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友林以安在一起的第三年,我們開始談婚論嫁。
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
林母表示自己家不差錢更不會差事,會全款買房裝修家電更是一步到位,彩禮十二萬八。
我媽見對方如此痛快也表示,我家陪嫁一輛一百萬的車,外加十二萬八的現金,與彩禮一起給我帶回小家。
我正慶幸自己如此有福氣,找了一個好人家,可以順利結婚時。
到了正式訂婚那天。
一切卻都和商量得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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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關於買房。
林母表示按照原來的打算是買一個一百平的樓梯房,連裝修帶家電,在小縣城撐死七八十萬就能買套好的。
「可是親家母,你太給力了,你這光普通陪嫁就要給一百萬,那我說什麼也得給孩子們升升級,一步到位直接買個大平方的電梯房,最好是二百平米那種寬寬敞敞的,讓他們住就住一輩子,不用再換了。」
我媽聽了,自然是高興,遇到這樣懂事明事理的好親家,除了感恩,沒啥說的。
可是林母話鋒一轉,又道:「可是這樣的話,起碼就要兩百萬起步,說實話,我家的現金流還真沒有這筆錢。」
「你說這樣好不好,我先付個首付,回頭貸款一起還。」
我們家沒想太多,都覺得林母是一片好意,只是能力有限。
當即答應得很痛快。
林母也很高興,當場就把彩禮轉給我了。
然後我就和林以安高高興興地看房去了。
有時候路過金店,也會進去看看三金。
雖然我媽有先見之明,在我成年之前就給我買了將近一百克的金條。
但林以安早就傳達過他家裏的意思,我的就是我的,都是我的婚前財產。
結婚的三金絕對另算。
因此我什麼也沒想,高高興興地試戴鐲子、項鍊、耳環。
林以安有些奇怪,他從我進店就一副有心事的樣子,我幾次和他說話,他都沒有聽見。
我的好心情被他敗壞乾淨。
當即也沒有了買的心情。
於是和他雙雙走出金店。
林以安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不等我問,他就主動開口和我商量。
「慧慧,你看現在金價這麼貴,你媽媽又給你準備了那麼多,你說這個節骨眼,咱是不是沒必要再另外添置了。」
「我媽說,三金給你折成錢,直接給我們,反正價值是不變的,你說呢?」
這話聽得我莫名有些不舒服。
但又挑不出毛病。
你說他不給了吧,人家說了折成錢給你。
只能勉強答應下來。
他瞬間變得很高興,眼睛都亮亮的。
「那咱們把你媽給的那一百克金條,找個手藝人給你打成首飾,結婚當天,讓我媽親手給你戴上,你看怎麼樣?」
「這樣咱們臉上都體面。」
這話說得我就着實不太願意了。
「金條是我媽給的,打成首飾讓你媽給我戴上,那人家怎麼想?不知情的還以爲你們家這麼大方,給這麼多金子做結婚禮物呢?」
我不是很高興,當即語氣就不好了。
「你怎麼這麼想,我們馬上結婚就是一家人了,你的我的沒必要分得那麼清楚吧?」
但是他見我着實不高興了,也馬上轉了口氣。
「我也就這麼一說,你不願意就當我沒提,別生我氣了行嗎?寶寶。」
他又軟語哀求很久,各種甜言蜜語地哄我。
表示一切行動都聽我這個一家之主的指揮,他絕不擅自做主,這才把我逗笑了。
這一插科打諢,三金也就沒買。
我想到現在的金價確實離譜,如果折成錢其實也挺好的,我可以等以後價格不那麼高的時候再買,或者買成其他我喜歡的禮物。
這樣一來,我反而自己退了一步。
「三金可以緩一緩,等我想要了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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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高興,再三誇我賢惠識大體,和其他物質拜金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我被他哄得眉開眼笑。
「寶寶,我還有一個想法,現在存款利率特別低,彩禮和嫁妝與其存在銀行,我們不如直接花掉,花在硬性開支上,以避免虧損,你說呢?」
他這話說得我不太明白。
「什麼意思,什麼是硬性開支啊?」
我不解地追問。
而他十分坦然,口氣裏沒有半分心虛。
「就是裝修啊,買家電啊這些。」
我沉眼看了他一會。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阿姨的意思?」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當即有些找補。
「寶寶,你別想多啊,我這是把你當成自家人了,才說這話的。你知道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太實在了,你可不能挑我的理。」
「不是這樣的。林以安,婚事談到現在,你不覺得你們家變化太多了嗎?」
「首先是房子,從全款變成只給交首付,我們家同意了,然後呢,最近你帶我看的房子都是什麼樣的?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大平方,依舊是一百平左右的,對不對?」
「在這種情況下,你媽還要打電話去騷擾我媽問能不能兩家一起付款,全款拿下?」
林以安張了張嘴,半天才結巴道:「你爸媽不是拒絕了嗎?」
「本來你不提,我不想說的。但是寶寶,既然你提了,那我不得不說一句,你家太算計了,我媽都說了,雖然是兩家一起付款,但是寫我們兩個人的名字,也沒打算讓你家喫虧啊?」
「你媽卻直接回絕了,半點面子不給。這是對未來親家的態度嗎?這像話嗎?你知不知道我媽當時掛了電話就氣哭了,說自己給我丟人了。」
「我們家好幾套房子,爲什麼要和你家一起出資買房子啊?我們拒絕有問題嗎?反倒是你家,從談婚論嫁到現在,你們的承諾一變再變。」
ṭũ̂⁼「房子從全款變成只付首付,彩禮是給我了,但是你已經盤算着要怎麼把這份彩禮收回去裝修和買家電,就連我媽給我的嫁妝、金條,你都在打主意,你不覺得這樣喫相太難看了嗎?」
你一言我一語,我們在大街上吵得不可開交。
他說我算計小氣,沒拿他當一家人。
而我卻覺得他甚至他們家都是言而無信,實在不值得信任。
我氣沖沖地跑回家。
把事情告訴我爸媽。
「這件事我怎麼想怎麼不舒服,他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分手。」
我媽給我倒了一杯熱水,安撫我暴躁憤怒的情緒。
「別說賭氣話,都快結婚了,人家那邊婚慶公司酒店都定好了,怎麼可能說分手就分手。」
「怎麼不可能,只要我閨女不願意,隨時都能分,大不了給他們一點補償就是了。」
我爸合上手裏的雜誌,語氣平靜地說。
「你就別拱火了。」
我媽有些氣惱地瞪我爸。
「婚姻大事不能兒戲,想好了再決定。」
「我就是氣不過。這算什麼事啊,之前答應的好好的,全都沒了,合着結一場婚,就咱家出錢,人家就動動嘴就好了。還讓我把金條打了,給他們充臉面,是怎麼好意思提Ŧŭ̀²出來的。」
我這廂尚在充滿怨氣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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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的道歉電話就打到了我媽手機上。
「親家母,這個事真是一場誤會,我聽說兩個孩子吵起來了,我就想趕緊給你打個電話說說這件事。」
「不是我們家想反覆無常,而是確實是出了點事。之前不好意思說,現在兩個孩子鬧成這樣了,我也就顧不得了。」
「其實是林以安的爺爺前段時間生病,花了不少錢,用了當時準備給他結婚的錢。本來呢,這件事我們準備自己抗下,借也要把之前承諾的給孩子準備好,可是偏偏這事讓林以安聽了去。」
「這孩子也是心疼我和他爸,又太沖動了,就自作主張地和慧慧提,確實是委屈慧慧了,我剛纔已經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我說了,家裏的事,還用不着他管,也輪不到他做主。慧慧你別生氣,我叫他明天就去和你賠禮道歉去。」
「你儘管懲罰他,好嗎?」
林母做低伏小,百般道歉。
「生病,這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看着老人去死,卻不救他吧?」
「但是老姐姐,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委屈咱們慧慧,之前我承諾的都有效。」
一番話硬是把我媽說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房子沒錢買暫時不買也沒關係,我們家有的是房子,以後你們有錢了再補給慧慧就行。但是這個彩禮和三金,這是之前談好的,我不希望改變。」
「再者,既然你們家不出房了,那我們本來陪嫁的一百萬的車自然就也先不給了。這你們沒意見吧?」
「沒意見,沒意見。」
林母答應得很痛快。
而電話那頭,林以安急切地在說些什麼。
隔着嘈雜的聽筒,根本聽不清。
第二日,林以安來找我時,果然變了態度。
他手捧一束熱烈盛開的紅玫瑰,真誠地和我道歉。
「寶寶,是我錯了,你就原諒我一次吧,我不該自以爲是、自作主張,我確實太着急了,生怕自己的婚姻給父母增添太大的負擔,而忘了你。」
畢竟交往了三年,他一直以來對我百依百順。
在平時的花銷上,也從來沒計較過誰多誰少。
我是真心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可能真的只是一時情急。
我便有些心軟。
「我也不是說不理解你,但是這種事情,最起碼你不能這麼理所當然地對吧?」
「我媽也說了,暫時不需要你們買房了,也算減輕你一部分壓力了。這次就算了。」
似乎爲了彌補過失,他當即領着我去了金店,挑選五金。
我有些詫異。
「不是沒錢嗎?那買三金就好了。」
「不行,缺誰的也不能缺你的,不僅要買五金,還都要買大的粗的。」
他豪邁地揮手,叫店員把最重的都擺上來。
我本來想拒絕,但又想試試他。
當即不再說話,任由他買。
最後他花了五萬多。
我仔細觀察他的表情,確定他沒有心疼或者不甘心,這才放下心。
房子用我家的,車子不陪嫁了,林以安和上門也沒什麼區別了。
我爸媽的意思是如果她們還能接受第一個孩子跟我姓,那這個婚也不是不能結。
在又一次雙方父母聚會時,我媽提出了這一點。
林母當時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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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倒是想發作,ẗù₂只是林母按住了他的手。
林以安則全程面無表情,彷彿說的事和他沒關係。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大家好像都沒什麼話說了,只能沉默地喫飯。
不到八點就散場了。
林以安送我父母下樓。
我則陪着林家父母坐着,等他回來再一起走。
林父似乎終於憋不住了,他口吻甚是尖銳地問我:「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一。」
林父明明是知道我的年齡的。
這樣明知故問,讓我有些迷惑。
但我還是本能地回答他。
「哦,怪不得,怪不得這麼大歲數了還嫁不出去,遇到這樣異想天開的父母……」
「閉嘴!你喝馬尿喝多了是不是?胡說什麼?」
我還來不及張口反駁他。
就聽林母已經憤怒地厲聲打斷了他。
林父憤憤不平地起身,眼看就要和林母吵起來。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先去個衛生間。」
爲了逃避尷尬,我趕緊閃了出去。
只是臨走前,我靈機一動,憑着對自己手機的熟悉,我在包包裏按了錄音鍵。
說起來,這一招還是閨蜜蘇好教給我的。
她說,當男朋友第一次帶你見哥們的時候,你偷偷把手機錄音打開,然後藉口上廁所,就能夠聽到他們的真實評價,以及男友對你的真實看法。
也正是因爲林以安在這一關通過了考驗,我纔會不設防地同他交往下去,並且感情越來越深。
林以安本來想留我住在他家。
但我急着聽錄音內容,找盡藉口地拒絕了他。
最終他神色黯ṱű₋淡地把我送回了單位宿舍。
剛進門,我踹掉高跟鞋,就迫不及待地點開了錄音。
「你幹什麼?你說話也太難聽了,你想把兒子的婚事攪黃是不是?」
「你說我幹什麼?你沒看見她們家多過分嗎?居然想讓我們兒子當上門女婿?就連孩子都不能跟我們姓。太窩囊了,我受不了了。」
「我告訴你,這婚能成成,不能成就算了,難道我求着她們家不成?我告訴你,我的兒子不愁娶,該着急的是她們。三十多歲的女人了,老黃花菜了,以安和她分了,誰要她?」
「現在社會不一樣了,要不然我至於這麼着急?你什麼都不懂就閉嘴,氣死我了你。這些有什麼好計較的,她是獨生女,你看她爸媽說的硬氣,真的結婚了,一切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拿捏了她女兒,就等於拿捏了他們全家,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
「你是說?」
「行了,別說那麼多了,一會人家該回來了,你把臉色給我擺好看點,我告訴你,壞了你兒子這門婚事,我和你沒完。」
錄音到此爲止。
我聽得怒火中燒。
怪不得我們提什麼要求都能接受,原來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還真應了網上那句話:裝到孩子生下來爲止。
我的手機接連震動了幾下。
是林以安的消息。
【寶寶,你心情不好嗎?我感覺今天你對我好像有些冷淡。】
【如果是我或者我家哪裏做得不好的話,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改的。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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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指飛快地按了幾個字:【林以安,我們分手吧。】
【怎麼了?】
【寶寶你不開心要告訴我啊,我能解決的,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不容易,不要輕易提分手好不好?】
他着急地問道。
對話框裏不停地顯示着正在輸入中。
他這種着急挽留的態度,讓我心裏有些難受。
畢竟這三年,我是真的付出了感情。
我們是從校園裏走出來的戀情。
他接送我上下課,和我一圈圈地壓操場,在星光下說話。
爆熱的夏日,電動車車座被烤到燙屁股。
他會傻笑着自己先坐溫,再讓我坐。
出去玩不小心遇到暴雨。
他把衣服脫下來,直接蓋在我身上,自己卻淋成落湯雞。
那些回憶,即使現在想起來依舊是那麼美好,那麼讓人心動。
我們兩個人的相處一點問題都沒有,爲什麼涉及到談婚論嫁,涉及到兩個家庭,一切都變味了呢?
我想不明白。
而林以安的微信轟炸不斷。
他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不是我爸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了?」
那一刻,我心裏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我下意識地想:「他父母一定是和他說了他去送我爸媽時,我們的對話。」
這說明什麼呢?
我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
帶着我自己都不明白的失望。
「你不要理他,我爸他就是不會說話,他沒有惡意的。其實說到底,他還是比較大男子主義,他對我上門這件事是有些不滿的。」
「但是這件事和他沒關係,我願意就行啊。以後你是和我過日子,又不是和他過日子。至於他說你三十歲年齡大了什麼的,你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好了。」
他提了「三十歲」這個詞,也就是說,他明明不在場,卻連他爸具體說了什麼都知道。
他和他的父母之間沒有祕密,信息共通。
那他們的思想會差別很大嗎?
我終於意識到,我感覺到不舒服的點是什麼了。
我打了很多字,最終一一刪掉。
「明天見面談吧。」
第二天的見面,我們約在了下午兩點。
地點是我們經常約會的咖啡廳。
「慧慧,我爸說話難聽,我替他和你道歉,但是你相信我,他沒有壞心的。他只是有些封建有些傳統,一時沒法接受你們家新提出的這些要求而已。」
「但是昨天我媽已經罵過他了,所以這件事真的不構成問題了。」
「這件事和你爸沒關係,是我自己,深思熟慮以後,覺得我們不太合適,還是分手吧。」
我考慮再三,最終決定不把錄音拿出來。
一方面我偷着錄音這件事也不算體面,沒必要給他授以話柄。
另一方面,錄音裏隱藏的惡意雖然非常明顯,但林母畢竟說得還算隱晦,以她那張巧舌如簧的嘴,我總覺得她還能顛覆回來。
我不想再和他們家拉扯,也無意把人徹底激怒。
我從包裏拿出五金,放在桌子上。
「這是你之前給我買的首飾,我一天都沒戴過,還給你。」
「還有彩禮,我上午已經轉到你的銀行賬號了,你看一下應該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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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瞬,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你是認真的?」
「我都這麼低三下四了,我們家都已經這麼退讓了,被你們欺負到什麼程度了,你還不滿意?你還要和我分手?」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非要我們全家都跪下來求你嫁嗎?還是說我一個人給你做奴才不夠,要全家都給你做奴才,跪下來給你洗腳,才能滿足你的公主病?」
他氣急敗壞地嘶吼。
而我整個人懵了。
我滿腦子問號。
一時間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爲他說的都不是人話,我能怎麼回應。
問題是交往三年,我沒覺得他這麼不正常啊,如果是裝的,那未免裝得太好了。
我尚在疑惑,而他就好像憋了許久,忍了許久一般,滿腔的憤怒咆哮而來。
「你知不知道我爸媽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同樣是爲人子女的,如果今天是你的父母被人這麼羞辱,你會怎麼想?」
「如果你但凡有一點愛我,如果這三年的感情有一點是真的,在你們家對我爸媽發難的時候,你是不是要攔一攔?而不是如此瘋狂地推波助瀾?」
「你等一下,我推波助瀾什麼了?我們家又發難什麼了,我拜託你,噴糞之前先收斂一下,不要什麼罪名都往我家安好不好?」
「你們明知道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兒子,要我上門,要孩子跟你們姓,難道不是羞辱嗎?難道不是針對嗎?」
他的嗓門太高了,以至於咖啡廳裏的客人都忍不住看過來。
就連服務員都走過來,提醒我們小聲一點,不要驚擾其他客人。
我真的覺得又窩囊又丟人。
完全不想和他理論下去了。
「我不想和你說了,都算是我的錯好吧,所以我們分手,五金彩禮通通還給你,這樣呢,你爸媽也不用受委屈了。就這樣吧。」
我提包就走。
但是他依舊不依不饒地追出來。
站在大街上,他強行拽住我的胳膊。
「你等等,我話還沒有講完,你不要走。」
「我真是受夠了你拿分手來威脅我,無非是因爲我重感情,我放不下這三年,所以我一退再退,換來你的得寸進尺。那你呢,你在做這些事說這些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情?」
「如果你對我有半分感情,你不應該這麼爲難我,爲難我的家人,不是嗎?」
他氣勢洶洶地問罪,讓我終於在他破綻百出的言語中察覺到了漏洞。
我停了停,緩慢思考着問他:「所以你認爲的愛你,是應該在你父母取消了一切結婚的條件後,我們家依然出嫁妝出車出黃金,然後孩子跟你姓,讓你分文不取地娶到我,這是你認爲的愛,是嗎?」
他聽不下去般閉了閉眼。
「聽聽,聽聽,你算計得多麼清楚,我們還是戀人嗎?這是在談交易嗎?要這麼一釐一毛地算清楚?」
「所謂夫妻不應該是要患難與共地走下去嗎?我們家不是不給,是因爲爺爺奶奶出了事。如果我們的情況換過來,我不會有任何猶豫地娶你進門,我不會在意你們家給多少陪嫁,給多少好處,因爲我要的是你這個人!你,價值千金,等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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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聲情並茂,態度激昂,差一點就聲淚俱下了。
這番感人肺腑的表白和演講,差一點就打動我了。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他和他們家的反覆無常,如果不是手機裏那段錄音,如果不是今天他的情緒爆發實在是毫無緣由、莫名其妙,我想我已經被他繞進去了。
我定定看他,重新審視着這個我愛了三年的男人。
我甚至沒辦法把他和過去的他對應上。
也許一直以來我愛的都是我自己的幻想,是他扮演出來的謙謙君子。
而內裏的卑劣,我從來沒有看到過。
但此刻我已經完全不想和他爭論下去了。
我怎麼可能吵得贏呢,我們的思維根本就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重要的是,吵贏了又怎麼樣,還要從垃圾桶裏把這個男人撿回去繼續結婚嗎?
簡直荒唐。
我忍不住笑了。
他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更加憤怒。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到底有什麼可笑的?吳文慧,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尊重一下我?」
「所以我和你提分手了呀,我配不上你,不及你的高風亮節,所以我放你自由,讓你去找更好的女孩。」
「你應該對我說謝謝,而不是對我大喊大叫。」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揮手攔下出租車,瀟灑離開。
但是還不到第二天又出事了。
林母給我爸媽打去電話。
那個時候我正好也回家喫晚飯,主要是要和我媽交代一下我們分手的事情。
「親家母啊,你們家慧慧也太過分了吧?這麼大的人了,做事一點章法也沒有,說分手就分手啊?」
我媽看了我一眼,我無奈聳肩,口型告訴她:我回來就是來說這件事的,還沒來得及。
我媽老神在在地換了隻手拿手機,輕描淡寫:「這孩子們的事,談不下去了,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強求啊。」
「我看這婚事就算了吧,還是要尊重孩子們的意見的。」
林母被激怒一般,語調都高昂了。
「你以爲我是來求你們回頭的嗎?說實話,你們這個女兒脾氣這麼大,性情這麼壞,以後難嫁的。」
「我是打電話過來告訴你們,你女兒闖禍了。她歸還的五金,就直接放在咖啡館的桌子上,我兒子當時爲了挽回你女兒,急着追出去,也沒有拿。」
「現在咖啡館人家不承認了,說沒看見。這麼大的損失,你們家不得賠我們嗎?」
我媽看向我。
而我茫然地回憶,林以安追我出來的時候,手裏好像確實沒拿那些。
當時我們的注意力都不在首飾上。
「我都給他了,他不保管好,也不能說都是我的責任吧。」
我有些無語,忍不住嘟囔道。
「你這個小姑娘說話怎麼這麼冷血啊,我們家以安還不是太看重你了,光急着追你,才忘了收拾,你把自己撇得這麼幹淨,真是太過分了。」
「林媽媽,這件事如果我們湘湘有責任,我們不會逃避的。這樣吧,今天太晚了,不方便見面,明天我們坐在一起見面談談,看東西能不能找回來,如果真的找不回來的話,我們家願意承擔一部分損失。」
我急得上躥下跳,滿心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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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問題,我憑什麼承擔損失啊,銀行還寫着離櫃責任自負呢。
「他們家擺明就是小人,萬一得罪死了,她到處去臭掰你,我們家怎麼做人,你以後怎麼找對象?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破財免災了。」
我媽嘆氣。
我求助地看向我爸:「你看我媽,哪有上趕着喫虧的。」
我爸這次倒是沒有像以前一樣完全向着我。
「給點賠償也不是不行,他們家的酒席和婚慶都已經訂好了,你忽然不結了,他們肯定也是有損失的。你媽考慮得有道理,這樣的人不能把她逼急了。」
我爸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
「彆着急,明天看看情況再說,也不一定就給他多少。」
我們去了林家父母約好的包廂。
一進門,林母就開始嘆氣:「你說說這事鬧得,好好的婚事作黃了不說,還得連累我們家破財。慧慧啊,不是做阿姨的說你,有時候ţųⁿ你確實太不懂事了。」
「當初,我們爲了表示誠意,還特意給你買的五金,這說沒就沒了,真是……」
「咖啡廳去看過了沒有,也許人家給收拾着的,或者是誰拿走了,監控應該能查到吧?」
我爸忍不住打斷了她的魔法輸出。
我點了點頭。
「那家咖啡廳一直都是有監控的,要不然我們一起去問問?」
林以安沮Ťůₙ喪地搖頭:「我去過了,他們說監控這兩天正好壞了。」
「東西我已經交到你手裏了,是你自己沒有收拾好。」
我忍不住開口。
但我媽在桌下攔住了我。
我便不能再說。
只是這句話依舊激怒了林父。
他瞪着眼珠呵斥我:「你這個小姑娘怎麼這麼說話?如果你不提分手,我兒子會心思飄渺地忘了他們嗎?我們還沒說要怎麼樣呢,你就急着往外推,實在是太可惡了。」
「那麼你們究竟想怎麼樣呢?總不會這價值五萬的五金,都要我們家來賠?」
我爸接過話茬,眼底卻是不以爲意的蔑視和嘲諷。
林母見我爸的態度如此,連忙堆笑。
「怎麼會,我看着慧慧就和看自己的孩子一樣,我怎麼捨得讓她賠呢?我是想借着這個機會把大家都聚在一起,再談談。」
「你們看慧慧和以安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談婚論嫁有點分歧和摩擦都正常,沒必要一鬧矛盾就分手是不是?只要慧慧肯回頭,這價值五萬的五金,我毫不追究,反正本來也是要給她的。」
「只是這個入贅啊,孩子跟誰姓,倒是可以斟酌斟酌。其他的咱就還按着之前談好的條件,促成兩個孩子的喜事,你們說呢?」
林母嘴裏一陣嘰裏咕嚕,說得又快又急,很明顯是早就準備好了。
我簡直是要被氣笑了。
「合着好事都是你們家的,想得真挺美。」
林以安看不過去,指責我:「慧慧,你怎麼和我媽說話的?態度放端正一點。」
「今天我們來是談五金丟失的事情,婚事還是不要提了。既然東西是在咖啡廳丟的,那個咖啡廳總是有責任的,我建議我們直接報警吧。這樣他們應該就會主動協助幫我們找了。」
我爸邏輯分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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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母不情願。
「東西已經丟了,現在不是追責就能把東西找回來的。而且,說到底是慧慧做事思慮不周,沒考慮到咖啡廳人多眼雜,非要在那樣的場合給以安,論情論理,這個責任都該是慧慧的。」
林母的口吻開始無賴,表明了是不想找咖啡廳。
但這個事就很奇怪。
如果東西真的丟了,沒道理她這麼坐得住。
我本來是想幫他們找到丟失的五金,清清白白地和林以安分手。
而林家的意思分明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再度纏上我家,挽回親事。
大家各談各的,什麼也沒談成。
最後分開的時候,林母語氣有些強硬地暗示我,如果不答應他們繼續結婚的請求,她們會對我追究到底。
不但五金的錢要賠,名聲更是要被毀。
這事雖然威脅不到我,但是我爸媽都很在意,一直拉着我,要我不要衝動。
我爸去問過那家咖啡廳。
工作人員表示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但是最近的監控確實是壞了,因爲缺少一個零件一直沒修好。
我媽無奈地嘆氣:「要不然我們就認栽吧,索性給他錢,這樣的小縣城,好消息傳不出去,不好的醜聞沒幾天就盡人皆知了。雖然我們自己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外人不在意啊。」
「媽,你簡直是糊塗,你被她威脅一次,就會被她威脅第二次,再說了,你沒看出來嗎?人家盯上的根本不是區區幾萬塊錢,而是我們的家庭。我獨生子女的身份,我們家的好幾套房子,區區幾萬塊怎麼能填飽人家的胃口。」
我報了警。
警察快速立案,並跑到咖啡廳去了解情況。
林母聞言也急忙趕來。
她的神情透着焦慮。
「哎呀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較真呢?我不是和你說了,不要緊的,都是一家人,報什麼警呢?這不是給人家警察增添工作量嗎?」
她急得上躥下跳,想要我撤回報案。
就連林以安都變得不解:「媽,如果能找到東西不是好事嗎?」
「你懂什麼這麼點小事,根本沒必要鬧大。」
但看到警察問話後,所得到的筆供和我們之前調查的差不多時,她由衷地鬆了一口氣。
她的反應太奇怪了。
就像東西根本沒丟。
可是不應該啊,林以安的反應可不像作假。
我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這件事要擱置下來,我忽然靈光一閃。
「警察叔叔,這家咖啡廳的監控壞了,但是對面商鋪的監控是不是可以調一下看看?」
林母臉色慘白,她想開口阻攔,但又找不到說辭。
只能拼命拉着我,勸我:「算了吧,慧慧,大不了阿姨不用你賠了。咱們就別用這點小事給公安機關添麻煩了。」
警察小哥哥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蹺,當即回頭:「這怎麼能是添麻煩呢?這是我們的工作職責。」
於是我們浩浩蕩蕩一羣人就去了對面的咖啡廳。
這次我運氣不錯,監控很快就被調出來了。
還是高清畫面。
在林以安在大街上與我拉扯的時候,林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她從咖啡廳裏拿出了那個我用來裝五金的手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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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鬼鬼祟祟離開了。
這也是爲什麼林以安再回頭去找時,店員表示不知情。
因爲那家的咖啡廳位置良好,每天客流量很大,所以店員很難關注到具體的顧客身上。
「媽!你拿走的?那你爲什麼口口聲聲說東西丟了?而且你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約會的地方?」
林以安難以置信地大叫。
一直以來,他都非常相信自己的母親,他覺得她善良大方,受盡了委屈。
他怎麼也接受不了,林母自導自演了這樣一幕。
「我還不是擔心你,傻兒子,我怕你受欺負,我纔跟着你的。」
林母絲毫不認爲自己做錯。
「你們吵架鬧分手,我這還不是一片苦心,想幫你們複合,這才撒了這一點小小的謊。你們不感激我,反倒怪我。」
「你這已經不是一點小小的謊了,你這是浪費警力,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警察小哥哥眯着眼說。
林母被叫到警局教育,喜提拘留三日。
而林以安一直在糾纏我。
「我不同意分手。慧慧,我們感情沒問題,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所以誤會也太多了。」
「我可以不要你們家的車,不要你們家的任何嫁妝,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們遠離雙方父母成立一個小家庭,好嗎?」
他聲音哽咽,眸光帶淚。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你相信我,我會改的。」
他此刻的態度與以前截然不同。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心機很深、藏得住事的人,所以我只是稍微一套,就從他嘴裏知道了一些事。
原來他這些天一直很痛苦。
他分析來分析去,總算願意承認,這一切變故的源頭正是因爲他家反覆無常,推翻了原來的結婚承諾。
他很糾結內耗,一方面捨不得和我分手,另一方面又是真心心疼自己的父母。
於是他把電話打給了爺爺奶奶,想了解一下爺爺的疾病到底花銷了多少,後續是否嚴重。
他想在瞭解真實家底的情況下,儘可能地給我一點安全感。
他本想了解清楚了,再去找父母談。
可是這一通沒有和父母提前報備的電話,卻讓他一不小心察覺到了真相。
原來爺爺生病確實發生過。
他父母也確實因此拿出了好大一筆錢來救治。
可是這件事根本不是林母說的,發生在一兩個月的近期。
而是十五年前。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ţū́₋,林母的承諾、一層層降級的行爲,就根本是故意的。
「慧慧,我真的愛你,真的想和你結婚,真的想和你擁有一個自己的小家庭。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林以安,你明知道你父母是這樣的人,你卻一個字都沒有和我提,你甚至打算默認你媽媽的做法,用這個所謂的丟失的『五金』綁住我?」
「這纔是最可怕的。」
「不是的,慧慧,我是ṭų₅來不及說,而且她是我媽,我能怎麼樣呢?我也很痛苦,我也好想逃離那個家。」
「所以我想她的方法雖然卑劣,但是如果真的可以換你和我結婚的話,那我以後一定加倍對你好,用我的一生好好補償你。」
-11-
他說到動情處,眼淚嘩嘩往下掉。
只是我已經心硬如鐵,無論是他的話、他的淚,還是他整個人,都再也無法打動我了。
我掉頭就走。
心裏無比慶幸自己在婚前發現了這一家的真面目,而不必墮入地獄。
我以爲這件事算是圓滿解決了。
畢竟我的拒絕已經足夠清楚明白,林以安縱使再不要面子和形象,也不會繼續糾纏。
但我沒想到,我着實低估了他一家的無恥。
林父居然到我的工作單位大鬧。
他在大門口扯了一個橫幅,說我對他兒子始亂終棄。
要我給個交代。
他拿着大喇叭,嗓門響亮地說着自己因爲我退婚產生了多少損失,說着我退回去的五金又不能給新人,再度換款還有手續費的損失,說我構陷林母,對她造成了精神損害,總共要賠償一百萬,否則他不會善罷甘休。
人羣圍繞着他指指點點。
有人拿着相機對他拍,有人拿着相機對我拍,同事們看我的眼神都充滿異樣。
這種八卦向來是兩敗俱傷的。
領導私下找到我,十分苦惱無奈地表示,林父這樣找事,着實有損我們公司聲譽,他請我先回家休息幾天。
我收拾好個人物品往外走時……
路過林父。
我嗤笑:「你就只管鬧吧,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大不了這份工作我不幹了,我也不會受你的威脅。」
「真可笑,你手裏有能威脅到我的籌碼嗎?你以爲造我的謠就能把我徹底毀了?蠢貨。」
林父胸口被氣得不停起伏。
「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不過是我兒子穿過的破鞋,和我兒子分了,我看誰還要你?」
「我告訴你們,她爛透了,早就被我兒子玩膩了,我倒要看看傻子會願意給你當接盤俠。」
憤怒在我的胸腔燃燒。
我的手指氣得直髮抖,但我還有僅存的理智,控制着自己沒有衝過去抓花他的臉。
我悄無聲息地按下攝像功能,然後把手機壓在胸口, 竭力自然地靠近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不給你一百萬,你就要造我的黃謠不成?」
「大清早亡了,我和你兒子怎麼樣那是我的自由,你想用這個威脅我?那未免太可笑了。」
「更何況,你有證據嗎?總不會你兒子會把我們戀愛的所有細枝末節都告訴你知道?」
我句句引誘, 又不斷提起那一百萬。
他果然不設防,落入我的陷阱當中。
「你的私密照還在我兒子手機裏呢?我不怕告訴你,自從你非要鬧着分手, 我們全家都人手一份。今天你痛痛快快給我一百萬就算了,咱們一別兩寬, 互相放過。如若不然, 我可不保證你的私密照會不會散佈到網上, 盡人皆知!」
他越說越離譜, 也越說越過分。
而我拿到了證據,直接報警。
於是林母還沒出來的時候,林父就已經因爲涉嫌敲詐勒索也被帽子叔叔請進去調查了。
就連林以安都因爲是我私密照片的提供者無法置身事外。
他們曾無數次找人遞話要同我和解, 我通通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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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我動作夠快, 在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時就報了警。
警察在調查清楚真相後, 發現他們手機裏確實有我不知情時被拍下的私密照片,然後將所有人控制起來。
恐怕我現在早已因爲遇人不淑, 嚐到苦果。
最終, 因爲敲詐勒索,林父作爲主犯被判了五年,林以安作爲照片提供者,構成從犯, 也被判了一年。
林母爲此崩潰大叫。
「你這個賤人, 你陷害我老頭子和兒子, 我們根本就沒有敲詐你,你這個賤人!」
「那不好說哦,他們沒告訴你, 說不定是覺得你蠢, 早就想拿了錢甩了你遠走高飛呢, 虧你還一個勁地爲人家打抱不平, 真是可憐。」
「不可能!我男人和我兒子都心思單純得很,纔不像你這麼心機深重、卑鄙無恥。」
「你有辦法把我弄進去, 自然也有辦法把他們弄進去, 我們都中了你的奸計了!」
她恨得咬牙切齒,一雙眼睛恨不得直接能生喫了我。
「你要是這麼說的話,我也不否認。不過, 那你覺得我有沒有本事再把你送進去呢?」
我舉起手機, 作勢要拍她。
她頓時被嚇了一跳。
連罵帶詛咒地問候我祖宗三代。
但行爲卻很誠實。
她走了。
然後再也沒敢來招惹我。
小縣城畢竟太小。
一點點事總傳得盡人皆知。
不少朋友勸我換個城市生活,以避免林家父子出獄後對我產生報復。
所謂只有千日做賊的, 沒有千日防賊的。
沒過多久, 我爸媽就變賣了所有的房產, 帶着我去其他城市生活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以安衝我, 感覺自從他進去以後, 我方方面面都變得異常順利。
買瓶水都能再來一瓶。
走在路上隨便撞個老太太,竟然是公司老總的母親。
升職加薪更不用說。
哦對了,一日無聊, 我隨手買了一張兩元的彩票,還中了八百萬。
簡直是老天爺跟着腚地送錢花。
這日子啊,簡直是太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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