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逃殺:孔孟之道

我來到一場大逃殺遊戲。
勝者可以得到一億現金,或者實現等價值的願望。
「歡迎來到史上最溫和的大逃殺遊戲。」
主持人開始宣佈第一關規則。
「第一關的名字叫仁,只要做到仁慈,就能晉級。」
「這個仁慈怎麼表現呢?比如用你自己的命換另一個人過關。」

-1-
我用右手在太陽穴上按了又按。
眼前模糊搖晃的景色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塊雪白的天花板。
視線橫移,白色房間,好大的房間。
房間裏的一切都是白的,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燈,晃得我眼睛疼。
地面上等間距擺滿上下鋪的鐵牀,牀也是白色的,牀上躺着一身白色寬鬆素服的人。
再看看自己,也是穿着一身白色素服。
衣服右手腕的位置用黑線繡着一個數字,15。
我猜這是我的編號。
人們陸陸續續清醒,有幾個膽子大的已經開始下牀走動,好奇地打量着偌大的房間。
我沒着急動,而是回憶着昏迷前發生的事。
一個月前,錢包裏莫名多出一張卡片。
說是無條件參加一款大逃殺遊戲,獲勝者可以得到一億現金,或者可以滿足一個同等價值的願望。
失敗的代價就是死。
我原以爲是惡作劇,隨意地把卡片丟在垃圾桶裏。
可醫生告訴我,我的女朋友醒不過來了,一輩子的植物人。
以後的療養費用也是個天文數字。
我猶豫了,從一堆泡麪袋子中翻出那張卡片。
去到上面標記的地址。
對面得知我確實想參加比賽後,對我笑了笑,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不見,只留下這一身衣服,和這個冰冷的編號。
「各位,各位!」
一個戴着面具、身穿黑衣的陌生人來到房間。
衣袖兩邊繡着圓形金紋,盡顯華貴。
面具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嘴巴和下顎,聽聲音是個男性。
「歡迎來到史上最溫和的大逃殺遊戲。」

-2-
衆人安靜下來,把目光集中在黑衣人身上。
「我是這場遊戲的主持人,主要的工作是宣佈遊戲規則和維護遊戲秩序。」
「這場遊戲獲勝者的獎金是一億,失敗的代價是死,這些你們都已經瞭解了。」
「在我宣佈規則之前,各位有其他問題嗎?可以問。」
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顫顫巍巍地舉起手。
「我……我有問題……」
「請說。」
「那個……可以退出嗎?」
「可以。」
女孩長出一口氣,「謝謝,請問怎麼退出?」
黑衣人擺擺手。
「砰!」一聲槍響,女孩頭頂飆出一道血線,仰面倒地抽搐幾下,沒了動靜。
「啊——」不知道是誰帶頭一聲尖叫,衆人四下奔逃。
「不要動,不要亂動!」
黑衣人喊了幾聲,沒有效果。
槍聲連綿不絕,每一聲槍響帶走一條人命。
直到場地上沒一人亂動,顫抖地呆在原地。
潔白的房間染上數道血紅,像是綻放在雪地裏的紅梅花。
「還有想退出的嗎?」
沒人舉手也沒人說話。
黑衣人清清嗓子。
開始宣佈第一關規則。
「第一關的名字叫仁,只要做到仁慈,就能晉級。」
「這個仁慈怎麼表現呢?比如用你自己的命換另一個人過關。」
他摘下黑色皮手套,對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擺擺手。
「過來,別害怕,過來,沒事。」
那人全身抖得像篩子,十幾步的距離,走了三分鐘。
「比如,我對着主持人說,我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他晉級,他就可以安全地通過第一關了。」
說完這句,面具下的嘴角翹了翹。
「而我的代價就是……」
話音未落,他抽出一柄細長匕首,狠狠刺進自己的小腹。
然後猛地抽出匕首,帶出一道鮮血,噴在對面配合演示的男人身上。
鮮血在男人的白衣上慢慢暈染,述說着黑衣人的果決狠辣。
「如果一刀沒死,就來第二刀,以此類推。」
「遊戲時間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所有未晉級的人……」
「死!」
「遊戲,開始!」

-3-
話音剛落,天花板上出現金黃色的倒計時。
倒計時下方有五個大字。
仁慈與善良。
這遊戲和我理解的大逃殺一點都不一樣。
我認知裏的大逃殺,充斥着欺騙與殺戮,殺死所有的競爭對手,你就贏了。
可這場遊戲規則,偏偏是仁慈和救贖,需要找到一個人心甘情願地爲你犧牲,你才能過關。
什麼吊毛規則?
救人也是死,闖關失敗也是死。
既然都是死,我爲什麼要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爸……你怎麼來了?」
身後傳來一個男人顫抖的聲音。
「我……我……你……」
「爸,不是讓你在家照顧妞妞的麼?」
「我去醫院買藥的時候,撿到一張卡片,就想着來碰碰運氣。」
男人很氣憤,「都說了錢的事兒不用你管,你就是不聽。」
「不用我管?靠你去賭嗎?你贏過嗎?」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停止爭吵。
思考着眼前遊戲的對策。
這麼看來,老人和我一樣,都是在醫院得到的卡片,至於老人的兒子,應該是在賭場。
這場遊戲幕後的人很懂人心,醫院、賭場,都是缺錢的地方。
肯定不缺賭徒,不缺用命換錢的人。
「爸,一會兒我過去,換你活。你要是能活,幫我好好照顧妞妞。」
這男人,不算太孬。
「哪有當爹的看着孩子去死的道理。」老爺子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過了第一關,還不知道有多少關,你活着,我去死。」
「爸……」
「就這樣吧,你要是也死了,就算妞妞命苦。」
說完,不等計時器纔剛過五分鐘,大踏步地走向黑衣主持人。
「我願意用我的命,換他晉級。」
黑衣人順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對上男人略帶憤怒、略帶虧欠的眼睛。
「確定嗎?」
「確定。」
主持人揮手,又過來兩個戴面具的人,按住老人。
還是那柄細長匕首,閃電般刺進老人小腹。
老人悶哼一聲,嘴角流出血來。
按住老人的工作人員順勢把他的屍體拖走。
「爸——」
活下來的男人跪在地上,對着老人的屍體不停磕頭,泣不成聲。

-4-
只能這樣麼?
這樣的規則對一個人單獨參加遊戲的不太公平吧?
不對,現場這近千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獨自來參加遊戲的。
就算有組隊來的,血親一起更是少之又少。
我想不明白,除了血親,誰又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讓另一個人晉級。
如果單憑一個遊戲就可以淘汰這麼多人,這個遊戲的意義又在哪裏?
「小子,你替我去死,你給我留個信息,一億我分你家人一半。」
一個壯漢,挽着衣袖,直奔我走來。
兩條胳膊又粗又壯,滿是刀疤。
「和你說話呢,別裝死。」
我皺了皺眉頭,我很討厭有人在我思考的時候打擾我。
「滾。」
壯漢聽我罵人,樂了,「小子,你不去找主持人,我現在就打死你。」
「去找別的軟柿子,沒時間搭理你。」
他獰笑一聲,一拳打向我的下巴。
我後退一步,壯漢拳頭揮空了,擦着我的鼻尖掠過,我眼睛都沒眨一下。
我沒還手,他也沒再進攻。
「沒看出來,打擾了。」
這一步是對距離的絕對把控,沒練過的人不可能做到。
壯漢看懂了,自然知道我不好惹。
這裏有大把的老弱病殘,這才第一輪,他沒必要和我死磕。
壯漢離開不久,一個瘦小女人顫顫巍巍地走向主持人。
走幾步就回頭看另外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女人。
「你說的是真的麼?」
對面的人沒說話,堅定地點點頭。
「你可不能騙我呀。」
那人再次點頭。
瘦小女人磕巴着,看向主持人,「我……我換她……」
「確定嗎?」
「確定。」
同樣的流程,同樣的方式,女人被匕首刺穿。
年長女人微笑着搖頭,「沙壁!」

-5-
除了絕對信任的人換命。
就只能用騙的嗎?
不對,傻子太多,騙子根本不夠用。
自己本人都死了,又有什麼辦法能制約活着的人完成承諾?
像壯漢那樣武力威脅也不行。
不僅是能不能打得過的問題。
哪怕剛纔我不是壯漢的對手,我寧願被他打死也不會幫他晉級。
的確,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份硬氣和勇氣。
但肯定不是晉級的主要手段。
那正確的晉級路徑是什麼呢?
「帥哥,要不要玩玩?」
一名敞着領口衣釦、面容姣好的女人來到我面前。
「咱倆找個角落,玩會兒?我技術可好了,保證你沒體驗過,反正都是死,死之前享受享受唄?」
「滾,慢一步,弄死你。」
「切,裝。」
思考再次被打斷,我很惱火。
踩着下鋪,輕輕一躍,坐到空白上鋪。
儘量避免別人打擾我。
天花板上的金黃色時間不斷減少,還有不到一個半小時,這場遊戲就結束了。
剩下的所有人都要死。
隨着時間的流逝,房間裏的人焦慮升級,到處都是嗡嗡的爭論聲、吵架聲。
也有不少人大打出手,想通過武力逼迫別人就範。
我要不要也通過武力晉級?
時間越往後軟柿子就越少,如果真需要動手,肯定趕早不趕晚。
不行,規則說讓我們做個「仁慈」的人。
在我有限的認知裏,大逃殺的規則非常重要,違反規則是一件很蠢的事兒。
等等……
規則!
「朋友,我知道這個請求很蠢,但我還是想要問問您,您可以替我去……去死嗎?」
我低頭,對上一雙清澈的眸子。
眼前的男孩兒多大?十六?十八?二十?
稚嫩的臉龐上掛着淚痕,看一眼就讓人心疼。
「哥哥,我媽媽生病了,需要錢,我真的想救她,我求求你,我如果能活到最後,我只留一百萬,剩下的錢都給你。」
「你告訴我把錢給誰,我肯定會給,我一定會報答您,報答他,我可以給他養老,只要能救我媽媽,我求您了。」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不禮貌,可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不想死,我媽就我一個孩子,我想救他。」
「如果您拒絕,也是極爲正常的,我很感謝您聽我說這麼多。」
男孩對我鞠躬,看着我的眼睛,眼睛裏都是希望。
我思考了三分鐘。
「可以!」
給男孩留下一個地址、姓名,還有電話。
說好等他真活着出去,把錢交給我這個朋友。
他答應得很痛快,還對我磕了幾個頭。
沒有猶豫,我走向黑衣服主持人。
「我願意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說完,右手食指指向男孩。
男孩「噗通」一聲,又跪下了。
「確定嗎?」
「確定。」
冰涼的匕首刺進小腹,除了利刃劃破血肉的疼,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兩種疼痛交雜在一起,滋味並不好受。
我向前看了一眼,男孩已經站了起來,臉上帶着輕蔑的笑。
我的臉上,也是如此。

-6-
等我醒來,傷口已經縫合好。
身下的牀鋪很軟,還有一種淡淡的花香。
起身坐好,面前是一面大大的玻璃,能看見玻璃外面的人焦急地來回走動。
也有人淡定地坐在牀鋪上,是那些以爲自己可以晉級的人。
天花板上的金色數字還在飛速跳動,距離這個遊戲結束,還剩二十五分鐘。
身側還有一張牀,牀鋪空着。
牀上的人無助地拍打着玻璃,老淚縱橫,正是第一個站出隊伍,替自己兒子去死的那個老人。
我走到老人身邊,透過玻璃看着人羣。
「至少活下來一個,不是麼?」
老人看向我,擦了擦眼淚。
「小夥子,你早知道這樣才能活?」
我點點頭。
「爲什麼?」
剛開始我只是懷疑。
他們明明有槍,爲什麼要用那柄特殊的匕首殺人呢?
是因爲匕首細長,只要以固定的角度刺入,是不會傷到內臟的。
刺入身體以後我更加確信,另外一種疼痛是麻藥的刺痛。
爲了讓我們失去意識,不會被刺後大喊爲什麼自己不會死。
另外一個疑點。
每個被刺死的人,屍體都被助手拖走了。
這個舉動非常突兀。
如果是爲了房間乾淨,那麼多被槍打死的人不收拾?紅的白的流了一地,他們視而不見。
反倒是把相對乾淨的屍體拖走了,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這些屍體他們有用。
讓我確信這是一場「向死而生」的遊戲的最根本一點是。
規則!
主持人說了。
「第一關的名字叫仁,只要做到仁慈,就能晉級。」
也就是說,仁慈的人才能晉級。
奉獻自己生命的人才是仁慈的人,他們應該晉級,而不是去死。
我沒有和老人解釋這些,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這裏所有的人,理論上都是競爭對手。
但他毫不猶豫替兒子去死的行爲還是有點打動我。
所以才願意和他搭上幾句話。
「注意規則。」
老人沒聽懂,用迷茫的眼睛看着我。
「下一輪,好好聽規則。」

-7-
二十五分鐘轉眼而過。
玻璃外傳來一聲槍響。
這聲槍響彷彿是爆竹的引線,「噠噠」聲急速響起,充斥耳膜。
不到五分鐘,槍停了。
雪白的房間徹底被染成血紅色。
還停留在那個房間的人都死了,也包括那些被我們用生命保釋晉級的人。
老人看着兒子的屍體,嘴巴張大,不受控制地點頭,眼淚口水流了一地。
就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哭都哭不出來。
身後的門開了,門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頂上的白燈依次點亮。
我知道我本不應該管那個老人,但不知怎麼的,還是提醒了他一下。
「老頭兒,該走了。」
我和老人一前一後,穿過走廊。
走廊很長,約麼有千米左右。
穿過走廊,是和第一關極其相似的一個房間。
只不過,這個房間裏沒有牀鋪,多了一個大大的舞臺。
舞臺四周和頂棚用透明玻璃圍着。
黑衣主持人端坐在玻璃房裏面的沙發上,手裏握着麥克風。
進到這個房間的人越來越少,直到沒人進入,工作人員關上房門。
我大概掃了一圈,還剩不到五百人。
也就是說僅僅第一關,他們殺了將近一半的人。
「恭喜各位順利度過第一關。」
「你們當中有些人,是憑實力過關的。」
「也有一些人,說句不客氣的,就是走了狗屎運。」
「友情提示這部分人一句,規則,絕對不會錯。」
他沒有給我們休息的時間。
立刻宣佈下一關的規則。
「第二關的名字,叫義。」
主持人扯下臺面桌子上的黑布,露出三個透明盒子,盒子裏裝着不同顏色的豆子。
第一個盒子裏面裝的是一顆金豆。
第二個盒子裏是五顆銀豆。
第三個盒子裏有十顆銅豆。
「每個人只能選一個盒子,盒子裏面的豆子可以交換,誰湊齊了三種豆子,就可以晉級。」
「遊戲時間兩個小時,時間結束沒有湊齊豆子的人……」
「死!」
「有不明白的地方嗎?」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舉手。
「可以搶別人的豆子嗎?」
主持人笑笑,「規則裏沒說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衆人再沒疑問,工作人員組織衆人依次上前選擇豆子。
選豆子的地方離我們很遠,看不清每個人選的是什麼。
聽完規則,我皺眉思考。
湊齊了三種豆子可以晉級,也就是說,可以晉級的人數取決於金豆的數量。
但是選了金豆就沒有辦法交換,這是一個死穴。
要麼通過騙,要麼通過搶。
可第一關的規則證明,這個遊戲裏並不歡迎偷搶騙。
最穩妥的晉級方法應該就像主持人說的,通過交易。
「你,去選豆子。」

-8-
工作人員在背後推了我一把。
我走上高臺。
看着密密麻麻的盒子,思考了一分鐘,選了銅豆。
如果這關的本質是交換,肯定是豆子的數量越多,交換的空間越大。
所有人依次上臺,選好豆子。
主持人一聲令下,「遊戲開始。」
天花板上又浮現出金色的倒計時。
倒計時下面還是有五個大字。
道義與公正。
兩關相結合,大部分人都會想到儒家的主要思想。
仁義禮智信。
在第一關裏,做到仁慈的人,都活了下來。
那麼這一關,最應該遵守的就是「道義」。
也就是公平交換。
可我怎麼才能用價值最低的銅豆,交換到異常珍貴的金豆呢?
「啊,對了,有一條規則忘記說了,我這裏有金色、銀色、銅色的盲盒,可以用一顆豆子開啓。」
「裏面的道具未知,可以在這一關用,也可以留到以後的關卡去用。」
這句話說完,現場不少人臉色難看起來。
這些人都是選了金豆子的。
他們幾乎沒有開盲盒的機會。
我有些理解主持人的這個規則了。
選了金豆子的人,根本就沒想過交換,他們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偷搶騙。
這些行爲都是不符合道義的,主持人不鼓勵的。從規則方面,自然會限制他們,讓他們喫個啞巴虧。
「幹你孃的,老子要開盲盒!」
一個身高近兩米、膘肥體壯的男人高舉手裏的金豆,一臉煞氣地看着主持人。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他走到盲盒區域。
有膽子大的人跟着一起走了過去,想看看盲盒裏都有什麼。
「就它了。」
撕開盲盒,裏面是一張卡片。
男人看了卡片上的字,哈哈大笑。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卡片,遞給他一柄消防斧。
人羣「呼啦」一下散開。
在所有人都是空手的情況下,手裏有一柄消防斧,就等於掌握了生殺大權。

-9-
「小夥子,咱們還是離遠一些吧。」
我回頭Ṭű̂₅,老人跟在我身後,臉上已經沒有了悲傷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惆悵。
我跟老人儘量遠離手持斧頭的壯漢,來到一處角落。
「小夥子,你怎麼稱呼?」
「劉念。」
「我姓蘇,你叫我老蘇就行。」
我點頭。
「我選的豆子是銀色的,咱倆一樣嗎?不一樣可以換換。」老蘇摸了摸衣兜,掏出五顆銀色豆子。
在這個遊戲裏,被別人知道身上豆子的顏色,絕對是找死行爲。
可他就這麼大大方方地給我看他的豆子,甚至都沒有提條件。
這裏面的道理他不知道嗎?
他肯定知道,誰也不是傻子。
他只是想通過這個行爲,來表示他對我的信任。
「我的是銅豆。」
一顆銀豆的價值等於兩顆銅豆,我摸出四顆遞給老蘇。
保證手上豆子顏色的豐富性,也是這個遊戲獲勝的關鍵,就算重複了,還可以去開盲盒。
老蘇遞給我兩顆,猶豫了一下,又多拿出一顆。
「劉念小兄弟,這顆算我送你的,我想求你件事兒。」
「你說。」
「我有個孫女,生病了,需要一百萬的手術費,如果你最後贏了,幫我救救她。」沒等我說話,他趕緊解釋。
「我知道這一顆豆子不值這麼多,在後面的遊戲裏,我一定會幫你,你要我身上的什麼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哪怕到了最後一關,就剩我們兩個人了,我也會把獲勝的名額讓給你,我只求你救救我孫女。」
我接過那顆銀豆子。
「真到了最後一關只剩我們兩個,你不用讓我,各憑本事,我要是活着出去了,肯定救你孫女。」
老蘇抹了抹眼淚Ťŭ̀₂。
「那太好了,我死也值了,值了。」

-10-
銅豆和銀豆都不稀缺。
重要的是金豆。
本來金豆就不多,還有不少人直接拿去開盲盒,換各種各樣的武器。
很多地方已經發生了混戰,慘叫聲、求饒聲、哭喊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人心煩。
這關的題面是義,燒殺搶掠最不符合道義。
我有種預感,現在殺人劫豆這些人,一定會死在這裏。
玻璃房裏,黑衣主持人窩在沙發裏,右手邊的桌子上都是小食酒水。
他邊喫着零食邊看場上的腥風血雨,時不時地喝口紅酒,好不自在。
我儘量把嘈雜的聲音摒棄,思考這一關的通關方法。
盲盒裏面的東西不確定,有沒有豆子也是未知。
但現場不少人都去開了盲盒,裏面有棍子、繩子、刀具、斧子。
武器居多。
我猜這些盲盒更多的作用是讓人自保,很難從裏面開出來最珍貴的金豆。
那在不偷不搶的條件下,怎麼才能讓人心甘情願地用低於市場價格的條件交換出金豆呢?
這是個死扣,解不開。
論價值,場上的金豆最高,金豆的個數決定了晉級的人數。
如果一個人手裏有兩顆金豆,另外一顆肯定會選擇換十顆銀豆、二十顆銅豆,甚至更貴。
怎麼辦?
我正想着,一個瘦小男人飛速逃到我身邊,塞進我口袋裏一顆豆子。
轉頭對着追殺來的光頭男人求饒。
「大哥,我身上沒豆子了,我豆子給他了,就在他衣服口袋裏。」
光頭把目光挪到我身上。
「把豆子拿出來,還有你自己身上的豆子,都拿出來。」

-11-
光頭手裏握着一把一尺長的鋼刀,刀身上的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胡亂地甩了一下,一條血線印在地上。
這是示威。
「在我口袋裏的東西,就是我的。」
「你他媽真是要錢不要命。」
光頭提到衝過來,劈向我腦門。
退步,擰腰,側身。
右手握住光頭持刀的手腕。
左手握拳,從下向上,一拳擊在他的肘關節處。
「咔嚓」一聲,光頭慘叫,鋼刀脫手,掉在地上。
光頭痛苦地捂着變形的手肘,知道踢到了鐵板。
這一下我還收了力,不然他這胳膊就廢了,我不確定傷人太重會不會違反規則。
「大哥,我有眼不識泰山,對不起。」
「滾。」
光頭撿起鋼刀,看向我旁邊的老蘇。
心思活絡。
「他也不能動。」
「好的,好的,我這就走。」
瘦小男人訕笑着走到我面前。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救我,我那顆豆子能不能……」
「滾!」
如果不是規則限制,我最想弄死的是這個瘦小男人。
這一套禍水東引的把戲太遭人恨了。
我摸了摸豆子,找到瘦小男人丟進去的那顆。
是金豆!

-12-
我也沒揹着老蘇。
老蘇見是金豆,眼睛瞬間亮了。
「劉念小兄弟,你這豆子湊齊了,快走,快去找那個主持人,在這裏多呆一分鐘就危險一分鐘。」
我把豆子放回衣兜,看了看頭頂的倒計時。
時間纔過去一個小時。
「不急。」
我總感覺,這一關沒有這麼簡單。
這一關看似是金豆、銀豆、銅豆、盲盒之間的交易。
但有個天大的 bug,假設所有人都選金豆怎麼辦?或者全場就沒有一個人選擇金豆怎麼辦?
雖然是小概率事件,但真要是發生了,所有人的結局都只能等死嗎?
這個遊戲的組織者,背後的能量是無法想象的。
怎麼會有這麼明顯的 bug。
所以,湊齊了三種顏色的豆子,絕對不是過關的條件。
那麼,隱藏條件到底是什麼呢?
眼角餘光看見一個人,就是那個第一個開盲盒,換了一把消防斧的大哥。
一身白衣已經徹徹底底被染成了血紅色。
到了玻璃房門口,把斧子往門口一放。
把染血的三顆豆子拍到桌面上。
「我過關了。」
主持人瞄了一眼豆子上的血跡,淡淡開口。
「不夠。」
「不夠?」那人再次摸兜,又摸出來一顆金豆,一顆銀豆,一顆銅豆。
「這回夠了吧?」
「還是不夠。」
壯漢有些着急,把兜裏的豆子全都掏出來。
「這回呢?」
「差得遠呢。」
「你他媽耍老子?」
黑衣人面具後面的眼睛彷彿射出一道精光,嚇得男人後退兩步。
「規則,不會錯!」
男人不敢再造次,把豆子揣回衣兜,氣哄哄的走出玻璃房,提上斧子,再次尋找目標。
他沒注意到的是,幾個手持各種兇器的男女,默默跟上了他。
他身上的豆子太多了,金豆就有兩顆,已經成了靶子。
男人身上的豆子遠遠超過了主持人的要求,爲什麼還是不夠?
真正的規則,到底是什麼?

-13-
我盯着主持人看,他好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回看了我一眼。
丟進嘴裏一塊牛肉乾,又喝了一口紅酒。
嘴角上翹後指了指頭頂的倒計時。
我跟着看了一眼,還剩四十分鐘,還沒有一個人成功晉級。
「劉念老弟,這主持人耍我們呢吧?」
老蘇摩挲着手裏的銀豆子,一臉生無可戀。
「把豆子揣好。」
「哦。」
我敲了敲腦袋,讓自己平靜下來。
湊齊了三種豆子,還是出不去,是數量限制?
他只說湊齊豆子,沒說數量,難道要把所有的豆子集中在一個人手裏?
後面沒有關卡了?
不可能啊。
至少也要仁義禮智信五關。
主持人很悠哉,時不時地丟進嘴裏一塊零食,好像很期待四十分鐘後的屠殺場面。
我看着他的動作,看着他不斷把零食扔進嘴裏,反覆唸叨着規則。
「誰湊齊了三種豆子,就可以晉級。」
「誰湊齊了三種豆子,就可以晉級。」
我知道了。

-14-
我淡定地走進玻璃房,站在黑衣人面前。
沒等我開口,他先問我。
「豆子湊齊了?」
「還沒有。」
「那你來這裏是?」
「做交易。」
他笑了,「什麼交易?」
「餓了,想喫點東西,可以交易你的零食嗎?」
「可以。」
我捏起桌面上的一顆蠶豆,「這個怎麼算?」
「三顆豆子換。」
「什麼顏色的豆子?」
「什麼顏色的都行。」
我一愣,原來,金色的豆子並不比銅豆子珍貴。
我打量一下桌面上的零食,果然,又看見了青豆和黃豆。
「這兩個呢?」
「一樣,三個豆子換。」
真正能出去的豆子,不是金銀銅,答案就擺在桌面上。
是蠶豆、青豆和黃豆。
主持人嘴裏的交換,不是讓我們這些參賽者互相交換,是和他交換。
這一切,是剛剛我見他把一顆蠶豆扔嘴裏的時候想明白的。
我從兜裏摸出來九顆銅豆,換來一顆蠶豆、一顆黃豆、一顆青豆。
「恭喜,過關了,現在出去嗎?」
我搖搖頭,「稍等Ṭū́⁾。」

-15-
我找到老蘇,盯着他的眼睛。
「你信我嗎?」
「信。」老蘇回答得鄭重其事。
「那你把手裏的銀豆子都給我。」
「嗐,我以爲是什麼事兒呢。」老蘇沒有猶豫,把剩下的三顆銀豆子都放到我手裏。
溜達了一圈,先用一顆銀豆換了兩顆銅豆。
但現在不少人都在瘋狂搶奪,這麼換太慢了。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高喊一聲。
「換豆子!兩顆銀豆換三顆銅豆!」
在表面的規則裏,金豆最值錢,銀豆次之,銅豆最不值錢。
銀豆和銅豆的比例是一比二。
我用兩顆銀豆換三顆銅豆,是高於市場價格的。
很快,幾個人偷偷摸過來,用六顆銅豆換走我的四顆銀豆。
現在老蘇的五顆銀豆換了八顆銅豆,加上我剩下的那一顆,剛好九顆。
他也可以出去了。
我湊到老蘇耳邊,「拿着這九顆銅豆,去找主持人,換他桌面上一顆蠶豆,一顆黃豆,一顆青豆,然後出去等我。」
老蘇眼睛亮了半分,「那你……」
「我還有事兒。」
看着老蘇成功離開,我放心了大半。
理智告訴我,不應該幫助競爭對手過關。
可老蘇也說了,後面的關卡他會幫我,至少從現在的表現來看,他是值得信任的。
在大逃殺遊戲裏,能組到可以信任的隊友,肯定比自己單打獨鬥要強。
我儘量不引起別人注意,走到盲盒區,摸出那顆金豆。
「我要開盲盒。」

-16-
我來到玻璃房,那個消防斧大哥在我前面和主持人對話,不知道是自己想明白了,還是有高人指點。
「我要換你的蠶豆、青豆和黃豆。」
我暗暗嘆了口氣,果然,這裏的聰明人肯定不是隻有我自己。
主持人還是笑笑,笑得意味深長,「可以,二十四顆豆子換一個。」
「你……」大哥強忍怒火,「我聽別人說的是三顆。」
「正常是三顆,但你,呵呵,傷的人就不算了,還殺三個,不是嗎?」
主持人好像在眼氣大哥一般,摸了三顆通關豆子,在大哥眼前晃了晃,沒給他,反是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果然,這裏不提倡殺人,每殺一個人,豆子的價格翻倍。
他身上的豆子不夠,要想出去,只能再次殺人奪豆,可再殺人,豆子又會翻倍。
他徹底被困死在這一關。
值得我思考的是,大哥都已經知道了這裏的規則,說明現在不少人已經換好了蠶豆、青豆、黃豆。
停留在這裏的原因只有一個,想要拿到更多的豆子開盲盒。
畢竟道具是可以帶走留着以後用的。
一個念頭纏上我的腦袋:用九個銅色盲盒換老蘇一條命,值得嗎?
算了,不考慮這些。
這關講究的是道義,就當我道義一回。
想清楚這些,把兜裏的豆子交給主持人,工作人員帶我離開。
剛出門,老蘇就迎上來,見我平安出來,他長出了一口氣。
原來他沒有去下一個房間,一直在走廊裏等我。
「劉念兄弟,謝謝你,我又欠你個人情。」
「不說這個。」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第三間屋子。
屋子裏已經坐了十多個人,透過玻璃看向場地裏的人羣。
我沒注意到他們是什麼時候出來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都是高手。
一個女人嚼着泡泡糖,對着我吹了個大大的泡泡。
我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她笑眯眯地盯着我看。
「看我做什麼?」
「感覺你挺有意思。」
「哪裏有意思?」
「別人都恨不得把競爭對手殺乾淨,你還帶一個出來。」
老蘇聽到這話,老臉一紅。
「給,喫個泡泡糖。」
「哪裏來的?」
「和主持人換的。」
她身上的豆子沒用來開盲盒,用來換泡泡糖了?
這說明她在這個遊戲裏,得到了非常多的豆子。
我沒接泡泡糖,記住了這個女人的模樣。

-17-
第二關遊戲結束,只留下二百多人。
正常情況下會比這還少。
有人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把通關方法說了出去,不然哪能活下來這麼多人。
工作人員給我們發了食物和水,喫飽喝足後可以休息。
確實,高強度參加遊戲已經四個小時了,不少人身上都帶傷。
應該休息一下。
這裏看不見陽光,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道現在幾點。
主持人說了一句禁止一切武力衝突後,大搖大擺的離開房間。
衆人終於可以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
「劉念兄弟,你說下一關會是什麼呢?」
我也沒有思路,下一關是禮。
禮怎麼殺人?
「可能是讓我們……講文明懂禮貌?」
我說了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
「其實儒家的禮並不是指單純的禮貌,它的深意是秩序。」
「秩序?」
如果是秩序的話,能設計的遊戲就多了。
「小帥哥,要不要組隊?」喫泡泡糖的女人坐到我身邊,伸出右手,「我叫韓穎,怎麼稱呼?」
我沒握手,冷冷說一句,「劉念。」
她也不尷尬,自然地收回右手,捋了捋鬢角的碎髮。
「一起吧,我有預感,咱倆配合,活到最後一關的概率比較大。」
「沒興趣。」
「彆着急拒絕嘛,我又不是壞人。」
壞人會把「壞人」兩個字刻腦門上嗎?在這種遊戲裏,找一個值得信任的隊友確實是好事兒。
但這種主動找上門的,十有八九是想弄死你。
韓穎還在糾纏,離我們不遠的一個男人笑着發聲。
「小嫚兒,你奏麼自嘎兒多情來?」
一股濃重的海蠣子味兒鑽進我的耳朵裏。
我看向男人,下意識問道:「大哥你哪兒人?」
「沙東。」
這位山東大哥的狀態並不好,蓬亂的頭髮,破爛的衣服,右手右臂綁着繃帶吊在脖子上,看樣子是斷了。
只不過不像是遊戲裏斷的,應該是進來之前的傷。
周圍談話聲音越來越小,時不時響起一聲呼嚕。
我沒敢睡實,雖說主持人不讓有衝突,萬一有個精神病捅我一刀怎麼辦?
官方還能保送我晉級嗎?
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
老蘇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睜開眼睛,黑衣主持人已經緩步走到人羣面前了。

-18-
「各位休息得還行哈?」
沒人答話。
「休息好了接着玩遊戲吧,下一關的遊戲名字是禮,很簡單,有禮有節,以禮待人就可以。」
「具體的規則呢,就是做遊戲,遊戲都不難,你們當中大部分人都玩過。」
「這一關需要組隊進行,每組五人,自由組隊,多隊不滿五人的會自動拆分補全,最後還是不滿五人的小組隊員可以重複參加遊戲。」
「開始吧。」
經過兩輪遊戲,剩下的人裏已經有些互相信任的人,比如我和老蘇。
這些人自然會組到一起,至於剩下的人,不僅不能完全當做隊友,甚至還要防備着點。
「劉念小兄弟……」
「沒事,我和你一隊。」
老蘇聽到我這話,放心不少。
「我也來,反正都得是五個人,這次不能拒絕了吧。」韓穎一蹦一跳地走過來,「你說對吧,小帥哥。」
我點頭,她說的對。
「嫩仨捎着俺個兒唄?」
斷臂沙東大哥很自來熟,沒等我同意就站過來了。
「這位海蠣子大哥怎麼稱呼?」韓穎笑着問話。
大哥也不惱,「九子,恁叫俺九子就行。」
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是數字九子,還是其他什麼同類發音,不過也不重要。
我們這個隊伍配置實在有些拉胯。
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一個斷了胳膊的殘疾,一個雖然漂亮但瘦弱的女人,加上我一個小白臉。
怎麼看戰鬥力都不強。
一直到分隊結束也沒有人再來搭話。
主持人把一個三人隊伍拆開,分過來一個強壯大哥。
大哥有點不情願,也沒什麼辦法。
「隊伍分好,開始講遊戲規則。」
「這一輪一共五個遊戲,分別是:跳房子、丟沙包、跳皮筋、翻花繩、拍紙片。」
主持人說得對,這些遊戲確實大部分人都玩過。
「每組出一人蔘加一個遊戲,和另外一組一一對決,贏的活下來,輸的死,小隊不足五人隊員可以重複出戰,現在可以開始分配了,分配時間十分鐘。」

-19-
這場大逃殺第一個大範圍死人的遊戲,出現了。
前兩個遊戲也死不少人,但都有正確解法。
第一個遊戲理論上只需要死一個人。
衆人排着隊,一個接一個地替後面的人去死,就只有最後一個人不能晉級。
第二個遊戲更是可以全員晉級,只要大家都選銅豆就行。
可以理解爲,前兩個遊戲是爲了讓玩家適應規則,瞭解和理解規則設置的。
第三個遊戲不行,固定要死一半兒的人,這遊戲不會像主持人說的那麼簡單,肯定要死更多的人。
「怎麼分?」
新過來的強壯大哥出聲詢問。
「你先選吧。」
大哥猶豫了一下,「我去拍紙片,我力氣大。」
韓穎嚼着泡泡糖,「跳皮筋歸我了,估計你們幾個男人也不會。」
「我去丟沙包吧。」我是個雜技演員,從小學武,到了雜技團學的第一個項目是扔飛刀,這個遊戲我有信心。
「那,我去跳房子。」老蘇也選好了遊戲。
「嫩幾個彪了麼?是白有點欺戶銀了?」九子略帶委屈地看向我們四個,揮了揮他那斷了的手臂。
老蘇趕緊出聲,「那我選翻花繩,你去跳房子。」
「早這來就對了,好歹給留了個活路兒。」
其他隊伍也都分配完畢,一個個小團體相互打量着,眼睛裏都是防備。
遊戲房間不在這裏,主持人帶着我們換了個地方。
一個個遊戲道具早已擺放整齊,只是,和我想象當中的有點不一樣。

-20-
「請各隊參加拍紙片的隊員出列。」
強壯大哥深吸一口氣,有些緊張,平復了好幾下才走出人羣。
大哥和另外一個參加拍紙片遊戲的人一起走進一間玻璃屋。
這玻璃屋和第二關主持人所在的玻璃屋有點像,只不過要小很多。
「每人五張紙片,輸光了死。」
遊戲很簡單,簡單粗暴。
拍紙片這個遊戲,就是把對面的紙片拍翻過來,就算贏了,可以拿走對方的紙片。
若是沒有拍成功,則交換成對手進攻拍擊紙片。
這個遊戲不僅僅需要力量,技巧也很重要。
剪刀石頭布以後,我方大哥率先進攻。
大哥活動了一下手臂,狠狠拍向地面,對方的紙片翹了翹,沒有翻面。
「媽的!」大哥有些鬱悶。
等等。
剛剛飛起來的是什麼?
我稍微靠近了一些。
地面不是地板或瓷磚,而是有一層淡淡的銀色光亮,隨着拍紙片的動作,會有細小的液體飛濺起來,附着在人的手臂上。
那是,汞!
果然,遊戲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不能快速贏過對方,長時間呆在相對密閉的玻璃房裏,肯定會汞中毒,最後贏了也要死。
真狠!
隨着遊戲的進行,拍紙片的兩人都不停地咳嗽,手臂上出現紅點紅斑,這是過敏現象。
到後來甚至開始乾嘔。
大哥不知道是實力強還是運氣好,不到二十分鐘,贏光了對手的紙片。
兩人一起彎腰咳嗽着出了玻璃屋。
他先是猛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露出小白牙,對着我們的方向咧嘴一笑。
「贏了!」
「砰!砰!」
兩聲槍響。
爲什麼是兩聲?
大哥的笑容還掛在嘴角沒有散去,直直地倒在地上。
爲什麼大哥贏了也要死?

-21-
工作人員在我身後出聲。
「參加跳皮筋比賽的選手出列。」
韓穎吹着泡泡,緩緩走向場地。
我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跳皮筋比賽上。
另一邊不停思考大哥的死因,是因爲他說的那句「媽的」嗎?
這輪遊戲不能說話?
真是講文明懂禮貌?
場地中間的皮筋也不是小時候我們常玩的皮筋,看不出是什麼材質,有點反射出金屬光澤。
兩頭繞過間距二十釐米的鐵樁上,也就是說,這個遊戲沒有人幫忙扯皮筋。
具體規則聽不清,只能看見韓穎剛一接觸皮筋,立刻驚叫一聲,臉色慘白動作僵硬,差點失誤。
她的對手也是一名女生,狀態更糟,剛一接觸皮筋,像見了鬼一樣,縮在角落裏大聲地哭。
等韓穎跳完,她還沒有站起來。
一聲槍響帶走了這個年輕的生命。
韓穎活下來了。
她陰沉着臉走回隊伍,沒了嚼泡泡糖的興致,「皮筋帶電。」
原來如此,那個女生是被電怕了。
與此同時我更加高看韓穎一眼,除了第一下能看出來皮筋有貓膩,後面跳得都很正常。
「參加扔沙包的選手出列。」

-22-
先把那些有的沒的放一邊,現在的我需要專注在比賽上。
我的對手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大臂和大腿很粗壯,不是個能看輕的對手。
「猜硬幣決定進攻順序。」
「我選正面。」對方先開口。
工作人員沒等我出聲,直接投擲硬幣。
「正面。」隨後講解規則,「攻擊方打空繼續投擲,被對手接住沙包攻守交換,被打中沒接住沙包淘汰。」
兩人間距十米站定。
也不知道這一關的沙包被搞了什麼鬼,肯定不會那麼簡單的。
工作人員把沙包交到對面手上。
那人接過沙包,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心。
隨後眼神狠辣,好像決定了什麼。
身體後傾,兩手一起捧着沙包,略低於肩膀,前腿高高抬起,隨後猛地後蹬,肩膀帶動大臂帶動小臂。
沙包炮彈一樣向我射來。
這是個練棒球的!
沙包速度太快了,根本來不及接,我只能做到把頭歪向右邊。
一道勁風擦着我的耳朵飛了過去,我要是再慢零點一秒,就被爆頭了。
對面男人也有些遺憾,活動了一下手腕。
他的手流血了……
沙包裏裝的到底是什麼?
工作人員再遞給他一個沙包,同樣的棒球投擲動作。
只不過這回沙包飛向我的胸口偏右。
追身球。
不管是羽毛球還是乒乓球,追身球都是比較難防的。
自身身體的阻擋會限制手臂動作。
但他這一次有點喫了職業習慣的虧,乒乓球得用拍,棒球得用棒。
打沙包不管你用什麼,能接住就行。
只要在沙包接觸我身體的一瞬間,彎腰下蹲,雙臂護胸,大概率就能接住。
沙包撞上我胸口的一剎那,一口血從喉嚨甜到舌根,我明白我小看了他。

-23-
他不是不會打沙包,只不過他提前比我瞭解到沙包裏裝的東西是什麼。
蹲在地上緩了足足一分鐘,小心地握住沙包,不能讓它掉到地上。
這裏面裝的根本不是沙子,是鐵,不,鐵沒有這麼重,是鉛!
不是鉛沙,而是把很多三分之一小手指甲ṭũ₍大小的鉛球磨出棱角尖刺,外面包了一層不知道什麼材料的布。
尖刺能扎穿布料,卻割不開布料。
投擲手會被尖刺割傷手掌,接沙包的就更不用說了。
就剛纔那一下,我感覺胸口的骨頭都裂了,或者斷了。
對面那人對自己很有信心,對我擺擺手,甚至還向我走了幾步。
我喘勻氣,捏起沙包的一個角,讓沙包的重心儘量靠下半部分。
這樣不僅能防止扎手,也能更貼近丟飛刀的習慣。
沙包出手。
對面明顯愣了一下。
以一個極其難看的姿勢蹲在地上。
不是他被嚇到了,而是他只有這樣才能躲開沙包。
我瞄準的是他的脖子,歪頭側身都不容易躲開,加上速度極快,角度也刁。
他只能下蹲。
我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第二隻沙包。
「別慫,接呀。」

-24-
其他沙包組的遊戲選手都已經分出結果。
只有我和對面男人,苦苦支撐。
我已經數不清丟出了多少個沙包,彷彿又回到剛進馬戲團的時候練飛刀的日子。
手臂發酸,指尖發麻,右手拇指和食指因爲多次丟沙包已經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胸口和小腹被擊中了兩次,鮮血滲透白衣暈染成花,像是兩個靶心。
好在那兩次我都沒有讓沙包掉到地上。
對面那人也不好過,用手接了三次沙包,手指上的肉都被刮爛了,漏出骨頭。
現在我倆的情況,明顯丟沙包的人更加痛苦。
其他活着的人都在關注我倆的比賽,我倆不分出勝負沒法進行下一項。
「好了,停下來吧,你倆算平局。」
主持人也等不下去了,拿着話筒出聲。
平局?
平局怎麼行,誰知道平局是兩人一起晉級還是一起死,按照這羣人的尿性,後者的概率更大。
「等等,不是平局,我贏了。」我舉起右手。
「哦?怎麼說?」
「因爲我比他有禮貌。」
說完,我快步走到對面男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用只有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沙壁。」
男人火了,猛推我一把。
「你他媽跟誰倆呢?」
「砰!」
槍聲美妙又優雅。

-25-
回到隊伍裏,老蘇趕緊扶住我。
「嚇死我了,可算是贏了。」
我看向還沒有上場的老蘇和九子。
「別說髒話。」
翻花繩用的是細鋼絲,很細很細,老蘇的拇指和食指都是深可見骨的口子。
跳房子的格子不是畫上去的,先在地上用汽油畫出範圍,然後點火。
和跳火圈沒區別。
九子的長褲都被燒了褲衩兒。
好在他們倆都贏了,活了下來。
就在我以爲遊戲快結束的時候,問題出現了。
有一個組的一個隊員落單了。
全場沒死也沒參加比賽的只剩他一人。
那人顫抖着看向主持人。
「沒參加比賽的人,死。」
這麼看來,如果我和對手真是平局,大概率也是這個結果。
「不過嘛,我給你個機會,咱倆比一場,你能贏過我,也算晉級。」
兩人比的是跳房子。
這關在視覺上,本就最爲兇險,對手還是官方的主持人。
那個可憐的孩子在第二輪就一腳踩在燃燒的汽油上,隨後摔倒,被活活燒死。
主持人吧嗒吧嗒嘴,「原本想好好玩玩,真沒意思。」
中間休息半個小時,場上還活着的不到一百人。
時間一到,工作人員把我們帶到下一個房間。
房間裏等距擺着美術生常見的畫板,畫板上固定了一張紙,紙上有字,看不清寫的什麼。
這一關考的是……畫畫?

-26-
「下一關的名字叫智,很好理解,自己做自己的卷子,把你們自己的題全部做對就過關,做錯題目或者規定時間內沒做完,死。」
這次棚頂上的提示是:
智慧與判斷。
「誰有問題,可以提問。」
身後一名年紀不小的女人舉手,「什麼題目?」
「很簡單的,加減法,題目一千道,兩個小時內做完。」
衆人面面相覷,如果真的只是加減法的話,確實不難。
只是大家心裏都明白,不可能真的這麼簡單。
我站到題板面前,大概看了一眼,確實不難。
裏面難一些的也就是 998+3=?這樣的題。
簡單的還有 1+1=?
如果是這個難度,兩個小時做一千道沒問題,保證正確率就可以。
「計時開始!」
隨着主持人一聲令下,頭頂的倒計時開始跳動。
衆人迫不及待地拿筆寫答案。
「砰!砰!砰!砰!……」
開了多少槍?
數不出來。
左右一看,還活着的只剩下四五十人。
死了一半以上!
這麼簡單的題,不可能這麼多人同時做錯。
一定還有別的隱藏規則。
我右手邊那個哥們已經死了,再右手邊的人同樣死了。
左邊的女人顫抖着手,嚇傻了。
她是場上爲數不多寫下第一題答案還活着的人。
規則沒說不可以看別人的卷子。
我先看了右邊人的題板。
他的第一題是 23+3,他寫下的答案是 26,沒有錯。
再右邊也一樣,答案是對的。
左邊的女人第一題是 44-11,她的答案是 33。
答案都是對的,憑什麼她能活?
她踩到了什麼隱藏規則?
把所有人的題板都看了一遍,沒有一個人第一道題算錯,可他們都死了。
活下來的,除了左邊的幸運女人,就只有一個寫了答案的大哥。
他的題目是 56+129,答案是 185。
這下,沒有人敢繼續動筆了。
老蘇也被嚇得夠嗆,走到我身邊問我。
「劉念小兄弟,你有什麼看法嗎?」
我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默唸着剛纔黑衣人說的規則。

-27-
過了半個小時,左邊的女人顫抖着寫下第二題的答案。
111-1=100
「砰!」
女人不甘心地倒在題板上。
哪裏錯了?
耳邊不時傳來零星的槍響,總有不信邪的人以爲自己找到了破解的ťú₄辦法嘗試做題,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現在只有三十多人還活着,老蘇、九子、韓穎都在。
他們三個和我一樣,都沒動筆。
我看向棚頂的提示。
智慧與判斷。
單純做加減法的話,很難代表「智慧」兩個字吧,「細心」更加貼切一些。
所謂的判斷,又是什麼呢?
我把所有人的題板再次看了一遍,尤其是思考後作答失敗死的那幾個人,更專心地看。
沒有任何線索。
九子不停地圍着這些題板轉圈,每次路過我的時候都要來一句。
「天老爺唉,派個活菩薩來撈撈俺吧。」
我知道,這是求我幫他呢,可我也沒想出來這一輪的關鍵。
韓穎好像並不着急,雙手墊在後腦,依靠在牆上,吹着泡泡,不着急答題。
也對,她要是真想出規則,過早答題反而會給其他人線索。
如果是我,也會壓在最後一刻完成作答,讓下一輪的對手更少。
主持人打着哈欠,等得無聊,摸過來一張卷子寫了幾下,隨後感覺更加無聊,把卷子和筆扔在一邊。
這一關,確實無聊。
沒有對抗,沒有爭吵,甚至都沒什麼人說話,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隨着時間一起流逝的,還有我們三十幾個人的生命。
沒有人繼續答題,沒有人願意再用自己的生命給別人提示。
結果就是,大家在倒計時的最後一秒,一起死。
九子溜達累了,站我旁邊,看着我的臉。
「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答案?」
「恁臉上有花貓腚。」說完這句話,他碰了碰地上的屍體,「多好個小嫚兒,恁說走這麼早,白瞎了昂。」
順着他的手臂,我看到死去姑娘的衣袖,上面繡着和我一樣的標記。
三十三。
她是 33 號。

-28-
腦袋裏一道閃電劃過。
飛速跑了一圈,把所有的題板都看了一遍。
第一題的答案沒有重複的。
主持人說過,「自己做自己的卷子」,我們面前的題板不是我們要做的卷子。
第一步要先找到自己的題板。
而第一題的答案就是題板的編號,找到自己對應的編號才能做。
我需要找到第一題答案是 15 的題板纔行。
不對不對不對。
沒有這麼簡單,那姑娘的初始題板就是對的,爲什麼答了第二題還是死了?
主持人後面還有一句,「把你們自己的題全部做對」,什麼叫自己的題。
題板上的題不全都是自己的?那應該怎麼分辨呢?
我們在這裏沒有名字,沒有身份,只有一個冰冷的編號。
如果有東西是屬於我們自己的,那就只有這個編號。
無論如何,先找到自己的題板。
九子見我從死人堆裏抱回個題板來,小聲問我,「小哥兒,恁是白知道道道了昂?」
我皺眉,有點懵,「什麼道?」
「道道,道道啊。」
「你能不能說普通話。」
「恁就說奏麼能活?」
我抓起他的衣袖,上面的數字是 189。
「找到第一題答案是 189 的題板,先找來,彆着急寫答案。」
「妥咧,恁就是俺親哥,不對,親爹。」
小聲告訴老蘇規則,讓他也去找。
我們三人的行動沒有逃過別人的眼睛,所有人都在盯着我們的題板。
這關的規則並不難發現,就看有沒有往那方面想。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題板的祕密,在一堆死人中翻找着屬於自己的人生答案。
也有急性子,以爲找到了題板就可以答題,現在時間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鐘了,做一千題還是有難度的。
落筆的,無一例外迎來一聲槍響。
我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29-
按理說,我沒有理由告訴九子。
更不應該告訴老蘇。
下一關他倆都是我的競爭對手,我們的交情沒有那麼深。
可是不告訴他們就沒有人命來試探「題目」的規則。
當我三個同時行動的時候,一定會引起別的注意,總會有莽夫替我們鋪路。
我賭的是人性,賭一定會有人沒那麼淡定,在倒計時的壓力下落筆答題。
把死人的題板再次觀察一遍。
還好,還好!
有人答出了第三題。
他前兩題的答案都是 783。
也就是說,答案和自己編號重複的,纔是屬於自己的題。
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答題。
場上再沒傳出槍響。
我最先答完,九子也很快。
同樣有答題快的人站在別人身邊,有的人干擾,有的人幫忙。
「這個,這個答案也是 181。」
「砰。」
說出答案的人後腦開出一朵血花。
他忘了規則,主持人說過,自己做自己的卷子,告訴別人規則可以,幫別人做題肯定犯規。
老蘇拍了拍我的肩膀。
「答完了?」我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倒計時結束還有三分鐘。
九子臉色有些難看。
「沒,我答不完了。」
我看了一眼老蘇衣袖上的編號,1176。

-30-
老蘇的題板上,只寫了四個 1176,後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好多題。
這個數字有些大,想在一千題裏面找到所有的 1176 並不容易,尤其是對上了歲數的老蘇來說。
不管我和九子,都不能幫他答題。
「還有三分鐘,這三分鐘我不想答了,我得留點時間好好感謝你。」
我沒有說話。
「我這條老命,早該死了,是小兄弟你一直幫我,我才能多活這麼長時間,我只是有點不甘心,因爲我答應過你要幫你的,還沒幫上忙就得死。」
沉默,他也沉默。
「我那兒子,從小就不學好,以爲長大了些,娶了媳婦就能好,誰知道婆娘死了,現在孩子也要死。」
沉默,他也沉默。
「但我兒子孝順是真的,怪我沒教育好,小兄弟,我給你磕頭了,你最後要是贏了,幫我救救妞妞吧。」
我沒躲,點點頭,還是沒說話,九子也沒說話。
老蘇把嘴湊到我耳邊,「我是個學國學的,非常喜歡一句話……」
他離這麼近肯定是不想讓別人聽到,九子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說完,老蘇整個人一下子輕鬆了起來。
「謝謝你了,我這把老骨頭這輩子就這樣了,下輩子,我當牛做馬……」
「砰!」
三分鐘,不算長,我不想出聲打斷這個時間不多的可憐父親。
把時間儘量都留給他。
九子單手抓了抓頭髮,「小哥兒,下一輪俺倆就是對頭了昂。」

-31-
九子把老蘇的眼睛合上。
「恁老小子走了一了百了,俺欠小哥兒人情咋雞毛還嘛。」
「不用你還。」
說完這句,沒等九子,大踏步走向下一關的通道。
有資格走進通道的,只有十一人。
韓穎右手搭上我的肩膀,動作有些親密,我想甩掉,居然沒掙脫。
「有事?」
「沒事,我發現我有點喜歡上你了。」韓穎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俏皮又勾人。「所以,下一輪我先殺你好不好?」

-32-
走廊路上不算長也不算短。
可能是感覺我快死了,韓穎和我說了不少。
她是第二次來參加遊戲的,上一次,她是冠軍,唯一活下來的那一個。
當然了,上次遊戲內容和這次不一樣。
但能得冠軍,智商、心性、身手肯定都是頂尖的。
她還說這次遊戲確實比上次簡單不少,她感覺沒有什麼挑戰。
唯一有可能是挑戰的,也就是我了,她很期待。
「你已經得了一次冠軍,按理說願望已經實現了,爲什麼還來參加第二次?」
她笑笑,一蹦一跳地走到我面前,正對着我。
「你猜我上次的願望是什麼?」
「懶得猜。」
「我讓他們把我認識的人都殺了,我的爸媽,我的朋友,都殺了。」
「牛逼。」
「一個人太無聊,自然就來參加第二次了。」
我懂了,這女人是個大精神病,高智商高武力值的大精神病。
「這次你的願望是什麼?」
「呃,沒想好,如果贏了的話,我想把世界上的男人都殺了,或者老人都殺了,未成年都殺了也行啊。」
我嗤笑。
「爲什麼不把除了你的女人都殺了?」
「哈?誰和你說我是女人了?」
我拍了拍韓穎剛纔扶過的肩膀,有點噁心。

-33-
「這一關的名字是信,守信的信。」
「守誰的信?」
現在只剩下十一個人,衆人沒了緊張感,竟然有些像朋友。
主持人也鬆弛不少,不像是在宣佈規則,像是在聊天。
「它的信。」主持人拿出一個箱子,「箱子裏面有這樣的卡片。」
他先抽出來一張。
卡片背面是黑色的,正面寫了一句話。
「答應我,要勇敢,不要跑。」
「喏,這代表着,最後一關,你不能跑,只可以走或者跳。」
箱子裏有一百張卡片,每張卡片上面的「信」都不一樣,抽到了,就要遵守。
「剩下的就簡單了,大逃殺嘛,也得來點真格的,最後活下來那個人,就是獲勝者。」
黑衣人拍拍屁股上的灰,「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衆人搖頭。
「哦,對了,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問一個人他的卡牌面是什麼,只能問一次哈,被問的人必須回答。」
見沒人再有疑問。
「來吧,抽卡。」

-34-
幾人輪流抽卡,沒人傻到當場看。
都是疾步走到角落裏再看卡面。
我見沒人往我這邊來,翻開卡牌。
上面寫着:
「答應我,這次只殺一個人。」
哎我槽!
我沒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
雖然不知道別的卡牌上寫了,但不可能比我這個更糟。
在遊戲的前期,我只能逃,不能反抗,一旦殺了人,就代表我肯定要死。
前期殺了人,後面就不能再殺,等於是待宰的羔羊。
一旦殺人,就違反了規則,會被工作人員處決。
唯一能贏的方法就是苟到只剩兩個人,我把對面殺了,或者那人心甘情願地去死。
難度一下子增加了百倍千倍。
我寧願抽到自釦眼珠子這樣的卡牌,也沒有這麼憋屈。
「都看完了吧,各位,進場地吧。ƭú²」
大門打開,金色的房間闖進我眼簾。
房間不大,400 平左右,只有一層,裝修得很豪華。
非常乾淨。
乾淨到能作爲武器的東西都沒有。
十一人圍成一圈,我的右手邊是九子,左手邊是個不愛說話的男人,正對面是韓穎。
「遊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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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的一瞬間,我飛快地瞥了一眼頭頂。
這關的提示是:
守信與誠實。
九子斷了一條胳膊,直接後退。
左手邊的男人見過我撇沙包,知道我不好惹,和他左邊的男人戰在一起。
韓穎往嘴裏丟了一塊口香糖,笑着向我走來。
期間被一個男人攔了一下,一柄匕首從她的衣袖滑落,乾淨利落地抹了那人的脖子。
韓穎身材瘦小,爆發力卻很強,感覺她就蹬了一下地,瞬間來到我的面前。
匕首直刺我面門,我側身想躲。
那柄閃着寒光的匕首卻詭異地出現在我腰間,我只能儘量調整位置,避開要害。
小腹中刀,但不嚴重。
這韓穎,好快的刀。
沒等感覺小腹疼,臉上先是火辣辣的感覺,一摸紅色順着臉淌到下巴上。
這一刀什麼時候割的?
這我才注意到,韓穎手心裏還有一把短一些的匕首。
媽的,這女人在第二關換了多少道具?
就算她只有這兩把匕首,我也不是她對手。
對,讓我還手也不是她對手,她的刀太快了。
「沒意思,還以爲你多厲害,再見啦,小帥哥。」
兩抹寒光閃過,我甚至看不出來她想刺我哪裏。
媽的,原來自己這麼菜,在最後一關撐不住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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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一道身影把我推開,速度同樣很快,我只能看到一個黑影。
是九子。
九子斷了一條胳膊,上身不太靈活,但……他好像也用不着上身。
不管韓穎的匕首多快,他都能準確地踢中她的手腕。
兩條腿看不清影子,一時間壓得韓穎不能上前。
韓穎喫痛,眼睛裏卻都是興奮。
「你還有點意思。」
「小哥兒,你在這個節骨還他媽泡妞嗎?怎麼不還手?」
「我他媽倒是想還,我能打過她?」
「俺也打不過,奏麼治?」
「你這不是打得過?」
九子瞪了我一眼。
「恁瞎呼了嗎?她手裏有刀!」
我把上衣脫掉,腰間一扯,一條鞭子滑落在地上。
這是我在第二關換的道具。
「你會用鞭子嗎?」
「俺小時候放過牛。」
也不管他會不會用,把鞭子交到九子手裏,他一雙空手,不對,一隻空手確實不好招架對面兩把匕首。
「砰!」
一聲槍響。
有人犯規了,或者是……說謊了。
除了眼前的韓穎,我還得思考另外一件事兒。
這最後一關,真的就這麼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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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問出韓穎的卡牌限制是什麼,有了針對性纔有可能贏。
但我不能問。
我的對手不止她一個,別人不說,九子還在我身邊呢。
他現在確實在保護我,要是隻剩我們兩個了呢?
他的身手不次於韓穎,我能贏?
九子一條皮鞭揮得虎虎生風,但也是防禦爲主,他也知道,瞭解韓穎的卡牌信息後獲勝概率更大,他爲什麼不問。
他也在防着我,或者說是防着別人。
所有人都想把這個問題留到只剩兩人的時候。
「砰!」
又死一個。
粗略一看,除了被槍殺的兩人,還有三人倒在血泊裏,死了五個。
「小哥兒,俺幫你殺了這小曼兒,人情算還了嗎?」
「算!」
九子哈哈大笑,好像不欠人情是很開心的一件事兒。
隨後,他被挑斷了腳筋,被韓穎用手銬銬在牆角的鋼管上。
銬的是他那只有傷的胳膊,疼得九子一臉的汗。
韓穎右臉頰被抽了一鞭子,咬肌都抽斷了。
胸口衣衫破碎,從頸部到左胸一道傷口皮開肉綻。
沒人在意她身前的血色春光,她就像一隻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我眼睜睜地看着她頂着密密麻麻的鞭影,強行近身,完全不顧防禦,以傷換傷,片刻間放倒了九子。
韓穎反握匕首,向我逼近。
「我說過,先殺你,說到得做到不是?說先殺你,就先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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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子不顧身上的傷。
費勁地把鞭子扔向我。
韓穎快我一步,把鞭子接在手裏。
揮舞了幾下,不太順手,扔出去老遠。
「恁個ŧū⁺笨鱉,不該俺事兒啊,是恁自嘎兒沒接着,俺這人情算還了。」
說完這句話,他口鼻都有血沫子噴出來。
這我才發現他胸口還有幾個血窟窿,應該是傷到了肺。
除了我,還有兩個男人,注意力也在韓穎身上。
「那倆哥們,你們單挑有信心贏過這娘們嗎?不如咱們三個先把她殺了?」
我這話一說完,那倆人明顯有些心動。
我趕緊接着鼓動,「別看她現在受傷了,猛得很。」
兩個男人一人拿着錘子,一人提着砍刀,慢慢試探着把手放低,和我一起把韓ƭų₈穎圍在中間。
「好呀,一起來,我還沒試過同時和三個男人一起呢。」
沒人聽她的騷話,三人齊齊攻向韓穎。
我雖然不能殺人,但不是不能傷人,這時候不去拼命什麼拼。
韓穎也是說話算話,盯着我殺,一時間我只能閃躲。
她硬抗一刀,一匕首插進我的胸口。
右手邊的錘子哥進攻路線一變,一錘子砸在我的小腹。
可能是看我本來戰鬥力就低,現在還受了重傷,不如先解決我,省得我最後偷走冠軍。
我倒退十好幾步,跌跌撞撞地退到九子身邊,全身一軟,癱倒在地。
捶哥這不講武德的手段很快遭到反噬,提刀的男人一見他這個行爲。
心裏已經明白合作再無可能。
一刀砍斷了他的手臂。
一隻握着錘子的胳膊飛到我和九子面前。
我強忍疼痛,「九子,我用錘子幫你把手銬砸開。」
「小哥兒,別費勁了,你緩緩力氣,一會兒殺別人。」
說着話,嘴裏又冒出血沫子。
他把手伸進衣兜,丟在地上一張卡片,上面寫着:
【答應我,結束之前不要受傷。】
「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一時間心裏很複雜,怪不得遊戲開始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後退,他活下去的難度不比我小。
可就算這樣,見我有危險,他還是第一時間衝過來替我擋住韓穎。
現在他受傷了,之所以還沒有死,是因爲遊戲沒結束。
等遊戲結束,哪怕就只剩他一個人,他也得死。
這人情,還得有點太重了。
「小哥兒,你之前,做什麼的?」
「雜技演員,練飛刀的,你呢?」
「放牛的。」
「原來你會說普通話。」
九子一愣,「我沒說我不會呀。」
那邊戰況逐漸明朗,錘哥死得不能再死,一柄匕首插在他的脖子上,沒人拔下來。
韓穎因爲流血過多,腳步都有點虛浮。
刀哥的脖子上插着韓穎的另一把匕首。
「小哥兒,你人不錯,我再替你拼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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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子抓起錘子,猛然砸下,沒有砸手銬,太慢了。
直接砸向自己手臂。
手臂砸斷,他彷彿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只來得及往我手裏塞了一個什麼東西。
韓穎狀態也不好,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帥哥,來扶我一下。」
「韓穎,你傷得比我重,我耗也耗死你。」
韓穎笑了,哈哈地笑,不知道笑的是什麼,好像是想起了最開心的事兒。
笑累了,跌倒在地上。
「砰!」
一聲槍響,正中她的後腦。
我猜她的卡片上寫着不能躺下,或者是不能趴下。
「小哥兒,能不能,答應我,幫個忙。」
「你說。」
「幫我,殺個人,叫慕,慕容夏,也來參加遊戲了,在別的房間裏,他要是,活着,幫我,弄死他。」
「好。」
「這個,胳膊,就是他,弄斷的。」
能把九子胳膊弄斷的人,肯定不是好惹的,但我既然答應了九子,就一定會去做。
「小哥兒,我好奇,你那卡片上,寫的什麼。」
「我寫的是……」
我沒有回答九子的問題,而是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你的卡片上寫的什麼?」
主持人一愣,隨後笑笑,不說話。
「規則寫了,必須回答,告訴我,你的卡片上寫的什麼?」
工作人員齊齊把槍口對準主持人。
「寫的是,我是你爹。」
我笑了。
俯身對九子說,「我的卡片上寫着,一定要去把答應九子和老蘇的事兒辦妥。」
可惜九子早已斷了氣,沒能聽見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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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把九子放平在地上。
「發現什麼?發現最後一關必須說謊?還是發現你也是遊戲參與者?」
「一件一件說。」
「我和你說個屁!」
我之所以知道最後一關,當有人問你卡牌內容的時候必須說謊,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有人問過別人問題,回答者的答案相當靠譜,還是被槍崩了。
我就懷疑這一關的隱藏規則到底是什麼。
單純的猜測不靠譜,老蘇死前和我說的話更可信一些。
老蘇說的是他最喜歡的兩句話。
一句是孔子說的,「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
另一句是孟子說的,「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如果最後一關是關於信的,這兩句話也許會是謎底。」這句話是老蘇說的,他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還在想怎麼幫我。
這一切都是我猜的。
但韓穎死後,九子死後……
我可以用通過問主持人問題的方式,來印證最後這一關,到底應該說謊還是說真話。
至於主持人是參與者這件事兒。
我看向他的衣袖,黑色衣袖上用金線紋了一個圈。
可以是圈,也可以是零。
「你的衣袖上有編號,你也是參與者。」
「哦?這個,爲什麼不是裝飾呢?」
「因爲每一關,你都親自參與了。」
第一關,他捅了自己一刀,替別人晉級。
第二關,他把三顆豆子放進自己的口袋。
第三關,他參加了遊戲獲勝。
第四關,他自己偷偷做了卷子。
第五關,他第一個抽的卡。
黑衣人鼓掌,一邊鼓掌一邊向我走來,「分析得好,但又能怎麼樣呢,你現在這個狀態,能殺我?」
「我殺不了你。」
一道黑影沒進他的脖子。
「我就是你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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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進主持人脖子的,是一根鋼釘。
九子骨折手臂裏的鋼釘。
他知道我會飛刀後才砸手臂,他那個狀態脫困了也只剩下一口氣。
他不是要起身幫我,是要給我留一根鋼釘。
這根鋼釘我不能用來殺韓穎,因爲她不是最後一個人。
主持人才是。
規則說了,「最後活下來的人,纔是獲勝者。」
同時規則只說被問卡牌信息的時候必須回答,沒說不能說謊。
頭頂的守信與誠實盡顯諷刺。
也許規則想讓我們明白,一個不敢打破規則的人,不配贏遊戲。
這一點,在現實的世界裏, 更加適用。
門開了, 一道身影從門口走出。
所有工作人員收槍, 敬了個奇怪的禮。
「劉念,你贏了,跟我走。」

-42-
我忍着劇痛, 爬起來, 跟在那個身影后面。
那人一身銀色衣服,一隻盯着會暈。
銀色的上面,還有金色嗎?金色上面呢?
他把我帶到一塊圓臺上。
圓臺沒有護欄, 下面彷彿是萬丈深淵,黑漆漆的, 看不清楚。
「小心些,你現在身體虛,別栽下去了。」
「不會。」
「再等等,還有幾場遊戲沒結束。」
我四下一看, 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圓臺, 有的圓臺上站了人, 有的空着。
他們都是和我一樣參加遊戲的獲勝者。
我能看見的最少也有幾百人。
「我可以問問題嗎?」
「可以。」
「獲勝者有叫慕容夏的嗎?」
「哦?有熟人?」他指了一個方向,比我這個圓臺稍微矮一些的位置, 「在那裏, 應該能看見吧。」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面容棱角分外分明的男人筆直地站在那裏,像一柄劍。
他也是一身白衣。
身上一滴血都沒有。
慕容夏好像感覺到了我的注視, 順着我的目光看過來, 看了三秒, 沒有理會。
我把他的樣子記在心裏。
他就是九子讓我幫忙殺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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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略有空靈的聲音傳來,分不清傳來的方向。
意思就是恭喜我們獲得冠軍, 可以跟着銀衣人領獎勵, 如果有興趣,也可以再次來參加遊戲。
「走吧。」
「好。」
「你想換什麼?錢還是願望。」
我原本是想換願望的, 這樣可以直接把我女朋友救醒。
但我沒有一百萬, 選了願望就沒有錢去救妞妞了。
「我要錢。」
「好的。」
「我再問一下, 那個慕容夏是第幾次來參加遊戲了?」
「第十二次。」
十二次……
「以後再參加, 獲勝者獎品是什麼?還是錢和願望嗎?」
銀衣人笑了,笑得輕蔑,「錢?只要你一直來參加遊戲一直贏, 你會成爲神。」
提到「神」這個字,他收起了輕蔑, 目光變得虔誠。
「至於第二次的獎勵,你有興趣的話,再來一次就是了。」

-44-
拿了錢。
先去看了妞妞。
在醫院存了一百萬, 和醫生說好,錢不夠直接聯繫我。
妞妞好了也要告訴我。
爲什麼不直接給妞妞的親人呢?我太瞭解人性了, 真給了他們,這錢不一定會被用來看病。
老蘇的恩情當然不只值這一百萬。
等妞妞好了, 我再分批給她。

-45-
回到醫院裏, 想讓醫院幫忙聯繫全球最好的醫生,看看能不能把我女朋友治好。
「你女朋友,秦楠?」
「對。」
「被接走了呀。」
「接走了?誰接的?她沒有親人了。」
「你稍等,我看看。」護士翻了翻交接記錄, 「是一個叫慕容夏的。」
慕容夏?
慕容夏!

-46-
在一家郊區的辦公樓裏,破舊的辦公室裏只有一張掉漆辦公桌。
辦公桌後面坐了兩個面相和藹的職員。
「來面試?」
「不是,來參加遊戲。」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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