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夫人去世了

陳禾死的那晚,她丈夫和他的白月光廝混在一起。
後來,她丈夫用了整個餘生來向她懺悔……

-1-
「總裁,夫人去世了。」
宋嶺遠揉着宿醉後的腦袋,過了大概三秒,才明白過來總助這句話的意思。
他愣了片刻,隨即冷笑:「我倒是不知道,連你都被她收買了。」
總助啞然:「總裁,我……」
「行了。」他揮手打斷,「她就那點花樣,我還不瞭解她?」
總助皺了皺眉,還想張嘴再說點什麼,被宋嶺遠的電話鈴聲打斷。
是他的初戀女友曲婉煙打來的。
宋嶺遠接通。
電話那頭,曲婉煙聲音脆弱,說自己昨晚喝多了,這會兒正在醫院裏打點滴。
宋嶺遠立馬緊張:「怎麼這麼嚴重?我馬上過來!」
望着總裁快步消失的背影,總助無力地長長嘆了一聲。

-2-
醫院裏。
宋嶺遠抵達病房門口的時候,曲婉煙正緊張地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
「不能讓他知道!不管花多少錢,絕對不可以讓媒體報道……」
瞧見宋嶺遠走進來,她嚇了一大跳,趕緊把電話掛了。
宋嶺遠有些好笑她這麼大的反應:「是出什麼事了嗎?怎麼不告訴我,我給你擺平啊。」
曲婉煙的臉色微微發白,說話也有些結巴:「沒、沒什麼,一、一點小事。」
不等宋嶺遠接話,她又轉移話題:「陳禾答應離婚了嗎?」
一提起陳禾,宋嶺遠不禁皺了皺眉。
昨晚鬧得不怎麼愉快。
因爲曲婉煙回國有一段時間了,她一直喫醋曲婉煙是他初戀女友的事,明裏暗裏地沒少挑釁對方。
昨天更是囂張地逼曲婉煙ƭùₕ當衆給她跪下!
這讓他怎麼接受得了?
三年前如果不是陳禾不知廉恥地爬上他的牀,把事情鬧大,逼他對她負責,曲婉煙又怎麼會傷心欲絕地跑去國外?
他又怎麼可能會娶她?
因此在得知她竟然那樣欺負曲婉煙後,他一怒之下,直接提出了離婚!
他清楚她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不會輕易答應,所以提離婚也只是個警告,希望她對曲婉煙客氣點。
提完離婚後,他就直接摔門而出,找了曲婉煙出來喝酒。
也不知道一晚上過去了,她有沒有老實點。
不過,她竟然買通他的總助,試圖用她死了的假消息來引起他的緊張,看來是還沒有得到教訓。
宋嶺遠冷笑了一聲,說:「她答不答應又有什麼關係?三年了,該給的補償我已經給完了,只要我想離,這次沒有人能阻止。」
曲婉煙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最後到底還是忍住了。

-3-
宿醉的頭疼感一直沒有消散,宋嶺遠沒有在病房待多久就回家了。
一進屋,他就舒服地躺在沙發上,懶散地喊了聲:「陳禾。
「陳禾,出來給我煮碗醒酒湯。」
空曠的大平層,只有他一個人的迴音。
宋嶺遠揉着眉心,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都這麼給臺階下了,那個女人還不趕緊嘟嘟嘟地跑到他面前來,先給他個大大的熊抱,再在他臉上親一親,最後再柔聲哄着他,說她錯了嗎?
「呵。」
他大步起身,在屋子裏巡視了一番,沒有任何人影。
倒是在牀頭櫃上發現了一張離婚協議書。
他瞳孔重重一縮。
但是在看到她淨身出戶那一條後,他又笑了。
那個女人虛榮得不行,最喜歡拿着他的卡各種買買買,這一看就不是誠心籤的。
這是故意給他整一出離家出走呢。
以爲他會緊張去找她?
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既然如此,那剛好,他也不想太快原諒她。
逼曲婉煙當衆跪下的性質太惡劣,這次說什麼也得讓她長點記性。

-4-
宋嶺遠揉着眉心,一個人來到廚房煮醒酒湯。
煮着煮着,腦海裏就不禁浮現出昨晚在屋子裏吵架的畫面。
「陳禾,你有什麼資格逼曲婉煙給你跪下?搶走了她的未婚夫,成功當上宋太太你很得意?當初如果不是因爲你是曲婉煙的閨蜜,你以爲我會多看你一眼?」
「老公,你相信我好不好?」陳禾拉着他的手,還裝委屈,「我真的沒有這樣做,是她莫名其妙跪在我面前裝可憐,博你同情的。」
「你還狡辯!」他生氣地抽出手,冷聲道,「既然你這麼無恥,那就把霸佔了三年的宋太太的位置給還了吧!」
陳禾的瞳孔重重一顫:「你……什麼意思?」
「不明白嗎?我們離婚!當初什麼情況之下娶你的不清楚?現在曲婉煙回來了,我們也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陳禾頓時就急了:「老公,別離婚好不好?我們的感情不一直好好的嗎?我……」
「你以爲的好,只是因爲我對這段婚姻的不在乎!」
陳禾頓住。
一雙大大的杏眼裏很快盈滿淚水:「你就沒有過那麼一刻愛上我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他冷笑:「愛?你這種人,我一輩子也不可能愛上!」
說完,他冷着一張臉,摔門離去。

-5-
面前的醒酒湯咕嚕嚕地煮着,宋嶺遠還陷在回憶裏沒有出來。
愛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他也不好說。
結婚第一年,肯定是對她充滿了怨恨的。
怨恨她拆散了他和曲婉煙。
但是隨着慢慢地相處,他發現她並沒有他想象當中的那麼可惡。
她燒得一手好菜,全是他喜歡的口味。
會挑舒服至極的沙發、牀墊,讓他貪戀宅在家裏的感覺。
會在他累了的時候,給他按摩解乏,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察言觀色,適時地轉移注意力,讓他開心起來。
結婚第二年,他應該就對這段婚姻和解了吧。
畢竟曲婉煙當初竟然不相信他,一氣之下直接走掉去國外,也挺讓他心寒的。
是什麼時候對她有了第一次的怦然心動呢?
好像是結婚第三年,有一次他和東南亞的一位客戶沒談攏合作,回到家心情失落,她捧着他的臉,認真地看着他,眸子裏都是對他的濃濃崇拜和愛意:
「他們不和你籤,是他們配不上我老公。」
有那麼一刻,他腦袋有些空白,便問:「那要是全世界的客戶都不和我簽了呢?」
「那就是全世界的客戶都配不上我老公。」
那一刻,他聽到了他心跳急劇加快的跳動聲,一下一下,用力敲擊着胸腔壁壘。
那是他第一次,不含任何情慾地,主動吻上她。

-6-
醒酒湯快煮幹了,宋嶺遠趕緊關火,將剩下的那點倒進碗裏。
他想,和陳禾的婚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等這次她主動認錯後,他就和她促膝長談一次,告訴她,他早不愛曲婉煙了,別再總把曲婉煙當做她婚姻的假想敵。
如果她表現得乖呢,他也不介意告訴他,其實他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愛她。
一想到陳禾聽到他說愛她,肯定得高興得屁股翹上天,他脣角就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

-7-
喝完醒酒湯,宋嶺遠去了公司。
黃昏那會兒,接到朋友電話,讓晚上組局一起玩,順便把曲婉煙也接上。
宋嶺遠先是打電話問曲婉煙有沒有好一點,得知她沒問題後,這纔開車去把人接上。
下班晚高峯,車開得慢,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車裏聊着。
曲婉煙望着不遠處升起的灰煙,問宋嶺遠:「那邊是發生火災了嗎?」
宋嶺遠看了一眼,淡聲道:「那邊是火葬場。」
「火葬場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曲婉煙的脣角緩緩勾起一個笑,說出的話卻是遺憾的語調,「又有人死了呢。」
「天天都有死人送火葬場,有什麼奇怪的。」
宋嶺遠不以爲意,打了一個方向盤,拐到了另外一條街。

-8-
酒吧裏。
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們開宋嶺遠和曲婉煙的玩笑:
「我還記得三年前,曲婉煙你被氣跑去了國外,我們遠哥那叫一個傷心喲!天天拉着我們整宿整宿地喝,喝完就撒酒瘋,抱着酒瓶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曲婉煙目光柔柔地看着宋嶺遠,說:「我現在回來了,以後再也不走了。」
宋嶺遠銜着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接話。
有人拍了拍曲婉煙的肩膀,說:「這就對了,我們遠哥這三年來可是一直惦記着你呢,以後別再傷他心了。」
聽到這句話,宋嶺遠微微皺了皺眉。
張口正想說點什麼。
「噯,遠哥,記得離婚後,在朋友圈裏通知一下。」
宋嶺遠掃了說話那人一眼:「幹嘛?」
「還能幹嘛,當然是等着接盤啊!陳禾那樣的尤物,兄弟們一個個可都眼巴巴地等着搶呢!」
這話讓宋嶺遠聽得不舒服,臉色瞬間冷不少:「她還是你嫂子,講話放尊重點。」
聞言,說話的哥們還沒什麼反應,曲婉煙的臉色倒是率先白了一分。
這時,坐在另一邊的哥們出聲問大家:「你們看到昨晚發生在十道街的命案沒?可太他媽慘了!」
「怎麼慘了?」有人問。
那哥們叼着煙,懶懶地直搖頭:「七八個地痞流氓輪死了個孕婦,說是折磨了至少三個小時,整車都是血,畫面簡直慘不忍睹。」
「我操,連孕婦都不放過,那可真他媽不是人,兇手抓住了嗎?」
「不清楚,據說還有一個沒抓着。」
「這麼嚴重的新聞,我怎麼沒看到?」
「國內新聞沒讓報,說是內容不適合傳播,我是早上聽到別人在議論,上外網看到的,雖然現場畫面打了馬賽克,但看起來還是有夠瘮人的。」
「有多瘮人,你找出來我看看……」
「別說了!」曲婉煙臉色蒼白地打斷那人說話,表情很是僵硬,「大晚上咱們別聊這種嚇人的新聞好嗎,我晚上會睡不着覺的」
衆人一聽,哪會不給曲婉煙面子,嘻嘻哈哈地把話題自然而然地扯到了別處。
宋嶺遠對新聞不關注,心裏想的都是陳禾一整天沒給他打過一個電話,真這麼沉得住氣?

-9-
這一晚又喝了不少。
回去的時候,宋嶺遠叫的代駕,順便把曲婉煙送回去。
車裏,曲婉煙想到宋嶺遠今晚對陳禾的態度,心裏有些不安,問:「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和陳禾離婚?」
宋嶺遠揉着太陽穴,聞言一頓。
他覺得有些話,得提前講明白,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不管我是不是真心和陳禾離婚,你要知道,自從三年前你不信我和陳禾什麼都沒發生,直接一走了之,我們就不會再有任何可能。」
曲婉煙的眼裏瞬間盈滿淚水:「遠哥哥,我知道錯了,當初是我氣昏了頭……」
宋嶺遠揮手打斷:「就這樣吧,我們都向前看。」
曲家到了,曲婉煙下了車。
望着遠去的車影,她擦了擦眼淚,露出一抹冷笑:「就算真有那麼點在乎陳禾又怎樣,反正你們也回不去了。」

-10-
宋嶺遠回到家,意外地,門是開的。
漆黑的雙眸像是瞬間點亮了兩束光,他大步進去:「陳……」
「禾」字還沒蹦出口,就見着家裏站着好幾個工人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陳禾的弟弟陳翊正站在客廳,指揮他們:「把這個婚紗照也拆下來。」
宋嶺遠怒目走進去:「你們在幹什麼?!」
陳翊回過頭,瞧見宋嶺遠,紅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眸子裏帶着一股宋嶺遠看不懂的恨意。
「我姐不是和你說好離婚了?我當然是來替她拿東西的!」
宋嶺遠挑了挑眉梢。
下意識地看向牆上的婚紗照。
那是應付長輩們拍的,還記得婚紗照掛上去的那天,陳禾穿着軟萌萌的奶白色睡衣,在客廳搭着梯子,一個人艱難地掛着。
中途,她提出讓他搭把手。
他當然不情願,冷笑着旁觀:「我就沒見過臉皮像你這麼厚的女人,看不出來這照片裏我多麼不情願?」
陳禾盯着婚紗照左看看,右看看:「沒有啊,你高冷的樣子看着很帥氣呀,我覺得這張很甜呢。」
陳禾那盯着婚紗照的眼裏,滿滿都是光。
可如今,她竟然輕易就讓陳翊把照片拆走!
就算是做戲要做全套,未免也過火了點吧?
宋嶺遠冷着臉,留下一句話:「隨你。」
而後獨自回到書房,門被摔得震天響。
陳翊剋制着又想洶湧流出的眼淚,繼續吩咐工人拆婚紗照,然後又看看家裏還有什麼是姐姐的東西,全都拿走。

-11-
二十分鐘後,書房的門被敲響。
宋嶺遠打開門,瞧着門口怨毒瞪着他的陳翊,不耐煩地扯了扯領口:「什麼事?」
陳翊攤出手心:「把你的婚戒給我。」
宋嶺遠微微睜大了眼眸看着陳翊,而後被氣笑了:「你姐姐是不是瘋了?真以爲我脾氣好,一次次容忍她挑戰我的底線?」
「讓你把婚戒給我就趕緊給我!少他媽廢話!」陳翊陡然嘶吼起來,脖子粗紅,兇狠的眼眸彷彿下一刻就要撕碎咬人。
宋嶺遠沒料到陳翊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微微愣了一下。
而後脾氣也上來了:「陳翊,別忘了你們陳家的皮鞋城仰仗的是誰的商圈?你姐姐都不敢朝我甩臉子,你哪來的勇氣敢對我這麼狂妄?!」
「關你他媽的屁事!給不給婚戒?不給我自己找!」
說完,他撞開宋嶺遠,直接在書房裏找了起來。
最後在宋嶺遠書桌的抽屜裏翻出來了。
看着他拽在手心一心離去,宋嶺遠沉着臉,冷聲提醒:「婚戒拿走,我和你姐從此兩清。」
「兩清就兩清,你以爲誰稀罕?」陳翊冷笑,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宋嶺遠叉着腰,氣得長吐了一口灼氣!
要不是看在陳翊是陳禾弟弟的分兒上,他早上腳狠踹這個臭小子了!
聽見陳翊帶着工人離開,他出房門在屋裏暴走了一圈,發現所有關於陳禾的東西都不見了。
衣服、包包、護膚品、日用品……
宋嶺遠怒得一腳把茶几踢翻:「操,陳禾,能耐了你,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

-12-
這一晚,宋嶺遠失眠了。
半夜實在睡不着,他暴躁起身,想給陳禾打電話,問問她什麼意思,真打算斷了?
可仔細想了想後,又覺得,沒準這就是陳禾要的效果,就等着他受不了了,主動打電話過去質問。
呵,他不會如了她的意的!
他隨意點開微信漫無目的地看着,忽然發現,陳禾的頭像上有兩條未讀信息。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的,竟然被各種廣告商的消息給壓了下去。
他趕緊點進去一看。
是昨夜 23 點 48 分發來的。
一條信息是一個定位座標。
一條信息是文字:【老公,好像有人跟蹤我,你快來接我好不好,我好怕。】
宋嶺遠點進位置一看,座標顯示在十道街。
十道街?
這個地名聽着怎麼有點耳熟?
宋嶺遠沒怎麼細想,因爲陳禾的這條消息,讓他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脣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淺笑。
陳禾慣會耍這樣的小手段。
還記得他們剛結婚沒多久,他天天冷臉對她,晚上睡覺也是分房睡。
有一天晚上雷雨交加,陳禾就站在門外,一聲聲地敲着門。
「老公,我好怕打雷,你開開門,我們一起睡好不好?
「老公……嗚嗚嗚,我真的好怕。
「你不要丟下我不管好不好?老公……
「……」
骨子裏到底還是有些大男子主義的,雖說不喜歡陳禾,但是聽着一個女孩子脆弱地站在門外一聲聲地求助,他怎麼狠得下心真的不管?
於是,後半夜,他心軟開門了。
只見前一刻還雙眼含淚的陳禾,下一刻就露出了狡黠的笑,「嗖」地溜進房,二話沒說鑽他被窩。
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了,他臉色相當地冷。
他站在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誰讓你睡牀的?自己打地鋪!」
陳禾露出小腦袋,抓住被單,努力揚着下巴:「不,我要和你一起睡。」
從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女人,他那時都被氣笑了。
最後,他當然是狠心地把人給拽下牀,從衣櫃裏拿出了一套被褥扔在了她腦袋上。
陳禾委屈地哼哼唧唧,到底還是不敢惹怒他,乖乖地在地上打了地鋪。
不過,要想她老實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醒來,意料之內的,陳禾就像只乖巧的小貓咪,窩在他懷裏,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還拿臉蹭他。
那會兒的他,很是火冒三丈,當即就把人踹下了牀……
回憶起那些不愉快的曾經,宋嶺遠突然發現,好像,也沒有那麼不愉快。
嘴角就這麼無意識地揚起了淡淡的笑容。
三年來,她好像一直都在費盡心思地引誘他。
也不知道她怎麼就那麼喜歡他。
昨晚給他發那樣的信息,肯定也是因爲他跟她鬧了離婚,她試着用老辦法來向他求和。
但是沒有得到回覆,以爲他不喫她那套了,今天就換了手段。
搬家、要走婚戒、故意晾着他,看來都是她的新計謀。
宋嶺遠心情舒暢地放下手機。
想着,如果他油鹽不進,陳禾會多久服軟回家呢?

-13-
翌日,宋嶺遠臨時決定出差。
不管怎樣,陳禾這次玩得的確有點過分了。
婚紗照都拆走不說,還把婚戒都要走了。
再怎麼鬧脾氣,有些底線也是輕易不能碰的,所以他決定也晾她一段時間,讓她長點記性。
出差的時間沒定,他想着,怎麼也得至少一個月。
可沒想到,纔過去一週不到,他就扛不住,回來了。
他不想承認,他有點想陳禾了。
想陳禾做的飯,想陳禾軟綿綿地喊他老公,想陳禾厚着臉皮鑽他被窩,使盡各種笨拙的手段引誘他……
他給陳禾帶了伴手禮,一份她愛喫的巧克力,和一對她喜歡的設計師設計的耳飾。
回家之前,他想象着陳禾委屈巴巴地坐在沙發上等他,又見他帶了伴手禮,高興得破涕爲笑,他脣角就不自覺溢出了一抹笑。
其實陳禾挺好哄的。
然而,興致勃勃地回到家,打開門,發現屋子裏竟然一如他離去時的樣子。
空蕩蕩,冷悽悽。
窗簾微拂,更顯空曠冷țṻ³清。
牆上拆走婚紗照的痕跡也還在,這個家,哪裏有陳禾半分的影子?
宋嶺遠揚起的淺笑就這麼一點點僵硬在了脣角。
「陳禾!」
他喊了一聲,回應他的,只有他沉沉含慍的迴音。
宋嶺遠這下是真的生氣了。
陳禾這次跟他鬧這麼大的底氣到底是什麼?
是真以爲他不敢拿着那張離婚協議直接去把離婚證給辦了嗎?
他來到臥室,牀頭櫃上的離婚協議還在,被一本書壓住了一角,一如他最開始見到的樣子。
他煩躁地拿起來看。
這時,壓在離婚協議書下面的紙張飄然落下。
宋嶺遠愣了一下,躬身撿起來看。
這一看,就讓他的眸子裏瞬間湧出了漫天狂喜!
陳禾竟然懷孕了!
雙胎心,七週!
算上又過的這一週,就是八週了!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宋嶺遠只覺得自己手心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周身的血液沸騰!
這下他算是明白陳禾玩這麼出格的底氣是什麼了!
原來是肚子裏揣着他的孩子,還是倆!
孕檢報告故意放在離婚協議書下面,不就是故意讓他看見,好讓他反悔的?
她果然從來就沒打算真心離!
宋嶺遠笑了。
從開始的抿脣笑,到捏拳掩脣笑,到最後控制不住雙肩的聳動,放肆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我要當爸爸了,還是兩個孩子的爸爸!哈哈哈哈……」

-14-
宋嶺遠當天聯繫了知名家裝設計師到家裏來。
他打算把沒用過的兩間客房,打造成嬰兒房。
設計師把設計圖紙拿給他挑選,他一眼就相中了粉紅色的公主房裝修。
「要這個。」
「兩間房都要這個嗎?」
宋嶺遠猶豫了一下。
腦海中裏突然想起不久以前,他們討論孩子的畫面。
「我以後一定要生個兒子,你惹我生氣的時候,我就讓兒子來替我報仇。」
那時他正在喝水,聽到這句話,懶散挑了一下眉,笑話她:「那也要你能生得出來。」
他們做事一向有措施,也就不到半年前,他才偶爾會算一算她的安全期,僥倖地更親密接觸。
其實在僥倖的同時,他就做好了如果有孩子的準備。
但他是不可能讓陳禾知道他內心真實的想法的。
畢竟以前那麼厭惡她,態度的轉變相當於就是在打他的臉。
當然,他也不會告訴陳禾,他其實更喜歡女兒。
此刻,面對設計師的提問,他倒是想把兩間房都裝修成公主房,可是一想到陳禾喜歡兒子,內心稍稍掙扎了一下,他便有些不情不願地彆扭道:
「一間就好,另一間裝汽車主題的男孩兒房。」
「好。」

-15-
設計師帶人來量客房的尺寸,宋嶺遠就站在廚房,身子懶懶倚着冰箱,手裏拿着裝了半杯水的透明玻璃杯,一直沒喝,腦海中不自覺地想到一些畫面,脣角就這麼緩緩揚起了笑意。
大概是婚後的半年吧。
陳禾的小手段頻繁頗多,倆人時不時睡一張牀,到底是血氣方剛的男人,怎麼可能沒一點想法。
但是他不會直接敗給陳禾。
他藉口應酬,隔三差五喝個酒回來。
每每這時,陳禾就會在廚房給他煮醒酒湯。
他藉着酒醉,來到廚房從身後抱住她,在她的脖頸間輕嗅,把她腦袋轉過來吻着她,手再不安分地摸摸。
直把倆人都撩得心癢難耐,他纔不得不停止。
第二天醒來,他就裝失憶,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他還記得陳禾那會兒看他的眼神啊,幽怨得淚眼漣漣,看得他直想笑,又不得不憋住笑。
後來有一次,陳禾發燒。
並不是很嚴重,但是她又耍心機,藉口脆弱生病,讓他服侍她。
一會兒說自己起不來,讓他幫忙拿這個拿那個,一會兒是藉口身體不舒服,要讓他抱抱她,給她揉揉腦袋。
他心情不錯,除了抱她、給她按摩,基本讓他做什麼,他都做了。
夜晚,他最後一次進屋給她送藥。
陳禾拉着他的手,聲音脆弱地撒着驕:「老公,留下來好不好?」
內心就這麼因爲她的挽留而浮躁孟浪起來,他問她:「留下來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她一臉嬌羞。
他故意停下來,似在猶豫,陳禾果然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徑直摟着他的脖子吻上來。
很美好的一夜。
只是天亮後,他就提起褲子不認人,慢條斯理地扣着襯衣紐扣,還不忘嘲諷她:「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自愛的女人,生病也不忘勾引我。」
陳禾習慣了他的冷嘲熱諷,不以爲意地湊過來:「誰叫你魅力那麼大,天天守着大帥哥老公,我怎麼甘心當個守活寡的?」
他冷笑一聲,起身大步離去,沒有讓陳禾看見他得意上揚的嘴角。
那之後,家裏的計生用品用得特別快。
廚房、浴室、陽臺……家裏每一個地方都是他們的影子。
但,陳禾向來不是老實的主。
有了實質性的婚姻她還不滿足,有一次被他抓到,她竟然在計生用品上做手腳!
她竟然還想生他們的孩子!
那次之後,他晾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陳禾知道她錯了,一次次到他面前來認錯道歉。
最後一次,他冷冷地捏着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警告她:「陳禾,你還不配生我宋嶺遠的孩子。」
他看得出陳禾很委屈,但是她把委屈都嚥了下去,點頭如搗蒜說:「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這麼做了。」
降入冰點的關係,這才稍稍有所回溫。
但人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動物,一日復一日,內心再堅固的堡壘,也會有滴水石穿的時候。
從他開始僥倖嘗試更親密的接觸時,有些事情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甚至,他內心深處,還有那麼點期待陳禾給他生個孩子。

-16-
翌日,宋嶺遠到公司,吩咐總助給他找個人去家裏監工。
「陳禾懷孕了,我要提前把嬰兒房備出來。」
總助看着總裁的神色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溫柔,難得沉默了。
他不知道總裁爲什麼還沒有收到夫人已經去世的消息。
但是他很清楚,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給總裁潑冷水,總裁肯定會很崩潰的。
於是他什麼也沒有說,按總裁說的去做了。

-17-
這幾日,宋嶺遠時不時就看電話,想看看陳禾有沒有主動找他。
但很遺憾,沒有電話,沒有微信,甚至也沒有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她的半點消息。
不過他也理解。
揣着他的娃嘛,這是有底氣的在恃寵而驕。
所以,這一次,要不要換作他主動一次,給她服個軟呢?

-18-
又是一週過去。
家裏的嬰兒房已經裝修好。
宋嶺遠回到家,看着粉嫩嫩和酷酷的跑車主題的兒童房,內心柔軟得一塌糊塗,他已經能想象得到,等陳禾把孩子生下來後,這兩間屋子裏會充滿怎樣的歡聲笑語。
裝修的師傅送了他兩個兒童玩偶,他抱着玩偶玩了有好一會兒,像是在提前體驗孩子們的樂趣。
最後,他有點受不了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陳禾叫回來,一起和她分享這份快樂。
還想看到陳禾見他也在期盼孩子們的到來,高興地摟住他脖子,一遍遍地親吻他,說她沒有愛錯人。
他掏出手機,將陳禾的對話框點開,清了清嗓音,按下語音:
「回來,我們不離婚了。」
消息發出去,他點開聽了一遍,覺得嗓音有些過於溫柔了。
他想撤回來,換作往日總是冷冰冰的語氣再發一次。
但想了想後,又算了。
倆人孩子都有了,往昔的那些恩怨過往,通通都煙消雲散吧。

-19-
又是過了兩天。
依舊沒有收到陳禾的回覆,宋嶺遠有些生氣了。
他第一次向她服軟,她竟然不給他面子!
真以爲他沒有辦法逼她回家嗎?
他一氣之下,直接把給她的副卡給停了。
陳禾那個女人,最喜歡拿着他給的副卡出去買買買,然後在名媛圈子裏炫耀那些都是她老公送的。
要是得知他把卡停了,肯定會灰溜溜回來的。
有了這一招,宋嶺遠便也不着急了。
週末,他去了商場,打算給未出世的孩子們提前挑選衣服和玩具。
小嬰兒的東西,總是那麼充滿童趣和可愛,宋嶺遠挑得好一陣眼花繚亂,直恨不得把全樓層的嬰兒產品都帶回家。
其間,他遇見了一位推着嬰兒車來逛商場的媽媽。
媽媽被導購接待時,不大點的孩子留在嬰兒車裏,撒歡地啃着腳丫子,玩得不亦樂乎。
宋嶺遠覺得那小嬰兒奶乎乎的,真可愛,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結果這一看,就被小嬰兒發現了。
對方衝他咧嘴笑開,露出兩顆賊可愛的小糯米牙齒。
宋嶺遠瞬間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化成了一汪水。
趁孩子的媽媽不注意,他將給孩子們準備的磨牙玩具,拿了一個出來,放到了小嬰兒的腦袋旁,然後就做賊似的,落荒而逃。
出了店鋪後,宋嶺遠又恢復了一貫高傲冷峻的表情。
甚至下巴還微微揚起,有些不屑自己剛纔的舉動。
有什麼了不起?他和陳禾生下的孩子,肯定會比剛纔的小嬰兒還要可愛百倍千倍!

-20-
「劉七,這裏已經被我們包圍,你已經沒有後路。」
「投降我們會爭取給你量刑處理。」
「要是傷害了你手裏的人質,只會罪加一等,你會更沒有後路!」
前方傳來動靜,宋嶺遠好奇地走近,發現是七八個便衣正在抓捕犯人。
那犯人一臉痞相,此刻正逮着一個老婦人,手中的刀抵着老婦人的肚子。
「誰不知道你們警察都是這套說辭,那個孕婦被我弄死了,一屍三命,你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別過來,再過來我立馬捅死她!」
站在不遠處大膽圍觀的羣衆,意識對方是誰,立即討論起來:
「這就是前不久發生在十道街命案的兇手之一?」
「操,這種人渣就該一槍直接斃了!」
「媽的,早知道是那個人,剛纔我就該衝上去先打爆他的狗頭!」
「……」
便衣們一邊疏散着圍觀羣衆,一邊勸那犯人:
「劉七,你別衝動,你想想你七十歲的母親,現在還在家等着你回去……」
宋嶺遠沒有多停留,他轉身去了樓下。
在樓下大致觀察了一番地形後,他扔下給孩子們買的衣服玩具,攀爬上了一根柱子。
很危險,四樓的高度,柱子一邊就是商場的最大空心,另一邊連接着各樓層的走廊。
犯人劉七背靠着走廊欄杆,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悄然爬了上來。
「給我準備一輛車,再給我十萬塊的現金!否則我立馬捅死她!快一點!」
便衣們發現了宋嶺遠,周圍人也看到了宋嶺遠,沒有一個人出聲。
就在便衣們安撫劉七,劉七稍有鬆懈時,宋嶺遠趁機抓住了劉七拿刀的那隻手,周圍便衣抓住這個空隙,快速上前按住劉七!
掙扎間,劉七差點把宋嶺遠推下樓。
還好有一位便衣眼疾手快,抓住了宋嶺遠的手,把他拉了上來,這才避免他墜樓。
「你們放開我!我是冤枉的!我只是收錢辦事的,根本沒想過弄死她,我也不知道她是個孕婦……」
大概是看劉七被控制住了,不會再給人造成威脅,周圍有人沒控制住情緒,衝動上前來狠狠踢了劉七一腳。
「混蛋!禽獸!王八蛋!」那人惡狠狠地罵道。
便衣們趕緊攔住那人。
但那人還不過癮,被拉走時,往劉七臉上狠狠啐了口痰:「你怎麼不去死!」
情緒帶動周圍憤怒的人羣,大家紛紛出聲唾罵:
「人渣,不判死刑天理難容!」
「直接原地爆炸吧!」
「多活一秒都是浪費了空氣!你死不足惜!」
「……」
「槍刑都是便宜他了,你說是不是?」有人轉頭,問宋嶺遠。
宋嶺遠微微一怔。
雖是覺得這個惡人的確可惡,但是他還不至於像這些圍觀的羣衆一樣被輕易挑起心中的怒火。
大概是火沒燒到自己身上,就不會有那麼大的感同身受吧。
他只是覺得,反正都有相應的刑罰來懲罰這種惡人了,犯不着再爲這種惡人浪費多餘的精力。
宋嶺遠點了點頭,敷衍地回應旁人。
「唉,無法想象受害者的丈夫會有多傷心欲絕!真是一羣喪盡天良的畜生啊!」
路人還在感嘆,宋嶺遠已經沒了心思繼續圍觀。
他下了樓,拎着給孩子們買的衣服玩具離開了。

-21-
第二天,宋氏集團。
公安來了人,給宋嶺遠頒發見義勇爲的證書。
正式授予之後,再拍照留戀,讓充滿敬畏氣息的總裁辦公室,一時間顯得頗有幾分的熱鬧。
等人走後,宋嶺遠大概也是覺得稀奇,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得到一份這樣的證書。
他拍了照,發到了朋友圈。
不一會兒,朋友圈的點贊提醒數,以及狐朋狗友們的各種花式誇讚,就讓他沒忍住掩脣笑了起來。
唯有他的總助,久久看着那本證書,面色很是複雜。

-22-
陳禾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漸漸地,宋嶺遠的心裏有些不安起來。
特別是前不久又親身經歷了那場抓捕行動,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危險就在每個人的身邊。
陳禾一直不回家,萬一也出現意外怎麼辦?
這天下午,望着晦暗的天色,他沉思許久,決定親自去陳家,把陳禾給接回來。
既然陳禾都懷了他的孩子,他也不介意給她這份殊榮。
他驅車來到陳家。
上次來好像還是一年前。
那時的陳家,院子裏鮮花盛開,被陳母料理得十分漂亮。
然而僅僅是一年沒來,院子裏的鮮花就頹敗得不像樣,像是許久不曾有人打理,被風雨摧殘得已經沒有了半分生機。
二樓隱隱傳來不知道是誰的哭聲,像是陳母,但陳母的聲音似乎沒有這麼嘶啞。
宋嶺遠皺了皺眉,按了門鈴。
「誰?」
陳翊推開大廳門,瞧見鐵柵欄外的宋嶺遠,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你來幹什麼?」他有些不悅,也有些不耐,似乎一點也不想見到這個人。
小舅子不給自己好臉色,宋嶺遠當然也沒什麼好脾氣,他聲音很冷:「把你姐叫出來,我來接她回去。」
陳翊愣了愣,隨即不可思議地看着宋嶺遠:「接我姐……回家?」
宋嶺遠冷眼看着陳翊,沉默以對。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陳翊笑了:「你來接我姐回家?哈哈……接我姐?回家?哈哈哈……」
從剛開始只是覺得好笑,後來直接捧起肚子大笑。
但不知道爲什麼,笑着笑着,他又流下了眼淚。
宋嶺遠覺得陳翊莫名其妙的,他冷聲吩咐:「把你姐叫出來。」
「我姐不在這裏。」陳翊擦了擦眼淚,淡聲道。
「不在?」宋嶺遠訝異,「那她在哪兒?」
「宋總這句話問得可笑,我姐是你的老婆,你都不知道她在哪兒,我又怎麼知道?」
陳翊似乎並不想和宋嶺遠再多說,轉身往屋裏走。
不過在關門前,他又有些無力地對他道:「以後沒什麼事,你別來了。」
宋嶺遠再次莫名其妙。
不過,陳翊雖是說陳禾不在陳家,但是他並沒有着急陳禾的下落,顯然肯定是知道陳禾如今在哪兒,因ƭṻ⁾此宋嶺遠倒也沒着急。
只是聽着二樓仍斷斷續續地傳來垂垂老人嘶啞至極的哭聲,又再看看整個院子裏一片頹靡之勢,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陳家好像縈繞着一股說不上來的詭異氣氛。

-23-
宋嶺遠給陳禾發信息,問她在哪兒。
沒有人回。
他給陳禾打電話,電話音提示對方關機。
宋嶺遠再一次生了陳禾的氣。
就算是懷了他的孩子,也不至於驕縱成這樣吧?
他心裏憋着勁兒,陳禾既然想玩失蹤,那就玩去吧,別以爲用這樣的方式就能引起他的注意和緊張!
這天下午,他照例在集團開會。
結果開着開着,肚子隱隱作痛起來,他暗自撫着小腹,臉色慘白一片,額頭隱隱有汗水滲出。
終於艱難捱過了會議,他撐不住了,讓總助送他去醫院。
到了醫院,經醫生檢查後,得知是胃病犯了。
醫生給他紮上了點滴,讓他在病牀上休養。
宋嶺遠望着輸液管裏滴滴往下滴的液體,有些出神。
自陳禾消失後,他就沒什麼胃口,一天天也沒怎麼正經喫飯。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胃病。
但是距離上一次犯胃病,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這三年來,陳禾每天都會給他熬一碗養胃藥粥,一日三餐的膳食搭配也十分健康。
以至於把他胃養好的同時,嘴巴也養得越來越叼。
也是直到這次胃病犯了,他才又一次親身體會到,陳禾對他的好,早已滲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這樣的老婆,即便嬌縱一點,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都說拿人手短,喫人嘴軟。
他憋着氣和她較那個勁幹什麼呢?
把人哄回來繼續喫她熬的養胃藥粥不香嗎?
想通後,他把總助叫到了病房。
「查一下陳禾現在在哪裏。」
總助怔住,愣愣地看着宋嶺遠半天沒回答。
宋嶺遠皺了皺眉:「怎麼,有問題?」
總助沉默了片刻,啓脣開口:「夫人她……」
叮零零。
宋嶺遠的電話響起。
他皺眉拿起來一看,是曲婉煙的母親。
他按了接通,不等說話,就聽見曲母在那頭傷心哭道:「嶺遠啊,你快來啊,婉煙自殺了!」
「什麼!」宋嶺遠瞳孔一震,忙問,「你們在哪兒?」
「……」
「好,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他拔掉輸液的針管就往外走。
「總裁……」
「等我回來再說。」
宋嶺遠匆匆離去。

-24-
曲家。
宋嶺遠來的時候,曲婉煙睡着了,她手腕上纏着厚厚的一層紗布,曲母說,那是曲婉煙之前鬧自殺,在手腕上劃下了傷口給包紮的。
曲母還說,還好她發現得早,及時阻止了曲婉煙的愚蠢行爲,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宋嶺遠沒打擾曲婉煙睡覺,退出來在客廳和曲母談話。
他問:「她爲什麼會鬧自殺?」
一說起這個,曲母就心疼地抹淚:「還不是之前受了你的刺激。」
宋嶺遠訝異:「受我刺激?」
「你之前是不是和婉煙說,你們不會有可能了?」
宋嶺遠眉頭輕擰,點了點頭。
曲母抹淚,哭着說:「婉煙的心裏一直有你,三年前就受了你背叛的刺激,獨自遠走他國,好不容易決定回來了,鼓起勇氣想和你重新開始,結果你又爲了陳禾,把她推遠,她怎麼受得了?這幾天在家裏她日日以淚洗面,不喫不喝,今天更是一心求死,要不是我及時拉住……」
後面的話,曲母哽咽着,實在是說不出來了。
宋嶺遠的眉頭緊擰。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曲母。
三年前他也像曲婉煙一樣難受。
明明他們的感情那麼要好,只是那晚的生日宴上,喝多了酒,被陳禾鑽了空子爬牀,曲婉煙就說什麼也不相信她,直接一走了之。
明明他喝得爛醉如泥,怎麼可能會和陳禾會發生什麼?
但是無論他怎麼解釋,曲婉煙就是不相信。
她就這麼走了,丟下他一個人面對外界和家人的壓力,被迫娶一個不愛的女人……
既然那麼愛,當初爲什麼要狠心離去?
既然那麼愛,爲什麼不肯相信他的解釋?
既然那麼愛,爲什麼對他結婚的事不聞不問?又爲什麼在國外待了整整三年纔回來告訴他,想要重新開始?
她不知道,有些事情早在她當初做了選擇,就徹底回不去了嗎?
宋嶺遠站在大廳門口狠狠地抽菸。
曲婉煙是他的初戀,是他曾愛得刻骨銘心的女人,瞧着她爲了自己一心求死,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點的觸動?
可這就是他丟下陳禾和孩子們的理由嗎?
明明那些曾經都過去了啊。
大家都該向前看的,不是嗎?
現在的他,有了妻子陳禾,有了即將出世的寶寶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地讓他充滿了期待和嚮往。
他怎麼可能還會想着回到當初?
一根菸燃盡,宋嶺遠對曲母道:「抱歉,曲婉煙的事情,我愛莫能助,只能麻煩你們多勸勸她。」
曲母愣住。
想叫住宋嶺遠再說點什麼,對方已經頭也不回地大步走掉了。

-25-
宋嶺遠走後,直接去找了總助。
再一次釐清了對陳禾和曲婉煙的不同感情,他發現,原來陳禾在他心裏的地位早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曾愛得刻骨銘心的初戀。
而直面了內心真正的想法後,他就更不想和陳禾繼續冷戰下去了。
服軟、求和,又怎樣?
他現在只想迫不及待地見到陳禾!
找到總助,他將之前在醫院沒問完的話繼續問下去:「陳禾呢?在哪裏?」
總助沉默片刻,給了宋嶺遠一個地址:「這是我查到的,夫人最近一次所在的地點。」
宋嶺遠奇怪不已:「巴西?帕拉蒂小鎮?她懷孕跑那麼遠幹什麼?」
總助終究還是於心不忍,不想看到總裁崩潰。
「聽說,夫人是去那裏旅遊散心。」
宋嶺遠揉着眉心,對陳禾的舉動無奈又有些忍不住想笑:「旅遊散心跑這麼遠?就爲了躲我?」
突然就想到朋友圈裏,有個哥們的嬌妻帶崽跑路,可把哥們氣得夠嗆,生生跑到國外追了兩年之久,才終於把老婆孩子給哄回來。
陳禾是不是也是仗着肚子裏的孩子,在給他顏色看?
她也想體會一把老公不遠萬里去追妻的樂趣?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滿足她一次。
「把我這一週的行程推了,我去巴西找她。」
總助訝異:「總裁……」
「有問題?」
總助沉默片刻:「沒……」

-26-
宋嶺遠走了,一個人踏上了去巴西追妻的路程。
那天清晨,總助在上班的路上,望着從天空劃過的飛機,長長嘆了一聲。
突然就想起三年前,他調查到了一些事情,本打算告訴總裁的,結果被事先知曉了的夫人攔住。
她說:「嶺遠那麼愛曲婉煙,要是知道是曲婉煙背叛在先,他會受不了的。」
「可是難不成就讓總裁一直這麼誤會你嗎?」
「沒有誤會,的確是我逼他娶我的,不過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總有一天,他會心甘情願愛上我。」
自始至終,深深愛着總裁的,都是夫人!
一心爲總裁好的,也是夫人!
那個初戀曲婉煙,根本就配不上總裁!
所以這一次給總裁的地址,他留了一個心眼。
希望總裁能自己挖掘到當初的一些真相吧。

-27-
一週後,宋嶺遠回國。
伴隨着這次回國的,還有他滔天的憤怒!
他下飛機後,直接來到曲家找曲婉煙。
曲婉煙見着一週不見的人,興奮地正想招呼,結果劈頭就被宋嶺遠狠狠砸下來一沓照片。
「三年前,你就是爲了這個酒鬼拋下我一走了之的?」
照片紛紛落下,曲婉煙掃了一眼,發現都是那三年,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的不堪,瞳孔驟然重重緊縮!
宋嶺遠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曲婉煙,怒道:
「你爲了他,不遠萬里跑到他的家鄉,放棄你嬌貴的千金身份,爲他洗手做羹湯!
「可他是怎麼對你的?」
「他劈腿、賭博、酗酒,還家暴!甚至,你們的孩子,也是在他一次酗酒後親手給打沒了的……」
「別說了,別說了!」曲婉煙抱着腦袋,哭得不能自已,「遠哥哥,求求你,別說了……」
「爲什麼不能說?」宋嶺遠氣紅了眼,「你不是愛我愛得無法自拔,還要割腕自殺嗎?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演戲!曲婉煙,你怎麼是這樣的人?我宋嶺遠當初真是瞎了狗眼纔會愛上你!」
「遠哥哥……」曲婉煙流着眼淚,抓着宋嶺遠的胳膊,「我錯了,以前是我不懂事,犯了錯,但現在我知錯了,我發現我最愛的人還是你……」
「別碰我!」宋嶺遠狠心抽出胳膊,冷笑,「也別給我提愛,你所謂的愛,只讓我覺得髒!」
曲婉煙呆住。
髒!
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人,竟然說她髒!
「三年前,陳禾爲什麼會爬上我的牀?是不是也是你的設計?就爲了有藉口,順理成章去國外會你的情郎?」
「不是的!」曲婉煙猛搖頭解釋,「那是我和陳禾的合作!」
「合作?」
「陳禾她喜歡你!那時候我着急出國,就和她商量,把你送給她。」
「陳禾肯配合你?」
曲婉煙猛點頭:「她很配合的!她喜歡你喜歡得不行!看你的眼神就差直接告訴你,她想和你結婚生孩子!甚至,我覺得她接近我,和我做閨蜜,也是因爲你!」
宋嶺遠皺了皺眉:「我和她之前都不認識,這份喜歡從何而來?」
曲婉煙苦笑:「你是真不知道你的魅力在全城有多大嗎?暗戀你的女人數不勝數,而陳禾就是那最大膽的一個……」
說着說着,面前突然落下來一團陰影,曲婉煙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陡然睜大了眼。
宋嶺遠蹙眉回頭,就見着陳翊舉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朝曲婉煙刺過來Ṱû₉!
「啊——!」曲婉煙尖叫。
宋嶺遠眼疾手快地抓住陳翊手腕。
陳翊猩紅的雙眼裏滿滿都是盛怒戾氣,他死死地盯着曲婉煙,咬牙道:「那天晚上你打電話給我姐說了什麼?我姐爲什麼會大晚上出門,那羣人是不是也是你花錢僱的?你說,是不是你!」
憤怒燒得他五內俱焚,他發了狠地,再次朝曲婉煙刺去。
「賤女人!」
「啊——!遠哥哥,救命!」曲婉煙嚇得花容失色,忙躲在宋嶺遠的身後。
宋嶺遠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他知道攔住瘋狂的陳翊。
「陳翊,把刀放下,有什麼事好好說。」
「你給我滾開!你的賬我不想找你算,不代表我就不想把你給一起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陳翊!」
「啊——」
突然,世界安靜了。
在曲婉煙的尖叫聲中,宋嶺遠和陳翊雙雙低下頭。
只見刀尖刺進了宋嶺遠的腹部,鮮血汩汩流出。
宋嶺遠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暈倒前,他手還死死地抓着陳翊的手,不想他繼續錯下去。

-28-
這一覺,宋嶺遠睡得有些長。
他又做了曾經做過無數次的那個噩夢。
夢裏,是一片漆黑無盡的夜,以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山老林。
他想跑出森林。
可那些林立的樹木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牢牢困住,無論怎麼跑,面前都是無盡的夜,以及一模一樣的深山老林。
他驚懼得呼吸收緊,渾身發顫。
身後彷彿有什麼牛鬼蛇神在追着他,一旦追上就要將他剝皮抽血。
他只剩下一個念ţù⁶頭,那就是跑!
無論如何,他都一定要跑出這座大山!
他要跑!
突然間,一聲糯糯的,又有些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哥哥。」
遏制的呼吸陡然放開,宋嶺遠猛地睜開眼,大口呼吸!
「醒了!」
病牀前,宋家人守在這裏,看到宋嶺遠醒了過來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哥,你有沒有好點?」
看着弟弟宋嶺青那張稍顯青澀的臉,宋嶺遠過了有好半晌,纔將夢境和現實剝離開。
記憶迅速歸位,他想起受傷前發生的一切,眉頭皺起,問宋嶺青:「陳翊呢?」
「被警察帶走了。」
「曲婉煙呢,有沒有事?」
宋嶺青搖了搖頭:「你暈倒後,一直抓着陳翊的手,陳翊沒掙脫開。」
宋嶺遠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就怕陳翊瘋起來,真犯了事,到時候他可怎麼向陳禾交代。
「他和曲婉煙什麼過節?」他又問。
宋嶺青茫然地搖頭:「不清楚,派出所那邊說,陳翊的事轉去了刑警大隊那邊,具體的他們也不知道。」
「刑警大隊?」宋嶺遠訝異,也有些緊張,「怎麼還去了刑警大隊?你們起訴他了?」
「沒,這不等你醒來,看你怎麼想嘛,畢竟那是嫂子的弟弟,之所以去了刑警大隊,說是和之前的一宗案件有關係。」
「之前的案件?什麼案件?」
宋嶺青搖了搖頭:「說是案件還在調查,一切保密。」
宋嶺遠心裏的疑團更大了。
陳翊和曲婉煙能有什麼關係?只能是和陳禾有關。
想到陳翊發瘋想殺了曲婉煙時的那段話,宋嶺遠眉頭緊皺。
陳禾和曲婉煙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還記得上一次倆人鬧不愉快,是陳禾逼曲婉煙給她下跪……
不,也許事情真的不是他表面看到的那樣。
當初陳禾向她解釋過,是曲婉煙故意在他面前博取他的同情。
可這次竟然都鬧到了刑事案件……
身體還很虛弱,又思考這些複雜的事情,宋嶺遠只覺得腦袋都要炸了!
他乾脆直接給曲婉煙打電話,問她怎麼回事。
曲婉煙在那頭支支吾吾,說她也不清楚。
宋嶺遠掛了電話,又給陳禾打電話。
依舊打不通。
發微信也沒有人回。
宋嶺遠從沒有過這麼急迫想立馬聯繫到陳禾。
他想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這一次要消失這麼久?在國外玩得這麼開心,知道她弟弟在國內差點犯事進監獄嗎?
當然,他還想告訴她,他想她了,想讓她別再玩了,收心回來安心養胎吧。
他以後一定會對她好的。
即便真逼了曲婉煙給她跪下,他也絕不再說她一個字。
但一次次的聯繫,都以失敗告終。
終究,宋嶺遠不得不放棄,被迫安靜休養。

-29-
在醫院睡得不怎麼好。
連續幾晚上都是那個噩夢,等到出院後,宋嶺遠去找了他的心理醫生。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看過心理醫生了。
醫生見着他,也不意外,只是淡淡地問:「又做噩夢了?」
宋嶺遠點了點頭。
「這次夢裏有什麼特別的嗎?」
宋嶺遠想了想,說:「我聽到有個小女孩叫我哥哥算不算?」
「算,只要是新出現的線索都算,你躺下,我再試一試給你催眠,看看能不能尋找出你噩夢的由來。」
宋嶺遠安靜地躺下。
這一次的催眠時間有些長,在醫生專業的催眠下,夢境的畫面漸漸變得清晰。
「哥哥,我跑不動了。」四五歲的小女孩氣喘吁吁,雖然臉上看起來髒兮兮的,但是那一雙眸子卻十分清澈。
男孩兒緊張地看一眼倆人的身後,對小女孩道:「不行,我們必須跑,要是被那兩個人販子抓到,我們肯定會被毒打的!」
「可是我真的好累,腿也好疼,哥哥,你就在這裏把我扔下吧,我不想跑了。」
「不行!我們必須跑!來,你上我背上來,我揹着你跑!」
於是,男孩兒揹着女孩兒,在深山老林裏,從黑夜跑到白天,又從白天跑到黑夜。
放眼望去,處處都是遮天蔽日的林立樹木,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人販子似乎是甩掉了,但是他們也迷路了。
「哥哥,我們會死掉嗎?」小女孩小他幾歲,眸子裏都是懵懂和茫然,但是她也知道害怕。
男孩兒同樣害怕,但是他不想在小女孩面前表露出來,便故作輕鬆道:「當然不會!我們都從那兩個人販子的手裏逃出來了,只要走出這片森林,就能獲救了。」
「可是我們都走了好幾天了,還在這片森林裏打轉呢。」小女孩嘆氣。
「嗯,這片森林是有點大,我們確實要走很久才能走出去。」
「哥哥,我肚子好餓。」
「一會兒我再給你摘點能喫的水果。」
「哥哥,有蛋糕嗎?我想喫蛋糕。」
小女孩饞得伸出粉嫩嫩的小舌頭舔了一圈乾涸蒼白的嘴脣。
男孩兒的心有些被萌化,他揉了揉小女孩的頭,安慰道:「忍一忍,等出去後,我就帶你去喫。」
森林裏,倆人一直靠喫水果和山泉水充飢,體力早已不支。
「哥哥,我是不是就要死掉了?」女孩兒有氣無力地問。
「說什麼傻話呢,有我在,你死不了。」
「可我真的感覺我快要死掉了,哥哥,前面有個山洞,你就把我放在那裏吧,我不想走了,實在是走不動了。」女孩兒委屈得嗓音都有了哭腔。
男孩兒很是無奈,努力勸女孩兒別放棄。
最後女孩兒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賴着不走了:「嗚嗚,我不想走了,我好累,我想等爸爸媽媽來接我!嗚嗚……」
男孩兒萬般無奈,最後只好帶女孩兒去山洞裏躲着。
「哥哥,你走吧,別管我了。」小女孩兒靠在一個大石頭上,舒服地喘了一口氣。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可我……」
「你不想喫蛋糕了嗎?」男孩兒誘惑她,「只要我們努力走出去,就會有很多好喫的蛋糕等着我們!」
聞言,灰心喪氣的女孩兒果然來了精神,饞得連續吞了好幾口的唾沫。
男孩兒繼續道:「等出去後,我們就結婚,辦個大大的婚宴,邀請所有人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怎麼樣?」
女孩兒歪了歪腦袋,很是不解:「不是喫蛋糕嗎?爲什麼要結婚?」
男孩兒笑女孩兒的單純,伸手在她秀挺的小鼻樑上輕輕颳了一下,說:「你沒參加過婚禮嗎?婚禮上會有很多五顏六色的蛋糕啊,你想喫蛋糕,那就我們自己舉辦個超大婚禮,那樣婚禮上的蛋糕就全是我們的了!」
小女孩的眸子裏煥發出了光彩,很是興奮道:「好耶,那我們說好了,等我們出去後就結婚!我要喫很多很多的蛋糕,最好一輩子也喫不完!」
ťū́⁾
男孩兒笑了笑,又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但是休息了半天,男孩兒提出繼續出發,女孩兒卻耍賴了。
「哥哥,我走不動,要不你先出去探探路吧。」
男孩瞧着女孩兒委屈噘嘴的樣子,心裏發軟。
明明自己也害怕得不行,卻像個沉穩的大哥哥,說:「好,那你在這裏耐心等我。」
離去前,小女孩的小手拉住男孩兒的胳膊,糯糯問:「哥哥,你會不會丟下我不管了啊?」
男孩兒笑道:「不會!我們說好了的,出去後還要結婚喫蛋糕呢!」
「嗯,那我們拉鉤。」
小女孩伸出小手,勾住男孩兒的指頭。
倆人在天地的見證下,就這麼許下了孩童的幼稚諾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在和他們玩笑。
走了那麼多天的大森林都沒有找到出路。
結果那天男孩兒纔剛出去沒走多遠,就發現了一條大馬路。
他興奮地順着大馬路跑下去,不一會兒就遇見了一輛吉普車。
他用力揮手求救。
「哧——!」司機停了車。
大概是這麼多天裏,男孩兒的心裏一直緊繃着一根弦,再加上體力不支,又有些低燒,在終於重獲新生後,他心裏緊繃的弦驟然落下,整個人竟然直接昏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時,他已經是在某個高端的私人醫院裏。
而那段晦暗恐怖的經歷,就這麼被他塵封進了記憶深處的某個匣子裏,連帶着那個和他在天地間許下了誓言的小女孩兒,也一併忘掉了。

-30-
宋嶺遠醒過來,周身出了很多冷汗。
「都想起來了?」醫生問。
宋嶺遠點了點頭,表面的淡定不足以顯露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那個小女孩兒是誰?
他就那麼走掉了,那她……
不知道怎的,那雙清澈乾淨的眸子,讓他不自覺地聯想到了陳禾。
突然想起,他和陳禾第一次見面。
那是在一個咖啡店裏。
他和曲婉煙在約會,陳禾以曲婉煙閨蜜的身份和他們坐在一桌聊天。
她問:「不知道宋先生這輩子有沒有過什麼特別的經歷?」
他當時很茫然。
陳禾便笑道:「我小時候被綁架過,不過同時被綁架的一位小哥哥帶着我跑路了,如果不是他,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裏,過着怎樣不堪的生活,甚至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着?
哦,他好像是有些漠然,淡聲說:「我的人生很順遂,沒有過什麼特別的經歷。」
那時的他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深想。
然而現在細細想來,陳禾在聽到他的那番話後,表情明顯很失落!
是她嗎?
小時候被他拋下的那個小女孩兒,就是陳禾嗎?
他記得陳禾還提過,當初她的事還上過新聞。
他趕緊搜索十幾年前的新聞。
#人販子綁走五歲女孩兒,被發現時氣息微弱#
內容大意是陳禾被人在山洞裏發現,好幾天滴水未進,命懸一線,好在最後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成功救過來了。
果然是陳禾!
這一刻,宋嶺遠內心的震撼不亞於錢塘江的浪潮翻湧!
他似乎終於理解了陳禾爲什麼那麼喜歡他!
不是因爲小時候的那份幼稚承諾。
而是在面對巨大的恐懼和危險時,倆人相濡以沫,互相慰藉,讓彼此都撐過了人生中的至暗時刻。
那樣的深刻感受,是會深刻烙印進骨子裏,即便幾十年過去了,也忘不了在這漫長的生命裏,彼此曾經是怎樣的互相溫暖過。
而他,卻把這份獨一無二的溫暖,全忘了個乾乾淨淨!
心臟突然就狠狠抽痛了起來。
他無法想象他走後的那幾天裏,小小的陳禾一個人躲在山洞裏,滿心期盼他的回來,卻又一次次地失望嘆氣,直至徹底絕望。
「哥哥,你會不會丟下我不管了啊?」
「不會!我們說好了的,出去後還要結婚喫蛋糕呢!」
「嗯,那我們拉鉤。」
他食言了!
他不僅拋下了她!
還把她忘了個乾乾淨淨!
出了醫院,宋嶺遠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眼淚洶湧漫出!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聯繫到陳禾,告訴她,當年他不是故意拋下她不管的。
他只是都忘記了!
他向她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那樣的錯誤了!
以後他一定會牢牢抓着她的手,他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絕對不把她拋下!
他顫抖地拿起電話,一遍遍地打着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陳禾……」宋嶺遠怔怔地看着手機,含淚的眼裏滿是迷茫,「你現在到底在哪兒?」

-31-
電話鈴聲響起。
宋嶺遠瞧見曲母的來電,抹了下眼淚,剋制自己恢復平常情緒,這才按下接通。
不等說話,曲母就在那頭哭着求救:「嶺遠,你快幫幫忙,婉煙剛剛被警察帶走了,說是涉嫌買兇殺人!她怎麼可能會買兇殺人呢?肯定是警察搞錯了!你快幫幫婉煙好不好?」
宋嶺遠即便對曲婉煙已經沒有了男女之情,但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做不成情侶,大家也是朋友。
他安撫道:「阿姨,您別急,只要是沒做過的事,就不會有問題的,或許只是被帶去問問話。」
「那你也趕緊派人去把婉煙帶出來吧!她這輩子從來沒去過那種地方,肯定會害怕的!你公司不是有頂尖的律師嗎?阿姨求求你,趕緊去把婉煙帶出來好不好?」
「好,阿姨,我這就去辦,您別擔心,不會有問題的。」
掛了電話,宋嶺遠聯繫了公司法務部最厲害的律師,讓他去處理曲婉煙的事情。
買兇殺人的確有些離譜了,曲婉煙雖是欺騙了他,但他覺得,她爲人還不至於這麼惡毒。

-32-
他又去了陳家,想讓陳家人告訴他陳禾的下落。
並不大的獨棟別墅裏,詭異氣氛仍舊在。
院子裏的頹敗花朵幾乎已經掉沒了,一地的花瓣落葉沒有人清掃,混雜着凌亂泥土和雜草叢生,顯得整個院子很是荒蕪。
如果不是二樓還斷斷續續地傳來老人的哭聲,他會覺得,房子裏是不是久沒有人住了。
他按下門鈴。
不一會兒,陳父出來了。
是錯覺嗎?
只是一年不見,陳父怎麼就蒼老成了這樣?
一年前還精神矍鑠,如今卻像是被抽乾了全部精力,頭髮全白,雙眼渾濁,走路甚至都有些顫顫巍巍!
但是在看到門口的宋嶺遠,他愣住了。
緊接着,他眸子裏便迸發出了滔天的盛怒!
他指着宋嶺遠,惡狠狠問:「你來幹什麼?!
「你害了陳禾還不夠?還想害死陳翊嗎?
「你就這麼希望我們陳家斷子絕孫你才甘心是不是?」
宋嶺遠茫然不解:「爸,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沒有起訴陳翊,他是自己的問題被刑警大隊帶走調查的。」
「你給我滾!」陳父根本不聽宋嶺遠解釋,揮手攆他,「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打死你這個人渣!」
見陳父怒氣那麼大,宋嶺遠也不敢久待。
就是離去很久後,他還很是茫然。
他雖然是向陳禾提離婚,也或許是他把陳禾給氣跑的,但是這婚不是沒離,他還親自來陳家找人來了嗎?
怎麼就害陳禾了?
隱隱的,宋嶺遠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內心也莫名有些不安。
但是他不敢深想,只當陳禾還在國外旅遊,等她氣消了就會回來了。

-33-
翌日。
律師給宋嶺遠來了電話,語氣有些沉重:「總裁,曲小姐我保不了。」
宋嶺遠不可思議:「她真買兇殺人了?」
律師久久沒回話。
「怎麼了?」宋嶺遠又問。
律師在那長嘆了一聲,問:「總裁,您有時間嗎?我們當面談談。」
宋嶺遠有些奇怪,但還是答應了。
咖啡店裏。
宋嶺遠到的時候,律師已經提前到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黑衣黑褲,身姿坐得筆挺。
不知道爲什麼,宋嶺遠突然就聯想到了一座沉重的墓碑。
他來到律師對面坐下,一貫的上位者姿態:「不要告訴我,曲婉煙真的有買兇殺人?又或者,你想說以你的能力,解決不了這點小事?」
面對老闆的質疑,律師沒有表露任何情緒,只是看向宋嶺遠的目光裏,帶了一絲奇怪的打量。
他問宋嶺遠:「您知道曲小姐涉及的是哪宗案件嗎?」
宋嶺遠輕擰眉頭:「哪件?」
「您還記得一個多月前,發生在十道街的慘案嗎?」
宋嶺遠回憶了一下,說:「一個孕婦,被七八個地痞流氓輪死那件案子?」
律師點了點頭。
宋嶺遠笑了,笑裏有些嘲諷:「所以呢?你想說,曲婉煙和這件案子有關?她涉嫌買兇殺人?」
瞧着總裁渾不在意的表情,律師看向他的目光裏,突然就湧上了濃烈的哀傷。
他問:「您是不是還不知道那件案子的受害人是誰?」
宋嶺遠愣了愣:「我應該認識?」
空氣,靜得出奇。
律師沒回答。
但是宋嶺遠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瞳孔驟然放大,心臟急劇跳ƭū́¹動起來。
不會的!
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恐怖答案!
肯定不會的!
終究,律師解答了他的疑惑:「是夫人——陳禾。」
轟!
宋嶺遠的天——塌了!

-34-
宋嶺遠跌跌撞撞地走出咖啡館,腦袋裏嗡嗡響個不停。
「你們看到昨晚發生在十道街的命案沒?可太他媽慘了!」
「我操,連孕婦都不放過,那可真他媽不是人!」
「我姐不是和你說好離婚了?我當然是來替她拿東西的!」
「那個孕婦被我弄死了,一屍三命,你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槍刑都是便宜他了,你說是不是?」
「你來接我姐回家?哈哈……接我姐?回家?哈哈哈……」
「你就這麼希望我們陳家斷子絕孫你才甘心是不是?」
「是夫人,陳禾。」
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交匯重疊,轟得宋嶺遠的腦袋快要被炸開!
最後,所有言語,都化作了一條文字信息:
【老公,好像有人跟蹤我,你快來接我好不好,我好怕。】
不!
不會的!
肯定是陳禾在和他開玩笑!
大家都在和他玩笑!
這不是真的!
宋嶺遠瘋了一般,開車疾速往陳家趕去,路上連闖好幾個紅燈,好幾次差一點直接撞上來車,引得其他司機紛紛開窗咒罵他是趕着去投胎。
但宋嶺遠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此刻腦子裏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他要親眼看到陳禾還活着!
她肯定還活着!
她現在正在國外開心地旅遊呢!
死的那個人不是她!
不是!

-35-
「哧——!」
輪胎在地面摩擦出尖銳的剎車聲,宋嶺遠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車裏出來,飛奔向陳家。
鐵柵門是開的,陳翊似乎是剛從刑警大隊回來,面色還帶着些許疲憊。
「陳翊。」宋嶺遠喊住了他,嗓音發着顫,「他們說,發生在十道街命案的受害者是你姐陳禾?你告訴我,這是假消息,對不對?」
宋嶺遠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陳翊臉色,不想錯過他任何表情。
他想看到他的喫驚,或是茫然,再不然把他臭罵一通,說他是在咒他姐死。
然而,這些表情,通通沒有在陳翊的臉上看到,他只是冷諷笑道:「我姐死了快兩個月了,你這個負心漢終於知道了?」
一瞬間,宛若有狂風暴雨,在宋嶺遠的心口迅疾卷積呼嘯,又被遍地驚雷轟然炸開!
「不!你在騙我!」
他滿眼驚懼地走上前,揪起陳翊衣領子,雙眼猩紅:「你在騙我!陳禾明明在國外旅遊,她還活着……」
「宋嶺遠,你清醒點!」陳翊推開他,青澀的眉眼不掩他的冷戾厭惡,「我姐都死兩個月了,你他媽在這兒裝什麼深情?我都替你覺得可笑!」
宋嶺遠泛紅的眼裏隱隱有淚光在閃爍,但被他死死遏制在眼眶裏。
他不信,仍舊追問:「爲什麼你們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
「你以爲我們想瞞着?要不是我姐臨終前交代,一定不能讓你知道她死得是那麼難堪,我早找你算賬去了!
「我姐直到臨死前,想的都是你!而你呢?卻和你的那個初戀你儂我儂在一起!」陳翊說着,又氣紅了眼,憤怒的淚花在眼眶裏直打轉,「我姐這輩子遇到你,真是她倒了八輩子的黴!」
佈滿眼眶的淚眼,終是剋制不住,像決堤的洪水洶湧流下!
宋嶺遠無力地閉上眼,心口的鈍痛不亞於一把大錘子在猛烈爆錘着,直到快要把他的胸口搗碎成爛泥!
「墓……在哪裏?」他聲音嘶啞又艱澀。
「沒有墓,骨灰都撒到了海里。」
宋嶺遠睜開眼,泛紅的眼裏滿是驚懼和憤怒。
他再次揪起陳翊的衣領子,咬牙哽咽道:「你怎麼可以……」
「這也是我姐的意思。」
宋嶺遠一頓。
手微微鬆了鬆,他不得不放低姿態,又問:「你姐,還說了什麼?」
陳翊冷冷瞥了一眼宋嶺遠,而後輕笑了一聲:「我姐還說,她這輩子愛你愛得太辛苦,如果有來世,希望老天爺不要再讓你們相遇!」
宛若道道驚雷,在他的腦中轟然炸開!
如果有來世,希望不要再相遇!
來世,不要再相遇!!
這得是對他有多絕望,纔會在臨死前發出這樣的心願?
腦海裏突然就想起他們的最後一次對話。
她問他:「你就沒有過那麼一刻愛上我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他是怎麼回答的?
他語氣充滿了輕蔑譏諷,說:「愛?你這種人,我一輩子也不可能愛上!」
不!!
濃濃的悔恨,宛若洶湧浪潮將宋嶺遠吞噬淹沒!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隨口違心的一句話,竟然就成了這輩子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哽咽終是剋制不住,變成了他痛苦嘶啞的嗚咽哭聲。
他問陳翊:「還有什麼?」
陳翊見他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只覺得諷刺至極:「想知道?」
宋嶺遠含淚點了點頭。
「想知道就去查你的通話記錄!我姐臨死前不是給你打過電話?電話裏說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宋嶺遠的瞳孔驟然放大!
陳禾生前給他打過電話?
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趕緊掏出手機查看通話記錄,那晚半夜,果然有一通他和陳禾的通話!
並且時間還長達了一個多小時之久!
怎麼可能?那晚上他和曲婉煙一直在喝酒,根本沒有接過電話……
他沒有時間多想,收起電話狂奔營業廳。
他要知道,最後那通電話裏,陳禾都給他留了什麼遺言!

-36-
費了一番精力,終於拿到了那晚的通話錄音內容。
宋嶺遠坐在車裏,心臟撲通撲通地不停用力跳動。
在點開錄音前,他想象着,陳禾會給他留什麼樣的遺言。
會不會責怪他,這三年來也從來沒給過她片刻的溫柔。
會不會溫柔告訴他,不管他怎麼對她,她還是很愛他。
又或者,她將他罵個狗血淋頭,就因爲相信初戀,而要和她離婚!
光是想到種種可能,宋嶺遠便遏制不住地,眼淚再一次洶湧漫出。
滾燙的眼淚提醒着他,這三年來,他一次次地辜負陳禾,一次次地傷害她,直到她死,也沒有讓她知道,他其實早就愛上了她!
他從來沒想過要和她離婚!
手指顫抖地點開錄音。
他幾乎是屏氣凝神地專注聽着。
然而,電話裏傳出來的聲音卻那麼令他猝不及防!
「哈哈哈……這麼漂亮的妞,哥們幾個今天有福了!」
「啊啊啊,滾開!老公,救我!快來救我!」
「我們明明那麼相愛,你到底是怎樣狠得下心,丟下我一走了之的?」
「哈哈哈……美女,你也別怪我們,我們也是收錢辦事,誰叫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你知道那段時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老公,救我,救救我……」
「被逼着娶一個不愛的女人,你知道那種滋味有多難受嗎?」
「孩子,我懷了孩子……十道街,你快來……」
「我們曾經發過誓的,要永生永世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也不會放棄對方。」
「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啊……求你了……你快來好不好?……」
「你怎麼可以輕易就背叛誓言?」
「孩子……救救孩子……」
錄音只聽了五分鐘,宋嶺遠就再也堅持不下去,驟然摁斷了錄音。
渾身都在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他怎麼也沒想到,留給他的最後一段錄音,竟然是這樣的!
新聞說,陳禾臨死前被折磨了三個小時!
而這段錄音就有一個多小時!
說明後面的錄音全是陳禾被怎麼折磨的過程!
而他,明明不小心按下了接通,卻沒有聽到陳禾在那頭是怎樣撕心裂肺地向他求救!
不僅如此,他還在爲曲婉煙三年前的不辭而別,責怪、抱怨、心痛!
陳禾聽到了嗎?
如果聽到了,她那時候該對他有多絕望!
對他有多死心啊!
胸口像是驟然被捅進了一把帶着倒刺的尖刀,痛得他無以復加,倒刺颳着皮肉來回地進出、翻攪,直把他的一顆心臟搗爛成一攤爛泥!
他發出瞭如困獸般的嗚咽,埋首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痛恨地砸着方向盤!
他明明有那麼多次可以避免悲劇的發生!
如果他沒有提離婚,沒有丟下她去和曲婉煙喝酒。
如果他多看了一眼手機,收到她求助的信息。
又或者,再仔細一點,聽到了她在電話那頭的求救。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只需要有幾秒鐘的時間,少一點對曲婉煙的關注,去關心一下陳禾在做什麼,關注一下手機,他都來得及去救下她!
可他沒有!
種種機會全都被他錯過了!
都錯過了!!
他到底是犯下了怎樣不可饒恕的罪啊!
「陳禾……陳禾……對不起……對不起!」
遲來的道歉,混雜着他懺悔的淚水和痛苦的嗚咽。
可有什麼用呢?
一切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啊……

-37-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的家。
像是靠着僅剩的最後一點意識,行屍走肉地回到他和陳禾居住了三年的婚房裏。
然而回到家後,他發現,家裏彷彿處處都有陳禾的影子,又彷彿處處都沒有陳禾的影子。
因爲,所有一切屬於陳禾的東西都不見了!
不見了!
唯有兩間裝修粉嫩冷酷的兒童房還提醒着他,他曾經是一個女人的丈夫,是兩個孩子的爸爸!
可如今,這些都破滅了!
什麼都沒有了!
茶几上扔着一本見義勇爲的證書。
他腦海裏驟然想起,害死陳禾的兇手之一,正是他親手抓住的!
然而,他卻那麼輕易地就把人交給了警察!
連周圍圍觀的羣衆都在憤怒,恨不得手刃人渣!
而他卻漠不關心,轉身走掉了!
那明明是他最痛恨的人啊!
害死了他的妻子,害死了他的孩子們!
他怎麼能那麼輕易就將人拱手送出?
他當時爲什麼就沒有將那個人渣碎屍萬段?
他就應該把人渣帶走,用盡手段爲陳禾報仇,讓人渣爲他所犯下的罪惡付出滔天的代價!
可沒有機會了!
沒有了!
他連爲陳禾報仇的機會都沒有了!!
雙腿一軟,他就這麼跪了下去,極度的痛恨和懺悔,讓他攥拳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捶砸着自己的胸口,企圖用這樣自虐式的方式,來懲罰他對陳禾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
他到底都錯過了什麼!
怎麼就讓他通通都錯過了……
也不知道是他自虐式的捶胸懲罰,還是整個人都處於極度痛苦悔恨的境地裏,他喉頭開始止不住地有鐵鏽味的腥甜在翻湧。
終究,他沒剋制住——
「噗——!」
一大口鮮血吐出!
鮮豔的紅色灑了一地,像是在嘲笑他所謂的對陳禾的愛,又彷彿將他的虛僞剝了個鮮血淋漓!
眼前一黑,他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沉痛的情緒,栽倒了下去……

-38-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嶺遠緩緩睜開眼。
清雅色的窗簾微微拂動,從窗戶縫透出清晨特有的柔和光芒。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陳禾爲他煮了他最愛的養胃藥粥,一男一女兩個小寶寶在客廳玩耍,瞧見他出了臥室,立馬爬過來,一人掛住他的一條腿,仰着腦袋,眨巴着滴溜溜的眼睛,喊他:
「papa!」
「粑粑!」
他笑彎了眉眼,躬身將孩子們抱起來,在他們的小臉蛋上各親了一口。
孩子們被逗樂得咯咯地直笑。
他又來到廚房,親親他溫柔賢惠的妻子陳禾。
「快喝粥吧。」陳禾將藥粥推到他面前,一雙杏眼笑彎成好看的月牙。
夢裏的他,只覺得好快樂,好幸福!
大概這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圓滿了吧!
然而,當他睜開眼後,一些恐怖的記憶,很快就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滿眼都是驚懼。
不,不是真的!
肯定都是後來又做的噩夢!
對,是噩夢!
他陡然起身,瘋了似的滿屋子喊:
「陳禾,你在哪兒?快出來!
「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好可怕!
「你快出來讓我抱抱!告訴我一切都是夢!
「陳禾!你在哪裏!」
「不要嚇我好不好?
「我禁不起嚇!」
陡然間,看到光禿禿的牆壁,上面還有掛過婚紗照的痕跡,終究那些他極不願意面對的現實,再次將他卑微的希冀毀了個徹徹底底!
哭腫的雙眼再次剋制不住地不停滾落大顆大顆的眼淚!
「不!
「這不是真的!」
宋嶺遠雙手抱頭,指尖泛白,狠狠揪着頭髮,整個人痛苦到了極點。
「這不是真的!
「陳禾!
「你快回來!
「……」
彷彿剛從巨大的痛苦中剛醒過來,整個人又再次跌落進了無止境的深淵裏。
嘶啞的哭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顯得是那麼的揪心、無助、痛苦、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擦了擦眼淚,漆黑的眸子迸發出了強烈的寒戾。
他不能就這麼讓陳禾冤死!
所有害過陳禾的人,他都要讓他們付出慘痛代價!
像是終於找到了精神的支柱點,頹然絕望的他,驟然打起精神,聯繫了律師。
他把律師叫了出來,仔仔細細地瞭解了案件的全過程,以及刑警大隊那邊透露出來的信息。
「那幾個地痞的犯罪證據確鑿,現在只等移交檢察院,但是曲小姐那邊還在覈實她買兇殺人的證據,她辯稱她只是想讓那些地痞威脅夫人,逼夫人和你離婚就行,沒想過要害死夫人。」
宋嶺遠氣得胸腔劇烈發抖!
現在的他一點也不相信曲婉煙的狡猾辯解。
況且,就算是真的又怎樣?
人是她找來的,陳禾是被那些人害死的!
她曲婉煙就是害死陳禾的頭號兇手!
「把人給我保出來。」他說。
律師一愣:「保、保出來?」
「三天就行,能做到嗎?」
律師不知道宋嶺遠的打算,有些茫然點頭:「能。」

-39-
曲婉煙被保出來的這天,宋嶺遠親自來接的。
曲婉煙這幾天在看守所被嚇壞了,一看到宋嶺遠就開始哭:「遠哥哥,你終於來救我了!我就知道你會相信我的!嗚嗚……」
宋嶺遠沒吭聲,漠然開車,不知道往哪兒去。
曲婉煙一邊抽噎着,一邊又藏着一些莫名興奮的情緒,說:
「陳禾死了,你這婚也不用離了,我知道你還在爲三年前的事情耿耿於懷,我答應你,以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再丟下你一走了之,我會好好償還你的!
「我們什麼時候去把結婚證領了吧。
「婚房你準備好了嗎?我可不想住陳禾住過的房子哦,太晦氣了!
「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我們年紀也都不小了,結完婚就把生孩子的事情提上日程吧!
「……」
聽着曲婉煙在一旁自說自話巴拉巴拉,宋嶺遠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剋制住自己沒有對曲婉煙暴揍過去。
他急速驅車來到一家夜場外。
夜場白天也不營業,裏面黑黢黢的,看着莫名有些冷意森然,像是一隻張着血盆大口的怪獸,在等着它的獵物自投羅網。
曲婉煙有些害怕,問宋嶺遠:「就算是給我接風洗塵也不用選這麼陰森的地方吧?我們換個地方好不好?」
宋嶺遠的笑意不達眼底:「你進去就知道了,有我給你準備的驚喜哦。」
一聽是驚喜,曲婉煙眸子亮了,還等什麼,她立馬走了進去。
宋嶺遠帶着曲婉煙來到了密不透風的地下室。
這裏早已等了十來個渾身痞相的流氓,仔細看,會發現他們腿部有着大大小小的血痂窟窿,很是瘮人,像是帶着什麼不得了的傳染病。
直到現在,曲婉煙還沒有意識到什麼。
她以爲這些都是宋嶺遠叫來給她準備驚喜的人,她興奮問道:「遠哥哥,驚喜是什麼呀?你快點告訴我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呢!」
宋嶺遠目光冷冷,指着一旁掛滿各種刑具的小黑屋:「你進去就知道了。」
曲婉煙往小黑屋看去,森然冷酷的刑具,讓她渾身的汗毛驟然炸開!
後知後覺地,她終於察覺到了什麼。
她驚恐地看着一臉漠然的宋嶺遠,以及那些向她走過來的地痞流氓。
「不,遠哥哥,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你是故意嚇唬我的對不對?
「那裏面藏着你的 surprise 對嗎?
「不,遠哥哥,我不要進去,我不要!
「你快叫他們放開我啊!」
面對曲婉煙的滿眼驚恐和抗拒掙扎,宋嶺遠不爲所動。
他冷聲道:「你對陳禾做了什麼,我會讓你百倍奉還!你放心,這才只是開始,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曲婉煙脣瓣顫抖,瞳孔放大!
「不——!」
在她幾乎用盡生命的嘶啞咆哮聲中,被男人們拉進了小黑屋裏。
門被緩緩關上。
尖叫聲、咆哮聲、求饒聲,撕心裂肺,不絕於耳!
宋嶺遠從來沒有覺得,有一種聲音是這麼悅耳舒心。
他坐在吧檯,倒了兩杯威士忌。
一杯喝掉,一杯倒掉。
「陳禾……」他雙眼泛紅,淚光閃爍,「我會讓你安息的,讓孩子們都安息的。
「你等等我。
「等我處理完這些事,我就來找你。」
一杯一杯的酒被他灌下,有人出來,告訴他曲婉煙昏過去了。
宋嶺遠早有準備。
他將一個醫藥箱遞給男人:「用這個讓她醒過來。」
男人打開一看,醫藥箱裏滿滿都是裝了液體的針管。
男人領命離去。
不一會兒,小黑屋傳來曲婉煙更爲崩潰嘶啞的尖叫聲。
光是聽到那聲音,就能想象得到屋子裏正上演着怎樣慘絕人寰的一幕。
三天三夜。
整整三天三夜!
曲婉煙被人擡出來時,像是一塊軟綿綿的破布娃娃,氣息微弱,渾身都是血,連掀開眼皮看一眼宋嶺遠的力氣都沒有。
而宋嶺遠也懶得再多看她一眼。
他讓律師直接把人送回了看守所。

-40-
三天三夜沒有出過夜場,讓驟然見着天光的宋嶺遠有些不適。
他抬手遮眼,等適應了光線,才緩緩放下手。
然後就發現,今天的天氣並不好,一如他此刻的心境,烏雲密集,晦暗陰沉。
就算是爲陳禾報仇了又怎樣?
陳禾也再回不來了啊!
他壓抑着內心的痛苦絕望,上車,驅車去往陳家。
陳家。
按下門鈴,陳翊很快出來。
瞧見是宋嶺遠,他臉上都是厭惡:「你怎麼又來了?我姐和你已經沒關係了,以後別來打擾我們!」
他轉身就要走。
宋嶺遠喊住他:「我是來拿東西的。」
「東西?」陳翊頓住,不解地看向他。
宋嶺遠喉結微動,嗓音艱澀:「當初,你從我家拿走的東西,可不可以還給我?」
大概是沒見過宋嶺遠會有這麼卑微的時候,陳翊微微睜大了眼。
宋嶺遠說:「我是你姐的丈夫,還是我來處理她的遺物更爲合適。」
訝異過後的陳翊,笑了起來,笑聲充滿嘲諷和看笑話的姿態:「可是怎麼辦?我姐的遺物,我都燒乾淨了。」
轟!
宛若又是一聲驚雷巨響,在宋嶺遠的腦海中炸開!Ṱű⁷
他雙手抓着鐵柵門,死死地盯着陳翊:「你都燒了?你怎麼可以……不,不可能全燒的,總還有留個幾樣的!」
「抱歉,還真一樣也沒有留下。」
宋嶺遠緊緊咬牙,胸口像是有一團烈火在焚燒着他。
「那婚戒呢?婚戒燒不掉的,你把它還給我!」
「我還真燒掉了,拿到火葬場去燒的。」陳翊有些樂,「火葬場的火可厲害了,什麼東西放進去,大火一燒,出來全是細粉,拿到海邊不等我撒,風一吹,就全沒了。」
「陳翊!」宋嶺遠雙眼通紅,咬牙切齒,「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婚戒是我的,那是我的!你沒資格燒!」
陳翊無所謂地聳肩:「我就燒了,反正你和我姐的婚姻也到頭了,婚戒留着也沒用。」
他轉身要走。
宋嶺遠見着,焦急大於憤怒,忙喊道:「別走!總還是留下得有什麼的,你總要給我留個念想啊!」
陳翊回頭,冷冷掃了眼宋嶺遠:「我姐生前就沒受過你的溫柔對待,死後你還留着念想做什麼?!」
「我……」難得地,宋嶺遠啞然了。
是啊,陳禾在世時,記憶裏就沒有過她被他溫柔對待的時候。
如今他想溫柔待她了,卻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在宋嶺遠的怔然和呆滯中,陳翊回了屋。

-41-
烏雲卷積着傾盆大雨,驟然落下。
宋嶺遠站在鐵柵門外,一直沒有離去。
暴雨兜頭澆下,在商場上縱橫捭闔的男人,什麼時候有過此刻的狼狽?
可他不能走。
他這一走,就連陳禾的一件遺物都落不着了。
一直待在二樓的陳母,透過窗戶看到大門口的宋嶺遠,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境再度氾濫成災,哭得半瞎的她再次哭着跑下樓。
「你個負心漢!」
瓢潑大雨下,陳母來到門口,狠狠扇了宋嶺遠一個巴掌!
宋嶺遠沒有躲,甚至在被打了之後,還悔恨地垂下頭,向陳母道歉:「對不起,媽,是我沒有保護好陳禾。」
陳母的嗓音已經哭壞了,說出的話嘶啞得像是水鴨子:
「我女兒到底做錯了什麼?
「爲什麼你們要那麼對她?
「她在臨死前一次次地向你求救,你明明是可以救下她的!可你沒有!你沒有!
「陳禾是被你害死的!
「你不僅害死了她!你還害死了你們的孩子!」
「對不起,媽!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宋嶺遠哭得不能自已,眼淚夾雜着雨水,狼狽地糊了滿臉。
「媽!」
陳翊撐傘出來,趕緊過來給陳母遮雨,「都過去了,我們回去吧!再生氣,姐姐也回不來了。」
陳母哭倒在陳翊的懷裏,心痛得直捶胸。
就在陳翊扶着陳母回去時,宋嶺遠又喊住了他:「陳翊。」
陳翊回頭。
就見着那個高傲矜貴,身份尊貴的男人,雙膝一彎,竟然跪在了門口!
「求你。」他微垂了腦袋,這輩子從來沒有過這麼卑微,
「給我陳禾的遺物,一份就好。
「好歹讓我有個紀念之物。
「不能讓我,什麼都沒有……」
陳翊緊抿了脣,眼眸死死盯着跪下帶着哭腔的男人。
終究,他狠心地轉了頭,帶着陳母回房了。
宋嶺遠沒有起身。
他就這麼一直跪在瓢潑大雨裏,任兜頭的雨水不停地砸落在他身上。
他後悔不已,當初怎麼就讓陳翊把陳禾的東西一樣不剩地全都搬走了?
甚至,他們的婚紗照,他們的婚戒。
這些見證了他和陳禾走過這三年的見證之物也統統沒有了。
沒有遺物,沒有墓碑,讓他想祭拜一下陳禾都沒辦法!
這就是報應嗎?
因爲對陳禾的種種不在乎,終於自食了惡果!

-42-
下了一整晚的雨,第二天天空放晴。
陳翊下樓來的時候,見到宋嶺遠還跪在大門前。
澆了一晚上的雨水,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已,臉色很是慘白,甚至小腹處曾經被他不小心捅到的傷口,隱隱也有血水滲出,浸染了衣衫。
陳翊倒也不是於心不忍,就是覺得有些晦氣。
他上樓,從姐姐的遺物裏拿出了一本筆記本下樓。
門口,他通過鐵柵門居高臨下地遞給宋嶺遠:「別誤會,只是因爲你一直跪在這裏,會影響我母親的情緒。」
宋嶺遠灰敗的眸子裏隱隱亮起了光。
他雙手顫抖地伸出手,接過筆記本。
陳翊有些煩他:「你要真爲了我姐好,就別再來打擾她的家人了。」
他轉身回房,多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
宋嶺遠捧着筆記本,望着陳翊的背影,聲音乾澀嘶啞:「謝謝。」
陳翊一頓。
眼眶急速泛紅,然後又加快步子離開!
遲來的情深比草賤!
如今這麼難受,早幹嘛去了?

-43-
宋嶺遠跌跌撞撞地回到家。
他已經記不清他有多久沒有喫過一粒米飯,喝過一滴水。
但此刻的他,哪還有精力去管這些。
端坐在書桌前,他懷着極其虔誠的心,鄭重其事地翻開陳禾的這本筆記本。
6 月 18 日晴
燉了山藥乳鴿湯和清燉乳鴿,老公明顯更喜歡清燉乳鴿,ok,我知道了,以後乳鴿就清燉好了。
7 月 20 日多雲
哼,又是被老公嫌棄的一天!他說我哪哪都比不上曲婉煙!真是氣死我了!真想告訴他,他心愛的曲婉煙,早就背叛了他,現在跟她的外國男友在國外瀟灑着呢!但是想到老公知道這個真相肯定會心痛難受,我又捨不得告訴他真相了。
……
11 月 3 日陰
我怎麼覺得老公看我的眼神,好像有點點的……溫柔?他是不是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我?哎,我覺得我還是不要自作多情好了,免得空歡喜一場。
1 月 10 日晴
等老公愛上我的那天,我就告訴他,我們小時候在森林裏一起逃命的事,我要讓他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可以像小時候那樣把我拋下了,我一個人在山洞裏真的很害怕呢。
……
4 月 18 日晴
老公誇了我做的養胃粥好喝!哈哈哈……我不會告訴他,爲了煮出他喜歡的口味,我報了好幾個廚藝班,手心都被燙出了好幾個水泡呢。
……
12 月 19 日晴
又碰到了那幾個我們互相看不順眼的千金小姐,她們笑話我是靠手段爬上的老公的牀,還說我老公根本就不愛我!這給我氣的,直接拿老公的卡一陣刷刷刷,再得意地告訴她們,我老公愛我得很,我想要什麼他都給我!那幾個千金小姐的臉呀,比那最苦的苦瓜還要青!哈哈哈……感謝老公送我的黑金卡!又是愛老公的一天!
……
6 月 16 日多雲
曲婉煙回來了,老公對我的態度明顯冷淡了,不開心。
6 月 18 日多雲
曲婉煙讓我把老公還給她,我拒絕了。
就算老公的心裏還有她又怎樣?
她那樣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老公爲她付出一顆真心!
7 月 4 日雨
今天是我的生日,本來想約上老公喫飯的,但是老公說要陪曲婉煙去打高爾夫。
他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好像,他也從來都沒在乎過我的生日。
唉!
8 月 8 日雨
結婚三週年紀念日,說好一起過,結果曲婉煙打電話來,說她被貓抓了,老公就陪曲婉煙去看醫生了。
心裏好難過啊。
那就偷偷哭一下吧,一下就好。
8 月 10 日多雲
老公爲什麼就看不出來曲婉煙是個綠茶?好氣好氣!
8 月 12 日多雲
又是感覺我們的婚姻岌岌可危的一天。
8 月 16 日暴雨
我有預感,我們的婚姻撐不了多久了。
暴風哭泣!
……
宋嶺遠一點一點地將筆記本翻完,不放過任何一個字眼,甚至是標點符號。
心疼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早已將他的褲子暈染開了一大片的水漬。
他怎麼就爲了一個曲婉煙,一次次地辜負了她啊?
多好的女孩兒,一年四季,一日三餐,想的全是他,而他卻把這麼好的女孩兒給弄丟了!
如果時間能倒流,他一定不會忽略她的,他會陪她過好每一個生日,每一個結婚紀念日。
他再也不會爲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而傷了她的心。
他還要每天都對她說一遍我愛你,每天都溫柔待她,讓她再也不會對這段婚姻患得患失。
如果時光能倒流……
可惜,沒有如果。
源源不斷的濃烈悔恨,宛若將他整個人架在烈火上不停地油炸煎烤,痛苦深入骨髓,折磨得他幾欲發瘋。
不斷髮出的哭嚎聲迴盪在房間裏,越來越撕心裂肺,經久不絕。

-44-
渾渾噩噩地不知又過了幾日。
這日,宋嶺遠靠着僅剩的一點體力,帶着筆記本和兒童房裏兩個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玩偶出門了。
他給陳禾和孩子們立了一個衣冠冢。
衣冠冢一立好,他就像是完成了人生最後的使命,殘餘的最後一絲精力瞬間被剝繭抽絲。
他跪在衣冠冢前,一遍遍地撫摸着「愛妻陳禾」的字樣,眸光溫柔如水。
蒼白的脣緩緩啓開:
「陳禾,我這就來陪你。
「你和孩子們走慢一點,等等我。
「我們很快就能一家四口團圓了。
「下輩子,我再也不會辜負你。
「不!不僅是下輩子。
「永生永世,我都會一直愛着你!
「陳禾……我來了。」
他無力地跪倒在了墓碑前,眼睛緩緩閉上。
陽光灑下,他緩緩勾起的脣角暈染出了一抹金色的光暈。

-45-
某高端的私人醫院裏。
用盡各種治療措施後,醫生遺憾地對家屬道:
「生命體徵在不斷下降,病人自己失去了求生意識,我們也愛莫能助。」
宋母哭成了淚人,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失去求生意識:
「遠兒啊,你怎麼捨得你爸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啊!你趕緊醒過來好不好!」
「哥,公司需要你,家族需要你!你不能就這麼丟下我們不管啊!」宋嶺青也着急道。
然而,不管宋家人怎麼哭着勸,宋嶺遠的生命體徵還是在不斷地下降。
眼看着心電顯示波浪即將歸爲一條平直的線。
宋嶺青像是想到了什麼,大聲道:「哥,你不能走!曲婉煙買兇殺人的證據不足,被判了無罪釋放!」
「嘀嗒——嘀嗒——」
宋家人看着心電儀,驚訝地互相對望。
有用!
宋嶺青繼續道:「你難不成想看到曲婉煙下輩子都逍遙快活嗎?她害了嫂子,害了你的孩子,你不能就這麼放過她!……」
醫生也訝異宋嶺遠的變化,趕緊對護士道:「再上除顫儀!」
五分鐘後,宋嶺遠的心跳恢復正常,醫生興奮宣佈:「病人生命體徵恢復平穩!」
宋家人懸着的心,終於落下。

-46-
一天後,宋嶺遠從昏迷中醒過來。
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有一條通亮的隧道,陳禾帶着孩子們就走在前方不遠處,他努力地想要追上,可陳禾似乎還在和他置氣,他快追,她也在快跑。
忽然間,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告訴他曲婉煙被無罪釋放!
心口頓時就緊絞起來,濃濃的不甘心充斥着他。
他怎麼能輕易就饒過了那個惡毒女人!
他要爲陳禾和孩子們報仇!
於是,他停下腳步,對着前方的母子三人道:「陳禾,你們先等等我,等我處理完那個女人就來找你們。」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細小的塵埃在光線中蹁躚舞動。
宋嶺遠怔然了有一會兒,才記起來現實中發生的一切。
他問宋嶺青案子的情況。
宋嶺青說:「還沒移交檢察院,不過估計也快了吧。」
宋嶺遠也不意外。
這種刑事案件,都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保險起見,他還是等確定了曲婉煙最後的歸宿,再走也不遲。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他就強打起精神,耐心等着案子的宣判。

-47-
三個月後,案子判下來了。
曲婉煙買兇的證據確鑿,按照共同罪犯處理,被判了死刑緩期執行。
剩下的七名罪犯,三名被判死刑立即執行。
兩名被判死刑緩期執行。
兩名被判無期徒刑。
宋嶺遠並不怎麼滿意。
一槍斃了都是便宜他們了!
他把總助叫到跟前來。
總助跟了他很久,是他最得力的下屬。
他說:「不能讓那些人輕易死掉,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總助就是宋嶺遠肚子裏的半條蛔蟲。
宋嶺遠這麼一說,他立馬就懂了:「總裁放心,即便是待在牢裏,我也會讓他們日日承受夫人去世前曾承受的痛苦。」
宋嶺遠放心了,揮手讓他離去。
接着,他又把宋嶺青叫到跟前來:「你也不小了,家族和公司,你也該撐起來了,我把一些經驗教給你……」
宋嶺青愕然地看着他哥。
這番話怎麼聽着,像是在交代後事?
所以,大哥這些日子強打起精神活着,就爲了等案子宣判那一刻?
他其實還存着不想活的心思?
這時,在門口偷聽的宋母再也忍不住,衝進房間裏來,跪在宋嶺遠的面前:
「兒啊,就當做母親求你了,好好活着,好不好?你要是出了意外,我也不活了!」
宋嶺青也跪了下來:「哥,我還太小!家族和公司交到我手裏,只會毀了它們的!只有你才能撐起它們!」
這時,宋父也來了。
一向威嚴肅穆的男人,竟然也跪在了宋嶺遠的面前,語氣沉重:「三房那邊一直覬覦着我們長房的資產,你要是走了,我和你弟大概率會守不住。」
一向最疼愛他的二叔也進來了,同樣跪下:「遠兒啊,我們一向和三房不和,家族和集團一旦被他們掌控了去,我們就會淪爲喪家之犬的!」
二叔還帶來了他三歲的孫女,小孫女也跪在宋嶺遠面前,軟綿綿地喊:「堂叔,你別走好不好?你走了,以後我被人欺負都沒人給我撐腰了。」
房間裏還在不斷地進來人。
不斷地跪在他面前,乞求他不要走。
宋嶺遠目光掃過滿屋子跪下的人,眼淚再一次滾滾落下。
這些都是他愛的,以及愛他的人。
他的確不應該就這麼拋下他們一走了之。
可陳禾怎麼辦?
她和孩子們還在那一頭等着他啊……
他跌坐在了椅子上,脊背上像是揹負着沉重的塊壘,壓得他彎下了腰。
他內心劇烈地掙扎着、糾結着,像是有濃濃的火焰在炙烤着他,讓他痛苦到心絞。
時間從早到晚。
夜涼如水,空氣一片死寂。
屋子裏的人還在長跪不起,都在等宋嶺遠的一個承諾。
終於,宋嶺遠開了口,語氣很是無力嘶啞:「好,我答應你們。」
周圍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沒有人發現,宋嶺遠揚起了一個極其苦澀的笑。

-48-
宋嶺遠一夜白髮。
他用他雷霆的手段和高效的卓越力,迅速爲家族和集團掃清障礙。
他想讓宋嶺青可以快一點接任他的位置。
他還沒放棄去找陳禾。
可宋嶺青又何嘗不知道他的用意。
他偏不如他的意,他泡酒吧、混夜店、玩賽車、談戀愛。
就是不務正業。
宋嶺遠拿他沒辦法,只能日復一日,擔任着家族的守護者角色。
他很少提及陳禾。
就在大家以爲他已經從陳禾的死中走出來了的時候,他突然失蹤了。
宋家派出所有人出去尋找,最後在陳禾的衣冠冢前發現了他
他跪了一天一夜,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眸中絕望,沒有半分的光芒。
那一天,是陳禾的忌日。

-49-
不久後,陳母因爲悲傷成疾去世了。
宋嶺遠想以女婿的身份去送行。
但是陳翊和陳父的態度都很是堅決:
「我姐生前也沒見你來盡幾次孝,這會兒你也別假惺惺了。」
「你就不能讓陳禾她媽安心離去?非要在最後一刻來討人嫌?」
宋嶺遠心中苦澀,卻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放棄送行。
陳母去世沒多久,陳父也跟着去了。
陳翊在不到短短兩年的時間裏,失去所有至親,絕望和悲傷縈繞着他,讓他差一點也沒撐過去。
宋嶺遠找到他,安慰道:「你還有我,我一日是你姐夫,就永遠是你姐夫,遇到什麼難處,儘管來找我。」
然而陳翊在面對宋嶺遠的好意,憤怒得像頭咆哮的獅子:「你給我滾!我不需要你的好心施捨!我們家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給的!」
陳翊迅速賣了房,辭掉了工作,去了一個宋嶺遠找不到的城市,重新生活。
宋嶺遠猝不及防。
濃濃的心酸和心痛又再一次將他吞噬淹沒。
他連陳禾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都照顧不了了……

-50-
陳禾去世第三年。
曲婉煙在牢裏被折磨出了精神病,被送往精神病院看護治療。
但宋嶺遠對她的懲罰依舊沒有停止。
即便人已經徹底瘋了,他也要讓她餘生的每時每刻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同一年,宋嶺青結婚生孩子,一條龍直接完成了他做男人的使命。
這下他更有理由不管家族和公司了。
每每宋嶺遠催他去談合作,他就名正言順拒絕:「孩子還太小,需要我這個爸爸,我不能拋下他不管。」
孩子……
宋嶺遠時不時發神。
如果他和陳禾的孩子們還在,現在應該都會背四書五經了吧?

-51-
陳禾去世的第七年,宋嶺青有了第三個孩子。
孩子滿月時,宋家爲孩子舉辦了滿月酒。
熱熱鬧鬧的滿月酒上,大家都來道賀,和宋家兄弟差不多同齡的朋友,身邊大都已經牽上了兩三個娃。
到處都是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和嬉戲打鬧,宋嶺遠看着看着,也難得露出了微笑。
宴會散去,他回到和陳禾居住了三年的家中。
現在,他似乎有些習慣了形影相弔的生活。

-52-
平靜的生活表象下,是他一直壓抑着的那一顆焦灼焚燒的心。
終於,在陳禾離去後的第十年,蘊藏的濃烈情緒爆發了。
他開始瘋狂迷戀上了作法招魂。
看着禿頂的道人,一身道袍,卻像陳禾一樣含淚喊他老公時,他眼淚瞬間噴薄湧出,濃濃的思念如排山倒海!
他緊抱住道人,哭聲山崩地裂:「陳禾,我好想你!」
蘊藏的巨大情緒終於有了一個疏解的出口。
之後的幾年,他不停地燒錢,一次次地作法,只爲一次次見到陳禾。
宋母看着兒子走火入魔的樣子,哽咽着問宋嶺青:「當初我們逼着你哥活下去,是不是做錯了?」
宋嶺青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大哥瘋魔的樣子,很是心疼。

-53-
大概是因爲每每都是同樣的話術,宋嶺遠漸漸地也不再相信道人。
今年是陳禾走後的第十七個年頭,最近他感覺,他們快團聚了。
他身體每況愈下,明明才四十五歲,卻像是已經油盡燈枯了一般,頭髮花白,皮膚乾癟,曾經那雙深邃如黑曜石的眸子,如今變得暗淡無光,眼窩更是深陷得嚇人。
或許是老天爺看他後半輩子太苦了,想給他點甜頭吧。
這一年,他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
又稱老年癡呆。
他似乎忘記陳禾,忘記了很多事。
每天都要優哉遊哉地出門逛一圈,像個小孩子一樣,買點小蛋糕、巧克力,回來時臉上還會掛上滿足的微笑。
這一天,在保鏢們的保護下,他又優哉遊哉地出門了。
半道上,他看到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眸子興奮亮起,忙招呼她:「陳禾。」
身後的保鏢們無不震驚!
那小姑娘側眸朝他看過來。
「陳禾,過來,我這裏有好東西給你。」
小姑娘好奇走過來:「你叫我?」
宋嶺遠點了點頭,笑眯眯地從衣兜裏捧出一塊五顏六色的東西出來:「給你。」
小姑娘定睛一看,是一塊有些乾癟了的蛋糕。
宋嶺遠大概也是看到蛋糕乾癟了,隨即不高興地撇了撇嘴:「算了,這個不要了。」
他抬頭看向小姑娘,又流露出開心的樣子:「走,我帶你去蛋糕店喫新鮮的!」
小姑娘剛好有些饞,舔了舔脣說「好」。
這一天,宋嶺遠請小姑娘喫了蛋糕、巧克力,還帶小姑娘去了商場裏,送了她很多東西。
分手前,小姑娘拎着滿滿的購物袋,笑得合不攏嘴。
宋嶺遠悄悄告訴她:「明天我們還出來約會。」
小姑娘被逗樂了:「好呀!」
「對了,我不叫陳禾,我叫陳念禾。」
「陳念禾……」宋嶺遠咀嚼着這個名字,微微皺了眉,「這個名字不好聽,你就叫陳禾。」
看在傻乎乎的男人送了她這麼多禮物的分上,她也無所謂了:「好吧,陳禾就陳禾。」

-54-
小姑娘高興地拎着滿手東西回家,本想瞞着父親的,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父親的臉色很是嚴肅:「你哪來的錢買這些?」
「朋友送的。」她有些心虛。
「朋友?什麼朋友送你這麼值錢的禮物?」
小姑娘正是青春期叛逆的時候,梗着脖子道:「要你管!」
說完,她也不看父親一眼,大步躲進臥室裏。
父親在門外氣得重重吐了一口灼氣:「陳念禾,你現在還是讀書的年紀,要是被我逮到你早戀,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陳念禾不甚在意的聲音從屋裏傳出:「知道啦,知道啦!」
第二日,陳念禾如約而至。
她不是看不出來,那位有錢的叔叔腦子有點問題。
但是人家身後跟着的保鏢都沒阻止他的行爲,她又有什麼理由拒絕這從天而降的餡餅呢?
不一會兒,宋嶺遠來了。
他笑眯眯地拉着陳念禾的手,帶她去了本地最大的拍賣場。
「今天有你喜歡的設計師的作品拍賣。」宋嶺遠俯身在陳念禾的耳邊,溫柔笑問:「想不想要?」
陳念禾看着拍賣單,十分心驚。
這裏面隨便挑出來一件拍品,價格都是天價!
然而,宋嶺遠卻是絲毫不在意地指着壓軸的那對耳飾:「喏,就是這個,我一會兒拍下來送給你,好不好?」
陳念禾看着起拍價,吞了一口唾沫。
她有些打退堂鼓了:「算了吧,這個太貴了。」
「不貴。」宋嶺遠含笑看着陳念禾,「你值得一切。」
撲通撲通。
陳念禾的心臟跳動不停。
這就是有錢中年大叔的魅力嗎?
拍賣一切順利,宋嶺遠將那對耳飾拍下來,親手給陳念禾戴上。
「陳禾。」他抬眸看向她,眸子裏都是溫柔淺笑,「全世界,你最好看。」
撲通撲通。
這一刻,陳念禾特悔恨自己爲什麼沒有早生個二十年,那樣她就可以和大叔認真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了!
就這樣,她開始沉迷在宋嶺遠的溫柔裏,越來越無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回到家,她被父親拿着二指粗的長條棍狠揍了一頓。
父親雙眼猩紅,怒火滔天:「你跟誰在一起不好,爲什麼偏偏是那個負心漢!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陳念禾被打得哇哇大哭,一遍遍發誓再也不見那個男人了,父親才漸漸停下暴打。
「把他送你的那些東西都拿去還了!」
陳念禾十分捨不得,掙扎着:「反正都是他心甘情願送的……」
「讓你送你就送!我們陳家不稀罕他送的任何東西!」
「你知道你姑姑是怎麼死的嗎?知道你爺爺奶奶怎麼死的嗎?知道當年你爸爸是怎麼撐過來的嗎?」
這一天下午,父親將多年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陳念禾。
聽完後,陳念禾沉默了。
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整晚。
第二天再開門時,她眸子裏再也不復往日的沉溺,有的只有無比的冷靜自持。
「爸,我會把那些東西都還了,以後再也不見他了。」
父親欣慰地點了點頭:「嗯。」

-55-
宋家收到了陳念禾寄來的一大包快遞,全是這些日子宋嶺遠送給陳念禾的東西。
都知道陳念禾的這個舉動代表什麼,然而卻無一人敢告訴宋嶺遠真相。
宋嶺遠依舊會每天去他和陳念禾約定好的約會地點。
手裏不是拎着一塊小蛋糕,就是拿着一份巧克力。
陽光之下,他滿頭的白髮,宛若秋日裏的第一道霜,平添了幾分耀眼。
他滿心滿眼地看着街對面,期待着那裏會出現一道歡天喜地的身影。
日出又日落。
一日復一日。
宋嶺遠來的時候有多期待,離去的時候就有多失落。
身體每況愈下。
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但仍舊會每天坐在輪椅上,去那裏守候着。
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爲什麼要來這裏。
只知道,他好像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
等誰呢?
他不記得了。

-56-
秋去冬來。
今年是陳禾離去的第二十四年。
漫天的鵝毛大雪飄揚紛飛,世界一片如玉的白。
宋嶺遠坐在輪椅上,枯瘦的身材被昂貴的羊絨毯蓋着,早已冷暖不自知。
視線透過漫天的雪花往街對面看過去,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麼。
呼吸越來越弱。
緩緩閉上眼前,他好像看到了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在傷心又絕望地說:
「如果有來世,希望我們不要再相遇。」
那個女人是誰啊?
爲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爲什麼說出的話讓他心痛不已?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
我答應你就是了。
來世我們不相遇。
永生永世也不相遇。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