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路上,我遇到一隻會說話的青蛙。
看見美女就跳到人家面前:「求求您行行好,親我一口,就一口!」
衆美女被嚇得「啊」聲不斷。
根本沒人理它的呱呱聲,看來只有我能聽懂。
小青蛙耷拉下眼皮,可憐巴巴。
我蹲下身:「親你有什麼好處?」
-1-
小青蛙支棱起明亮又閃爍的大眼睛:
「你能聽懂我說的話?」
我點點頭,再次強調:
「所以有什麼好處?」
小青蛙上下打量我幾次,嘆了口氣。
「雖然我不是王子,但好歹也是 B 大教授,青年才俊,只要你肯親我一口,我此生非你不娶……」
語氣之爲難,好像娶我是我多大的福氣似的。
我笑了,他也笑了。
「怎麼樣?你不虧吧?」
在小青蛙洋洋得意之際,我一腳把他踹池塘裏。
「滾吧你!」
「霧草……」
「我好心幫你,你居然要害我。」
小青蛙捂着肚子冒泡:「我……我 tm 怎麼害你了?」
「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覺得把我娶回家,做家務做飯,生孩子帶孩子,操心一家老小的喫喝拉撒是恩賜吧?」
說完我瀟灑走人。
沒走幾步,就被小青蛙扒住鞋邊,他有氣無力道:
「對不起,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我以爲跟王子變青蛙的故事一樣。多有冒犯,還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
嗯哼?我挑挑眉。
他繼續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想要什麼好處,隨便提!」
「你說你是 B 大教授?」
「嗯,謝與,本校最年輕的教授,去年剛被人才引進過來,我手裏有二百多項專利,現在不工作只靠專利費也……」
謝蛤蟆炫耀一路,帶我來到公示欄。
「你看,這個先進個人就是我!」
謝與的照片赫然在列。
眉清目秀,還戴着象徵斯文敗類的金屬邊框眼鏡。
眼神里滿是不可一世的驕傲。
我想起來了。
我們學校確實有個叫謝與的風雲人物。
第一年來的時候,因爲年輕帥氣腦子好還多金,吸引無數學生爲之瘋狂,室友還拉着我一起選他的課,根本搶不到。
結果這個謝與,白長一副好皮囊。
嘴巴毒得狠,課堂上就把小姑娘說哭那種。
第二年就沒人選他的課了……
剛好我選修課學分沒修夠,今年沒搶到別的老師的課,只能選他的課。
沒想到還沒開始上課,講師先變蛤蟆了!
「怎麼樣?是不是看見我的臉,覺得嫁給我也不虧?」
-2-
我伸出兩根手指:
「sci 一作兩篇。」
謝蛤蟆鐵青着臉:
「一篇。」
「三篇。」
看我還要伸第四根手指,謝蛤蟆咬咬牙:
「三篇就三篇!
「成交!」
我撈起謝蛤蟆放進買菜的兜子,來到了菜市場。
「老闆!來一份牛蛙底料!」
謝蛤蟆攥住我的衣角,瑟瑟發抖:
「我誠心待你,你怎能謀蛙害命?」
在它驚悚的眼神下我又買了一斤牛蛙。
「放心,我的三篇 sci 一作。」
回到家處理好食材,我順手洗了洗謝與。
「達咩!那裏……不可以!」
在謝與的掙扎下,還是給他洗得噴香。
我第一次看見青蛙還會臉紅,很新奇,又戳了他幾下。
謝與緩了好一會兒,居然躲在飯桌上哭了……
輕聲呢喃着「我不乾淨了」什麼的。
屋內牛蛙火鍋的香味兒瀰漫。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流下:
「喂,你要不要喫點?」
謝與一臉不可置信:
「誰這個時候還想着喫啊?快親我一口把我變回去!」
我舉起謝與。
「知道我爲什麼今天喫牛蛙嗎?」
「爲……爲什麼?」
「要是我親你一口,你變不回去,就喫了你……」
絕不能讓世界上任何一個生物知道——
我居然爲了三篇 sci 一作,去親一隻青蛙!
我硬着頭皮親下去。
「嘭」的一聲,一個大活人出現在我面前。
我倆大眼瞪小眼。
我的目光逐漸從他的眼睛下移至脖頸,鎖骨……
「啊——流氓!」
謝與兩隻手不知道捂哪裏。
事實證明,我做了很不錯的準備。
比如,沒成功就多喫一隻牛蛙。
但我沒有做謝與變成人的準備……
他怎麼變身不穿衣服的啊?
-3-
說時遲那時快,我掏出手機「咔嚓」拍了一張。
謝與臉紅到耳朵尖。
蹲下身子一隻手護住關鍵部位,一隻手伸過來擋鏡頭。
呈良家婦男狀:
「你、你幹什麼?」
我收起手機,扭頭不看他。
「三篇 sci 一作的定金。」
拜託,我可不能白白親一隻青蛙。
更何況還是我的初吻!
萬一他變成人反悔了,我上哪說理去?
謝與「你」了半天,最後來一句。
「那我把三篇 sci 給你,你就把照片刪了!」
想到什麼他啞着嗓子補充:
「還有,我完成承諾期間,不許偷看!」
「成交!」
我閉着眼睛把謝與塞進我哥的房間。
「櫃子裏有衣服,你自己看着穿。」
我哥是小有名氣的設計師。
上大學的時候房子就租在附近,畢業後滿世界跑,也就沒換房子。
我來上學,住不慣八人寢,他經常不着家,Ṱũ₌剛好便宜我了。
雖然我哥的衣服都有點騷氣在,但審美還是沒問題的。
「好了沒有啊?」
謝與半天沒動靜,我倚着門催促。
突然門從裏面拉開。
「哎!」
失去重心,我掉進身後的懷抱。
耳邊心跳聲慌亂,謝與佯裝鎮定將我扶起。
白襯衫,黑西服,襯得謝與的皮膚白裏透粉。
逆着陽光,甚至能清楚看見他臉上的絨毛。
謝與常年一張冰山臉時,就引得無數美女爲他折腰。
此刻,他的臉上帶着一絲侷促和不安。
脖子上的痣隨着喉結滾動。
薄脣微張,跟眼睛一樣溼漉漉的。
漂亮的臉上彷彿寫了四個大字「任君採擷」,簡直誘人犯罪。
奇怪,明明他是隻青蛙時,我們溝通起來還蠻順暢的。
突然變成人了,一時還有點尷尬。
「咳咳!」我輕咳一聲,扭過頭沒話找話。
「這麼熱的天,你幹嗎還穿外套啊?」
「你男朋友身材不錯。」
謝與摸摸額前的碎髮,淡淡評價。
-4-
「啊?你誤會了,這是我哥的衣服。
「我哥可金貴他這些衣服呢,我偷穿他都生氣,你穿完可得快點給我還回來!」
謝與眼睛狡黠地亮了亮,很快收斂。
「那就說得通了。」
我被他奇怪的話搞得雲裏霧裏,疑惑地問:
「什麼說得通?」
謝與眼皮微抬,故作認真觀察我一番。
「以你的姿色,確實找不到這麼高品質的男友。」
可以,這很謝與。
我本來好心想留他一起喫牛蛙火鍋。
看來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我保持微笑,拉開房門:「出去!立刻!馬上!」
謝與步履輕鬆,剛出門還想說些什麼。
我直接「咣噹」一聲,把門關上。
「爽!」
回到餐桌前,我準備優雅地享受我的下午茶——牛蛙火鍋。
鍋剛開,就聽見謝與的聲音:
「開門,我是謝與。」
「什麼事啊?」
我記得他赤條條來我家,除了順走我哥一套衣服,應該沒落下什麼啊?
開門一看,四周根本沒人。
「低頭,我在下面。」
「啊!!!」
看見再次變成青蛙的謝與,我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謝與這次輕車熟路,兩腿一蹬跳進屋裏。
「我知道你爲我擔心,但也不用這麼大驚小怪。
「多向我這個當事人學習,遇事要淡定……」
我從謝青蛙的頭頂百米跨欄,衝出去。
「我哥的衣服啊!你把他衣服脫哪了?
「要是弄髒弄丟了,我哥回來得扒我一層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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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謝與變身的地方離我家不遠。
我衝下樓拐個彎就看見一攤衣服,靜靜地躺在地上。
拿起背後鏤空的白色襯衫,我總算是明白謝與爲啥還要搭一件外套了。
盯——
我和謝與一人一蛙,對視良久。
「距離限制?」
「會不會是距離問題?」
我倆一拍即合,半夜趁小區廣場沒人,做起實驗。
果然,謝與跟我之間的距離,一旦超過 50 米,他就會變成青蛙……
找到規律的我倆根本笑不出來。
這要怎麼辦?
總不能時時刻刻粘在一起吧?
不然,趁現在就甩掉謝與這個麻煩,讓他變成青蛙自生自滅,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搖搖頭,被自己陰暗的想法嚇一跳。
「先回去吧。」
我對剛剛變成人的謝與說。
往前走了幾步,發現他換好衣服,但沒跟上來。
月光淺淺,灑落在謝與的肩膀上。
他低着頭讓人看不見他的眼睛。
身形瘦削,竟然有幾分落寞。
「你走吧。」
謝與抬頭,雙眼淚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就讓我留下來變成青蛙,被蛇喫掉,被小孩玩死,被馬路經過的卡車壓扁吧……」
噫,我腦子裏自動閃過各種謝與慘死的畫面。
瞬間爲自己剛剛齷齪的想法感到羞愧。
想想謝與從天才少年,突然變成青蛙,心裏應該比誰都難受。
我走回他身邊,踮腳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謝啊,做人做蛙都要看開點。
「今天都這麼晚了,我們先睡覺,明天再想想怎麼辦,遇山開路,遇水架橋,總會有辦法的。」
Ţŭₑ謝與抬起微紅的眼睛:「真的嗎?」
儘管心裏沒底,爲了安慰他,我還是點點頭:「當然!」
「那你要答應會一直陪着我。」
謝與伸出小拇指:「拉鉤。」
啊這……
這誰能保證啊?
-6-
謝與滿懷期待地望着我。
見我猶豫,眼裏的光一點一點黯淡。
舉起的手也慢慢落下。
他抖了下肩膀,故作堅強。
「我開玩笑的。」
然後用小小聲嘟囔道:「怎麼會有人願意幫我呢……」
坂元裕二曾告誡世人: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請直接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拋棄人性,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溼的狗。」
此刻的謝與就是被雨淋溼的小狗,讓人心生憐愛。
明知是陷阱,也無法忍住不跳了。
在謝與胳膊徹底放下前,我勾上他的手指:
「拉鉤!」
晚風溫柔,路燈的光照亮我們勾在一起的手指。
謝與愣了愣,帶着我的手指一起晃起來。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幼稚!
看着謝與那張得逞的笑臉,我悔不當初。
果然,男人還是可憐巴巴的時候,最惹人憐愛。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理智回籠,我甩掉謝與的爪子。
「鑑於目前情況複雜,我覺得你得多給我兩篇 sci 一作。」
隔了好一會兒,謝與都沒回答。
五篇 sci 一作,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突然他「撲哧」一下,笑得很大聲。
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麼開心。
耀眼得像天上的星星。
「林鳶,你就這點出息?」
謝與把我圈在路燈下,嘴角掛着壞笑:
「我要是你,我就謀財害命。」
我連連擺手。
「放心吧,我不行的,我良心過不去。小時候非要教小鴨子游泳,淹死好幾只,到現在想起來我的內心都備受煎熬,更何況是你了……」
謝與不知道聽到哪句話,眼睛亮了一下。
「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叫林鳶?」
「你家客廳不是有你的獎狀?」
謝與頗爲無奈地看着我,跟剛開始見面時不一樣的是,少了幾分不屑,多了幾絲寵溺?
他拍拍我的頭:「老話果然說得沒錯,長相一般的女孩子都心地善良。」
說完,邁開大長腿走我前面去了。
「等等!什麼叫長得一般的女孩子都很善良?」
-7-
我跑到謝與面前,攔住他。
「我承認善良是我最不值一提的優點,但是我真的不好看嗎?」
我踮腳湊上前,想讓謝與看清我的臉。
開玩笑,我從小就是被誇着漂亮長大的。
好歹也上過 B 大校花榜,連我哥那個龜毛男都說我好看的!
「嗯?真的長相一般?」
我很認真,幾乎要把臉送謝與臉上。
謝與瞳孔驟縮,眼皮低垂,錯開我的眼神。
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他抬手摸摸鼻子,小聲嘟囔道:
「特別……」
我眼底泛起笑意:「特別好看對不對?」
謝與側身。
「特別難看!」
說完就跑。
「謝與!你是審美有問題,還是不會好好說話啊?
「有本事別跑,讓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奈何謝與身高腿長,我累得直喘氣也追不上。
我一拍大腿,我追什麼追啊,讓他變青蛙不就好了嗎?
我在原地站定,大喊咒語:
「變成癩蛤蟆吧,謝與!」
謝與賤兮兮地靠過來:「怎麼,想借我變成人的機會親我?」
淦!
我合理懷疑謝與是因爲愛犯賤才變成青蛙的。
折騰一天,當晚我睡得很香。
早上,我習慣性去冰箱裏找水喝。
迷迷糊糊之際,聞到煎蛋的香味兒。
「我看冰箱裏有雞蛋,就煎了兩個,一起喫?」
我喝了口冰水,回頭跟謝與四目相對。
謝與的眼神在我身上劃過,隨即慌亂錯開。
順着他的眼神,我發現自己沒穿內衣!
「啊!」
這下我算是徹底清醒,躥回房間換衣服。
「大驚小怪,根本什麼都沒有嘛……」
剛出門就聽到謝與的嘟囔。
我看了眼他的下半身,反擊道:
「你也一樣。」
謝與紅着臉,愣了一會兒。
「那看來你確實沒看照片。」
我向前伸了個懶腰:「老師還是得趕緊配副眼鏡,不然什麼都看不清呢!」
-8-
就這樣,我跟謝與被迫同居了。
上午我倆都沒課,謝與要求我陪他去教師公寓收拾行李。
公寓跟男生宿舍緊挨着。
我站在陽臺上偷看洗完澡回來的帥哥。
「林鳶?你怎麼在這?」
蔣航的聲音充滿磁性,微微歪頭看我,簡直撩人於無形!
還沒來得及回答。
黑色大箱子攔在我和蔣航中間。
「走了。」
謝與聲音清冷,黑色帽檐闖入視線。
「你們倆?」
蔣航故作驚訝,挑挑眉。
我一個箭步拉開跟謝與的距離。
沒注意到謝與拉行李箱的手指默默握緊。
「哈哈哈哈哈,師哥你誤會了,這是咱們 B 大的教授謝與,我來這邊,來這邊是因爲有個項目他帶我一起做。」
蔣航理解地點點頭:「謝老師好。」
謝與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輕輕抬了抬帽檐,單字一個「嗯」。
天才總是有點毛病的。
想必蔣航對謝與早有耳聞,沒被他的態度影響。
蔣航從褲兜裏掏出兩張票來。
「給,下個月有個音樂節邀請了我們樂隊,你可以帶朋友一起來哦~」
哇塞!蔣航師哥樂隊的票哎!
「謝謝師哥~」我星星眼接過演出票。
軍訓文藝匯演的時候,蔣航師兄彈唱了一首《情非得已》,收穫了一大批迷妹。
我和室友江嵐都深陷其中。
我舉起演出票拍了張照,給室友發消息炫耀:
【蔣航師哥親自送的呦~】
太興奮一個不察,差點踩空。
還好被謝與扶住。
「謝謝……」
謝與鬆開手,好像有點不太開心。
「你喜歡他?」
我嘴角咧到太陽穴,嬌羞地用拿着票的那隻手,輕錘謝與後背。
「你別胡說啊,我哪有,我沒有……」
謝與攔住我的手,語氣清冷:
「沒有最好,你離他遠點。」
「嗯?」
-9-
我還沉浸在蔣航師兄送我票的喜悅中。
「怎麼,謝教授嫉妒蔣航師哥人氣比你高啦?」
謝與拉走行李箱。
「下午有摸底小測,你複習好了嗎?」
「什麼?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我噌噌跟上謝教授的腳步。
「謝教授,您看這幾天我都在忙您的事情,都沒有時間預習,您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我眨眨眼睛,期待地搓搓手。
謝與欺身靠近:「想讓我給你透題?」
我點頭如搗蒜。
「沒門。」
「哦……」我失落地撇撇嘴。
謝與停下腳步:「但是補習可以。」
「謝教授行李箱是不是很重?我來幫你拎吧!」
我奪過謝與的行李箱,朝他燦爛一笑。
可能謝與認識的人裏,沒有像我狗腿成這樣的。
他愣在原地,而後無奈地笑了笑。
我回頭招手催促:
「快走啊,有這工夫,我都多看一道題了!」
小考結束,我果然考了班級最高分。
我朝講臺上的謝與,眨了眨眼睛。
謝與立馬低頭,雙手還撐着講臺,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打下一片棱角分明的陰影。
他無意識摸了摸鼻子。
爲了避免謝與變成青蛙,我和謝與正式成爲連體嬰。
白天他陪我上課。
晚上我陪他泡實驗室。
一起喫飯,一起回家……
下課時,團支書害羞地湊到我身邊,小聲問:
「林鳶,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謝與教授跟別人這麼親近,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呀?」
腦海裏閃過我跟謝與接吻的畫面,我嚇得趕緊搖頭。
「沒有,我們倆怎麼會在一起!」
謝與聽見我的聲音,翻書的手指頓了頓。
團支書臉頰泛起紅暈。
「那太好了,每天看你倆出雙入對的,我還以爲你們在一起了呢!」
團支書拉住我的衣角,晃啊晃:
「林鳶,幫我一個忙吧……」
-10-
「喏,你的情書。」
謝與頭都沒抬:「嗯,放那吧。」
團支書長得可可愛愛的,會是謝與喜歡的類型嗎?
莫名介意謝與對待情書的態度。
可他偏偏打開電腦,迅速投入工作……
我回房間跟媽媽打了半個小時視頻,出來時,淺粉色的信封還躺在桌面上一動不動。
「那個,我媽說寄了兩箱水果過來,一會我們下去取吧?」
「好,現在嗎?」
我低頭喝水:「不用,你先忙你的。」
在我第五次出來喝水的時候,謝與終於抬頭問我:
「有事?」
我施施然坐在沙發上,目不斜視。
「咳咳,沒什麼大事。」
「就是,我感覺你現在不適合談戀愛。當然我不是說限制你的戀愛自由啊,我的意思是咱倆現在這個關係,我不想當電燈泡……」
謝與沒理我。
我一抬頭,看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拆完情書。
正在情書背面寫寫畫畫。
用情書當草稿紙,牛!
謝與激情算完,長舒一口氣:
「你剛剛說什麼?」
「呃,沒什麼。」
心底突然輕鬆:「謝大教授,你確定這麼對待別人送的情書沒問題?」
說話間,謝與從行李箱拿出一沓情書。
或者說是他的草稿紙。
「直接扔掉不如廢物利用,這樣環保些。」
謝與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啊?
真爲喜歡他的女生捏把汗。
這沓情書裏,一個黑色的信封吸引了我的注意。
讓我來看看哪位女生這麼特立獨行,用黑色信封裝表白信?
-11-
抽出來一看,信裏只有三行大字:
【謝與,我詛咒你變成青蛙!
【需要真愛之吻才能變回人類。
【但永遠沒人真心愛你!】
字跡凌亂,力透紙背,似乎在訴說着主人的不滿和怨氣。
「你還記得這封情書是誰送的嗎?」
謝與手指停在【永遠沒人真心愛你】這句話上,神情落寞。
「不記得了。」
「沒關係!我們可以用玄學打敗玄學!」
五臺山。
我按住謝與的肩膀往下扣。
「快許願呀,五臺山很靈驗的!」
我閉上眼睛虔誠許願。
祝爸爸媽媽哥哥還有我身體健康。
希望我和室友期末都不掛科,蔣航師哥的演唱會順利……
但是如果只能許一個願望的話,就讓謝與早日恢復正常吧。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謝與早就離開蒲團。
正在旁邊賣護身符和紅繩的地方挑選。
「喂,你怎麼這麼快就許完了?」
謝與付款買了兩條紅繩。
「就一件事,還要說多久?」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好歹來一次五臺山,許願當然多多益善,萬一都實現了呢!」
我在小攤前挑了五個護身符,想了想又拿了一個。
「謝與,你不給家人帶幾個護身符嗎?」
謝與手插兜裏,語氣淡漠:「不需要。」
我心裏咯噔一下。
相處這麼長時間,從來沒在謝與嘴裏聽到家人的事。
我不會是說錯話了吧?
「那個,不好意思啊。」
謝與輕笑一聲,敲了敲我的腦袋。
「想什麼呢?他們很好。」
真的很好嗎?
可爲什麼謝與說這話時,看起來那麼悲傷呢?
「他們很好,我只需要給他們打錢就可以了。」
-12-
秋日的陽光淡淡的。
腳踩在滿是落葉的地上,咯吱咯吱地響。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路沉默。
倒是謝與慢慢開口。
「其實也沒什麼。
「我小時候測出智商高一點,很小就被送到寄宿學校接受更好的培養。
「爸媽覺得沒有生兒育女的快樂,所以又生了個弟弟。」
他打開手機,給我看相冊。
一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他指了指跟他有幾分相像的小男孩。
「這個是我弟弟謝天賜,可愛吧。」
謝與眼神溫柔,夾雜着幾分羨慕。
我摘掉他頭上的樹葉。
「可愛,跟他哥哥一樣可愛。」
謝與愣在原地,眼睫微顫,遠勝千言萬語。
從小就不在父母身邊,每天打交道的只有冰冷的數字和實驗。
偶爾放假回家,看到的只有爸爸媽媽對弟弟的愛護。
那一刻,謝與的刻薄、心口不一好像都有了解釋。
小時候我總是羨慕別人很聰明。
長大了才知道,哪怕是天才也有煩惱。
聰明的孩子或許也在羨慕我的笨拙。
下山路上遇到廟會,人潮洶湧。
我跟謝與被人羣擠散了。
不行!
如果謝與在這裏變成青蛙,會被踩死的!
我瘋了一樣朝謝與的方向擠。
卻因爲太矮,失去目標。
「謝與!
「我在這!」
我跳起來試圖找謝與,可無濟於事。
明明才分開幾秒,我卻覺得無比漫長,越來越心慌。
我害怕謝與會死,害怕失去他……
再次跳起來時,腳下有塊石頭,腳腕崴了一下。
疼得我失去重心。
跌倒前,突然被攔腰撈起。
謝與讓人安心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在這。」
時間彷彿都靜止,周圍的人流也都不再存在。
天地間,只剩下謝與和我。
心跳亂了。
-13-
「哭了?」
「沒有,就是眼睛進沙子了。」
我吸吸鼻子,內心詫異。
感情真的很奇怪,越在意越言不由衷。
彷彿是某種考驗,期待別人透過言不由衷來愛上真正的自己。
到家後,我跟謝與試驗許願是否靈驗。
我跑到離家 50 米遠的地方再回去。
深吸一口氣,打開門。
果然,謝與還是變成了青蛙樣。
我熟練地捧起謝與,親一口。
之前幾次親完,我們都是立刻跟對方拉開距離。
但這次,誰也沒後退。
我瞪大雙眼,可離得太近,什麼都看不清。
只剩嘴脣上溫熱的觸感在撩撥神經。
耳邊的風都變熱了。
「今天好熱,我去開空調!」
謝與輕笑一聲,寵溺道:「好。」
我逃也似的跑房間,覺得自己蠢死了。
都十月底了,還熱什麼呀!
耳邊一遍遍迴響起謝與的輕笑,真是要了命了。
「嗡嗡~」
手機震動,蔣航師哥發來消息。
【明天就是音樂節了,記得來捧場哦~】
他還發了個小兔子發愛心的表情。
如果是三個月前,我可能會因爲這個表情興奮到睡不着。
如今我還是睡不着,卻不是因爲蔣航了。
我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
一開始以迷妹心態加上蔣航還很興奮。
哪怕我發一大串,他回個嗯,也能一直聊下去。
聊着聊着,我還以爲蔣航對我也有好感。
但我們的關係始終沒有更進一步。
最近心思都在謝與身上,冷落了蔣航。
蔣航反而主動來找我了。
好像擔心會失去我這個舔狗一樣……
被人吊着的感覺不太美妙,我正措辭怎麼不去音樂節。
微信彈窗跳出室友江嵐的消息:
【我明天打算跟蔣航師哥表白,你可一定要來給我撐場子啊!】
-14-
看來室友還沒有下頭。
我也不能直接說蔣航不好,萬一人家跟我聊天,只是出於禮貌呢?
實在不放心,我決定陪江嵐一起。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塗着口紅邀請謝與。
謝與懶懶靠在門邊,看着鏡子裏的我。
語氣冷淡:
「不去。
「你就是總聽一些垃圾音樂,才把腦子搞笨的。
「你哥是不是把你的審美都奪走了,你眼光才這麼差啊?」
習慣以後,我已經對謝與的語言攻擊免疫。
不去剛好,可以偷偷給謝與訂個生日蛋糕回來。
今天是謝與的生日,我想給他個驚喜。
「那你乖乖在家待着哦,我很快就回來,我們晚上一起喫飯~」
謝與愣在原地,彷彿已經做好再次被邀請的準備。
「我出門啦。」
「等一下!」
謝與拿出一根紅繩,上面掛着一顆黑色的小吊墜。
「這是什麼?送我的?」
我伸出手腕,示意他給我戴上。
謝與無奈地嘆了口氣,卻乖乖動手。
我晃晃手腕:「謝謝謝教授送的手鍊,很漂亮!」
「別太自戀。」
謝與抬起左手,手腕上戴着跟我一樣的手鍊。
看起來就像是情侶同款。
他摸了摸鼻子。
「這是我做的定位報警裝置,如果遇到危險,按一下就行。
「畢竟,我的生命現在跟你綁定在一起,誰知道你在外面會做出什麼蠢事情……」
我看向謝與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怪不得最近總在實驗室忙,原來是做這個。
「那更要謝謝了,我會好好珍惜的!」
「謝什麼,我都說了不是爲了你……」
謝與很不擅長表達,彆彆扭扭劃拉兩下後腦勺。
更可愛了。
關門前,我還聽到一句:「蔣航有什麼好的……」
-15-
Zblue 酒吧離我住的地方不遠,我想着走路過來,沒想到越走越偏。
竟然走到了前幾年失火的劇院,Zblue 酒吧就在劇院旁邊。
看着嶄新的招牌和破舊的大樓。
我心裏莫名發慌。
來的路上我去訂了個蛋糕,到得有點晚。
打開微信江嵐的界面,全是在催我:
【你怎麼還沒到呀?】
【到蔣航師哥他們上臺了!】
【姐妹,我先衝了,祝我成功!】
看時間,江嵐已經表白完了。
【我到了,你在哪?】
但江嵐沒秒回。
酒吧裏烏煙瘴氣,與其說是音樂節,看起來更像是酒吧開業表演。
不時有醉酒的人往我身上靠。
我忍着噁心,擠到吧檯,抓住一個正在蹦迪的黃毛服務生:
「你好,你知道蔣航在哪嗎?」
他上下打量我一遍,笑得我心裏發毛:
「呦呵,蔣哥的朋友啊,這邊左拐,最裏面的包廂。」
我扶上包廂的門把手,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王總,我敬您一杯!您Ŧū́ₔ看專輯的事兒?」
蔣航的聲音清朗,卻蓋不住語氣裏的諂媚。
「哎呀,還是小蔣年輕有魅力啊,我看剛剛跟你告白的那個小姑娘,是叫江嵐吧?身材就不錯。」
年紀大又油膩的聲音,讓人犯嘔。
「王總您放心,我剛剛在江嵐的酒里加了料了,一會兒人給您送去,您完事了直接走,我就說是我乾的,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包間裏傳來鬨笑聲。
之前就有傳言說蔣航睡粉,事實遠比睡粉更恐怖。
「還是小蔣會辦事兒啊!」
「王總過獎了,您要是喜歡,我這邊還有很多,就發個消息的事兒……」
寒意滲入心底,我被嚇得頭皮發麻。
「嗡嗡~」
與此同時江嵐終於發來消息:【廁所,救我!】
-16-
我的手剛離開門把手,之前那個黃毛服務生就朝我走來。
「怎麼了嗎?我幫你叫蔣哥?」
我強裝鎮定,擺擺手,捂住肚子。
「我想先上個衛生間,咱們這衛生間在哪?」
我順着服務生指的方向走着。
暗地裏捏了下手鍊報警。
服務員已經對我起了疑心,酒吧裏魚龍混雜,江嵐的狀況應該是不樂觀。
我們兩個女生硬碰硬完全沒有勝算。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江嵐,帶她一起躲到警察趕到。
我到衛生間,小聲詢問:
「江嵐?你在哪?」
最後一個隔間的門打開,江嵐摔倒在地上。
渾身發燙,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她的胳膊上都是爲了保持清醒,用鬢卡戳出的血。
「林鳶……快走!」
「咚咚咚!」敲門聲急促且焦躁。
「江小姐在嗎?
「靠!人沒了,快找!」
我看過三年前大劇院失火的新聞。
當年死傷慘重,倖存者是從劇院跟旁邊店一個窗戶之隔的廁所逃生的。
我託着江嵐從廁所窗戶跳出去,經過一段很窄的通道,果然到了當年失火的劇院裏。
可惜大門在外面上了鎖,我們出不去。
好消息是劇院裏沒有燈很黑,而且很大。
一千多個座位,蔣航要找到我們也要花一點時間。
江嵐幾乎癱在地上,只能咬住自己的胳膊,才能不發出聲音。
我把外套脫下裹住她,輕聲安慰:
「別害怕……」
眼前漆黑一片,周圍安靜得可怕。
等待的時間無比漫長。
「靠!蔣哥,這邊有個通道!」
「江嵐你在哪?」
-17-
手機閃光燈掃過。
我按住江嵐,我們倆都躲在座椅底下,應該看不到。
蔣航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不是說喜歡我,要做我女朋友嗎?
「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從前蔣航微信發個晚安,我和江嵐都要收藏起來,聽好幾遍。
現在還是他的聲音,甚至更溫柔了。
可聽起來只剩恐懼。
「蔣哥,剛纔有個女的去找你,然後去衛生間了,會不會是她把江嵐帶走了?」
蔣航給個服務生一拳。
「蠢貨!有人來找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愣着幹什麼?趕緊搜啊!」
腳步聲漸漸逼近,我的心跳到嗓子眼。
「是林鳶嗎?我想我們可能是有誤會。
「你們先出來,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
蔣航的聲音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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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你不是說支持我成爲大明星嗎?
「王總說出錢給我做專輯了,你不開心嗎?」
把愛慕自己的女生,當成置換資源的籌碼,我真是眼瞎了才喜歡過蔣航。
明明他在學校表現得非常正人君子,還爲山區女童捐贈衛生巾。
看來這些都是他的愛女人設,目的就是讓我們放鬆警惕。
雖然劇院很大,但蔣航他們三個人,一人一片區域,拿着手機閃光燈一排座椅,一排座椅地照過。
很快就要照到我和江嵐這排了。
燈光離我們越來越近,我甚至能看清蔣航的鞋。
眼看就要到我們這排。
突然,江嵐的手機響了。
-18-
「蔣哥,這邊!」
服務生和另一個男的離聲源更近。
趕到的也最快。
「靠!只有一部手機!」
「蔣哥,咱們被那兩個娘們耍了!」
躲起來之前,我把江嵐的手機留在更衣室。
剛剛是我主動撥打了她的電話,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撲通」兩聲,他們倆掉地下車庫了。
經歷一場大火,地板早就燒得差不多。
放手機時,我也差點掉下去,好在我體重輕。
但他們兩個大男人就不一樣了。
「真是靠了!」
「蔣哥我們沒事,你先把人找到給王總送去。」
提到王總,蔣航也開始變得焦躁。
「林鳶,你不是喜歡我嗎?
「怎麼你也要毀了我?」
蔣航步步緊逼。
我的腦子轉得飛快,等在原地,蔣航很快就會發現我和江嵐。
雖然已經報警,但江嵐一旦被帶走,我根本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哪怕很快找到王總,也需要時間。
傷害發生,是不可逆轉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裏拖到警察趕到。
現在只剩蔣航一個人,我還有機會。
眼看蔣航再次逼近。
我安撫地摸了摸江嵐的手,她淚眼婆娑地朝我搖搖頭。
我知道她不想讓我冒險。
可我也捨不得她出事。
剛上大學,我們分到一個寢室。
晚上我們幾個人茶話會探討感情上的事。
江嵐說她還沒有過男朋友,希望在大學談一段甜甜的戀愛。
我撿起地上的碎渣子,往角落裏扔。
蔣航循着聲音過去。
在他必經之路上,我伸腿將他絆倒。
趁機搶走他的手機關機。
失去光源的蔣航,氣得直砸地板。
「林鳶!你死定了!」
我迅速逃走,跑到窗簾後面的黑暗角落裏。
等待。
「譁」的一聲,窗簾被拉開。
蔣航居然還有一部備用機!
他的臉在手機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恐怖。
「找到你了。」
他笑得我心尖發顫。
-19-
蔣航喝了很多酒,周身都是難聞的酒氣。
我一邊往後退,一邊企圖喚醒蔣航的良心,拖延時間。
「蔣航師哥你喝多了,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嗎?」
蔣航笑了。
「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是喜歡我嗎,那就應該爲我獻身,支持我的夢想啊!」
「蔣航師哥,你還有回頭的機會,只要你放了我和江嵐,今天發生的任何事,我們不會報警,更不會說出去半句,可以嗎?」
我幾乎要貼在牆上了。
「哈哈哈哈哈!
「你讓我放棄?你算什麼東西!
「你知不知道王總這個機會多難得?你們要毀了我嗎?」
蔣航情緒激動,已經失去理智,根本無法溝通。
「好,那我跟你走。」
「果然還是你最愛我,等我以後成名了,我會好好對你的……」
蔣航放鬆警惕,朝我伸手,我卻抓住機會打掉他手上的手機。
再次逃脫。
「林鳶!!!」
蔣航徹底發怒。
不知道撿到什麼朝我跑的方向砸過來。
右腿一麻,瞬間疼得我直皺眉。
但我不敢喊出聲,繼續往黑的地方爬。
還是被蔣航追上。
「你不是很喜歡我嗎?爲什麼要阻礙我!」
爲什麼他的夢想,要用別人做代價?
蔣航已經不能溝通,他抄起身邊的椅子向我砸來。
儘管周圍黑得什麼都看不見,我還是下意識閉上眼睛。
突然脣瓣一涼,我被護在懷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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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棒打在頭上的聲音。
鐵鏽味兒和血腥味兒在空氣中蔓延。
滴答,滴答……
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滴在我的臉上,越來越多。
「謝與!」
劇院的門被從外面打開,警察來了。
-20-
醫院,病房。
謝與剛做完手術,安靜地躺在病牀上,面色慘白。
從前謝與毒舌犯賤的時候,總希望他能閉嘴。
現在他真的安靜下來,乖巧得像天使一樣。
我又希望他能趕緊醒過來,哪怕罵我兩句也好。
醫生說謝與情況不樂觀,腦部受傷嚴重,如果今天還醒不過來,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明明謝與那麼寶貝他的腦袋的。
平時碰到都要叫喚半天。
有一次我們打賭,輸了的人被彈腦瓜崩。
我就輕輕彈了一下。
他立馬哀怨:「完了完了,這本來能得諾貝爾獎的腦袋被彈壞了。」
除了頭上,謝與的手上,腳上也都是傷。
尤其是兩隻腳,血跡斑斑,讓人不忍心看。
我用手鍊報警的瞬間,謝與就來找我了。
雖然我們住的地方離劇院不遠,但也有兩千多米。
無法想象,變成青蛙的謝與,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
新鞋子磨腳,他都要抱怨好幾天的。
淚水逐漸浸溼眼眶。
我伸手輕輕摸了摸謝與的脖子。
過來護住我之前,他甚至沒時間摘掉掛在脖子上的手鍊。
手鍊扯斷時,給脖子留下一道深深的紅痕,一定很疼。
我在謝與身邊一直守到半夜,他還是不肯醒。
蛋糕店的老闆打來電話問蛋糕還要不要了。
我說要,叫閃送小哥幫忙取。
我在蛋糕上插好蠟燭。
十二點一過,我把包裏的護身符放在謝與手邊。
「謝與,生日快樂!」
護身符一定會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謝與,我唱完生日快樂歌,你就要睜開眼睛了知不知道?
-21-
我們說好了一起喫晚飯的。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唱完最後一句,謝與還是沒能醒來。
「該許願啦!鑑於你沒有許願的天賦,我來幫你許前兩個願望好不好?」
我雙手交疊放在心間,虔誠許願:
「第一個願望,希望謝與身體健康,快快醒來。
「第二個願望,希望詛咒解除。
「吶,只剩一個願望了,你自己在心裏許吧。」
謝與沒有反應,我哽咽着說:
「你不吹蠟燭,我給你吹了哦……」
蠟燭熄滅,病房裏黑下來,只剩冰冷的月光落在謝與的身上。
更清冷了。
我趴在謝與手邊,眼淚再也止不住。
「謝與,你傻不傻啊,我被打一下又不會怎麼樣,你的腦袋還要得獎的你忘了嗎?
「你不要嚇我,求求你醒醒吧,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讓你變成青蛙了啊?
「謝與,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頭頂被輕柔地摸了一下。
我擦掉眼淚,看見謝與睜開眼睛了。
「我……」
他嘴脣微張,似乎想說什麼。
我趕緊湊過去。
「你想說什麼?」
突然,後腦被扣住,我親上了謝與的脣。
淚水滑落。
「我愛你。」
「我愛你。」
相處這麼久,僅此一次的異口同聲。
謝與開始好轉,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
因爲謝與變成植物人的可能性更大。
我酸了鼻子,可能愛真的可以抵抗萬難。
-22-
江嵐恢復後,第一時間趕到我們病房。
她眼眶紅成兔子,抱住我又大哭了一場。
「林鳶,謝老師,對不起!」
她嗚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是打着哭嗝說:「謝謝你們……」
我拍了拍她的後背:「不怪你,錯的人不是你。」
「哇啊啊啊……」
江嵐哭得更大聲了。
「放心吧,我會爲我們報仇的!」
江嵐去警局配合調查,揭露了蔣航一行人的惡行。
一開始蔣航還假裝自己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
在朋友圈、微博賣慘說自己是被污衊的。
企圖網暴江嵐和我。
但隨着越來越多受害者的發聲,和主動向警方提供證據,反而把自己錘死。
蔣航跪在我和江嵐面前求原諒:
「林鳶,江嵐,我只是喝多了,一時鬼迷心竅。
「求求你們,不要起訴我好不好?」
他臉上的胡茬已經冒出來,頭髮也好久沒打理。
甚至還穿着那天的衣服。
濺在衣服上的血跡,是那麼刺眼。
他跪着往我們這邊挪了兩步,眼神里滿是乞求:
「求求你們了,如果你們起訴我,我這一輩子就完了……」
我拉着江嵐走開。
「你當初對我們下的可都是死手,當時你怎麼沒想過我們的一輩子就完Ṭūₓ了?」
蔣航看我們不肯和解,不停磕頭,引來路人的關注。
哪怕到這個時候,他連一句道歉都沒有,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完蛋了。
他從來不是突然爛掉的,而是早就爛完了,一直僞裝自己是個好人而已。
蔣航被學校退學,他們幾個人因犯強姦罪,判罪入刑。
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音樂夢,徹底破碎。
-23-
謝與出院,回家休養。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他顫顫悠悠下牀直奔廚房。
「你要幹什麼呀?」
「給你做飯。」
能下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給我做飯。
他真的我哭死。
我搶下他的煎鍋:「放下放下,你現在是病號,在你好之前,家務我全包了!」
喫飯的時候我很好奇:
「你都這樣了,爲啥還想給我做飯啊?」
謝與老臉一紅,扒拉一大口飯,支支吾吾道:
「要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營銷語錄從謝與的嘴裏冒出來,還一副認真到不行的模樣。
跟老教授念知識點一樣。
我憋住上翹的ťũ̂⁶嘴角,誘敵深入:
「所以說,你第一次來我家就給我做早飯,是這個目的嘍?」
謝與發覺我的調戲,耳尖泛紅,身體卻繃直:
「那你誤會了。」
換牀單被罩時,我在謝與枕頭下發現了幾封情書。
好啊,你個謝與。
嘴上說愛我,背地裏收藏情書是吧?
我打開一看,卻是謝與的筆跡。
【林鳶,雖然你腦子笨笨的,但我不嫌棄,做我女朋友吧!】
這句被畫掉,旁邊小字批註:
【這麼表白有女朋友纔怪!!!】
第二封情書。
【林鳶,你親也親了,看也看了,不給我個名分說不過去吧?】
小字批註:【怎麼這麼像威脅?】
救命,謝與怎麼這麼可愛!
我拿着情書跑到謝與面前晃了晃。
謝與瞬間瞪大雙眼,伸手就要過來搶。
「所以你早就喜歡我了對不對?」
人證物證俱在,謝與沒法抵賴。
我踮腳湊到他面前,輕點他喉結上的痣。
「那你怎麼不早點跟我告白?」
-24-
謝與順勢把我圈在懷裏抱住。
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
「因爲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我心裏一驚。
謝與嘆了口氣:「你知道的,我脾氣不好,而且離你太遠還會變成青蛙。」
「如果不是被我纏上……」
他頓了頓:「你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我蹭了蹭他的臉頰, 回抱得更緊。
「我不要更好的人, 我只要你。」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 謝與在醫院說愛我的時候,他以爲自己活不下去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爲自己自私。
寒假,我和謝與窩在沙發上看《請回答 1988》。
謝與正在給我剪腳趾甲。
之前被蔣航砸傷的小腿有一小塊疤痕, 還沒徹底好。
他輕輕摩挲:「還疼嗎?」
我搖搖頭:「早就不疼啦!」
小腿傳來溫熱,謝與居然親了一口我的傷痕。
在我震驚的時候, 指紋鎖的聲音響起:
「門已開!」
我哥開門, 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他氣得當場就把行李箱扔了。
「林鳶!!!我不在家,你都把男人帶回來了?
「還敢不告訴我和爸媽, 你皮癢了是吧?」
說着他拿起鞋拔子, 直奔我而來。
我起身撒腿就跑。
「哥哥哥,你聽我解釋!」
我跟我哥一個沙發之隔, 我哥氣得咬緊牙關:
「好好好, 你說!」
「呃, 這個, 那個, 我們倆離得太遠他就會變成青蛙!」
我哥被氣笑了。
「林鳶, 你當你哥三歲小孩嗎!
「來來來,你現在就讓他給我變,變不出來, 我今天不把你打成癩蛤蟆, 我不姓林!」
-25-
49 米, 50 米,51 米!
明明已經超出範圍, 謝與卻沒變成青蛙!
我激動地又往外跑幾步。
謝與站在原地, 沒有變化!
我哥舉着鞋拔子嚴陣以待:
「變啊?倒是給我變啊?」
我和謝與兩兩相望, 喜極而泣。
「謝與!詛咒解除了!」
我撲到謝與懷裏, 他抱起我在原地轉起圈來。
「好啊,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當我不存在是吧!
「你們給我分開!」
我哥作勢要抽我屁股。
謝與抱着我換了個方向。
「哥, 是我的問題, 你要打就打我, 別打林鳶。」
「呵!你個死綠茶,以爲我不敢打你是吧!
「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 還管我叫哥, 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
我哥氣得語無倫次。
謝與適時遞上一張銀行卡:
「卡里有 200 萬,是我的改口費。」
「你!這……麼客氣幹什麼!」
我哥抽走謝與的卡, 攬上他的肩膀。
「我說妹夫啊, 爸媽那邊哥幫你搞定!
「家裏你們住着,我這就去住五星酒店,我這個妹妹啊……」
不是,這麼快就把我給賣啦?
我拽拽我哥的衣角,試圖喚醒他的親情。
我哥「啪」地打掉他親親妹妹的手。
「一邊去, 別耽誤我和妹夫聯絡感情!」
呵, 死財迷。
第二年謝與生日,我問他:
「你去年生日,許的最後一個願望是什麼?」
謝與親親我的額頭,溫柔回應:
「我希望我的女孩平安順遂。」
哪怕不是我, 哪怕沒有我,只要她健康平安,就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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