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獄卒,我竟睡了攝政王

掖庭又來了位新人,據說是犯了謀逆之罪。
牢頭大哥讓我提着刑具,再給他舒舒服服「伺候」一波。
進了大牢後,我上去就是狠狠一腳,踹在了血肉模糊的人身上:「來到這地了,就別想舒舒服服地過。」
那人悶哼了一聲,緩緩朝我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張讓我經久不忘的臉。
曾經隻手遮天、殺人如麻的攝政王蕭北齊。
卻是唯獨救了我那戰場上的弟弟,給了我安身立命之所的人。

-1-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如今被打得皮開肉綻、四肢筋脈俱斷,像是一灘爛泥般趴在地上的時候。
沒人知道我的心裏翻湧着什麼樣的情緒。
「林不凡,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動手?」
牢頭王哥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握着刑具的手都在抖。
「林不凡,你他孃的發什麼愣?」
王哥走過來,一巴掌拍在我後腦勺上,打得我眼前一黑。
「這謀逆的狗賊不值得你可憐。
「上頭交代了,每天三頓『點心』,少一頓我拿你是問!」
「好的王哥,我馬上動手。」
常年的諂媚,讓我習慣了這樣低聲下氣地說話。
蕭北齊的白色囚衣已經被血染成了暗紅色,手腕和腳踝處露出森森白骨。
那是被鐵鏈磨穿的。
他趴在那裏,像一塊被丟棄的破布,唯有微微起伏的背部證明他還活着。
在王哥的注視下,我蹲下身,用鐵鉗夾住了蕭北齊骨節分明的手指。

-2-
三年前守衛雁門關的那個雨夜突然閃現在我眼前。
弟弟林不棄渾身是血被擡回來,軍醫搖着頭說沒救了。
是蕭北齊路過軍營,看了一眼就說:「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沒有被拋棄的道理,給我救!」
那日,他命人給我弟弟用了最珍藏的雪蓮丹。
當時我跪在泥水裏磕頭,他連馬都沒下。
只是吩咐人給了我一百兩銀子,淡淡說了句「好好活着」,便策馬而去。
後來,弟弟服用了雪蓮丹,我又拿着蕭北齊給的一百兩銀子安了家。
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我們兄弟倆的今日。
鐵鉗猛地收緊,骨頭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牢房裏格外清晰。
蕭北齊的身體劇烈抽搐了一下,卻只發出一聲悶哼。
我死死咬住嘴脣內側,直到嚐到血腥味。
「哈哈哈,昔日的攝政王也有今天!」
王哥興奮地搓着手。
「林不凡,把他翻過來,讓老子看看這位『冷麪閻王』現在是什麼表情。」
我放下鐵鉗,伸手去扳蕭北齊的肩膀。
觸手的皮膚滾燙,顯然傷口已經發炎。
當我勉強將他翻過來時,一張慘白如紙的臉映入眼簾。
蕭北齊的嘴角有血,右眼腫得睜不開,但左眼卻清亮得可怕,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
就是這一眼,讓我差點跪下來。
那眼神里沒有痛苦,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屈辱。
只有一種近乎恐怖的平靜。
彷彿這具正在受刑的身體與他無關。

-3-
「看什麼看!」
王哥一腳踹在蕭北齊腹部。
蕭北齊猛地弓起身子,噴出一口鮮血。
「還以爲自己是那個生殺予奪的攝政王呢?告訴你,你們蕭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蕭北齊咳嗽着,血沫從嘴角溢出,卻突然低低地笑了。
「王德海……我記得你。
「三年前你貪墨囚糧被我發現,本該處斬。
「是,是皇上特赦了你吧?」
王德海臉色大變,抄起牆上的皮鞭就抽:「閉嘴!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提皇上?」
鞭子雨點般落下,蕭北齊很快又成了血人。
我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每一鞭都像抽在我心上,但我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不能移開視線。
都怪我,怪我太弱小了,護不住他。
在鞭子落了第三十三下的時候,我攔住了王德海。
「王哥,再打下去就死了,你如何向上頭交代?」
王德海扔了鞭子,喘着粗氣:「行,今天就到這吧。」
說完,又看着我說:「學着點,明天就這樣招呼他。」
「嗯嗯,您放心,我知道的。」
我彎ŧù³着腰連連點頭。
看到我,王德海心情大好:「我就喜歡你小子上道的模樣Ṫů¹。
「我明日要出趟遠門,以後他就交給你伺候了。」
「嗯嗯,我保證好好『伺候』他!
「謝謝王哥器重我。」

-4-
有了王德海的允許,我便得了蕭北齊牢房的鑰匙,可以自由出入。
當晚,我跟值班的人換了個夜班,帶了乾淨的衣服和藥,去了蕭北齊的牢房。
我去的時候,蕭北齊被鐵鏈鎖在牆上,低垂着頭,呼吸微弱,像是昏了過去。
我從懷裏掏出偷藏的金瘡藥和清水,小心翼翼地靠近。
「又要……用什麼新花樣?」
蕭北齊突然開口,抬起眼睛虛弱地看向我。
「聽說過兩日有人要來看你,你這副樣子……不便見貴人,我來給你換一身。」
我撒了個謊。
蕭北齊哦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
我擰溼布巾,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污。
溼布觸到他胸膛時,蕭北齊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但是依舊閉着眼沒說話。
只是慢慢放鬆了身體。
我小心翼翼地解開蕭北齊血跡斑斑的囚衣,布料與傷口黏連處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我立刻放輕了力道,指尖只虛虛搭在布巾邊緣,生怕加重他的痛苦。
白日裏被鞭子抽裂的傷口已經結了薄薄一層血痂,稍一用力就會重新滲出血來。
我一點一點擦拭着,心裏疼得揪成了一團。
許是因爲疼痛,蕭北齊的肌肉一直緊繃着。
但卻始終緊閉雙眼,連一聲悶哼都沒有泄露。
當碰到他腰側一道傷時,蕭北齊突然深吸一口氣。
我慌忙縮手,卻見他只是微微偏過頭。
凌亂的黑髮間露出一截蒼白的脖頸,喉結上下滾動。
「弄疼你了?」
我下意識湊近查看。
蕭北齊輕咳了一聲:「沒有,不疼。」
「哦哦,那就好。」
我定了定神,繼續爲他塗抹傷口。

-5-
我蘸了些清水,將他腰間凝結的血塊慢慢化開。
那裏的皮膚已經潰爛,混着碎布屑黏在傷口上。
每揭下一小塊,都能感覺到他腹部肌肉的劇烈收縮。
汗水從他額角一滴一滴滾落。
我從懷裏掏出偷藏的傷藥,抖着手撒在他前胸後背的傷口上。
「上面好了,換件衣服。」
蕭北齊嗯了一聲,任我擺佈。
替他穿好上衣後,開始清理腰腹以下。
囚褲已經被血浸透,布料與傷口黏連在一起。
我從靴筒裏摸出小刀。
「脫不下來了,你忍着點,我給你割開。」
蕭北齊又嗯了一聲。
刀尖挑開第一縷布料時,因爲連着血肉,他大腿內側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Ŧũ̂²下。
我不得不單手按住他的腿,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割開布料。
這個姿勢讓我幾乎半跪在他雙腿之間,鼻尖距離他的身體不過寸餘。
近到我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裏還混着某種清冷的松木氣息。
當最後一層布料被揭開時,我倒抽一口冷氣。
大腿內側的皮膚幾乎沒有完好處。
鞭痕交錯處已經化膿,黃白色的液體混着血水不斷滲出。
最嚴重的一道傷橫貫整個右腿內側,再偏半寸就會傷及命根。

-6-
我蘸了清水的布巾懸在那道傷上方,遲遲不敢落下。
這個部位太過私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得……得罪了。」
我輕聲道,布巾終於貼上那片傷痕累累的皮膚。
他的腿劇烈地抖了一下,膝蓋猛地抬起又重重砸回地面,鐵鏈嘩啦作響。
我下意識用掌心按住他顫抖的大腿,觸手一片滾燙。
「我……我再輕點。」
蕭北齊不說話,只是身體後仰,將下半身交給了我處理。
過了許久,我替他上好藥,穿好了新的囚褲。
「內服的藥我放在這裏,你喫完後記得把紙處理了。」
爲了不被人發現,我將小瓷瓶的藥分成了一小包一小包。
就在我起身離開時,蕭北齊突然問我:「你是誰的人?想要做什麼?」
我停下了腳步:「爲了我自己,還有我弟弟。」
「三年前雁門關,王爺救了一個小兵。
「那是我弟弟,林不棄。
「軍醫都說沒救了,是您賜了雪蓮丹才救活的他。」
蕭北齊眉頭微蹙,似是在做思考。
「抱歉,我不記得了。」
「沒關係。
「我會一直記得。」

-7-
從那日起,我就負責照顧蕭北齊。
白日裏做戲打給別人看,晚上再給他偷偷治傷。
半月後,蕭北齊身上的傷也漸漸好了起來。
立冬前一日,王德海要回來了。
當日,我特意製造出蕭北齊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樣子。
王德海回來的第一時間果然就來看了滿身傷痕、鮮血淋漓的蕭北齊。
看過後,掩着鼻對我說:「你這小子,下手倒是狠。
「不過以後別打了,上頭貴人吩咐,要好生養着。」
「貴人?哪位貴人?」
我諂媚着,想要套句話。
可王德海卻瞪了我一眼:「貴人的事,你少打聽。」
我當下閉了嘴,不敢多言。
心裏既忐忑,又覺得幸運。
至少蕭北齊不用日日捱打了。
可我沒想到,就在不久後,蕭北齊卻差點沒了命。

-8-
臘月初八,我僅僅只是休沐一日歸來,蕭北齊就不見了。
「哎喲,不凡可算回來了!」
同僚小李一把拉住我,眼睛亮得嚇人。
「你錯過好戲了。
「今兒個早上,長公主親自帶人,把你照顧的那位貴客提走了。」
我耳邊嗡的一聲,手中的紙包啪地掉在了地上。
小李沒注意我的異常,興奮地比劃着。
「你是沒看見那陣仗。
「長公主穿着貂裘,十幾個侍衛開道,那叫一個威風。
「聽說啊,長公主早年求着要嫁那位,被當衆拒婚三次。
「這回可算逮着機會報仇了。」
不遠處傳來王哥等人的大笑聲,夾雜着污言穢語。
「說什麼冷麪閻王,到了長公主榻上,還不是條搖尾乞憐的狗?」
「聽說長公主特意命人打造了金籠子,就爲關咱們這位攝政王。」
「哈哈,什麼攝政王,現在就是個玩物!」
腦子裏嗡嗡作響,腳下有千斤重。
王哥注意到我,咧嘴一笑:「怎麼,捨不得你的差事?
「別擔心,長公主說了,過些日子玩膩了還會送回來的。」
衆人鬨笑中,我勉強扯出個笑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9-
當日晚上,我憑藉着曾經當過暗衛的技能,成功混進了公主府後院。
趴在房頂上,我掀開磚瓦,看到了蕭北齊。
他被關在一個三尺見方的鎏金籠子裏。
身上衣衫凌亂,脖頸套着鑲寶石的皮圈,細鏈拴在籠頂。
籠外散落着撕碎的錦衣和打翻的食盒,不遠處幾個侍女正議論着。
「他又不喫東西?」
「是,裝清高唄。
「公主說了,餓他三日,看他還硬不硬氣。」
「噓,別說了。」
就在這時候,長公主在一羣婢女簇擁下款款而來,華貴的裙襬掃過地面積雪。
她站在籠前,高高在上。
「蕭北齊。
「本宮再問一次,當年拒婚時,可曾想過有今日?」
籠中的人一動不動,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長公主怒了。
她猛地伸手抓住鐵鏈一拽,蕭北齊的頭顱被迫後仰,露出脖頸上猙獰的淤青。
「你以爲還是當年嗎?」
她聲音陡然尖利。
「現在我要你跪,你就得跪!要你叫,你就得叫!」
蕭北齊突然笑了。
那笑容冷得像刀,竟讓長公主下意識鬆了手。
「殿下。」
他開口,聲音沙啞卻帶着嘲諷。
「你現在的樣子,比當年求我娶你時還要難看。」
長公主暴怒而起,對着身後的人喊道:「給他灌藥!」

-10-
長公主一聲令下,侍從立刻端來鎏金酒壺。
我趴在屋頂,看着他們將液體強行灌入蕭北齊口中。
「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幾時?」
我握緊了拳頭,悄然下了屋頂。
入了主院後,我摸出火摺子,點燃了屋內能點的物件。
不一會兒,火光沖天而起,長公主在侍女的帶領下匆匆而來。
我打暈了守着蕭北齊屋外的人。
鎏金籠的鎖在我手裏不過三息功夫就打開了。
「是你?」
蕭北齊抬起潮紅的臉,瞳孔已經散了大半。
「能走嗎?」
我割斷他脖頸上的皮圈。
「能……」
可他剛站起身,就踉蹌了一下。
「抓住我就行。」
我伸出手拖住了他。
蕭北齊滾燙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體溫高得嚇人,呼吸噴在我頸間像燒紅的炭。
跑出去不久,身後傳來長公主歇斯底里的尖叫。
「給我封鎖府門,一個都不準放出去!」
我趕忙拉着蕭北齊就走。

-11-
快要躍出院牆時,他突然把我猛地一推。
一支羽箭擦着我的前胸釘入樹幹。
是趕來的侍衛發現了我們。
「這邊,快抓住他們。」
「把我丟下,你快走。」
蕭北齊用力推搡着我。
「要走也是我們一起走。」
我執拗地拉上了蕭北齊,翻出了院牆。
他還想推我,被我摟住腰禁錮在了懷中。
蕭北齊腳步虛浮,喘息也越來越重。
無奈之下,只能任由我帶着他走。
可片刻後,公主府一隊侍衛趕了過來。
進退無路之時,突然暗處飛出了數十支箭。
「還愣着做什麼,帶着他快走。」
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突然跳了下來。
我下意識將蕭北齊護在身後,卻見來人掀開蒙面黑巾,竟然是新帝身邊最得寵的內侍李忠。
「跟我來。」
他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蕭北齊。

-12-
李忠帶我們穿過幾條隱蔽的小巷,最終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
「這裏暫時安全,你帶着主子先住在這。」
聽到李忠叫蕭北齊的這一聲主子,我也明白,李忠是蕭北齊的人。
但我不會多問,只是扶着蕭北齊進了內屋。
李忠出去了一趟,片刻後帶了一位老者進來。
那老者提着一個藥箱,進來就直奔蕭北齊的牀前。
沒等我問話,李忠就解釋道:「那位是張大夫,是曾經照顧主子的醫師,如今我請他來,就是要照顧主子的。」
我點了點頭,想起蕭北齊身上的傷,心放下了一半。
「這裏我留了人看守,有事你找他們。
「這些日子,就麻煩你先替我照顧主子了。」
我點頭:「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李忠又看了蕭北齊一眼:「主子,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蕭北齊忍着難受,朝他抬了抬手。
待李忠剛走後,張大夫皺起眉問道:「王爺,你喝的那媚藥可是泛着淡淡青色,聞起來有種甜膩的味道?」
蕭北齊微微點了點頭。
張大夫突然臉色大變。
「不好,這種媚藥是『春宵一度』。」
我心裏咯噔一下。
春宵一度,曾是西域最烈的媚藥,若無交合,十二個時辰內必經脈爆裂而亡!
張大夫急得團團轉:「老朽先施針暫緩藥性,再去找些寒性藥物試試。」
當最後一根銀針插入蕭北齊鎖骨下方時,他整個人已經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13-
張大夫匆匆收了針就離開了。
門剛關上不久,蕭北齊身上的藥突然劇烈發作了起來。
我撲上去按住他,卻被滾燙的體溫嚇到。
「我去給你找……找個姑娘來?」
「不,不行。」
蕭北齊抓住我手腕:「外面全是……眼線。」
他猛地弓起身。
我想去扶他,卻被他反手扣住後頸拉近。
呼吸交錯間,他眼底赤紅一片:「把我……綁起來。」
最後一個字化作悶哼。
蕭北齊突然撕開衣襟,胸膛上那些剛結痂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我手忙腳亂去按,卻被他一個翻身壓在榻上。
下一秒,天旋地轉。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將他反按在牀榻上。
蕭北齊顯然沒料到這一着,赤紅的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王爺。」
我解開腰帶,聲音比自己想象的冷靜:「得罪了。」
「林……不凡……」
我的名字在他脣齒間碎成喘息。
當他修長的腿無意識地纏上我的腰時,我再也無法țũ⁼思考。
俯身壓在了他身上……

-14-
牀帳搖晃得厲害。
蕭北齊起初還咬着脣不肯出聲。
直到我第一次進入時,他才猛地仰頭,喉結在月光下劃出脆弱的弧線。
「你個……王八蛋!」
他在顛簸中啞聲罵,汗溼的額髮黏在泛紅的眼尾。
我沒回答,只是俯身吻掉他眼角的溼潤。
這個動作似乎刺激了他,蕭北齊突然一口咬在我肩上,疼痛與快感同時炸開。
最後的時刻,他指甲深深陷進我後背。
我們交握的手將牀單絞得不成樣子,他腕上鐵鏈留下的痕跡越發分明。
當月光透過窗紗時,蕭北齊的體溫終於降了下來。
我精疲力竭地撐起身,發現他昏睡中仍皺着眉頭,脣上還留着咬破的痕跡。
我輕手輕腳想下牀,卻被他無意識拽住手腕。
睡夢中的攝政王沒了平日的凌厲,蒼白的臉上還帶着情慾未褪的紅暈,看起來竟有幾分委屈。
我紅着臉給他蓋好被子,卻在出門後碰上了張大夫。
那一刻,我的臉漲得比蕭北齊還紅。
倒是張大夫端着一碗快涼了的藥說:「要不……我再去熬一副補藥吧。」

-15-
不知是那藥勁作祟,抑或遭我一番折騰。
蕭北齊沉沉昏睡,竟兩日未醒。
我滿心愧疚,日夜難安。
直至第三日,李忠歸來,還帶了一衆生人。
趁着閒暇,他問起我對蕭北齊施救的緣由,我便如實以告。
李忠很感激我。
說若不是我在,蕭北齊怕是早就死在獄中了。
後來李忠又同我說:「京中局勢有變。
「因爲王爺是在長公主府邸被劫走的,如今長公主假借府內丟了東西,正在全城搜捕逃犯。
「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我心頭一緊:「那王爺怎麼辦?」
「我已安排好路線,今夜就送主子出城。
「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要去嗎?
我朝蕭北齊的屋子看了一眼。
那一晚混亂的場景猶在眼前。
我玷污了高高在上的攝政王,還不知道他醒來後,該如何面對他。
「不了,欠王爺的情我已經還了。
「我弟弟在江南,多年不見,我想去找他。」
李忠點點頭:「行,那你多保重。」

-16-
江南的雨總是來得突然。
我站在客棧二樓窗前,看着青石板路上行人匆匆撐起油紙傘。
水珠順着屋檐滴落,在窗臺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哥,喫飯了。」
不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轉身時,他已經擺好了碗筷,熱氣騰騰的清蒸鱸魚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不棄和這裏的漕運總督交好,如今管着整個碼頭。
「今天碼頭活多嗎?」
我坐下來,給他夾了塊魚腹肉。
「還行。」
不棄扒了口飯,曬黑的臉龐透着健康的光澤。
「就是官府查得嚴,每艘船都要搜。」
我筷子一頓:「查什麼?」
不棄皺着眉,壓低了聲音:「就是查王爺呢。」
一年來,蕭北齊的通緝令貼滿了大江南北。
新帝以謀逆罪懸賞萬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但據我所知,沒人領到過這筆賞金。
「哥。」
不棄突然放下碗:「王爺還好嗎?」
我喉嚨發緊:「好,他肯定會好的。」
不棄點了點頭。

-17-
夜裏,我又夢見了蕭北齊。
夢裏,我打開他的雙膝,不停用力。
蕭北齊仰着脖頸,漂亮的喉結一上一下,像一尾掙扎的魚。
我驚醒時,窗外剛泛起魚肚白。
伸手探向身下,觸到一片溼黏,不由苦笑。
這一年來,這樣的夢幾乎夜夜造訪。
分明只與他有過那一夜,身體卻像烙了印般記住了他每一個反應。
窗外雨聲淅瀝,更顯得屋內寂靜。
我伸手摸向身旁空蕩蕩的牀鋪,指尖彷彿還能感受到那具滾燙身體的觸感。
夢裏的蕭北齊在情動時會微微蹙眉,喉結上下滾動,卻固執地不肯發出聲音。
直到我故意使壞,他纔會從齒縫間漏出一聲悶哼,然後報復性地咬住我的肩膀。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停止這些荒唐的念頭。

-18-
江南的雨下了整整七日。
我撐着油紙傘走在青石板路上,忽然聽見前方巷口傳來打鬥聲。
「主子小心!」
一聲熟悉的低喝讓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我扔了傘衝進巷子,正看見一羣黑衣人持刀撲向兩個人。
其中一個戴着斗笠的高挑身影。
那人轉身格擋的瞬間,斗笠被刀風掀起一角。
是蕭北齊!
他的臉比一年前更加瘦削蒼白,右眉骨多了一道新疤,但那雙眼睛依然冷得像淬了冰。
「找死。」
他手腕一翻,短劍如毒蛇般刺入最近一個刺客的咽喉。
鮮血噴濺在青磚牆上,像綻開的紅梅。
我下意識摸向腰間短刀,卻見剩下兩名刺客突然調轉方向朝我撲來。
「滾開!」
蕭北齊厲喝一聲,劍光如練橫掃而來。
我矮身躲過刺客的刀鋒,順勢一個ƭű̂⁰掃堂腿將人放倒。
另一人見狀揮刀砍向我面門,卻被突然飛來的短劍釘穿了手掌。
慘叫聲中,蕭北齊已經閃到我身側。
他赤手空拳掐住刺客喉嚨,咔嚓一聲脆響,那人像破布般軟倒在地。
「你怎麼在這?」
他鬆開手,轉頭看向我,眉頭微蹙。
雨水順着他的下頜線滴落,睫毛上掛着細小的水珠。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
一年不見,他的臉龐比記憶中更加鋒利。
「我……」
我剛要開口,巷口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主子,走!」
李忠過來,拽着我和蕭北齊閃進旁邊一間廢棄茶樓。

-19-
茶樓裏瀰漫着黴味和灰塵。
我們躲在二樓窗邊,看着一隊官兵舉着火把跑過巷子。
火光透過窗紙,在蕭北齊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他側臉線條緊繃,喉結上的那顆小痣隨着呼吸微微起伏。
我發現自己正盯着那顆痣出神,慌忙移開視線。
「你……」
「你……」
我們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
蕭北齊輕咳一聲:「你先說。」
「王爺怎麼來江南了?」
「調兵。」
他答得乾脆,完全不避諱我:「新帝無道,該換人了。」
我心頭一跳。
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他要謀反還是讓我指尖發麻。
一旁的李忠又接話:「不凡兄弟,你願意跟我們走嗎?」
我抬頭看了看蕭北齊,他的臉逆着光,看不出情緒。
鬼使神差地,我點了點頭。

-20-
當夜,我留了封信給不棄,跟着蕭北齊出了城。
城外十里處,爲首的一人帶着二十餘名精銳早已等候多時。
「主子!」
那人見到蕭北齊,上前一步道:「江南大營已經談妥,只要您的印信一到就下令。」
蕭北齊嗯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虎符遞給那人:「按計劃行事。」
那人領命而去,我們繼續趕路。
當夜下起了雨,可我們卻一口氣行了百里。
直到雨勢太大,我們躲在一所破廟休息。
底下人架起了柴火。
火堆噼啪作響,蕭北齊脫下溼透的外袍掛在架子上烘烤。
我這才發現他比一年前健壯了許多。
原本單薄的身子,如今充滿了力量感。
「看什麼?」
他突然回頭,黑沉沉的眸子直視着我。
我耳根一熱,慌忙低頭撥弄火堆:「王爺的傷……都好了嗎?」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那晚的荒唐事本該永遠埋藏,我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火光照耀下,蕭北齊的耳尖微微泛紅。
他沉默地坐到我對面,伸手烤火:「嗯。」
一個字,再沒多說。

-21-
三更時分,廟外傳來馬蹄聲。
蕭北齊瞬間清醒,按劍而起。
「主子,是我們!」
李忠帶着一隊騎兵疾馳而來,馬背上還馱着幾個鼓鼓囊囊的包袱。
「江南大營五萬人馬已整裝待發,這是將領們的投誠信。」
他跳下馬,將一疊信件交給蕭北齊:「另外,按您吩咐,我們散播消息說長公主私藏龍袍,現在新帝正派人查她呢。」
蕭北齊快速看了一眼信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
他轉向我,扔來一套鎧甲:「換上,天亮前我們要趕到渡口。」
鎧甲很合身,像是量身定製的。
我正疑惑,李忠湊過來低聲道:「主子一年前就讓我們準備了,說遲早用得上。」
我係護腕的手一頓。
蕭北齊翻身上馬,月光下他的側臉如刀削般凌厲:「林不凡,跟緊我。」
馬蹄揚起塵土,我策馬追上前去,與他並肩疾馳。
夜風呼嘯,吹散了我所有猶豫。

-22-
七日後,我們祕密抵達江北大營。
蕭北齊站在點將臺上,脫下斗篷露出真容時,整個軍營沸騰了。
「是攝政王!」
「王爺沒死!」
「末將願誓死追隨王爺!」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中,蕭北齊舉起虎符。
「新帝無道,寵信奸佞,致使民不聊生。
「今日我蕭北齊在此起兵,清君側,正朝綱!」
十萬大軍齊聲應和,聲震雲霄。
我站țú₄在他身後半步,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背影,恍如隔世。
當夜軍帳中,蕭北齊對着沙盤沉思。
燭光下,他眉心的褶皺格外明顯。
我端着藥碗進來時,他頭也不抬:「放那兒吧。」
「王爺該換藥了。」
我指了指他滲血的袖口。
那是前日遭遇伏擊時受的傷。
蕭北齊看了我一眼,又對旁邊的小兵說:「去叫張醫師過來。」
「是!」
小兵點頭,轉頭就出了營帳。
我有些窘迫,便放下藥碗走了。

-23-
察覺到蕭北齊有意和我避嫌,我便同李忠說了一聲,去了蕭北齊不常去的驍騎營。
期間,蕭北齊的大軍慢慢擴張,和朝廷一直開戰。
我在那裏一門心思備戰,一連大半年過去,倒是很少想起蕭北齊。
冬日的時候,我們的大軍已經佔領了北部要道。
只要打通潼關,就能打開通往京城的要道。
這次戰役十分重要。
大軍開拔前一日,篝火噼啪作響,十幾個漢子圍坐一圈閒聊。
軍營裏的漢子,聊起放鬆的話題,大都離不開女人。
聊着聊着,話頭突然轉到了我身上。
「林校尉,聽說你在江南待過?」
絡腮鬍子的張副將捅了捅我:「這江南女子最是溫婉,你可有相好的?」
衆人鬨笑起來,我搖搖頭正要否認,腦海中卻突然浮現蕭北齊的樣子。
他繃緊的腰線,還有那夜在我身下隱忍的喘息……
「喲,林校尉臉紅了,這絕對是有情況。」
「快說快說!」
我被衆人推搡得沒辦法,鬼使神差地開口:「他……生得極好看,有一雙丹鳳眼。」
腿長腰細,性子冷。
「受了傷也不肯喊疼。」
我沉浸在回憶裏,沒注意到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腰窩處有道疤,是我親手給他包紮的……」
「咳!」
有人重重咳嗽一聲。
我猛然回神,發現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面色古怪地看着我身後。
轉身的瞬間,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蕭北齊不知何時站在篝火旁,玄色大氅上落滿雪花。
「王、王爺……」
我腿軟。
「都退下。」
蕭北齊掃視衆人,最後落在我身上:「林校尉留下。」

-24-
「林不凡。
「明日就要攻打潼關,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什麼?」
我低着頭:「末將知錯。」
蕭北齊皺着眉:「若再讓本王發現你行軍時分心,就趁早滾回江南去。」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走。
我站在原地,心頭湧起一陣委屈。
這幾個月來我日日操練,從未懈怠,方纔不過是……想起他了而已。
「林校尉別往心裏去。」
老張不知何時折返,拍拍我肩膀。
「王爺這是關心則亂。方纔斥候來報,朝廷在潼關布了重兵,王爺是擔心我們。」
我嗯了一聲:「我都明白。」
第二日天未亮,大軍便向潼關進發。
風雪中,我率領驍騎營作爲先鋒。
蕭北齊坐鎮中軍,隔着紛飛的雪片,我似乎看見他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
「殺——!」
攻城戰慘烈異常。
我們三次衝上城牆,又被三次擊退。
第四次衝鋒時,我們終於在城牆上撕開一道缺口。
「隨我上!」
我揮刀砍翻守軍,登上雲梯。
卻在快要爬上去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驚呼。
「林校尉小心!」
我抬頭,看見一塊大石頭落下。
緊接着又是一Ťű⁶支利箭射來。
劇痛在胸口炸開的瞬間,我恍惚看見中軍大旗下,蕭北齊的白馬正不顧一切地朝城牆衝來。

-25-
再醒來時,我躺在營帳裏。
渾身都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
「醒了?」
熟悉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顫。
蕭北齊坐在榻邊,眼下青黑一片,手裏還拿着沾血的帕子。
我想起身行禮,卻被他按住肩膀:「別動,箭傷離心口只差一寸。」
帳內燭火搖曳,照得他眉目如畫。
我這才發現他鎧甲未卸,上面還沾着血跡。
「潼關……」
「拿下了。」
「那就好。」
我忍不住笑了,卻牽動傷口,疼得倒吸冷氣。
蕭北齊突然瞪着我:「下次再那麼不要命,本王就真把你趕回江南。」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發現他眼角有些發紅。
「王爺……」
「閉嘴!」
我閉上了嘴。
「王爺,藥來了。」
門外,侍從端了藥進來。
黑褐色的藥汁散發着苦澀的氣味。
蕭北齊接過藥碗,動作粗魯地往我嘴邊一遞:「喝了。」
我剛要伸手去接,他卻突然把碗往回一收:「別動,傷口會裂。」
說完,竟然親自把藥碗湊到我脣邊。
藥苦得我直皺眉,他語氣不善:「這麼大的人,居然還怕苦?」
他說完,起身就走。
帳簾落下,我聽見他在外面厲聲吩咐:「再加兩個火盆,這帳子裏冷得像冰窖!
「還有,下次送藥時,給他帶點糖。」

-26-
我慢慢躺回去,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枕邊還放着他落下的帕子,我悄悄攥在手裏,上面還殘留着松木的香氣。
聞着這個味道,身上再疼,我都不覺得難熬。
夜深時,我被傷口的疼痛驚醒。
朦朧中,感覺有人輕輕掀開我的被角,小心翼翼地查看傷處。
那人指尖微涼,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我假裝閉眼,卻從睫毛的縫隙裏偷看。
蕭北齊背對着燭光,輪廓鍍上一層金邊,眉宇間的疲憊怎麼也藏不住。
他伸手想探我額頭的溫度,又在半空停住,像是怕驚醒我。
我再也忍不住,喊了他一聲:「王爺。」
蕭北齊慌忙直起身,卻因動作太急,被矮榻絆了一下。
我下意識去扶,他失去平衡整個人壓了下來。
脣瓣相貼的瞬間,我們同時睜大了眼睛。
他的脣和想象中的一樣軟,只是帶着淡淡的血腥味。
這個意外的吻只持續了一瞬,蕭北齊就像被燙到般彈開,耳尖紅得滴血。
蕭北齊踉蹌着後退兩步,差點撞翻藥架。
最後只丟下一句「你好好養傷」。
然後就倉皇逃出了營帳。
夜風掀起帳簾的縫隙,送來他訓斥守衛的聲音:「看、看什麼看?都給本王站遠點!」
我摸了摸脣角,無聲地笑了。
27

我養傷的這段日子,蕭北齊率軍攻入了京城。
他本是先帝的弟弟,當今皇帝的親舅舅。
當年扶持幼帝登基,才成了攝政王。
可皇帝羽翼漸豐後,竟對他起了殺心。
聽聞,被他一手養大的皇帝匍匐在他腳下,顫抖着求饒。
蕭北齊垂眸看他,眼底沒有半分憐憫,只淡淡道:「陛下,臣教過您,斬草要除根。」
劍光一閃,血濺玉階。
昔日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尖叫着撲來,卻被他一刀割破喉嚨。
她倒在地上,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死死瞪着他,直到嚥氣。
而曾經害過他的人,都被他一一斬殺。
彷彿他又成爲了那個昔日人人懼怕的攝政王。
三日後,蕭北齊登基稱帝,改元「昭武」。
我則被封爲了禁軍統領。
當我踏入金鑾殿,蕭北齊高坐龍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的神情。
他嗓音低沉,不辨喜怒:「林愛卿,傷可好了?」
我低頭抱拳:「回陛下,已無礙。」
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傷既已好,那就好好帶兵。」
「是!」
我俯身退下。

28
新帝登基後,政務繁忙。
我雖日日入宮當值,卻難得與蕭北齊說上話。
這日下朝,我聽見幾位大臣在廊下議論。
「陛下已過而立,後宮卻空無一人,這如何是好?」
「聽說禮部擬了名單,都是世家貴女……」
我攥緊佩刀,指節發白。
回到宮內房中,我搬來烈酒,一杯接一杯地灌。
醉眼朦朧間,我彷彿又看見蕭北齊站在點將臺上,火光映亮他凌厲的側臉。
指尖不自覺滑向身下,腦海中全是他那夜在我身下隱忍喘息的模樣。
「蕭北齊……」
我無意識地呢喃出聲。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踹開。
「林不凡,你在做什麼?」
我醉醺醺地抬頭,看見蕭北齊一身明黃龍袍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酒精衝昏了頭腦,我竟癡癡地笑起來:「又夢見你了。」
想着這是夢,我便大着膽子,一把將蕭北齊摟入了懷中。
「蕭北齊,我想你,我好想你。」
我緊緊扣住了他的後腦勺,深深吻住了他的脣。
舌尖探入了他的口中,我嚐到了久違的甘甜。
「唔——林不凡,你大膽!」
蕭北齊一腳將我踹在地上:「看清楚!朕是誰?」
龍涎香撲面而來,我這才驚覺不是夢。
酒瞬間醒了大半,慌忙跪地:「臣、臣該死……」
餘光瞥見蕭北齊凌亂的衣衫,如當頭棒喝。
我竟敢欺辱皇上!
下一刻,我猛地拔出佩刀就往脖子上抹。

-29-
鮮血噴湧而出的時候,只聽「鐺」的一聲,蕭北齊一腳踢飛了刀。
「想死?」
蕭北齊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眼中怒火滔天:「朕準了嗎?」
脖頸處流出了鮮血,瞬間浸滿了蕭北齊的手。
這刀是被封爲禁軍統領後,我專門打造的。
鋒利無比。
雖說蕭北齊踹飛了這把刀。
但我當時太用力了,到底是割破了脖頸。
鮮血橫流,酒精Ṱüⁿ上頭。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蕭北齊大喊:「來人,請御醫,請御醫!」
「林不凡,你要是敢死,我就拉着你弟弟給你陪葬!」
「林不凡,你給我撐住了!」
眼前一片血紅,耳邊蕭北齊的聲音忽遠忽近。
我感覺到溫熱的液體不斷從脖頸湧出,浸透了衣襟。
「陛下……」
我艱難地動了動嘴脣,卻只吐出一口血沫。
「閉嘴!」
蕭北齊一把撕下龍袍下襬,死死按住我的傷口。
明黃的布料瞬間被染成暗紅:「朕命令你不準死,聽到沒有。
「林不凡,你不準死!」
他的聲音在發抖。
我恍惚看見他眼角有淚光閃動.
想抬手替他擦去,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黑暗如潮水般湧來,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30-
我終究是沒能解脫得了。
再醒來時,滿室藥香。
脖頸處傳來火辣辣的疼,我試着動了動手指,發現被人緊緊握着。
轉頭看去,蕭北齊趴在牀沿睡着了。
他眉頭緊鎖,眼下青黑一片,龍袍皺巴巴的,顯然守了很久。
「陛,陛下……」
我艱難開口,喉嚨像是被火燒過。
蕭北齊立刻驚醒,轉頭就喊了御醫。
後來御醫替我看過了,說我傷到了嗓子,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
蕭北齊坐在牀邊,一言不發,只是眼角通紅。
「疼嗎?」
半晌後,他低聲問道。
我搖搖頭。
卻見他突然紅了眼眶。
「林不凡,你知不知道那一刀要是再深半分……」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說不下去了。
我艱難地抬起手,想要觸碰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按在榻上。
「別亂動。」
他俯身逼近,鼻尖幾乎貼上我的。
「朕警告你,若再有下次,朕……朕饒不了你。」
感受到蕭北齊哽咽着顫抖的時候,我怔住了。
這個在掖庭受盡酷刑都沒掉過一滴淚的男人,此刻竟在害怕。
「陛下。」
我啞着嗓子喚他。
陽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在他髮梢鍍上一層金邊。
我望着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如今萬人之上的帝王,突然覺得脖頸的傷也不那麼疼了。
心跳又快又急。
鬼使神差地,我仰頭,吻上他喉結那顆小痣。
蕭北齊渾身一顫。
而後慌忙地跑了。

-31-
後來半月內,我都未曾見過他。
直到半月後,宮中設宴,蕭北齊喝醉了。
是我扶着他回了房。
可他竟然……竟然勾着我的脖子要吻我。
嘴裏喊着:「林不凡,孤想你了。」
這我能忍得下去嗎?
當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陛下恕罪,臣……要以下犯上了。」
蕭北齊用力推搡着我:「林不凡,你踏馬敢上我?要上也是我上你。」
「行,那我讓陛下上。」
可我剛一鬆手,蕭北齊卻因爲酒精的作用,沒扶穩, 差點掉下牀去。
我輕笑一聲,重新將他壓入身下:「陛下,還是我來吧。」
牀帳劇烈搖晃, 蕭北齊起初還掙扎着要奪回主動權。
直到我找到他腰窩處那道疤, 輕輕一按。
「混賬!」
他仰頸喘息, 修長的腿卻纏上了我的腰。
情到濃時, 他一口咬在我肩上,疼得我倒吸冷氣。
我將他翻過來。
從背後進入時,他手指深深掐進錦被, 脖頸揚起一道脆弱的弧線。

-32-
不知糾纏了多久, 蕭北齊終於精疲力竭地趴在我懷裏。
月光透過窗紗, 照在他饜足的睡顏上。
我小心翼翼吻了吻他的眉心,卻聽見他迷迷糊糊道:「明日早朝……朕要下旨……」
「下什麼旨?」
我心頭一跳。
蕭北齊往我懷裏蹭了蹭, 聲音漸低:「立後……」
我渾身一僵, 卻聽他接着道:「立後的謠言, 該治罪了。」
懸着的心重重落下,我哭笑不得地摟緊他。
窗外更鼓敲過三響,我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 心裏滿足到了極致。

-33-
三年後, 春深時節。
御書房外, 幾位老臣跪了一地, 聲淚俱下地勸諫:「陛下, 國不可無母、無嗣啊!」
蕭北齊煩躁地摔了奏摺, 硃筆在摺子上劃出長長一道紅痕。
「朕這個皇帝當得憋屈, 索性不當了!」
翌日,金鑾殿上,蕭北齊當衆宣佈退位,將皇位傳給了遠在封地的靖王世子。
滿朝譁然,卻無人敢反對。
畢竟這位殺伐果決的帝王,連皇帝都能親手斬殺。
「太上皇, 咱們第一站去哪?」
離京那日, 我牽着兩匹馬在城門外等他。
蕭北齊一身素白長袍,腰間懸着那把曾經救過我的短劍, 看起來像個閒散貴公子。
「先去江南。」
他翻身上馬, 朝我伸出手:「看看你長大的地方。」
春風拂過他的髮梢,陽光下,他眼角細紋裏盛滿笑意。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掖庭初見時,那個血肉模糊卻仍挺直脊背的囚犯。
如今,他終於可以做回自己了。
「發什麼呆?」
他不耐煩地催我。
我笑着握住他的手, 借力躍上馬背:「臣遵旨。」
「少來。」
他一夾馬腹, 白馬撒開四蹄:「今晚你讓我上,我就當你遵旨了。」
馬蹄聲碎, 官道兩旁的楊柳抽出新芽。
我摟着他的腰,感受着背後漸漸遠去的皇城。
那裏有血雨腥風,有權謀算計,有我們糾纏不清的過往。
而前方, 是萬里河山,是四海昇平,是我們即將共同書寫的餘生。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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