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和暗戀的竹馬錶白完,一覺醒來竟過了十年,開口就叫竹馬「老公」。
可一個小孩衝進來制止我:「媽咪,那個纔是你腦公。」
我順着他的手指看去,發現我死對頭正拿着一把水果刀,晃動的刀光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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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和暗戀的竹馬錶白完,一覺醒來竟過了十年。
護士激動地對我說:「你終於醒了,你先生和兒子守着你好幾天了。」說完就快步離開了病房。
接着我的竹馬顧風推門而入,五官褪去青澀,棱角愈加分明。
顧風朝我走來,小心翼翼地將我扶起。
我的心瞬間沉入蜜罐,柔聲安慰他:「老公,我沒事。」
顧風的手一滯,眉心微鎖,薄脣張合,欲言又止。
還沒等顧風說出話來,一個又圓又矮的身影衝了進來,一把將顧風撞開。
顧風觸不及防地被撞開兩步遠,緊接着一個稚嫩的童聲在病房裏迴盪:「媽咪,你怎麼管除了爸爸以外的人叫老公?」
只見那小人氣得漲紅了臉,一雙圓溜的眼惡狠狠地盯着顧風。
我頓時彷彿五雷轟頂,所以十年後我並沒有跟顧風結婚,那……我老公究竟是誰?
就在我震驚之時,病房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來的是我的死對頭——祁望。
「你來這裏幹嘛?放心,我還沒死,不需要送花圈一類的服務。」我照例回懟。
祁望的眸光定在我身上,眼內佈滿紅絲,胡茬也沒清理,盡顯疲態。
我嚇得身子不由得一縮,那小人卻飛快地撲到他懷裏,肉乎乎的手指點了點顧風,語速飛快地開始告狀:「爸爸,剛纔媽咪叫他腦公!」
爸……爸?
過量的信息飛速湧入大腦,關於我跟顧風表白之後的十年卻是一片空白,突然間和死對頭結婚生子的消息實在是讓我接受無能。
會不會只是在做噩夢?睡一覺就會好的吧!
我捂着痛到快要炸裂的腦子躺回牀,開始祈禱,耳邊是祁望逐客的聲音:
「醫生說雨語的腦部受到撞擊,可能是暫時會丟失一部分記憶。爲了避免產生一些無法挽回的局面,還請你不要過來打擾她。」
「我也只是擔心雨語……」顧風反駁。
祁望輕聲冷笑:「擔心還是利用?」
「你……」
「護士姐姐說,病人要靜養,你這麼大聲會吵到我媽咪的。」小人奶聲奶氣地幫腔。隨着一聲門響,一切又迴歸寂靜。
我緊閉着雙眼,內心一陣慌張。
腳步聲漸行漸近,一顆心幾乎要被嚇得跳出喉嚨。
「如果想知道是不是做夢,靠睡是睡不回去的。建議你拿把刀捅一下自己,當然,如果你害怕,我樂意至極……」
「別!」我嚇得立刻從牀上坐起來,只見祁望手裏正轉着一柄水果刀,白光在眼前晃動,攪得人心慌。
「哪有你這種要謀殺親妻的丈夫……」我低聲抗議。
祁望冷哼了一聲,拿起一旁的蘋果削了起來:「你還知道我是你丈夫?」
我一時語塞,轉過頭去捏那小人兒的臉,肉嘟嘟的,手感很好。
更重要的是,他的五官簡直就是我童年照片上的復刻版。
「寶寶可以告訴媽咪你的名字嗎?」不得不承認,這孩子簡直是扔在大街上都會讓人撿回來給我的程度。
小人嫌棄地皺起了眉頭,小嘴嘟起:「別叫我寶寶,幼稚。我的名字叫祁司宇。」
祁思語?
這名字一聽就是我和祁望的孩子……
我難以接受地抽回了手,而祁司宇則戳了戳一旁削蘋果的祁望:「爸爸,媽咪不會真的撞壞腦子了吧?」
祁望抬頭瞥了我一眼,將削好的蘋果遞給祁司宇並朝他點了點頭:「你媽咪就是想重新認識一下我們,等下你重新介紹自己就好了。」
祁司宇似懂非懂地啃着蘋果。
「所以現在,讓爸爸先自我介紹好不好?」
祁司宇點點頭,忽然想起些什麼似的:「爸爸可不ṱūⁿ能在媽咪面前說我壞話哦!」
祁望無奈地笑笑:「一定。」
等祁司宇出去後,病房裏只剩下我和祁望,氣氛瞬間變得古怪起來。
看着祁望一副好爸爸的樣子,我開始懷疑,回憶中那個囂張跋扈的祁望和眼前的祁望是不是兩個人。
「你現在肯定覺得很奇怪,甚至很抗拒。」祁望長呼一口氣,眸中難掩失落,「想問就問。」
我抱着被子,目光瞥向門外:「我看司宇跟我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對於他是我兒子這一點,我不懷疑。
「但是……」我仔細地觀察着祁望的神色變化,硬着頭皮將話說完,「我看這孩子真一點都沒你的基因,所以我們究竟是形婚還是二婚?」
我看着祁望臉色變得青黑,心猛地一跳:「我……出軌懷上的?」
祁望薄脣緊抿,握着刀柄的手青筋繃起,彷彿下一刻就要撲過來……
我反而長舒一口氣,還好不是跟他生的,這婚離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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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將你的想象力放到高考語文作文上,也不至於被人搶走你的第一。」祁望被我氣笑了,起身去清洗刀具。
「什麼?我沒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 S 大?」我看着祁望的背影,不甘心地追問他。
祁望慢悠悠地將清洗好的水果刀放回原位,雙手撐着牀邊,上半身朝我逼近,雙眼眯起:「所以你現在記憶停留在剛跟顧風告白完吧?」
凜冽的氣息極具攻擊性,我往後縮了縮:「你怎麼知道的?」
「醒來見了人就叫老公,也不是很難猜吧?」祁望的話酸溜溜的。
「那……我跟顧風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我十年後竟然跟祁望結婚生子了?
祁望舔了下脣,欲言又止,最後抬手揉了下我的額角:「自己想。」
「我失憶了,你還是我丈夫,告訴妻子的記憶是你的義務!」祁望徹底吊起了我的好奇心。
祁望兩眼彎彎:「是嗎?是誰剛剛還想當着我的面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
「祁望!我這輩子是跟你有仇嗎……」
「爸爸媽咪不要吵架!」門忽然被推開,祁司宇皺着眉頭小跑過來,叉腰質問祁望,「爸爸不是說和媽咪自我介紹嗎?怎麼就吵架了?」
祁望轉過身摸了摸祁司宇的腦袋,儼然一副慈父的表情:「爸爸和媽咪沒有吵架,不信你問媽咪。」
說完,又用極低的聲音湊到我耳邊:「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對我再不滿都好,不要嚇着司宇。」
我看着祁司宇的目光在我和祁望之間來回,滿是懷疑。
父母吵架對孩子不好,我從小就知道。
「媽咪只是說話大聲了點,沒有和爸爸吵架哦。」
「我不信,你們別以爲小孩好糊弄!」祁司宇搖了搖頭,「你們要跟平時一樣,親親。親親了我才相信!」
親親?跟祁望親?
我僵硬地對上祁望的目光,只見他回了我個肯定的眼神。
「媽咪住院之後都沒跟爸爸親親了,媽咪是不是不要爸爸了……」還未等我找到藉口拒絕,祁司宇這孩子就開始憂愁起來,語氣裏帶着不合年齡的悲傷,「也不要司宇了……」
我的心猛地一縮,腦海深處的記憶瞬間湧上來。同樣的話,我對她說了幾百次,即便我流乾了眼淚,記憶中的背影漸行漸遠,始終未曾回頭。
「我沒有,我怎麼可能不愛爸爸呢?」說着,我強忍着抗拒朝祁望湊過去。
就在我雙脣即將觸碰肌膚的那一瞬,祁望轉過頭來。
我不偏不倚地在他脣上烙下一吻,觸感溫涼卻燒得我渾身發燙。
礙於祁司宇在場我不好發飆,只能對着祁望乾瞪眼。
而祁司宇則雙手捂着眼,雙眼在指間的縫隙中來回打量,咯咯地笑着。
一旁的電話鈴聲響起,祁司宇先一步捧起了桌上的手機。
「喂,乾媽……是的啊,媽咪已經醒了……你到醫院了嗎?那我現在去接你……爸爸?爸爸不能來,他要和媽咪補一下之前的親親……」說着,祁司宇還歪頭看了眼我們,笑着小跑了出去。
「你閨蜜徐梓寧,現在是你的經紀人,也是司宇乾媽。」祁望的解釋來得十分及時。
「你少岔開話題!」我抄起身後的枕頭朝祁望丟去,「你剛纔是不是趁機喫我豆腐?」
祁望接住枕頭,笑意揉進眼中:「真巧,我第一次親你的時候,你也這樣說。
「耳朵也這樣紅。」他附過來,熱風將耳邊的碎髮掀起。
我一把將他推開:「別以爲我失憶你就能隨便說謊騙我。」手不自覺地摸上耳廓,指尖被灼得發燙。
「我手機呢?」進 S 大表演系是我的夢想,按照祁望的說法,想必我現在也有一定的名氣,我決定上網看看我跟祁望究竟是怎樣一段孽緣。
「抽屜裏。」祁望拉開抽屜將手機遞給我。
我將手機藏到一旁,警惕地看着祁望:「你別偷看!」
祁望搖頭失笑,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撐着頭笑眼睨着我。
而我,繼嘗試了無數個常用密碼失敗後,最終向祁望低頭:「哎,司宇的生日是多少?」
祁望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情況:「三月十六。」
「如果你是想開手機的話,我建議你用 180623。」祁望又說。
我半信半疑地輸入了 180623,手機打開了。
壁紙竟然是祁望,而且他只圍了一條浴巾,水珠順着柔軟的髮梢滴落,在一些撩撥人的地方留下痕跡。
我十年之後怎麼……如此地……
我不自覺地抬頭看了祁望,四目相對時屏幕的畫面再次襲來。
我僵硬地移開眼:「密碼爲什麼是 180623 啊?」
「18 年 6 月 23 號,是我們去登記結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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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開瀏覽器開始搜自己的名字,纔在框內打出「白雨語」三個字就彈出了很多備選項,其中前三條分別是:「白雨語祁望」「白雨語懷孕上領獎臺」「白雨語和圈外老公祁望一週至少三次」。
前兩條我都能勉強接受,最後一條是什麼假新聞?
猶豫再三,我還是點開了第三條。
結果文章大意是我和祁望一週至少見三次的意思……
但這個博眼球的標題實在是讓我忍無可忍,尤其是對象還是祁望……
先點個收藏,等下梓寧來了讓她投訴下這篇文章好了。
指尖剛將右上角的星號點亮,祁望切入視線中,髮梢擦過手背,跟手機壁紙上看起來的一樣,觸感像羽毛一樣柔軟。
剛纔的一系列操作被他看在眼裏,笑眼撞入眸中:「怎麼?這麼着急拿手機就是想知道這些?這點事,問我就行。」
我翻了個白眼,手肘直接給了祁望一下。
「我只是收藏起來給梓寧,讓她幫我發律師函,這種擦邊標題對我形象影響不好。」我將話說得飛快,舌頭都快打結了。
祁望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眼底的笑意仍未散去。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將手機屏幕懟到他眼前:「你看,就是標題黨,後面都是說我們一週見三次面的事而已。爲博眼球不擇手段!」
「哦——」祁望故意將聲音拉長,「你知道什麼叫欲蓋彌彰嗎?」
「祁望!」我瞪了他一眼,「少自戀!」
祁望聳了聳肩,後退回沙發上。
「雨語,你沒事吧?」門開了,徐梓寧抱着祁司宇朝我走來。
徐梓寧的五官跟十年前一樣,只是現在的徐梓寧成熟又自信。
她眼角帶着幾滴細碎的晶瑩,「你呀,真的嚇死我了!」話裏帶着哭腔,與記憶中的人影重合,熟悉的感覺讓我放鬆下來。
「下次就該聽我的了,動作戲就用替身,別再自己上了,多危險啊……」說着,熱淚滑落,打在手背上。
我抽出一旁的紙巾替她擦乾眼淚:「好啦,我現在也沒事,你別擔心。」
徐梓寧說,我是吊威亞的時候出了意外。
接下來幾個月的工作她都幫我推了,等我恢復了記憶再繼續給我接戲。
而在我問到顧風的時候,她跟祁望一樣選擇了閉口不談,並將話題轉向了祁望:「你啊,跟祁望是真的很相愛。」
說着,她握住我的左手,指尖在大拇指的一側輕輕摩挲。
那上面有一條疤,從拇指關節蜿蜒到手腕,宛如一條線蟲。
我記得很清楚,十八歲的白雨語左手上並沒有這一道疤。
「這是你跟祁望在一起的第一年,你想爲他下廚做一頓飯,結果削皮的時候劃傷了手。結果那天你和祁望就在醫院裏慶祝了生日。
「而就是因爲這一次,我每次來你家喫飯,下廚的不是阿姨就是祁望。他甚至連水果都沒捨得再讓你削。
「這件事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我炫耀一次。」梓寧看着我,眼周乾涸的淚痕映着點點亮光,「至於顧風,你想沒想起來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你很幸福。」
徐梓寧無比肯定的語氣讓我有些無措,祁望在我過去十八年的人生就像爆竹,明明只有一瞬,但卻煙霧瀰漫,氣味嗆鼻,讓人不想回憶。
而在我記憶的末端,我將埋藏在心底的話在顧風面前一一剖出。
那天的夜空漆黑一片,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在昏黃的路燈下,宛如飛舞的螢火蟲。
光聚在他眸中,細長的睫毛被冷風吹得輕輕顫動,他緩緩張開嘴。
記憶到這裏戛然而止,努力回憶仍舊是一片空白。
他的口型,明明想說好。
佳偶早成,闔家歡樂,是我曾經無數次在腦海中構想過的未來。
但十年之後,那個人卻成了祁望。
-4-
在我醒來之後,祁望來的時間就少了很多。
梓寧說,祁望之前因爲守着我耽誤了不少工作。
我自然是希望他最好不來,但是隻要有祁司宇在,這一切就是不可能的。
祁司宇這小子每天都會將祁望叫來,美其名曰是監督我們完成每日一親。
祁望則一如既往地各種找機會喫我豆腐,但有時候我也能趁祁司宇不在狠狠掐他一把。
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日子過得很快,但顧風卻再也沒來過。
出院回家那天,我一直很擔心,害怕祁望這個混蛋會將我帶到荒山野嶺裏關起來,直至車開入市中心的小區我才平靜下來。
一進門我就隨手打開鞋櫃換上拖鞋,起身時發現祁望和祁司宇還站在門邊,大眼小眼齊齊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我被看得有些心慌:「怎麼了?」
祁司宇跑過來拉着我的手搖晃:「媽咪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麼會一下子就找到拖鞋了?」
「額……」我一時間答不上來,目光瞥向祁望,只見他雙手環在胸前,一臉玩味。
「媽咪你是不是裝失憶騙我和爸爸?就是想借着失憶不送我去幼兒園是嗎?」還未等到我找到合理的解釋,祁司宇就嘟起小嘴不滿地說着。
祁望繃不住笑意,雙肩微微顫動。他走過來將祁司宇抱起:「司宇,媽咪雖然是失憶了,但是身體會記住日常生活的習慣的。」
祁司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半晌又恍然大悟地睜大雙眼:「哦——就是跟媽咪現在每天都跟爸爸親親一樣!」
祁望輕笑出聲,將他頭髮揉亂:「嗯。」
一切話語盡在不言中。
祁司宇又說:「爸爸,我今天可以去跟魚丸玩嗎?」
「可以。」祁望將祁司宇放到地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後才慢悠悠地坐到我身旁。又在我準備起身時一手按住了我的肩。
「現在可以相信這是我們的家了吧?放輕鬆,精神緊繃對大腦恢復不好。」聲音輕柔,像在哄小孩。
我將腦中的曖昧情愫壓下,甩開了祁望的手:「魚丸呢?」
魚丸是我高二的時候領養的流浪貓,是一隻漂亮的橘貓。
話音剛落,橘黃色的影子進入視線,還伴隨着幾聲「喵」。
我將魚丸抱起,結果它竟然對着我哈氣。
「膽肥了你,竟然敢兇我,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你變公公?」我貼近,假裝威脅,目光順着它的肚皮往下看,嗯?怎麼……
「祁望,你怎麼將我家魚丸給閹了?」我扭頭質問祁望,手裏的魚丸不安分地用力掙扎,爪子亮出指甲,嚇得我鬆開了手。
「媽咪,那是橘崽,魚丸在這裏呢。」
我順着聲音望去,祁司宇正抱着一隻一模一樣的橘貓下樓。那隻橘貓從它懷裏跳下來,跑到我腳邊開始蹭我。
「看來媽咪是真的失憶了。」祁司宇惆悵地長嘆一聲,「不過媽咪你以前也經常分不清橘崽和魚丸。」
「橘……崽?」我傢什麼時候又養了一隻貓?
祁望對上我的眼神,雙手環胸一副事不關己的神色:「別看我,是你害我的橘崽變成了公公。」
我一頭霧水,無措地愣在原地,一旁的橘崽不滿地叫了一聲,似是在應和祁望的話。
「媽咪,讓我來告訴你。」祁司宇扯了扯我的褲腳,「橘崽是爸爸養的貓咪,當年媽咪丟了魚丸,結果錯將爸爸的橘崽拐回了家。橘崽怕生,在媽咪家裏搗亂,媽咪很生氣,所以帶橘崽去醫院割了蛋蛋。
「結果回家的時候被爸爸看見了,爸爸發現橘崽被傷害了,要找媽咪算賬,算着算着……就有了我!」祁司宇捂嘴偷笑,目光不時地瞥向祁望,頗有幾分邀功的意思。
「這是媽咪和爸爸相遇的故事噢,爸爸,司宇說得對不對?」
「每天晚上睡前都要聽一遍,想說錯都難。」祁望將魚丸抱起來遞給他,「去玩吧。」
我趁機在祁望後背掐了一下,將聲音壓得極低:「喂,幹嘛編這麼假的相遇,誰信啊?」
祁望嗤笑一聲,伸手上來將我的手握住,食指在那道疤上摩挲:「第一,你閹了橘崽是真的,畢竟你剛纔用實際行動證明,你的確分不清它們。第二,是你說我們第一次見面太兒童不宜,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5-
我永遠記得我跟祁望相遇那天是 5 月 6 日,是我媽嫁人的日子。
爲了能逃掉當天的晚自習,我特地參加了我們學校的校園歌手大賽,我借排練爲由從班主任眼皮子底下溜走。
但換上了排練禮服後的我並沒有走去體育館,而是直奔學校偏僻的角落,打算翻牆出去。
我想問問她,爲什麼這麼絕情,偏偏選在爸爸昏迷的時候跟另一個男人舉行婚禮。
我的高中歷史悠久,有一半的建築還是上世紀留存下的,牆體偏矮,翻牆並不是什麼難事。
輕而易舉就翻過牆,穩穩落地。
只是才落地就墜入一片昏暗之中,抬頭一看,高大的身影將投射來的燈光截住,漆黑的瞳孔睨過來。
牆外是一處偏僻的巷子,周圍是破舊的樓房,人去樓空,在夜裏寂靜得可怕。
突然撞見一個身形高大且面色不善的男人難免心底發慌,藏在後背的手握成拳,腦子裏開始演練接下來的逃跑路線。
「下次翻牆,記得穿褲子。」祁望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身上的校服在燈光下顯出原形,我在鬆了一口氣之餘又氣得發堵。
臭流氓!逃課翻牆就算了,還……佔我便宜!
「這麼喜歡看,小心長針眼,雙眼流膿!」我朝他背影罵道。
祁望頓住腳步,緩緩回過頭來:「拜託,我剛下來就聽到上面有聲音,當然想看看是不是教導主任啊?
「再說,」祁望嘴角一勾,慵懶地將雙手插進褲兜,「大半夜穿成這樣,你比我更不靠譜吧,女士?」
我被說得低頭看了下我的穿着,爲了等下方便混進婚宴,我確實穿得隆重了點。
「關你屁事!」我快步越過祁望,婚宴快要開始了,我不能再跟他多費口舌。
纔沒走出幾步,一道刺眼的白光射過來,被迫失明。
「不好!」身後的祁望罵了句髒話,「快走!」說着,他扣住我的手腕,將我往反方向拉去。
還沒等我雙眼恢復清明,另一頭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我躲在祁望身後,光源漸漸靠近,低沉而嚴肅的聲音打破舊巷的寂靜:「祁望,今晚又想去哪裏玩啊?」
是教導主任的聲音,話音剛落,耀眼的白光熄滅。
教導主人偏過頭來看我,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最後將目光落到我和祁望相連的手上。
我迅速掙脫開祁望的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六點五十,離婚禮開始還有十分鐘。
教導主任冷笑一聲:「祁望,你行啊。現在都會帶女同學逃課了,說吧,打算去哪兒約會啊?」
我心裏暗道不好,都怪這個祁望,幹嘛撞上跟我一個時間翻牆?如今攪了我的事就算了,還害得我被誤會……
「主任,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我們不認識。」我開口解釋,卻見教導主任目光更冷。
他推了下鼻樑上的眼睛:「這位同學,我是老花,不是眼瞎。念在你是初犯,少嘴硬,乖乖承認錯誤。」
「主任,我跟他真不是……」
「別解釋。」祁望打住我的話,「今晚的事真的跟她沒關係。」
教導主任被氣笑了,連連拍掌:「好啊,真的是『情比金堅』。那就跟我回去,一起通報批評,寫檢討,順便讓雙方家長見見!」說着,他示意身後的保安看緊點。
我看着吊兒郎當、絲毫不懼的祁望,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學校的告示牌上貼着我和祁望的處分,處分理由:逃晚自習翻牆出校,以及早戀。
那天下午,我和祁望都被叫了家長。
我爸在醫院昏迷不醒,我媽在跟另一個男人新婚燕爾,來的是顧風。
顧風是我爸過世朋友的兒子,很小的時候就來了我家。
他是以我哥哥的身份來的,只記得那天和教導主任聊完後,顧風不太開心。
不知道是氣我逃課還是氣我早戀。
他笑得很勉強,眼裏沒有一絲笑意,「原來雨語喜歡那種男生啊。」
……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是我和顧風表白的場景。
他說,好。
然後我們抱在一起,開始親吻。
熱烈又纏綿,雪花落到我們身上,被灼熱的愛意化成水。
我一直在往他懷裏蹭,直至鬧鐘打斷這一切。
我迷糊間睜開眼,發現額前正抵着僵硬的胸膛,而這個男人只可能是祁望!
祁望長臂一伸將鬧鐘摁掉,低頭吻了下來:「還早,你再睡會兒。」
我瞬間清醒過來,將他猛地推開:「你幹嘛?偷偷來我房間跑到我牀上幹嘛?」
祁望愣了下,隨即將被子掀開:「白小姐,你看看這是主臥還是客臥?」
貌似跟我昨晚閤眼前的房間不一樣……
「肯定是抱我過來的……」我有些底氣不足。
祁望眉梢一揚:「拜託,昨天是你說要睡客臥,還把所有客臥的鑰匙都拿走了,還將門鎖了。我大晚上將客臥的門砸了,你能聽不見?
「還有,」祁望往腰後摸去,將我的手腕扣住,「請你好好看看,是誰主動投懷送抱的?」
我朝祁望身側看去,我的腿和手都纏在他身上,像只八爪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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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睡覺不鎖門啊?」我熱着臉收回手腳,迅速往後挪。
祁望氣笑了:「在自己家,鎖什麼門?我可不像你,連自己人都防着。」
我雙手護在胸前,迅速起身往外跑去。
祁望跟上來:「不睡就洗漱,下來一起喫早餐。」
「哦。」我走得飛快,邊走邊扣上睡衣釦子。
我洗漱好下樓時祁司宇正在給魚丸和橘崽倒貓糧,兩隻橘貓站在一起,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哪隻是魚丸。
「媽咪,」祁司宇發現了我很開心,急忙將貓糧倒好朝我跑來,「媽咪今天可不可以送我去幼兒園?班裏的葉恩慈總是不相信媽咪就是大明星,我可要讓她見識見識媽咪的美貌!」
我將他抱起來,指尖點了點他柔軟的鼻子:「葉恩慈是不是你們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子啊?」
祁司宇雙眼微微睜大:「媽咪怎麼知道?」
我被他逗笑了:「你啊,人小鬼大心思多。」
祁司宇被我猜透了心思,將頭埋在我頸窩撒嬌:「哎呀,媽咪你就送我去嘛!別的小孩子去幼兒園都有媽咪送,就我沒有……」甚至不惜開始用撒嬌手段。
「你媽咪可沒有考駕照開車的記憶,怎麼送你去?」祁望毫不留情地在一旁潑冷水,「洗手喝粥,不然等下來不及,被老師罰站,可沒女孩子跟你玩。」
祁司宇不滿地朝他吐了吐舌頭:「我纔不信!媽咪說你以前經常罰站,結果最後還能娶到媽咪這麼好看的腦婆。」
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話倒是不假。
在與祁望相遇之前,我就不止一次聽說過祁望的「光輝事蹟」。
祁望將早餐端出來,將祁司宇從我手裏抱走,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那是因爲你媽咪好騙。」
氣得我忍不住抬腳踢了他的小腿肚。
我看着嬉笑打鬧的父子,幸福隱隱從心底破出,以我沒預料到的速度生長,蔓延。
我坐到餐桌前,發現今天早上祁望煮的是魚片粥,蔥花被另外放到小碟中。
我攪了攪裏頭的粥,打算將粥盛好。
不遠處祁望的聲音傳入耳中:「你放心,薑片我已經撈出來了,魚片是無骨的。」
我握勺的手聞聲一停,半秒後才應了聲。
我很討厭喫魚,因爲小時候曾經被魚骨卡住喉嚨,而蔥姜,也很少喫。
這些祁望都很瞭解。
雖然大腦中失去了這十年的記憶,但腦細胞卻對幸福的感覺很熟悉。
而幸福,對我過去十年的人生來說,是稀有的。
喫早餐時,祁司宇繼續說服我送他去幼兒園。幾次撒嬌下來,我同意了。
「你現在會開車?」祁望有些驚訝,「傭人都是結婚搬家後新請的,怕你不熟悉怕生,我都給他們放了假。」
「你會開就行。」
祁望喝了口粥:「我送完司宇可來不及再將你送回來……」
「沒事,我去你公司坐坐。說不定能對我找回記憶有幫助。」正好去祁望公司探探口風。
祁望神色如常:「隨你。」
但在送祁司宇去了幼兒園後,祁望卻將車開進了君恆的大樓。
君恆明明是我爸生前創辦的公司!
祁望似乎看出我的疑問:「今天正好要過來看看。」
「可這明明是我爸的公司?你難道不是應該回祁氏?」
「忘了說,現在祁氏有君恆 30% 的股權,佔股最多。其中包括你那 10%。」
可我爸臨終前明明將公司交託給了顧風!
我有些失神地接過祁望遞過來的墨鏡和口罩,滿腦都是關於這十年的猜測。
「白小姐,外界暫時還不知道你失憶的事,你要是再離我這麼遠,等下被狗仔拍到難免被懷疑婚變。」祁望湊過來,手背不知不覺地相互摩擦。
我雙手環在胸前:「真的相愛又何必擔心別人猜測?」
祁望嘴角微勾:「我是不怕,」薄脣擦過耳廓,「我是怕等下影響了君恆的股價,你會心疼……」
話音未落,我已經緊緊地挽上了祁望的手臂,警惕地環顧一週,低聲問道:「那我平時是不是都是這樣挽着你的?」
祁望嘴角上揚,弧度增加:「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你平時還會踮起腳尖偷偷親我。」
我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狠狠地掐了下他的手臂:「滾!」
祁望將我爸的辦公室據爲己有了,裏面的陳設幾乎沒怎麼變過。
我和我爸的照片旁邊多了一個相框,裏面是我、祁望和祁司宇的合照。兩張照片裏的我都笑得很幸福。
「我上午要開會,你自己在這裏坐坐,覺得悶也可以讓助理帶你到處逛逛。」
我朝祁望點點頭,目光已經在那一排光盤上流連,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主角是我。
除了最邊上的那一張,其他的都被拆開過,封面上金色的大字亮得刺眼——影后白雨語奪獎之作。
好奇心驅使我開始放映那一張光盤,來自十八歲的白雨語對十年後的自己的好奇。
電影裏我飾演了一個身世悲慘的女人,好不容易逐夢成功,卻因爲一段孽緣再次跌入谷底,最終被迫自殺。
其中有一段十分激烈的牀戲,因着實在是太入戲且男演員真的好帥,這臉蛋,這身材,這氛圍,我臉燒得滾燙,卻又難以自拔地沉浸其中。
真是又羞恥又上頭。
聲音忽然消失,我抬起頭,發現投影屏不見了,而祁望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旁邊,眸底醋意洶湧。
「我……我無聊,就想看看能不能通過看一下自己的戲找回記憶……」藉口迅速脫口而出。
祁望冷笑一聲,俯身說:「那有效嗎?」
「沒……」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光靠視覺的刺激可能太弱,不如我犧牲一下,陪你演繹一下?」溫熱的鼻息撲灑下來,我整個人被他圍住,蜷縮成一團。
「你別亂來,這裏是公司!」我緊閉着眼,但預想中的情節並沒有發生。
「小混蛋,當時哄我說是逢場作戲,現在自己看得津津有味,看來還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啊……」祁望敲了下我的額頭,「等你想起來後,新賬舊賬一起算。」
說完,祁望就起身將光盤鎖進了保險櫃。
就在這時,我手機信息提醒音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內容是:「雨語,我是顧風。有時間出來聊聊嗎?」
十年後我跟顧風,竟然是到了聯繫方式都沒有的地步……
-7-
內心對於這些年我跟顧風的記憶的好奇肆意瘋長。
我趁着祁望沒注意,指尖飛速打字:「好,今天下午兩點,我家。」
我如今沒有記憶,又礙於身份,出門實在不便。
加上醒來看見的所有事都在告訴我,我與顧風已形同陌路。
午飯後我說覺得公司無聊,祁望就讓助理送我回家。
意料之外的是,顧風來得很早。
幾乎是我前腳到,他後腳就按了門鈴。
「雨語,你的傷怎麼樣?」顧風手裏拿着一盒草莓,色澤鮮豔,清甜的果香絲絲侵襲着嗅覺細胞。
我喜歡喫草莓,以前顧風還住我家的時候,每逢喫草莓時,都會將他那一份留給我。
「好多了。
「你……想跟我說些什麼?」我抬眸,對上他清淺的雙眸。
「雨語,你難道就沒有想問的?」顧風胸口微微起伏,眸光側開,越過我將草莓放進了冰箱。
「你的記憶,停留在我們還相愛的時候嗎?」他又問我,背影遲遲沒有轉過來。
還相愛的時候……
就是說,顧風確實接受了我的表白,我們戀愛了,也分開了。
「我們爲什麼會分手?」我問出了我最想問的問題,關於這些年我與我暗戀多年的竹馬的事。
顧風長舒一口氣,轉過身來,眼底蒙上一層迷霧:「當年,鄔阿姨改嫁,龔家大肆收購君恆的股份,連同鄔阿姨手中分到的股份,控制了君恆。」
他吐出的每個字都狠狠地擲在我心口,壓得我沉不住氣。
我握緊早已冰涼的雙手,死死地咬着脣,示意顧風繼續說。
「董事會的前一天,龔知悅來找我,希望我站在龔家那邊。
「我同意了。」顧風垂下眼皮,眼睫不時顫動着,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囚犯。
大腦裏像在放煙花,劇烈的疼痛一陣一陣地襲來,往大腦深處撞去,被撕裂的回憶在腦中交替閃現:
我偷偷進入顧風的房間,想將送給他的巧克力藏起來,給他一個驚喜。
但我拉開抽屜,看到了一張摺疊成豆腐塊大小的毓婷說明書。
我努力地維持着鎮定,將腦海裏的胡思亂想甩走。
可第二天,龔知悅將我約了出來,將用完的毓婷紙盒丟到我懷裏。
「你家的牀比我的硬多了,硌得慌。」龔知悅得意地笑着,開始播放手機裏的錄音,裏面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對不起,這藥不會再讓你喫第二次。」
……
鹹澀的淚水滲入嘴角,我捂着頭縮成一團。
原來這就是祁望和徐梓寧不希望我想起來的原因。
二十八歲的白雨語可能早已忘了這段青春往事,與顧風老死不相往來;可十八歲的白雨語滿心滿眼都是顧風,不撞得頭破血流決不肯回頭。
「雨語,對不起……」顧風握住我的肩,懊悔地低下了頭。
還沒等我甩開,一旁衝過來一個人影,將顧風推到一旁。
淚水被人輕柔地擦去:「想起來了?」
「嗯。」我應了聲,人被他摟進懷裏,眼淚源源不斷,將襯衫打溼一片。
「當年利用一次還不夠,現在趁着她失憶繼續利用,養條狗都比你會感恩。」祁望冷嘲道。
「我只是想來道歉……和解釋……」顧風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我從來沒想過利用雨語……」
「嘴上一套,跟龔家算計起來又是一套。建議你看看熱搜,看他們怎麼千方百計將我們置於死地的。」
我聞聲抬起頭,看到顧風一臉錯愕。
「怎麼會……」
「現在就滾,或者我讓警察來請你出去。」祁望的聲音降至冰點,眸底透着寒徹。
「雨語,對不起……」顧風看向我,滿眼歉意。
我背過身,選擇視而不見。
我能接受移情別戀,但無法接受他背叛爸爸,幫助旁人奪走爸爸的心血。
隨着關門聲響起,我拿出手機,發現徐梓寧早就給我打了十幾通電話。
點開微信聊天框,熱搜截圖赫然入眼,我的名字佔據了前三位。
「白雨語跟姐夫在自家別墅私會」
「白雨語高中曾因早戀被通報批評」
「白雨語大學曾被包養,每個星期接送豪車不重複」
顧風和龔知悅會結婚我並不意外,我很早就知道,龔知悅對顧風的執念比起我只多不少。
第二個我也大概能猜到,估計就是拿當初我跟祁望高中被誤會成早戀通報的事來煽風點火。
至於第三個……我看向一旁將冰箱裏的草莓拿出來的祁望,將手機懟到他面前。
「祁大少,車是你的吧?」
祁望懶洋洋地抬眉,嘴角笑意散漫ťūₙ:「看來是真想起來了,是啊,要來接你,總不好太隨便。」
「沒想起來關於你的。」說着,我將那盒草莓截下,「別浪費食物……嘶……」
話說到一半,人就被他扯入懷中,熾熱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下。
我急忙將他推開:「祁望,你幹嘛!」
「種草莓。」祁望眸光沉沉,微微勾脣,「不然你一盒草莓就能將自己賣了。」
祁望低頭看了眼胸前溼透的襯衫,嗤笑着說:「十年前你失戀的時候哭髒了我一件衛衣,今天又哭髒了我一件襯衫,打算怎麼陪我?」
笑意蓄在他眸底,稍稍一晃便溢得四處都是,「我不貪心的,一顆草莓就行。」
-8-
跟祁望鬥完嘴後,我再打開微博,發現微博熱搜瞬間改天換地。
原本帶着我名字的熱搜掉出老遠,拍前二的分別是:
「喫瓜喫成檸檬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祁望發博」
我點開第二條,祁望的微博映入眼簾,簡短有力:「我太太只有哥哥,沒有姐姐。」
和我原本想發的澄清微博完美契合。
我哭笑不得地點開祁望的微博,發現除了這一條外只有一條官宣結婚的微博,是開通微博當天發的,也是惜字如金:「嗯,我太太。」
心底的憂鬱頓時一掃而空,腦袋也不知不覺開始推測我跟祁望這些年的回憶。
想着想着臉頰不知不覺地熱了起來,我撐着臉,戀戀不捨地劃出祁望的微博主頁。
微博熱搜第一的熱度還在持續增加,我沒忍住好奇點了進去,卻沒想到博主的名字竟然是白乳豬 bot,主頁簡介是:「持續挖掘白雨語黑料」。
那條關於熱搜的微博底下評論已經超過了十萬,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圖片:
「bot 本來想將熱搜前三的料深挖一下,讓大家喫喫乳豬影后的瓜,卻沒想到瓜沒喫到,喫到了一嘴的狗糧……
嚴正聲明,雖然 bot 終生致力挖掘白雨語的黑料,但這熱搜前三真的是造謠……我恨!
關於白雨語的姐夫,其實是白雨語父親的養子,從小跟她一起長大那種,雖然真的很想找到實錘,但我找到的只是白雨語跟她姐夫的童年合照……
關於白雨語早戀被通報批評,bot 還原了八卦大叔發出來的打了碼的通報批評照片,發現那個打了碼的名字竟然是祁望……還原圖如下,bot 想起了自己的初戀,因爲當初被老師發現就直接將 bot 甩了,爲啥白雨語就這麼命好,能從校服要婚紗!我恨!
最後是關於白雨語大學的包養的瓜,bot 用 ai 還原了那些模糊的圖片,利Ťū́₊用車型和車牌找到了當年那些豪車的主人,全!都!在!祁!望!名!下!具體如圖……
請下次那些八卦博主多爆點關於白雨語的真瓜好嗎?少發假的來傷害自己人!不說了……bot 去哭一會兒,哭完繼續給大家挖掘白雨語的黑料!」
我被這條微博笑倒在牀上打滾,將微博看了兩遍後又覺得不過癮,開始看下面的評論。
「作爲白雨語的高中校友,可以告訴大家,當年白雨語和祁望被通報批評時,那位『姐夫』就是以她哥哥的身份來的……黑心媒體亂造謠好歹也用點心吧……」
「bot 以前勤勤懇懇發我們白姐的黑料評論和點贊都不過百的,今天一條揭穿假瓜的微博竟然爆了,我真的會笑哈哈哈哈哈!!!」
「建議 bot 轉行做我家雨語的狗糧挖掘 bot 哈哈哈」
「點進來想過會很甜,但沒想到會這麼好笑哈哈哈哈」
「這樣的『黑料』能多來點嗎?本單身狗愛看」
……
嘴角在不知不覺中翹上了天,突然很想看看我跟祁望的聊天記錄。
微信跟祁望的聊天記錄停留在 2 月 6 號,我出事那天。
我:「老公,差點忘了說,你讓周姐這幾天不用進我書房打掃。」
我:「還有,你也別進去!千萬,不能!」
祁望:「?」
我:「反正不能進!」
祁望:「行,今晚就找機會去看一下。」
我:「不準看,不然我等下的吻戲 NG 十次以上!」
祁望:「你敢?」
我:「吐舌頭表情包」
好奇心驅使我想去書房裏一看究竟,在從徐梓寧口中問出了我書房的具體位置後,我悄咪咪地來到了書房前。
手剛放到門把手上,身後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嚇得我急忙縮回手。
轉過身時,祁望已經走到我面前。
「你……不用回公司了?」
「事情都處理完了,等下司宇就放學了,省得來回折騰。」祁望偏頭看了房門,「你想進書房?」
「嗯,我想進去看看。梓寧說,我的書房在這裏。」我借笑來掩飾心虛,藏在後背的手已悄悄按動門把手。
「砰!」
才推開的門又被關上,門把上的手被祁望剝離,包圍在掌心中。
「我書房裏有電腦,這房間不方便。」祁望眉峯微凝,神色認真。
「爲什麼不方便?」
祁望墨黑眼眸垂落,眸光裏醞釀着情緒:「因爲這是潘多拉的魔盒。」
-9-
「我可不怕。孩子都這麼大了,祁大少怎麼還害羞了?」我哂笑着再次按下門把手。
「嗯?」祁望被我說中了心聲,俊朗的五官染上一層淺緋色。
「我說,你就是害羞。」我一字一頓地說着,邊說邊朝祁望逼近,試圖將他眸底的情緒一覽無遺。
祁望垂眸,嘴角掛着一抹輕笑。
人被他鎖在懷裏,溫熱的鼻息灑落:「你猜到了什麼?」
我心知祁望這是故意嚇唬我,將手機點開翻到他的微博,指尖一一劃過他歷年的微博生日動態。
我一臉得意地對上他的目光:「你的生日是 2 月 10 號,又根據聊天記錄提示,我猜裏面就是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對不對?」
祁望眼尾微翹,將我身後的門推開。
「既然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那我也不好阻攔你了。」祁望非常紳士地朝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走進門,餘光瞄到右邊的牆貼滿了照片,而在書桌上放着一個巨大的粉色盒子。
我猶豫了片刻,走向了那個粉色的禮物盒。
剛伸手,我又閃電般縮回,回頭看向神色散漫的祁望:「我能……打開看看嗎?」
笑意淺淺在他眼尾暈開,語氣裏透着幾分愉悅:「你給我準備的禮物,當然可以。」
祁望從一開始的萬分警惕到現在任由我放肆胡來,這態度的轉換讓我有點不適應,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蝴蝶結在拉扯下恢復原形,粉色的盒子朝四面鋪開,裏面沒有我預想中的誇張的禮物,只有一張便利貼。
「怎麼不看看?」祁望的催促聲從耳後傳來,「雖然沒能在我生日那天親手交給我,現在補也行。」
我這纔拿起那張便利貼,上面寫着幾個大字:「小情人兌換券,終生有效」。
確認是我的字跡無疑,我無法抵賴。
小小的便利貼瞬間變成燙手熱炭,而一旁某人的直視更是在添油煽風。
祁望接過那張紙條,輕笑一聲:「謝謝ťū́ⁱ老婆,這份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你……你故意引我進來的……」
「本來想着你今天受了『情傷』,看到這些可能會無法接受。祁太太,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可是你自己執意要進來的。」祁望小心地將便利貼摺好放進衣內的口袋中,雙眼含笑,「依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兌現吧,趁我們現在都有空。
「反正醫生也說,做一些跟失憶之前常做的事有利於記憶恢復。」
「滾!」我將祁望推開,走到照片牆那邊。
上面全都是我,祁望,還有祁司宇。
我看到我鬼馬地朝着鏡頭嘟嘴,製造出要親一旁正在開車的祁望的錯位;又或者是祁望站在遠處,我在鏡頭前伸出手指,對「小小」的祁望進行一些「拿捏」;其中有一張,被放在了照片牆的最中心,我在鏡頭前捂着嘴哭,而祁望則心情很好地對鏡按下快門。
照片下面有一小行字:送過最貴重的禮物,大概就是四年前那天答應將餘生交給你。
所以那是祁望求婚時候拍的照片,我抬眼再去看那張喜感十足的照片,差點笑出聲來,的確是我跟祁望會有的相處風格。
目光下撤,被照片上的戒指所吸引,這戒指……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是昨天我交給梓寧拿去慈善拍賣那枚!
徐梓寧昨天來找我說之前邀請我參加的一個慈善拍賣會需要我捐贈一些飾品,我就隨便從戒指盒裏拿了幾個看起來像是經典款的丟在首飾盒裏給了她……其中就包括這一個……
「這是我們的戒指?怎麼看起來有點簡陋?」一點都不像其他明星一樣大顆鴿子蛋閃閃惹人愛,應該不是婚戒吧……我抱着一絲僥倖地在心中默默祈禱。
「這可是當時你看上很久的了,本來我定製了另一個款式,但是呢有人比我還心急,天天各種暗示我,所以只能在那枚戒指做好前求婚了。」祁望雖然是笑着,但找不到一絲說謊的痕跡。
「你別這樣看着我,」祁望眉梢一揚,「當初可是你天天拿着雜誌到我面前說,簡單款好,可以天天戴,這樣大家都能知道我們已婚的身份了。」說着,他轉了下手指上的戒指,跟我交給徐梓寧那枚,明顯是情侶款。
我暗暗爲自己捏了把汗,小心翼翼地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有一天把婚戒賣了……會怎樣?」
-10-
「不可能,除非我們離婚。」祁望一臉自信,「當然,離婚這個假設也不可能存在。
「所以最後答案還是不可能。」
「幹嗎這麼自信……」我雙手攥滿了汗,故意增加音量來掩飾自己的不對勁。
祁望握着我的肩將我拉到懷裏,目光在照片牆上移動,細碎的光聚在眼底:「就憑你失憶了都能在夢裏來到我身邊,白雨語,我祁望這輩子,算是栽在你手裏了。」
「切……肉麻……」我甩開他的手,條件反射地開始吐槽,心臟卻猛烈地撞擊着胸腔。
我迅速走出書房,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臉,還好不是很燙。
胸腔內的餘韻卻久久未止,彷彿剛在裏面發生過一場小行星撞擊地球。
心緒起伏之下,我打通了徐梓寧的電話。無論怎麼說,這戒指總得先拿回來吧!
「喂,雨語!我也剛要給你打電話呢,這次的危機纔起來就解除了,沒花一分錢做公關!當然,這也多虧了你家祁望和那個傻子黑粉哈哈哈……」
才接聽,那頭徐梓寧就開始說個不停,我根本插不進話。
「還有啊,你下次一定要離顧風遠遠的,不對!應該是要離龔家一家都遠遠的,他們一個個的,一肚子壞水!」
「知道啦,這次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未等梓寧再次開始絮絮叨叨,我就急忙壓低聲線問她:「對了梓寧,上次讓你拿去慈善拍賣的首飾,我想換幾個,你可以幫我把之前的拿回來嗎?」
「什麼?我聽不太清,雨語你大聲點啊!」
「我說,」稍稍提高,我又忍不住將聲音放輕,「我想將之前給你拿去拍賣的首飾換回來!」
「啊?是給了我一些很貴重的嗎?我沒打開看直接交給慈善拍賣會那邊了……」梓寧在那頭驚呼,「我不是讓你挑一些基礎款的嗎?」
我無奈地扶額:「是基礎款……但我發現那幾個我都挺喜歡的,而且是慈善晚宴,都捐基礎款未免有點拿不出手不是?」
「慢着,」梓寧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白雨語你是不是真的捐了不該捐的東西?」
我心一緊,急忙否認:「沒有……」
「那就是有囉,」梓寧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當初瞞着我懷孕讓我幫你把下半年的行程全部拒掉的時候也是這副樣子。」
還沒等我開口狡辯,梓寧又說:「說吧,丟了什麼?」
「不會是戒指吧?」梓寧再一句直戳我心窩。
我握着手機,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白雨語,等你恢復記憶那天估計你會想挖個洞將自己埋了。」徐梓寧忽然笑出聲來。
「現在就已經很想了……」我將頭埋在膝處,懊惱地說着。
「我去跟那邊溝通一下,你啊,記得在祁望眼前演好一點,他可比我難忽悠多了。」
「我盡力吧……」我長嘆一聲,生無可戀地說道。
「對了,Violet 那邊兩天後有一個品牌活動需要你出席,就在本市。原本想給你推掉的,但你從出道開始就一直都是 Violet 的代言人,加上這次的熱搜事件你也沒發聲,粉絲們都很擔心你,正好露露面,別給那些營銷號亂帶節奏的機會!」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可要把資料發我,不然我很擔心我等下又要搞烏龍……」
「你放心,我這次絕對將材料提前發給你,可得給我好好背。
「對了,雨語,剛纔你媽一直打電話過來,說想見你一面來着。」梓寧話題一轉,語氣裏帶着小心翼翼,「我知道你不想見,所以全部都替你拒了。」
「以後也這樣做吧。」她在嫁給我爸之前,是君恆的資深公關經理,今天這一個個熱搜都帶着她做事的色彩,黑白顛倒,不留情分。
-11-
這次活動需要我在現場抽取五條粉絲在 Violet 官博下面的評論進行回覆,梓寧說,Violet 那邊會選取前二十條熱評並放入箱內,到時候讓我自己抽取。
在活動的前一晚,梓寧將那二十條評論都發過來了,大部分都附上了答案,至於剩下的,是關於我跟祁望之間的。
「這些我還真不清楚,恐怕需要你問一下祁望。」
梓寧將那幾條問題單獨拎了出來,並留下了這句話。
我點開一看,這幾條問題分別是:
「姐姐和姐夫結婚這麼多年,有過平淡期嗎?如果有的話,是如何度過的呢?」
「姐姐和路迎拍那場感情戲時,姐夫有喫醋嗎?好奇姐夫喫醋的樣子!!!」
「姐姐和姐夫之間誰先表的白?想喫狗糧了!」
我立刻將圖點掉,回覆梓寧:「能叫 Violet 那邊將這幾個問題撤掉嗎?換成別的吧……」
梓寧幾乎是秒回:「愛莫能助,這幾個已經是比較能拿得出手的了。不信你自己去原博評論下面看。」
接着徐梓寧又給我發了原微博鏈接,我點進去瞄了一眼,結果熱評第一就是:「之前季臨澤誇姐姐吻戲好,想問是不是姐夫教的哈哈哈哈哈」
我長呼一口氣,退出了微博。
給梓寧回了個 OK 後,我忐忑不安地敲開了祁望的房門。
祁望雙眼含笑,倚在門邊朝我挑了挑眉:「很晚了,祁太太。」
「我知道。」我不情不願地開口,「明天我需要參加 Violet 的線下品牌活動,需要回復粉絲們的評論,你也知道,我現在失憶了,有些事記不起來,所以只能來問你,避免明天說錯話。」
「哦——」祁望上半身往前探了探,「也不是我不願意說,只是我怕我說了你不相信。」語調正經,但某人的眸光卻蘊着別樣的笑意。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少廢話,進去說。」握着手機的手早已覆上一層薄汗。
「都是什麼問題?」祁望坐到我身旁,頭探過來。
我忽然想起手機壁紙還沒換,急忙將手機轉向另一邊。
「別偷看!」我警惕地瞪着祁望,迅速點開我跟梓寧的聊天記錄,小心翼翼地點開那張圖片。
祁望眼角噙着散漫的笑意:「小氣。」語氣裏沒有半點怒意。
「第一個,我們之間有過冷淡期嗎?」
「有啊——」
我抬眸撞進祁望眼底,看見瞳孔內的自己滿臉寫着四個字「難以置信」。
心底不禁暗暗爲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我醒來也不過兩三個月時間,對顧風滿腔愛意彷彿早已被掏空,而被填滿的是另一份情愫。
「就是現在啊,冷淡到叫另一個男人老公,冷淡到要跟我分房睡……」
「好了,下一個。」我止住祁望佯裝悲傷的長篇大論,不知爲何,得知正確答案的我偷偷鬆了口氣。
「我之前拍親密的戲的時候,你有喫醋嗎?」我仔細地觀察着祁望,恨不得將他每一分細微的神情用放大鏡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之前……我在你辦公室看的那場……」
「你說呢,祁太太?」祁望周身的氣場溫度驟降。
「我……我不知道……」我磕磕絆絆地應他。
「你覺得那場戲你演得如何?」祁望突然開始反問我。
我一時哽住,目光無措地四處躲閃:「我可是靠那場戲拿了影后哎,想必還是不錯的吧……」
祁望緘默地睨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這得多虧了我,在你進組之前真槍實彈地陪你對了好幾次戲。」
臉「噌」一下地變得滾燙,我惱道:「祁望!你能不能正經點!」
笑意在他雙眸淺淺暈開,只見他聳了聳肩,語氣很是無辜:「我只是在回答你的問題,實話實說。」
「最後一個,」我急忙轉移話題,「我們之間誰先表的白?」
祁望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睨着我,深邃的眼眸似乎要將我刻進眼底。
就在我準備催促的時候他又忽然開口:「我。」
「那天你發現了橘崽其實是一隻流浪貓,問我爲什麼要說謊。」漆黑的雙眸浸在回憶裏,熠熠發光。
「我說,覺得這個女人很好心,想試試看她能不能再收留一隻雄性動物。」
-12-
「說這麼多幹嘛,我又不感興趣。」嘴裏像是突然被餵了一顆糖,甜味一路滑入心底,說話竟有些口齒不清起來。
「我只是怕等下被主持人或者粉絲追問,你答不上來。」
「你的擔心未免太多餘了,不早了,晚安。」我匆匆扔下一句話便起身離開,掩上房門那一刻裏頭傳ẗũ̂₄來祁望的一聲輕笑。
事實證明祁望的想法太多餘,當天我非常幸運地避開了所有關於私人感情的問題,在活動現場應答如流,只是在場的粉絲們貌似對此有些失望。
主持人洞察一切:「下面讓我們來進行一個神祕環節。」
我看向主持人的目光有些呆滯,梓寧可沒跟我說過有什麼「神祕環節」啊?
「這個可是我們 Violet 特地爲粉絲們爭取到的福利哦!」主持人一副姨母笑的表情,「我們將會現場抽取一位粉絲上前從我們的雨語 life 盲盒中抽取一個盲盒,讓雨語將她生活的一角展現給大家。」
我一顆心瞬間被提至喉嚨,生活的一角?恐怕只能是失憶的一角了……
可能是因爲我真的消失在大衆視野好幾個月了,粉絲們都很激動,紛紛高舉手臂,異口同聲地讓主持人抽自己。
「雨語來抽吧?」主持人溫柔的提醒將我喚回現實,緊張和擔憂交錯向腦神經襲來,我頭有些昏,只好勉強笑笑,硬着頭皮指了指一個看着溫婉可愛的女生。
誰知她拿到話筒的第一句就是:「雨語你好,我的要求很簡單的,就是——」她故意將尾音拉長,我像熱鍋上的螞蟻,僵硬的笑容底下是無盡的煎熬。
「看雨語手機相冊裏的第十張照片!」話音未落,周圍接連掀起歡呼聲。
「自從雨語拍戲受傷以來,姐夫就一直將人藏着,如今好不容易將大美女放出來,肯定是看看有沒有什麼自拍存貨呀!」
「自什麼拍啊!你們這些小孩子真的不識貨,這照片肯定是狗糧!說不定……」
……
光聽下面大家的猜測我就覺得十分不對勁了,加上我那沒改的壁紙……我覺得十年後的白雨語手機相冊裏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很無聊的,平時也不怎麼拍照,不如換點別的?」我委婉地拒絕。
「無聊我們也愛看!」
「就是就是!」
……
粉絲們一個個雙眼冒光,開始進行「抗議」。
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看來大家對雨語的手機相冊真的很感興趣呢,雨語不妨滿足一下大家?」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徐梓寧就已經上臺將手機遞給了我。
「放心吧,據我瞭解,應該沒啥不能看的。」她附到我耳邊,輕聲安撫我。
我挽起嘴角,迅速開屏點開了手機相冊,不給任何人看到我壁紙的機會。
但點開相冊的那一瞬間,我傻眼了。
裏面就是我對祁望的 n 連拍,我的手機壁紙之一就來自其中。
別說第十張,貌似第二十、第三十張都是祁望圍着浴巾的照片……
可能是等待的時間有些過長,主持人忍不住探頭過來,隨後迅速移開。
主持人捂嘴偷笑,忍不住調侃道:「雨語不會是捨不得吧?」
「是很捨不得……」我小聲應她。
底下的粉絲聽到我們的對話後更激動了,催促的聲音此起彼伏。
汗水覆上掌心,我求救的目光移向臺下的徐梓寧。
只見她無奈地朝我做了個攤手的動作,示意我自己解決。
我生無可戀地深吸了一口氣:「可以是可以,只是大家都要把攝像頭拿下去,而且我只放三秒。」
說完,眼前的攝像頭都一一低了下去,就連官方的攝像大哥都收起了相機,隨時準備喫瓜。
我緩緩將手機朝向大家,心裏祈禱着日後祁望知道這件事之後不會將我打死。
這三秒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下面的議論聲像浪潮一般湧來,我應接不暇,感覺自己早已面紅耳赤。
「我靠,怪不得姐姐躲在家裏不願意出來,這樣的又帥又有顏還護妻的老公,是我我就一天二十四小時賴在家裏。」
「之前一直聽說姐夫是商界人士,自動腦補地中海油膩男,誰知道竟然是個天菜!」
「能不能讓姐夫帶着孩子上爸爸去哪兒啊……這顏這身材……」
「這麼多年了,白雨語你這女人藏得夠深啊!!」
……
還沒等聲浪恢復平靜,一箇中年女人邊衝進人羣邊大喊:「雨語,我是媽媽啊,你爲什麼不願意見我!」
我聞聲望去,她邊喊邊朝我揮手,同十年前比,她沒怎麼變,歲月只輕輕拂過她的臉。
她眼裏蓄着虛僞的情緒,正扮演着一個悲慘母親的角色。
「雨語,你不能不認我!你知道這些天我有多擔心你嗎?」她聲音裏帶着悲哀,同時又極力擴大音量,試圖讓在場的每個人共情。
保安們將她攔下,她發了瘋似的對他們又抓又打:「放開我!我是她媽媽,白雨語的媽!」指甲染成大紅色,像帶血的刀徑直朝我指來,眸底閃過一絲狠戾。
閃光燈從四面八方射過來,刺進眸底,快門聲直衝耳膜。
她趁着保安被拍照的燈光影響,一個不注意衝上臺朝我飛撲過來。
記憶和痛苦一起鋪天蓋地般湧來,整個人彷彿墜入鹹澀的大海,無邊無際,深重的痛苦層層落下,暗無天日……
-13-
在白雨語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她與顧風相愛,分手,最後老死不相往來。
在股東大會上,我看着顧風將爸爸留給他的股份拱手相讓,爲龔家搶佔君恆奠定勝局。
那個夏天,我失去了我最珍貴的一切:父親,顧風,還有君恆。
那天顧風離開了白家,成了龔家的未來姑爺。
我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闖入龔家,可回應我的,始終只有保安冷漠無情的驅趕。
最後一次,她來了。
自爸爸昏迷後,她第一次回來。
開口就是讓我放手,別再糾纏顧風。
我冷眼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你以爲我是捨不得顧風?」
她不解地看着我:「不然你一次次闖進龔家是爲了什麼?雨語,聽媽媽一句勸,別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打擾?」我咯咯地笑着,「原來被拆散家庭、被三、被搶走一輩子付出的心血是打擾?
「你想太多了,顧風這樣的白眼狼我看不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內裏是湧動的情緒,指甲刺進掌心,讓自己不要落淚,「我不過是想問問你和龔知悅,爲什麼都這麼喜歡在垃圾堆裏撿男人……」
「啪!」強勁有力的掌風劈臉蓋來,瞬間在臉頰旁燒起,火辣辣的刺痛滲入皮膚,嗡嗡聲在耳旁縈繞。
舌尖將嘴角的腥甜捲走,我扯了扯嘴角,對上她充滿怒意的雙眸,笑得一臉燦爛:「忘了跟你說,你再婚那天,我跟祁望談戀愛了。祁傢什麼實力你也清楚,希望十年後的那天,你還能有打我的力氣。」
我跟祁望被誤會早戀的事人盡皆知,連顧風一開始也誤會了。
十八歲的白雨語一時氣急,強忍着淚水開始扯謊。
「你一定很想問,我不是在跟顧風談戀愛嗎?」我忍着疼痛,一字一句地往她怒火上澆油,「那是因爲,我知道龔知悅喜歡顧風,單純地想讓她撿我的男人用。畢竟腳踏兩條船這種本事可是母親大人你親自教的。」
果不其然,她氣急了,想撲過來繼續打我。
可還沒碰到我,一道橘黃色的閃電劃過。
「喵!」
回過神一看,她和一隻橘貓扭打成一團,臉上的爪印鮮紅刺眼。
「阿姨都已經二婚了,還有這麼多閒工夫跑來前夫家串門啊?」散漫的聲音傳來,回頭望去,只見祁望正慵懶地插着褲袋站在玄關處。
「哦,對了,那是我跟雨語養的貓,脾氣有點差,還請阿姨別跟動物一般見識。」祁望眉梢微揚,滿臉寫着「快誇我來得及時」。
話音剛落,鄔沐晴抓貓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狼狽地爬起身:「祁少這麼有空來找雨語玩啊……」
氣氛一時怪異起來,我將手心上的汗往身後擦了擦。
祁望沒有理由幫我隱瞞我的謊話,一來,我們的相遇並不愉快;二來,我前不久剛了他的貓。
「聽說我未婚妻被欺負了,總要來看看。」
我和鄔沐晴皆是一震。
我強壓下心中的震驚,餘光觀察着祁望的神情。
「我剛纔只是出於關心一時情緒激動,你也知道,打在孩子,痛在父母身……」因着對祁氏的畏懼,鄔沐晴在祁望面前收起了所有的爪牙,看向我的目光還帶着幾絲虛僞的「母愛關懷」。
「確實,渣男還是留給賤女比較好。阿姨的這份關心還挺必要的。」祁望這兩句話讓鄔沐晴的臉白了又紅,最後只得狠狠剜了我一眼後離去。
在鄔沐晴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的那一刻,我筋疲力盡,泄盡渾身力氣癱坐在地上。
冰涼的觸感貼上紅腫的掌印,將疼痛驅走大半。
我抬起頭,撞入祁望那雙澄澈的眼眸。
「你幹嘛幫我說謊……」我內疚地移開眼,將冰可樂從他手裏奪過來,「這可是就間接承認了我將你綠了……」
祁望不屑地輕笑一聲:「得了吧,你跟他才談了多久?」
「半個月。」眼眶決堤,淚水洶湧而落。
微涼的指尖覆上肌膚,柔軟的面巾紙將淚水席捲。
「半個月誰能知道你們,連個 QQ 動態都不發。我跟你的通報批評可是一直掛到高考前幾天呢,都人盡皆知了!」
「所以?」祁望的反應讓我不禁一愣,連眼淚都止住了。
祁望摸了摸鼻尖:「我家老頭子要從國外回來了,我媽跟他想見見你。」
許是覺得這句話不夠有說服力,祁望又說:「我家老頭子可說了,我談戀愛之後零花錢雙倍,下個月能不能將『老婆』娶回家就看你了。」
「老婆?」我又是一驚。
祁望斂下眸光:「喂,白雨語,你斷了我家貓延綿後代的希望,又毀了我的清白,不是連這點忙都不願意幫吧?」
「不是我不願意,」我看着祁望的眼神愈發古怪,「你娶老婆關我什麼事?」不會是想娶我吧……平白無故的,想幹嘛?
「再說,你才十八歲,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娶老婆犯法。」我小聲反駁。
祁望忽然笑了起來:「誰說的?我老婆成羣,你信不信我每個月都能帶不重樣的來見你?」
答應跟祁望假扮情侶不是壞事,起碼能鎮住股東們,讓他們在沒搞懂形勢前不敢輕易將君恆毀掉。
後來祁望果真每個月都帶着他的「新老婆」來學校接我,至於原因,那是因爲每次只有在祁望提出要接我去祁家喫飯時,祁老爺子纔會大發慈悲讓他摸一回車。
再後來,祁望想娶老婆真的關我事,而且還蓄謀已久。
-14-
早在我得知橘崽是隻流浪貓之前,我就知道了祁望心底的祕密。
那天我剛洗漱完,才從浴室裏出來就被舍友提醒我手機響了好幾次。
我打開一看,來自祁望的四通未接來電。
祁望只有在接我去祁家或者要將橘崽寄住在我家時纔會主動聯繫我,而且像這麼晚,還是頭次。
我回撥過去,很快就有人接聽了,但卻不是祁望的聲音。
「喂,嫂子。望哥他喝醉了,你看看要不你來接接他?今天我女神也在,想送她回去培養培養感情……」
嫂子?據我所知,我跟祁望的「情侶關係」在雙方的大學圈子裏鮮少人知。
「哎,嫂子你在嗎?」那頭的人沒聽見我的回應,有些着急,「聯繫人上是寫着未來老婆沒錯啊……」
當我聽到未來老婆四個字時手機差點脫手,將手機拿到眼前,反反覆覆確認了幾遍這確實是祁望的電話號碼。
「在的,剛剛信號不好。你把地址發我,我現在就過去。」猶豫震驚之餘,我還是選擇了先見到祁望的人再說。
「好嘞!」那頭應得十分爽快,很快我就收到了地址。
剛下車,就看到祁望被一個男生扶着,醉意將臉燻得通紅,而另一個女生捂着鼻子,離他們兩人好幾步遠。
我急忙走過去:「你好,我是祁望……的女朋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差點讓我咬到舌頭。
「嫂子好。」那個男生看見我後頓時兩眼放光,十分麻利地將祁望的手臂放到我肩上,「嫂子再見,望哥就拜託你了!」接着他便頭也不回地帶着那女生離開。
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我看着近在眼前的祁望,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
祁望眉心一動,緩緩睜開眼,兩人四目相對。
我訕訕地收回手:「幹嘛喝這麼多?」先發制人往往是最好的掩蓋方式。
祁望眼眸蒙了一層水霧,顯得很是無辜,「顧風……起的頭……我沒錯……總不能在情敵面前丟臉吧?」眼皮半掀半合,一副隨時倒下的樣子。
我被他身上的酒氣燻得有些暈,笑道:「你們算是哪門子的情敵?」
「怎麼不算……見家長的時候,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給生吞了……」喝醉了的祁望像個小孩子,說話有些含糊,眼神透着委屈,像幼兒園裏放學跟家長投訴別的小朋友的孩子。
「不過你放心……」祁望勾起嘴角,「我可沒輸,他都吐了好幾回了……」
我搖頭失笑,將他扶到路邊叫車。
在車上的時候,五光十色的風景在兩側穿梭,我看着枕在腿上的祁望,腦子裏重複播放着這兩年的回憶。
祁望每個週末都會將橘崽放到我家,說是不想要在家的時候還被貓霸佔被窩。
每次來接送橘崽的時候,他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管家和阿姨常說,祁望一來,家裏都有生氣多了。
這麼明顯的心意一直以來都被我的情傷所掩蓋,終於,這層窗戶紙被無意間捅破。
我點進祁望的手機通訊錄,發現排在第一的是「a 未來老婆」。果不其然,點進去彈出來的是我的手機號碼。
曾經有人告訴我,她會在重要的人的名字前面加個字母 a,因爲這樣,就會出現在通訊錄的最前面。
她說,最重要的人要第一眼就能看到。
我搖下車窗,涼風趁虛而入,頭腦溫度慢慢降了下來,想要回應這段感情的衝動被吹散。
我對祁望的感情,說不清是寂寞想找個人愛還是真心喜歡,在弄清楚之前,我不能衝動行事。
我小心翼翼地將祁望的手機放回他的口袋,讓司機將我們送到附近的酒店。
祁望喝了不少,下車的時候還吐了。
我將他送到酒店房間時早已筋疲力盡,但看着髒兮兮、醉醺醺的祁望又很是於心不忍。
於是我又幫他換了外面的衣服,在一旁守了一個晚上。
「你怎麼在這兒?這裏……又是哪兒?」第二天我被祁望的聲音喚醒,睜眼醒來就看見祁望捂着額頭,面露痛色。
「你昨晚喝醉了,你兄弟要送女神回去,只好打電話給我來接你。你又醉得厲害,我只能將你送到附近的酒店……」
「周明浩都跟你說了些什麼?你都看到了吧……」祁望開口將我的話截斷,目光直射過來,看得我心虛。
「就說讓我來接你,不是你跟他說了我們的關係嗎?」我睜大雙眼,恨不得將表演課上教的技巧一一用上,鉚足了勁向祁望表達我的疑惑,「還有,看到了什麼啊?」
祁望眉心微鎖,目光從剛纔的試探變成了戲謔,低頭瞥了眼身上的浴袍:「還能看到什麼,唉,原來男孩子在外也要保護好自己這句話是真的……」
我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立刻裝作氣鼓鼓地反駁:「什麼跟什麼啊!你昨晚吐到身上到處都是,臭死了,我只是幫你換了乾淨的衣服,沒你想的這麼不堪!」
話雖如此,但昨晚指尖滾燙的溫度卻不停地在腦中浮現。
-15-
我得知橘崽是流浪貓那天,祁望也正好找我。
「今晚有個晚宴,我來接你,穿得正式點就好。」
「晚宴?」
「今天我爸六十歲大壽,特地囑咐我要帶你來。」那頭仍舊是慵懶散漫的聲音,說完就立刻掛了電話,似乎早就猜好了我想拒絕。
祁望的心意早就明明白白地剖開在我面前,我無法像以前一樣跟他平靜地相處,每每靠近,腦海中思緒亂飛,心跳都由不得自己。
等到了酒店停車場,我都還在不停地刪改着腹稿。許是祁望坐在身旁的緣故,我側眼看他,撞上視線的那一刻又匆忙閃開。
「我上去等你吧?」我匆匆扔下一句話就下了車,進到電梯裏才放鬆下來。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門打開的那一刻,我跟顧風四眼相對。
「雨語,好久不見。」顧風的聲音有些低啞,雙手的位置變了又變,顯得有些無措。
「也沒有很久,我前兩天才在學校裏見過你。」
「你最近過得好嗎?我聽說你認識了一些不太好的人。」
因爲祁望總是來接我,久而久之引來了一些人的猜測,多虧了龔知悅,我被包養的傳聞被傳得沸沸揚揚。
我冷笑一聲:「顧風,你最沒資格跟我說這番話,因爲我認識的人中,屬你最爛。」
又一聲「叮」響起,龔知悅從另一個電梯中朝顧風走來,白皙勻稱的雙臂扣上顧風的手:「等了很久嗎?」語氣溫柔細軟,看向我的眼神是勝利者的不屑。
「你也在啊?」明嘲暗諷從紅脣裏泄出,「也是,我忘了你最近認識了很多新朋友,能來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我還是勸你,如果真的有困難可以跟我跟顧風說,畢竟顧風也算是你半個哥哥,而我又是你嫂子又是你姐姐的,可看不得自己家裏人這麼墮落。
「如果需要,我可以讓爸爸出高於市場價百分之五的價格收購你名下的股份。畢竟我明白的,由奢入儉難嘛……」
「也到時間進去了。」顧風的目光掠過我,低聲催促着龔知悅。
龔知悅卻並未停下:「顧風,我知道有些話你說不出口,難道我們真的要看着雨語自甘墮落嗎?」
放在後背的手死死攥着,此時我不能跟龔知悅起正面衝突,逞一時口舌之快,日後只會後患無窮。
「原來跟我交往是自甘墮落啊——這個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祁望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一旁,眼底泛着寒意,後背的手被他拽走,溫涼的手掌貼過來,十指緊扣。
那一瞬,心跳彷彿停止。
「還不是你這臭小子平時風評太差,別人小姑娘跟你談戀愛,名聲都變差了。」一旁的老者打趣道。
我回過頭一看,這人竟是著名的導演董天瑜,而且看起來,他跟祁望交情匪淺。
董導演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肅,相反還十分鬼馬地湊我眼前,裝作一臉鄭重地說:「小姑娘,聽我一句勸,早點甩了這個富二代,別吊死在一棵樹上……」
還沒說完,祁望就攔在我面前:「董叔,寧拆十座廟,莫毀一樁婚啊,你年紀也大了,積點福吧。」
兩人正一來一回鬥嘴的時候,站在一旁的龔知悅臉色煞白,必然是沒猜到我和祁望的「關係」,也沒猜到她故意陰陽我的話會被她鐘意的導演董天瑜看見。
「董導你好,我是龔知悅,前天來試過戲的……」龔知悅最後還是厚着臉皮打了招呼,畢竟她被董導看中、即將出演女主角的消息早就在表演系傳遍了。
「噢……」董導演頓了頓,「我覺得你可以來試試嫣然姐姐嫣緋的戲,我覺得惡毒妹妹的角色似乎更適合你。」董導演一臉認真,半點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龔知悅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是嗎……」她不情不願地說,「那我找時間去試試,謝謝導演提點了……」
說完她便同顧風進了宴會大廳,直至晚宴結束,她也沒再出現在我眼前。
而我也無暇顧及她,因爲整個晚宴,祁望都拉着我去見各種人,大有恨不得拿個麥克風告知全世界我們的「關係」。
好不容易閒下來一陣,我急忙將祁望拉到外面。
「今天,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在龔知悅面前公開我們的關係。」想來那些傳聞祁望早就知道了。
「不錯。」祁望點點頭,「畢竟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女朋友,總不能一直像只軟柿子隨便讓人捏吧?」
「那橘崽呢?爲什麼要騙我說橘崽是你的貓?」
「因爲覺得這個女人很好心,想試試看她能不能再收留一隻雄性動物。」祁望俯身下來,笑意漾在眼角。
「週末送貓接貓,能見你兩次,每週來接你到家裏喫飯能見你一次,白雨語,我想問問你,我還要見你多少次你纔會愛上我?」
腦中無數次排練過的臺詞只剩下一片空白,心裏築好的圍牆就這樣被推倒,佔據。
眼前的人影被湧上的淚水模糊,我撲進他懷裏:「祁望,你個壞蛋!你這輩子都別想甩掉我了!」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我今天將你介紹給所有人,就是想讓你別甩掉我。
「因爲在我愛上你那一刻,我已經無路可退了。」
-16-
鹹澀深沉的汪洋裏,原來也可以嚐到甜味。
祁望就這樣闖進了我的人生中,並打算賴着不走了。
光線從縫隙裏滲進來,眼睛逐漸適應外界,刺眼的白光漸漸虛化,眼前的人影與回憶中的少年重合。
最近發生的事在腦中迅速閃過,鼻尖湧上一陣酸澀,我撲進祁望的懷裏,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溫度和氣息。
「老公。」
「現在記得我是你老公了?」祁望話裏雲淡風輕,但雙臂卻將我摟緊了些。
「我都想起來了,這段時間委屈你了。」
「這話倒是說得一點不錯,等你好了,我再慢慢你跟算賬。」
祁望這句話突然點醒了我,失憶時無意間將戒指拿去拍賣的事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曾幾何時,我曾在一個六十秒採訪上說過:
「如果兩個人的婚姻走到破碎這一步,雨語你最先會做什麼事呢?」
「第一步……肯定是將婚戒賣掉啊,畢竟雖然承諾一文不值,但是婚戒還是挺值錢的。」
我低頭懊惱地蹭着祁望的襯衫,果然,徐梓寧說得不錯,我恢復記憶之後真的會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都是因爲我失憶了纔會這樣的,老公,我最愛誰,你難道不清楚嗎?」
「對不起,經過這幾個月對白大小姐的觀察,我覺得我還真不清楚。」祁望故意順着我的話來逗我,邊笑邊伸手過來捏我的臉。
「梓寧呢?」目前先問問梓寧東西要得怎麼樣了纔是正事。
「她去工作室了,處理昨天后續的事情。」提到Ṫú₂昨天鄔沐晴一事,祁望的語氣頓時冷了下來。
「昨天……怎麼樣了?」鄔沐晴來活動現場打鬧,只怕現在關於我冷血無情拋棄親生母親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甚至可能會牽連到祁氏和君恆,「祁望,我想看看手機。」
「你現在剛恢復記憶,先好好休息。」祁望會拒絕在我意料之中,但他後面那句着實讓我震驚,「你放心,昨天的事解決得很順利,警方已經查出你之前吊威亞受傷是鄔沐晴動的手腳,已經將人帶走了。
「至於輿論,在警方公佈消息後,關於鄔沐晴之前的所作所爲都被扒出來了,昨晚龔知悅和龔華集團已經連夜發法律聲明和她脫離關係。」祁望說完頓了頓,眸光帶着猶豫。
「她在做出這些事之前,已經沒把我當成她的女兒了,以後關於她的事,我也不想再管,你也別因爲顧及我而插手這些事,小心引火燒身。」我貼近他的心口,聽着那一下一下沉穩的心跳,心緒頓時被撫平。
「老公,這些年謝謝你,照顧我還有司宇。」
煽情的高潮還沒到來就被祁望的手機鈴聲打斷了,祁望拿起手機,目光試探地朝我瞥來。
「沒事,工作重要啦。」我催促他聽電話。
祁望點點頭,調好牀讓我靠着坐好,去門外接聽電話。
隨着關門聲響起,我順利地從櫃裏找出手機給梓寧打了個電話。
在打通的過程中我悄悄地下牀貼近房門,仔細地洞察祁望的一舉一動。
耳朵才貼上門,就聽見門那邊傳來祁望的聲音:「離婚協議書不用太着急,容易打草驚蛇。」
-17-
我抬頭看向門外的人影,發現門外的祁望也轉了過來。
門開了,我跟祁望四目相對。
想來祁望這人早就知道我將婚戒拿去拍賣的事了,故意設局讓我自己乖乖認錯。
我想都沒想,立刻撲進他懷裏認慫:「老公,我錯了,我不應該糊里糊塗地就將婚戒拿去拍賣,也不應該在知道之後隱瞞你……」
「你也知道那些六十秒快速問答,都是隨口一說,沒人會認真較勁的。也是你自己說的,離婚不能隨便說的……」
預料中祁望被氣笑了的場景並沒有到來,反而是他手機另一頭的聲音將沉默打破:「我先掛了,回頭聊。」
語氣裏透着幾分尷尬,說完就迅速掛了。
聽聲音,電話那頭……是顧風!
「你將婚戒拿去拍賣了?」
「你跟顧風打電話了?」
我和祁望同時開口,他壓下眸底的慌亂,取而代之是有幾分刻意的戲謔。
「我先解釋,鄔沐晴陷害你的證據是顧風向警方提供的,還有,其實他這些年一直在收集龔文海的犯罪證據,其中包括聯合鄔沐晴一起竊取君恆的商業機密的事。
「這些事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目前事情離成功就差一步,他希望我們能聯手,一舉扳倒龔家。」
「所以……他剛纔要你幫他聯繫律師?」
「是。」祁望朝我點點頭。
「所以……」是我自己搞了個大烏龍自己揭穿了自己?
「所以,」祁望眉梢微揚,「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是不是故意趁機說出自己將婚戒拿去拍賣的事,好讓我跟你離婚然後去跟顧風再續前緣?」
雖然是玩笑的語氣,但我卻從裏面聽出了他的不安。
在我失憶的這些日子裏,我確實一次次地在挑戰祁望的安全感。
內疚瞬間蓄滿心間,裏面的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塗。
我雙手環上他的後頸:「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我們被教導主任帶去辦公室的時候,我偷偷跟你說了句什麼?」
祁望側過頭來,眉心蹙起,疑惑地搖了搖頭。
「我說的是,祁望,我這輩子跟你沒完。」
祁望長臂一撈,將我從牀上抱起,眉眼含笑:「最好是沒完沒了。」
兩個人正準備你儂我儂的時候,一個稚嫩的童聲將氛圍打破:「我也要爸爸抱抱!」
我和祁望紛紛回頭,看到徐梓寧正捂着祁司宇的雙眼,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祁望有些尷尬地將我放回牀上:「雨語她恢復記憶了。」
徐梓寧聞聲倒吸一口涼氣,目光瞥向我又移向祁望。
「她也將拿婚戒去拍賣的事告訴了我。」
徐梓寧一雙眼瞪得更大:「巧了,我這邊也有一個壞消息。慈善拍賣會那邊已經將所有拍賣的東西都公佈了,無法拿回。」
我不禁一怔:「那現在,豈不是隻能將婚戒拍回來?」
徐梓寧朝我點點頭。
「也行,」祁望走過去將祁司宇抱起,「看來我們要再結一次婚了,祁太太。」
一旁的祁司宇似懂非懂:「再結一次婚,媽咪和爸爸會再有一個司宇嗎?」肉肉的手指指向自己,眉頭緊皺,一臉認真地說,「可是,我更喜歡妹妹……」
-18-
țû₈慈善拍賣會的前一天,官方將準備拍賣的物品在微博上做一個預告。
拍賣會微博前腳剛發,後腳龔知悅就登上了熱搜:「龔知悅將品牌新品捐作拍賣」。
「這熱搜買得這麼明顯還有人信,不會真有人會以爲她真的大發善心而不是蹭熱度給自己的新品牌打廣告吧?」徐梓寧面露嫌棄地划着手機。
「畢竟龔家失去了君恆之後元氣大傷,不靠龔知悅在娛樂圈的名氣怎麼東山再起?」我擔心婚戒的事會被龔知悅有心利用,戰戰兢兢地點開微博開始看評論。
結果官宣拍賣物品的那條微博熱評第一就是:「我靠,最後壓軸的不會是我家雨語的婚戒吧!」
下面的回覆則是:
「把『不會』兩個字去掉,雨語的婚戒經常機場被拍,我不可能認錯,話說前陣時間雨語還不是在活動上秀姐夫照片來着嗎?」
「天啊,我記得雨語說自己如果離婚第一件事就是將婚戒賣掉……」
「我的天,我今天才磕上姐姐跟姐夫,我想着姐夫會帶着孩子上爸爸去哪兒呢!」
……
果不其然,互聯網沒有記憶這句話是騙人的,我之前放的狠話被粉絲們記得清清楚楚。
「雨語,你拍賣婚戒上熱搜了!」徐梓寧將微博熱搜榜懟到我眼前,「而且看目前這個熱度,估計還會持續上升。要不要我立刻將熱搜撤掉?」
「不用。」我看着逐漸上升的熱搜話題,「等登上熱一了再解決也不遲。」
「啊?」徐梓寧難以置信地伸手來探我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麼說胡話呢?」
我笑着拍開她的手:「我沒發燒,我只是今天想讓某些人大出血。」既然龔知悅這麼費盡心思給自己的品牌弄熱度,那我偏偏讓她心機白費。
「哦——」徐梓寧這才恍然大悟,「明白!」
沒過多久,「白雨語拍賣婚戒」的話題就上了熱搜第一,我的評論區和私信瞬間收到無數轟炸,紛紛讓我出來解釋。
我優哉遊哉地編輯了一條文字微博:「@祁望 ,給你再娶我一次的機會。」
才發出去不久,底下評論區就爆炸了:
「所以這婚離沒離?」
「樓上是不是母胎 solo 啊?這麼明顯的秀恩愛都不懂?」
「我真的笑死,姐姐:別問,問就是委婉點想給慈善拍賣會直接送錢。」
……
半個小時後,祁望回覆並轉發了我的微博:
「還請各位在明天的拍賣會上手下留情,給我一個再娶 @白雨語 的機會。」
很快我跟祁望的相關話題就噌噌地登上了熱搜,期間我看與龔知悅有關的微博話題一直在熱搜話題榜上來回竄動,每次都是一上來就被刷下去。我和徐梓寧則躲在屏幕後面樂開了花。
-19-
由於這個慈善拍賣會參加的人不僅僅涉及娛樂圈,還有很多商界的人士,因此也有很多人把這場拍賣會當成是交際場。
祁望不喜歡出現在公衆視野裏,因此往年這些晚會他一律全部拒絕。
原本今天我是打算自己來將婚戒拍回去的,可祁望這人偏偏不肯,說什麼就當做做慈善好了。
祁望對走紅毯這件事並不感冒,所以打算正式開始拍賣的時候再現身。
而我在臨上場的時候發現,我的出場順序被換了,換成了跟龔知悅一起走。
不用懷疑,肯定是官方爲了進一步將今晚拍賣會的熱度擴大偷偷做的手腳,畢竟我跟龔知悅不和一事在娛樂圈裏不是什麼祕密。
龔知悅從我出道開始就不停地買通稿來拉踩我,甚至還造謠當年她沒能演上董導電影的女主角是因爲我嫉妒所以讓金主爸爸毀了她的資源,諸如此類的事還有很多。
「雨語,這明擺着是拿你去蹭流量啊,這慈善晚會怎麼也玩這種陰的!」徐梓寧看到安排後替我感到不平。
「沒事,就按照這個順序來吧,反正遲早是要對上的。同時走紅毯,誰醜誰尷尬。」我並未在意,反而很期待等下與龔知悅碰面。
閃光燈接連在眼前亮起,我同龔知悅齊齊朝着鏡頭微笑。
她看起來狀態並不好,厚重的粉底下是難以掩蓋的黑眼圈和細紋,眼裏摻滿紅絲,盡顯疲態。
簽完名後是採訪環節,一堆話筒朝我們湧來,問題接連而至。
「雨語爲什麼會將婚戒捐出來拍賣呢?是真的要離婚嗎?」
我掩面一笑,故意順着記者的話開玩笑:「能不能離成婚,今晚還要看某人的表現了。」
底下一陣歡笑,話題頓時就轉到了龔家悅那邊。
「聽說知悅你即將推出自己的個人珠寶品牌?私底下會跟身邊的好朋友交流嗎?」
龔知悅無意間擠開我靠近話筒:「是的,我即將推出我的珠寶品牌 veronica,在一些款式設計上我也有去問身邊好朋友的意見,其中一些款式相信你們已經在官博上看到了,也希望能爲今晚的慈善晚會出一份力……」
龔知悅提及自己的珠寶品牌開始滔滔不絕,從自己設計的諸多辛苦說到品牌理念,底下有記者甚至開始打哈欠。
就在龔知悅停頓之餘,有一個記者趁虛而入:「雨語一直是珠寶品牌 Violet 的代言人,不知道雨語會不會給知悅一些意見呢?之前鄔沐晴一事是否有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呢?」
我禮貌地笑笑,目光瞥向龔知悅:「我最近一直都在家休息帶孩子,也不懂最近的時尚趨勢,是幫不上知悅姐姐的忙了。」
「雨語這段時間休息肯定很幸福吧?平時你和姐夫之間誰照顧誰會比較多?」
「當然是他啦,我放假就是真休息,在家養了幾個月,臉都圓了。不像知悅姐姐,一心一意地在爲自己的事業奮鬥,果然工作的女人最美麗,你看知悅姐姐狀態多好,整個人容光煥發,不像我,皮都皺了。」
龔知悅氣得臉都綠了,但礙於記者們在,不好當場發飆,面上仍維持着禮貌微笑。
下臺之後,我追上龔知悅,附到她耳旁輕聲道:「聽說姐姐昨天買熱搜花了不少錢,都是妹妹的錯,一不小心霸佔榜首太久。姐姐如果需要幫助,可以隨時向我開口。
「我可以考慮一下用高於市場價百分之五的價錢收購龔家的公司。」我一字一句地將當年她的話全部還給她,像一把慢刀,一刀又一刀地往她身上刺。
龔知悅臉色刷白,惡狠狠地看着我:「白雨語,你!」
梓寧掐好時機激動地走來給我看我和龔知悅的合照:「雨語,你簡直就是狠狠碾壓!真想買幾個熱搜治治那個賤人!」
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龔知悅聽得一清二楚。
只見龔知悅聞聲腳步一滯,隨後提起裙子走得飛快。
我冷笑一聲,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緩緩開口:「別,有錢也不能亂花在這些人身上,不值。」
慈善拍賣會搞起營銷來的確是一把手,我的婚戒壓軸出場。
在祁望第一次舉牌後,我也迅速舉起了手中的牌子。
「祁太太,這家可不興敗啊——」祁望笑着湊過來同我咬耳朵。
「想娶我就得拿出點誠意啊祁大少,你也知道,離了婚我可不缺人要。」我輕描淡寫地在一旁煽風點火。
「好,我可是誠意滿滿。」祁望咬牙道,接着說了一個震驚全場的數字。
話音還沒落,在場的氣氛卻已經被徹底點燃。
我心疼地抓住祁望的手:「你瘋了?一個破戒指你花這麼錢幹嘛?」
祁望姿態閒散地抬眸:「在表達我的誠意。這價叫來叫去太囉嗦,直接跳過多好。」
那頭的主持人迅速敲錘,生怕祁望會反悔似的。
激昂的「成交」二次落下後,祁望嘴角微揚,溫熱的鼻息吹過耳邊:「我着急走後面的程序了。」
「什麼程序?」
「入洞房。」祁望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我又羞又氣地瞪了祁望一眼,示意他收斂一點。
祁望無視我的警告,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笑意散漫:「正好,生日禮物有機會兌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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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鄔沐晴離開白家之後,這是第一次她求我去見她。
所求很明顯,龔文海跟她之前所做的壞事已經被揭穿,龔家股價暴跌,而另一邊龔知悅原本創立的用於幫補逐漸呈現衰敗趨勢的龔家公司的個人品牌也被爆出抄襲國外小衆設計師品牌,開售那天銷量冷淡。
就連龔知悅被曝離婚那天,比起關心,更多的是嘲諷的聲音,暗諷她拿離婚爲自己炒熱度。
盡失人心,便是如此。
「雨語。」鄔沐晴拿起電話,朝我做了個口型,示意我拿起接聽筒。
比起鬧事那天不過纔過去一兩個月,可她卻像老了十歲。
「我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鄔沐晴的笑容那一瞬凝固:「雨語,對不起……」
「這些話就不用再說了,如果不是我的出生證上有着你的名字,我真的不會相信我是你的女兒。你捫心自問,爸爸和我什麼時候有過對不起你,你竟然不惜將後半身賠進去都要置我們於死地?」
「雨語,我不過是太愛他了,你如今也結婚了,想必也能明白我。」鄔沐晴看着我,眼上蒙上一層層薄薄的霧氣。
「我不明白,愛一個人是有底線的,我不會做出插足別人家庭、讓別人家庭支離破碎的事情。」我冷漠地回應她。
「那如果那本來就是我的家庭呢?」兩行清淚從鄔沐晴臉上滑落,「悅悅本來就是我的孩子,可就是因爲我不能幫到文海,不能幫到龔家,我不能跟自己心愛的人結婚,甚至要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叫別人媽。
「這些年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跟白凱,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每每看着你們,都很煎熬,人人都覺得我在白家過得很好,可誰也不知道我的心卻不在這裏。」鄔沐晴已經有些泣不成聲,「可我更對不起悅悅,這十多年來,我都沒有陪在她身邊……」
我看着鄔沐晴,只覺得悲哀,更覺得憤怒。
偏偏是這樣自私的女人,我爸卻無怨無悔地愛了她很多年,甚至臨走前都在替她說話。
「我不求你放過我跟文海,我只求你幫幫悅悅,讓她以後的日子不要那麼難過。」淚眼中盡是誠懇,母愛偉大,可這份愛卻從來都不是我的。
「我要如何幫?」我反問她,「她今日走到這種境地多虧了你這個幫兇,如果不是你一路縱容她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她又怎麼可能無法回頭。」
「我求你……我手下剩下的君恆的股份我可以全部免費轉給你……」鄔沐晴見我起身,急忙起身靠近玻璃,彷彿想要將我一把抓住。
我冷笑一聲:「不必,依照龔家現在的情況,你跟龔文海名下的財產肯定要被拍賣處理,我到時再出手就行。
「我還是高看你了,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但你的話還是那麼讓人寒心。」口口聲聲說對不起自己的親生女兒龔知悅,那我這個女兒就該替她還一輩子的債嗎?「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龔家從頭到尾都只是把你當成一個棋子罷了,而你只是一直不願意看清這個事實。
「龔知悅甚至從來都沒有將你看成是她的母親,相反,在我面前稱呼你時用的都是『搶走我爸爸的女人』。」
鄔沐晴跌坐回椅子上,雙目空洞,雙脣蠕動,試圖想辯駁我的話,但卻又無話可說。
-21-
見完鄔沐晴後,祁望和祁司宇在外面等我。
今天還是祁望爸媽的結婚紀念日,老人家不喜歡張揚,打算一家人聚聚就算了。
祁司宇很會討老人歡心,一到就被爺爺奶奶抱走投餵零食去了。
一邊喫,一邊還給老人講自己和班上小女生的事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這孩子啊,真的樣子像雨語,性格隨了祁望。」祁望母親開始回憶起祁望的童年趣事,「打小就喜歡好看的小姑娘。
「還記得以前有一次芬姐帶他出門玩,玩着玩着就沒了人影,嚇得我們一通找,結果發現這孩子躲在角落裏哭。仔細一問才知道,這小子想把別人家的小姑娘帶回家,結果騙到半路被別人爸爸發現了,給教訓了一頓……」祁望母親說着說着就笑了。
「說起來,我爸說我以前就差點跟別人回家了。當時我在外面玩不肯回去,我爸就假裝離開實則在偷偷觀察我,結果發現我到處跟別人說我爸爸不要我了,有個男孩就說,我可以跟他回家,讓他爸媽多養一個。幸好我爸及時攔下了,不然現在估計就是別人家的女兒,別人的妻子了。」
祁望眉梢染笑:「自信點,就算當年被拐跑,你現在也是我老婆。」
祁望話一出,我們幾個紛紛愣住。
「當年那個男孩是你?」
「當年那個小姑娘是雨語?」
我和祁望爸媽同時問出聲。
「當然,」祁望嘴角勾起,「我可是惦記了你好多年。」
「結果你喜歡了別人這麼多年才愛上我,是不是該給我點補償?」祁望貼至耳旁,將我摟入懷中。
「我也想補償,可是最近我們之間出現了第三者……」我咬脣暗暗偷笑ťųₕ。
祁望臉上的笑意稍稍凝住:「嗯?」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要有情人的事。」我氣鼓鼓地看着他,祁望雙眸開始躲閃,扣住我的腰的手收緊了些。
「老婆,你也知道外面說的都是假的,昨天的新聞我早就讓律師去發律師函了,我前天一早就回來給你做糖醋排骨了,怎麼可能有時間去酒店跟人私會?」祁望急忙開始解釋,看我始終不搭理後,開始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找人跟我解釋。
「哈哈哈哈哈……」我終於忍不住笑倒在他懷裏,「我說的是她啦!」說着,我抓住他的手覆上小腹。
祁望緊鎖的眉心漸漸暈開,有些失笑:「好啊,那就罰你安心在家養胎。」
「不行,那部戲兩週後就要開機了。
「是跟最近很火的小鮮肉搭戲!」
「白雨語,你這是喫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啊?」
「祁望……唔……」
未來,就是堅定幸福地和他,他,還有她一起走下去啦。
(正文完)
【顧風番外:HE 是一個人的 BE】
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爲車禍去世了。
他被帶到了白家,白叔叔對他很好,白雨語也是。
沒有寄人籬下的辛酸,有的只是白叔叔和雨語帶來的溫暖,缺失的家庭環境被他們的真情一一彌補。
雨語從小就喜歡跟在他身邊,漸漸地,顧風多了很多習慣。
習慣晚上睡前替她檢查功課,習慣替她解決一些麻煩的追求者,習慣書包裏備着紅糖薑茶……
還記得有一次白叔叔當着他的面問雨語以後想嫁什麼樣的男人,羞澀的眸光幾次瞥向他,最後她卻抱着白叔叔的手臂撒嬌,說要一輩子留在家裏。
那時候的顧風還沒看清自己內心早已生根發芽的愛意,只是覺得她還沒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纔會說出這番話。
可後來,白雨語被教導主任抓了早戀,而當時白叔叔病重,他接到管家的電話,沒想太多,請了假就往學校跑。
在這一個小時的車程上,顧風對自己心中的衝動燥熱感到莫名其妙,他自問不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人。
他不過是白叔叔好心收養在白家而已,叫家長的事,他又以什麼樣的立場去呢?
而他又爲什麼會這麼衝動呢?
不知道爲什麼,腦中忽然閃過雨語偷偷藏起來的那本言情小說,彩色漫畫上面是繁複的花體字——《竹馬必敗於天降》。
莫名的酸澀湧上心頭,是後知後覺的醋意。
年少的情動總是這般懵懂,後知後覺。
許是沒能想到他會來,雨語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驚訝,同時又帶着點懊惱。
「趙叔幹嗎這麼話多……」小聲的嘟囔傳入他的耳中,掀起他都未曾察覺到的醋意。
原來,她也只是把他當成是「長輩」,什麼時候他們之間竟生分到了這種地步?
從前白雨語的那句玩笑話也被他翻了出來,在腦海裏不停地自我反問:不是說一輩子留在家裏?現在怎麼還迫不及待地談起了戀愛?
對面是個輕狂的男生,至於爲什麼顧風會這般想,當然是因爲兩人眸光對視時,敵意相碰,戰爭的硝煙無聲無息地在兩人的氣場間瀰漫。
雨語絕不是那種會借排練爲藉口夜晚偷偷翻牆出學校的人,之所以會學壞,一定是祁望教的,顧風篤定地想。
離開學校後,他跟雨語之間的氣壓很低。
兩個人都在小心翼翼,誰也不敢先開口。
「原來雨語喜歡那樣的男人啊。」最終還是他先開了口。
只見少女急忙擺手搖頭,白皙的臉蒙上一層緋色:「顧風哥哥,你誤會了,我真的沒跟祁望談戀愛。都是教導主任屈打成招……」
短短一兩分鐘時間,她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完整地告訴了他。
聽完解釋的顧風頓時鬆了口氣,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你還小,要以學習爲重,談戀愛的事還是以後再說。」
她朝她點了點頭,臉卻更紅得厲害。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她後面想說,她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他。
可天意弄人,就在他們在一起之後不久,龔家趁着白叔叔離世,密謀吞掉君恆。
他不忍雨語傷心,更不能看着白叔叔一輩子的心血被竊取。
當時的龔家就算沒有他名下的股份也能順利掌管君恆,同時龔知悅過來找他,希望他能跟她交往,並站在龔家這邊。
顧風打算臥薪嚐膽,可沒想到龔知悅比他算得更深。
那天龔知悅往他的水中下了藥,一切變得無法回頭。
他忘不了那天她在雪夜中的告白;忘不了她在懷裏的溫度;同時,他也無法忘記董事會那天她哭着問他爲什麼狠心;無法忘記剛去龔家那幾天她不顧一切地衝進來找他……
青梅竹馬,終成怨侶。
那本言情小說成了現實,在他離開的日子裏,祁望趁虛而入,與她相戀,結婚,生子,完全將他從她的人生軌道上排除。
但在後面的十年的歲月中,她的笑容是真摯的、燦爛的,她過得很幸福。
比起君恆是否易主,其實她更需要的是陪伴,只是當他明白時,一切都太遲了。
最後一次見她,是在白叔叔的墓前,他同之前無數次一樣,將鮮花放下後又拿走。
「我想爸爸更希望你將花留下。」指尖還沒觸到鮮花,身後就傳來了她的聲音。
轉身一看,是祁望和她。
她站在他身邊,笑得溫婉。
三人聊了一陣,不知怎地又聊回他身上。
不出他所料,她同他道了歉。
「對不起」三個字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他深知,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分離前祁望問起他未來的打算,他看着不遠處正在玩鬧的一大一小,淺笑着說:「想四處走走,多看看。」
或許看完世界的山山水水,就能忘了她吧。
「你要照顧好她,別給我回來搶走她的機會。」明知是絕無可能,但狠話還是放了出去。
年少許願白頭偕老,卻不知後面竟漏了四個字——天各一方。
(完)
□ 肥腸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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