧!
……
來到江知斐家裏的時候是傍晚。
然而沒想到剛走到巷子口,就看到幾個人堵了江知斐。
「知斐,真是沒想到,你高考發揮這麼好啊!」
「就是就是!咱們老江家可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我就說這小子以後是個有出息的,看看!人家現在都是狀元了!」
「知斐啊,你這次考這麼好,應該拿了不少獎學金吧?你看你堂哥這馬上要結婚了,家裏也沒什麼錢,要不你先拿點?你放心!這錢就算我們借你的,以後有錢了肯定還你!」
聽到這,我Ţũ₈終於知道了這幾個人的身份。
江知斐父母早亡,家裏親戚都當他是個累贅,早早就斷了關係。
原著裏面關於這部分不過草草提過兩句,只說江知斐上大學後,自己創業賺到了第一桶金,那些親戚就盯上了他,找過他不少次麻煩。
但那些不過是他成爲大 boss 路上的幾塊磨刀石,寥寥幾句,便輕描淡寫揭過。
然而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這些對於少年時代的江知斐而言,每一分疼痛都是真切的。
他的人生從來不是一片坦途。
江知斐背對着我,所以此時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到他冷淡至極的嗓音。
「我沒錢。」
那幾個人頓時變了臉色。
「你說你沒錢,誰信?知斐,怎麼說你也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你可不能出人頭地了就不講良心!」
江知斐沒有理會他們,徑直繞過他們就要離開。
其中一個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男人推了他一把。
「你個兔崽子,甩臉色給誰看呢!」
江知斐被他一把推到了牆上。
我頓時心頭火起。
「你們幹什麼呢!」
巷子裏的幾個人齊齊看了過來。
江知斐也忽而回頭,眸色錯愕。
推了江知斐的那個男人上下打量我一圈,又看向江知斐,臉上露出個古怪的笑容。
「喲,你小子可以啊,還攀上這麼個大小姐?」
江知斐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冷。
「她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你們有事兒衝我來。」
「你說我就信?」那男人冷笑一聲,「她手上那個包就得小十萬了!你說你沒錢,好!那讓她替你給就行了!」
我也笑了。
「你的狗眼倒是識貨,可惜是個文盲。知不知道敲詐勒索要判幾年啊?」
幾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極爲難看。
那男人直接就要朝我衝過來:「我他媽給你臉了是吧!你——」
砰!
江知斐冷着臉,一腳狠狠踹在了那男人的後心!
-16-
誰也沒想到最先動手的居然是江知斐。
包括我。
反應過來以後,他已經和那幾個人打成一團。
不,準確的說,是江知斐單方面的毆打。
我從沒見過他動手,印象中那個清瘦單薄的少年,打起人來居然招招都透着骨子裏的狠勁兒。
那幾個人一開始還試圖反抗,後來就開始鼻青臉腫地求饒。
然而江知斐像是沒聽見,拽着那個推搡了他的男人,就要按着他的頭往牆上撞。
我心猛地一跳。
「江知斐!」
他頓了下,似乎這纔想起我的存在。
「回去,就當沒來過這。」江知斐聲線極冷。
我顧不得其他,連忙衝過去拉住了他的衣袖。
「江知斐!別打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蘇陽帶着一羣小弟,目瞪口呆地看着這邊。
「嘉姐!?這、這……你打的?」
我:「……」
剛纔在巷子口意識到不對,我就給蘇陽他們打了電話,讓他們帶人過來。
其實他們來的不算慢了,可誰能想到江知斐居然會動手?
我拉了下他的袖口,他沒動,我乾脆攥住了他的手腕。
「好好招呼下這幾位。」
留下這句話,忽略一羣人八卦又好奇的眼神,我直接把江知斐拽走了。
走出好一段距離,我才意識到江知斐居然一直這樣跟在我身後。
胸腔裏似有什麼在橫衝直撞,我一把甩開了他的手腕,轉身,終於沒忍住。
「江知斐!你知不知道你還要上大學的!」
這瞬間我才發現我的聲音竟微微發顫,帶着連我自己也未曾料到的怒意和……後怕。
他怎麼能這樣?
好不容易熬過了高考,好不容易迎來了人生的新階段,要是今天把那些人打出什麼問題來,他的一切就都毀了!
江知斐就那麼靜靜看着我。
片刻,他問道:「你在乎?」
我一懵:「什麼?」
江知斐道:「我考得好不好,上不上大學,你在乎?」
我一時語塞。
我當然在乎!畢竟原著裏,你就是因爲程嘉被耽誤了啊!
可是這話我怎麼說出口?
我深吸口氣:「當然了!你可是全市理科狀元,怎麼說咱們也是同學,我也跟着沾光啊!以後我還指望你——」
江知斐忽然輕聲道:「騙子。」
我怔住:「……什麼?」
江知斐從兜裏拿出了什麼東西,放在了我手裏。
一張銀行卡。
「你之前幫我奶奶付的住院費,都在這裏了,我說過會盡快還你,我說到做到。」
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溼棉花。
他說他沒錢,意思是,賺到的獎學金都要還我?
他果然從不欠人人情,每一筆賬都算得清清楚楚。
他轉身要走。
我氣笑了。
「江知斐,你明知道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就爲了這點錢,就爲了和我劃清關係,你寧可和他們打?寧可連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
江知斐腳步一頓。
「我動手,不是因爲他們找我要錢,是因爲你。」
我腦子瞬間空白:「……什麼?」
-17-
「他們對我如何,我不在乎,但你不一樣。」
四下裏一片安靜,靜到我能聽到逐漸加快的心跳。
江知斐沒有回頭。
「那筆錢對你來說是不算什麼,但對我很重要。我欠任何人的錢都可以,但那個人唯獨不能是你。」
「其實這些年他們不止一次找過我的麻煩,我都忍了。但剛纔,他那麼說你的時候,我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
像是有什麼昭然若揭。
我想也沒想地追過去,來到他身前,將他攔下。
「江知斐。」
我不自覺攥緊了手,耳尖發熱,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江知斐靜靜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被他盯得心虛,臉上好像更熱了,乾脆選擇耍流氓。
「不說清楚,今天你別想走!」
江知斐:「我以爲我說的夠清楚了。」
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我強硬道:「當然不清楚!我一個字兒都沒聽懂!」
外面的街道人聲鼎沸,川流不息。
唯獨這小小的角落偏僻又安靜。
江知斐垂眸看我,他比我高出一個頭,我這耍橫也顯得不太有氣勢的樣子。
正在我糾結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
「我想親你。」
他俯身,在我耳邊低聲,
「求你。」
……
所有的聲音似乎在這一刻消弭。
只剩下他清冷低沉的嗓音,溫熱交纏的呼吸,佔據所有。
見我沒有回答,他又道:「這次,聽懂了嗎?」
我回過神,就跌入他深邃的眸光。
盛夏的晚風拂來,帶着喧囂的熱燥。
「喂,江知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我拽住他的衣領,在砰砰的心跳聲中,踮腳吻了上去。
-18-
旁邊好像傳來什麼聲音。
我正要扭頭,江知斐掐住我的腰,把我抵在了牆上,再次低頭吻了過來。
一回生,二回熟。
溫熱的氣息交纏,呼吸也漸漸急促。
江知斐這人看似溫和,但其實骨子裏很是強勢霸道。
我的手抵着他的肩,忙裏偷閒地問:「……剛、剛纔是、是誰……」
江知斐稍稍退後,放我喘了口氣,不甚在意:「你叫過來的那幾個。」
???!!!
那豈不是都被他們看到——
「沒事兒。」江知斐吻了吻我的脣角,安慰,「他們已經走了。」
我:「……」
不是,你重點是不是歪了!?
眼看他又要繼續,我偏過頭。
他溫熱的脣就落在了耳側。
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手腳發軟。
不行!還有個最要緊的事情沒有問!
「江知斐,你不喜歡薛青青了嗎?」
江知斐一頓,似乎想笑。
「你到底爲什麼一直認定我喜歡她?」
我一時語塞:「就、就……猜的啊!對了,高考完聚餐那天晚上,你就一直看她……」
「那是因爲你一直在看她。」江知斐揉了揉我的頭髮,「本來想那天跟你說的,但是……你好像和別人在一起玩兒得更高興。我就想,你之前說喜歡我,是不是騙我。」
「……」
怎麼聽起來都是我的錯?
我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可是那天我都跟你表白了……」
算起來還是我喫虧啊!
江知斐沒聽清:「什麼?」
我勾住他的脖子,湊到他左耳。
「我說,我喜歡你啊,江知斐。」
如果右耳用來珍藏暗戀的祕密。
那麼左耳就用來愛你。
-19-
和江知斐在一起的第五年,我們結婚了。
老爸一臉讚賞:「這小子可以!幾年時間就發展得這麼好,頗有他老丈人風範!」
我也欣慰點頭。
是啊是啊,這下您終於不用擔心破產了。
老媽也紅了眼圈:「真好,媽媽以前還以爲咱們嘉嘉就是衝着人家那張臉去的,沒想到人也這麼出色,真是賺大了!」
我:「……」
謝謝您二老啊。
婚禮上,蘇陽他們喝得高興的不得了,連薛青青和宋硯也來了。
——他們的婚禮定在明年。
江知斐這天心情很好,來者不拒。
我把他扶到房間的時候,發現旁邊的櫃子上又多了一個木雕。
是一對木刻的新婚夫妻。
我有點嫌棄:「江知斐,你把我刻胖了。」
江知斐從身後抱過來,下巴抵在我肩上。
「是嗎?」
我指着上面第一排的第一個。
「你看,高考完那天你偷偷塞到我包裏的那個,我還很瘦很漂亮呢!」
那個木雕小巧精緻,只有半個巴掌大,是一個坐在車裏的少女,從車窗探出頭來,風揚起她的長髮,笑容燦爛。
我也是和江知斐正式在一起那天才知道,原來他的表白,比我更早。
但那個包我回家就隨手扔到了櫃子裏,就一直沒發現。
少年的江知斐,鼓足勇氣邁出的一步,差點就要退回。
「哎,江知斐,如果那天我沒有去找你,我們之間的結局,是不是就和現在不一樣了?」
「不會。」
江知斐吻過來,
「我的結局,永遠都是你。」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