攢錢給遲厭買助聽器的第三年,我病倒了。
他心疼落淚,說要娶我。
轉頭,我看見他在拍賣場點天燈。
五千萬拍下前女友的畫作,助她打開國內名聲。
一個億,拿下世界級設計師的孤品項鍊,當搶婚見面禮。
有人問:
「遲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江燕你準備搶婚的事啊?」
遲厭嗤笑:
「不說,她太乖了,我怕她一時受不了做傻事。」
原來沒錢是假的,聽不見也是假的。
我沉默了一會,抹掉眼淚。
遲厭,你錯了。
我不會爲你去死。
我政審公示期過了,不陪你玩了。
-1-
包廂前,一羣紈絝子弟在下面起鬨。
「遲少,你裝聾竟然裝了三年,不會真愛上江燕了吧?」
有人搶答:
「怎麼可能,那種人玩玩可以,娶回家,遲哥他爹不得打斷他的腿?」
「而且一看你就不懂了,裝聾這招牀上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是吧,遲哥?」
被圍在人羣中央的男人偏了偏頭。
任由下面的人給他點菸。
心安理得。
彷彿生來就是被這麼捧着的。
他淡淡「嗯」了聲:
「大魚大肉喫多了,偶爾來點清粥小菜,挺解膩的。」
「我寶貝能爲我一天打兩份工呢。」
心卻從心臟麻痹到四肢。
我忽然想起,遲厭這人,慾望重。
總是在牀上折騰得我受不了。
甚至,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前幾周我累得病倒後,他還纏着我試各種技巧。
說運動有助於排汗。
原來他是不尊重我。
不尊重我的身體,也不尊重我的人格。
「江燕有點東西啊,能給遲哥免費睡這麼久。」
「遲哥,你和嫂子試過男人最喜歡的招式嗎?」
「前些天我和一個女星試了,特別爽。」
這些話太過不堪,我幾乎沒有勇氣再聽下去。
落荒而逃。
遲厭咬着煙,笑笑沒說話。
那人沒眼色,越說越離譜。
完全沒察覺到包廂此時已經漸漸安靜下來。
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2-
出來後,主位上的男人慢慢抬眸看向那說渾話的人。
身邊人立刻壓低聲音提醒他:
「你有病是不是,嫂子是你能說的?」
「沒看到遲哥生氣了?」
他終於看到男人臉上的不虞。
連忙認錯:
「遲哥,我錯了,你也知道我嘴上向來沒把門的……」
男人淡淡「嗯」了聲。
那人還沒鬆口氣,菸頭就被不輕不重地摁進他嘴裏。
遲厭勾脣:
「下次,有把門了麼?」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那人嘴裏被燙出水泡,卻不敢吱聲。
只瘋狂點頭。
「要是誰敢在江燕面前說漏了嘴……」
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帶着淡淡的警告意味掃過全場。
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警告完,他打開了手機。
-3-
出來後,我想點根菸抽。
雨絲卻頻繁拍打在打火機上,火沒打起來。
遲厭的消息發來:
「姐姐,你今天不是說要給我個驚喜麼,你人怎麼還沒來呀?」
剛開口,冷風颳進喉腔,引起陣陣我咳了幾聲。
煙這時被點燃,嗆得我眼眶發紅。
「你在哪了?給我發個定位,我過去找你。」
我盯着公交站牌發呆。
「堵車了,今天趕不過去。」
發完消息後,我靜靜坐在長椅上等。
13 路還要等半個小時。
今天是遲厭的生日。
剛結束工作後我就急忙趕來。
原本的計劃是,將禮物給遲厭。
和他們玩一會。
再順道,一起回家。
雨水溼了衣服,沉了右口袋。
我低頭看着被口袋鼓起的棱角。
那是給遲厭的驚喜——瑞士進口的助聽器。
如果是電視劇上的女主,她接下來應該會狠狠將東西連着盒子一起丟進垃圾桶。
演得一點都不好。
三十萬呢。
窮鬼哪裏捨得扔。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我抬手將眼淚抹去,卻很快又掉了下來。
-3-
遲厭回來時,委屈地撒嬌:
「我今天生日欸,你怎麼這麼忙?」
他像往常那樣吻我的耳垂。
直到尋到我的脣。
我卻沒興致地偏過了頭。
他動作僵住,下意識蹙眉:
「怎麼了?」
「那裏是不是還疼?」
他次次這麼說,可沒有哪次是收斂的。
興致上頭,他不管不顧,像個得到喜歡玩具的劣童。
我只當是,男人在牀上的劣根性。
可我卻忘了一句話。
牀品差勁的人,人品也好不到哪裏去。
看着這張我看過無數次的臉。
突然想起有朋友這麼形容過他。
遲厭啊,有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你以爲人家深情,其實人家甚至都沒走心。
我很想直接問他:
「戲弄我好玩嗎?」
「大少爺,看我這個平民百姓被你耍得團團轉,是不是特別滿足特別有成就感?」
可撕破臉後,要吵架,要攤牌。
可我好累。
真的好累。
我想睡覺。
我還有工作。
所以找了個藉口:
「抱歉,來姨媽了。」
「好,你今晚好好休息。」
遲厭站在陽臺上,深深看了眼臥室裏的人兒。
嗤笑一聲。
禮物沒給他準備就算了。
他怎麼不知道,她生理期還能提前一週的。
他正想進去問她到底怎麼了。
手機上,秦心如發了條消息:
「喂,我的畫開始拍賣了,你人呢?」
遲厭捏了捏眉心,笑着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姐姐,我有事出去一趟。」
這些天發生的事太多了。
這些天的工作忙得我暈頭轉向,再加上被冷風吹得受了涼。
我胡亂點頭,只想讓他快點走。
頭微微發熱。
正打算休息一會。
遲厭沒走多久,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燕子燕子江湖救急,我媽突然闌尾炎住院了我得去看她!」
「今晚的拍賣會你替我值班好不好!」
我有點爲難:
「小蓮,我頭有點熱……」
「求你了,聽說今晚來大人物,領導不給假,發現我私自離崗我會被辭退的!」
「而且我倆一組的,到時候一起扣績效。」
「今晚提成我倆五五平分。」
「成吧。」
我打起精神,帶了工作服匆匆趕去會場。
-4-
「江燕,你剛纔沒來,不知道有多激烈。」
「秦氏千金那副起拍價一百萬的國畫被神祕人前男友以五千萬價格拍走了。」
「那幅畫其實不值五十萬,命真好啊,有個揮金如土的前男友呢。」
我很少參與這些討論。
即使是真的。
也是人家的本事,有能力讓人爲他花錢。
看着那張清水出芙蓉的臉,我情不自禁看向自己這張疲累的臉。
厚重的粉底下,是層層青黑的眼圈。
明明才二十三歲。
見我換上工作服,其他同事奇怪:
「江燕?今天不是你的班啊?」
「你不會又幫林蓮值班吧?她肯定是去約會了!如果她每次都這樣,提成應該全是你的纔對。」
「好啦,我下次一定拒絕。」
我沒解釋太多。
下半場開始了,也就是原本是林蓮的值班。
我清了清嗓子,帶上金色面具走上臺。
向座下的客人介紹今天第一件競品。
「各位先生女士們,現在登場的是世界級孤品『護心蓮』——起拍價,一千五百萬。」
臺下開始舉牌:
「兩千萬。」
「兩千兩百萬。」
「這可是世界級孤品,我出三千萬。」
這個價格確實算高了。
在場的人以爲這條項鍊勢必是他的了。
我舉起法槌:
「三千萬一次。」
「三千萬兩次。」
正要敲第三下時。
一聲無比熟悉的嗓音從二樓悠悠響起。
「一個億。」
我心漏了一拍。
「我靠,是遲少!」
「遲少也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二樓。
-5-
「嗐,遲少一出手就是點天燈,誰能爭得過他,誰敢跟他爭啊?」
我順着聲音抬眸看去。
一瞬間,那些日日夜夜的回憶全部湧入腦海裏。
「姐姐這麼努力,以後我一定好好在家做好伺候好你~」
「姐姐,我太沒用了,竟然靠你養我……」
「謝謝姐姐給我發的 1314 紅包~~」
……
男人的撒嬌和此刻的聲音重疊:
「你們工作人員都喜歡盯着客人的臉看麼?」
因爲低燒,聲音比平時啞了兩分。
遲厭沒有認出是我。
「燕!拿競品給遲少和秦小姐啊!」
同事壓低嗓音提醒我。
我眨眨眼,眼皮熱得發燙。
身體比大腦更先反Ṫṻ₂應過來,已經拿着競品朝着二樓走去了。
「哎呀,怎麼這麼慢?」
二樓上還坐着一個女生,翹着二郎腿。
這就是秦氏的千金,也是遲厭留學歸來的前女友。
她拎起那條在燈光照耀下閃出火彩的項鍊驚歎:
「阿厭,好漂亮!」
遲厭輕笑看她:
「這種漂亮,只有我能給你,你真的要和那個廢物結婚?」
秦心如微微嘟嘴:
「那你那天來搶婚嗎?」
看着他們打情罵俏的姿態,眼前的重影似乎更多了。
身體踉蹌一下,高跟鞋隨着動作跟着往後倒。
「哐當」一聲。
托盤跌落在地,秦心如被嚇了一跳。
「啊啊啊啊!!!」
我順着臺階上的紅色絲綢毛毯滾到一樓。
金屬面具貼着額頭撞到樓梯拐角,疼得鑽心。
遲厭迅速摟住女人的腰,蹙了蹙眉:
「她叫什麼名字?」
他從剛纔就注意到這個女生了。
儘管隔着一張面具,他還是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一定是和其他想攀上他的女人一樣。
粘膩,噁心。
同事準備幫我解釋一下,卻被男人揮手打斷:
「拍賣行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工作了?」
「你們的專業水平讓我懷疑你們的能力了。」
「算了。」
「直接開了吧。」
同事不敢說話了,要是遲少一個不高興容易牽連到她。
這份工作可不好找。
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想解釋道歉的脣動了又動。
想起一年前,我過五關斬六將,得到在這裏工作的機會。
「遲厭!我找到一份高薪工作啦!一個月有一萬五呢!」
「姐姐真棒!」
最終,垂眼道歉:
「抱歉,是我的失誤。」
彎腰躬身時。
面具鬆動,往下墜,我下意識扣住。
額上的血透過鏤空處掉下來,混着透明的液體。
經理匆匆趕來就看到這樣的場面,立刻圓場:
「遲少,這是開門紅啊,今年事業一定一帆風順!」
遲厭一旁的助理冷冷出聲:
「你是說,我家少爺還得借了平民的血的福氣是嗎?」
秦心如有點糟心:
「算了阿厭,沒必要在這種人面前浪費時間。」
-6-
辦公室裏,經理搖頭嘆氣:
「江燕啊,你說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遲家大少我們惹不起,你懂的。」
這個姑娘業務一直是組內最高的,話少,人也勤快。
可惜了,要是再幹一年半載,她也能坐到他這個位置。
林蓮不敢看我。
這個結果我接受。
確實是我的問題,不懂拒絕。
經過林蓮時,我補了一句:
「錢記得轉我。」
「摔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計較這點錢。」
林蓮小聲嘀咕。
外面的雨又下了起來,不算大。
也沒必要借行裏的了,畢竟不回去了。
我脫下外套舉過頭頂,往公交站跑。
拖着沉重的身體回到公寓。
裏面的燈是亮的,遲厭回來了。
「不是說睡覺嗎?你跑出去做什麼?」
「怎麼溼成這樣?」
他拉着我坐下,給我擦頭髮。
我太累了,手語都不想打。
眼神盯着化妝臺上的擺放的兩條的情侶項鍊放空。
那是遲厭給我買的第一個禮物。
那時候某音上搞活動,九十九兩條。
劣質的銀鏈因爲潮溼的雨季生了鏽。
我低下頭,繞着髮尾,忽然開口:
「我被開除了,養不了你了,遲厭。」
「要不,我們分手吧。」
說完這句話,我緊緊盯着他,想看他是什麼反應。
他眼裏閃過一絲慌亂,剛要回答。
卻很快反應過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閉了閉眼,努力控制發抖的身體。
都到這時候了,遲厭,你爲什麼還在裝?
我搖頭,示意沒事了。
他卻追問: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
「一個工作而已。」
他要演,我也懶得拆穿。
「我們不和傻逼生氣好不好。」
「對了,你不是說有好消息要和我說嗎?」
他抱着我輕輕搖晃。
好消息,我破涕爲笑。
是啊,差點忘記了。
-7-
短信通知我,政審公示期已經過了。
我也要走了。
不過現在沒必要讓他知道了。
我簡單洗了個澡就躺在牀上。
「姐姐,什麼好消息?」
我沒回。
也沒注意到,拿衣服進浴室那瞬間。
男人的神色冷了下來。
「助理,幫我查一下江燕最近在哪工作,然後,和什麼人發生了矛盾。」
「事無鉅細,全都要發給我。」
江燕最近對他很冷淡。
他想要。
可看她蜷成一團的模樣,他沒勉強。
緊接着,他擰起眉頭,撩開女生劉海。
光潔的額頭上,有一小塊淤青。
我呼吸一滯。
在他俯下身來我就默唸:
快走快走。
天不遂人願,他洗了個冷水澡也躺了進來。
腰間探入一隻手。
我皺眉,想推開他。
男人悠悠警告:
「再動就不只是蓋着被子睡了。」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我沒敢再亂動。
任由他將我抱在懷裏。
-8-
再醒來時,我差點被嚇一跳。
遲厭坐在牀邊。
手裏拿着一個方形盒子,笑着看我:
「姐姐,這是什麼?」
裏面是我專門從國外給他定製的助聽器。
三十萬。
其實萬把來塊就能買到好用的助聽器了。
可因爲我心疼他,所以總想給他買最好的。
而這三十萬,我足足用了三年才能掙到。
即使有段時間我壓力大得幾乎喘不過氣。
我也沒有和遲厭說。
因爲我不想讓我的愛,變成他的負擔。
我看也不看他就拿了回來。
「幫同事買的東西。」
他摸了摸鼻子,裝作無所謂地放下。
「我還以爲是姐姐給我的禮物。」
-9-
他不提我都差點忘了。
這款助聽器是定製款,沒有質量問題不退不換的。
還在糾結怎麼處理。
家族羣裏一個遠房親戚的兒子在校外買習題時出了車禍,耳朵聽不見了。
不到半個月就高考了,現在在羣裏借錢買助聽器呢。
他成績不錯。
我看着那個精美的盒子思考三秒。
自嘲,反正也用不上了。
正巧,那孩子就在附近讀書。
出門前,遲厭又追問:
「姐姐,你去哪啊?」
我敷衍過去。
沒注意到身後他沉下去的眼神。
-10-
男生特別內斂,一眼就看出這個東西不便宜:
「姐姐,我不能要。」
我執意塞給他:
「你不要我也退不回去了,這是定製款的。」
他臉很紅,估計是臊的。
其實我和他家長沒多大交集,應該是不好意思。
「實在覺得不好意思,就當是我借你的,以後努力學習,找個好工作再慢慢還給我。」
「你腦子好,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對嗎?」
推辭間,我的手腕被人拽住,帶着身體站起來。
是遲厭。
他看到熟悉的盒子,不幹了。
「這不是你給我的嗎?你給他?什麼意思?」
見我沉默,他更加用力地捏住我的肩膀:
「江燕,說話!」
說什麼呢。
我平靜地看着他:
「人家意外失聰了,明年就高考了,真的需要這個。」
遲厭不明白:
「他失聰關我什麼事?我造成的嗎?」
少年見狀有些侷促,雖然聽不見,但大概也知道我們是因爲這個東西吵架。
急忙解釋:
「哥哥,這個,是姐姐借給我的,以後,我會努力賺錢,還給她——」
「閉嘴,我問你了嗎?」
遲厭轉頭朝着林宇大吼。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這是給你的嗎?」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太傲慢了。
他無法共情那些真正有需求的人。
也是,要是有同理心,他能用這種事騙我麼。
「江燕,助聽器給我,這是你買給我的!」
我沒給。
只是冷冷地看着這個少爺發瘋。
見我沒理他,他又去禍害林宇。
揪着人家的衣領質問:
「你到底用了什麼招數騙江燕給你這個?」
「還有,你剛纔臉紅什麼?」
「她是我女朋友!」
我被他吵得頭疼:
「夠了遲厭!」
「這個遊戲你還沒有玩夠是不是?!」
-11-
他臉色猛地一白,纔回過神來。
從剛纔起,江燕就一直沒有打手語。
而是,說話。
而且,她眼裏毫無意外的情緒。
彷彿,早就知道。
他艱難地開口,想解釋:
「江燕……」
我卻一點都不想聽了。
好煩:
「遲厭,你不用解釋。」
「如你所見,我早就知道了。」
「過家家的遊戲到此爲止了。」
-12-
回去的路上,他都在跟我解釋。
「遲厭,你早幹嘛去了?」
我一天掰成兩天用,他在做什麼?
他在和人瘋玩三天三夜。
睡到日上三竿,然後來纏我。
我熬幾個通宵賺錢給他買助聽器的時候,他在做什麼?
他在給人「點天燈」,起拍價一百萬的東西他出價五千萬拿下。
在場誰敢跟這位太子爺爭呢?
他遲厭多了不起啊,錢不要錢似地往外撒。
想到過往種種,我覺得我他媽的就是個蠢貨!
我一把推開他,崩潰大喊:
「遲厭,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遇到你?」
這些天緊繃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
我語調哽咽:
「我問你,我做錯了什麼?」
「看着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很爽是吧?」
他的語氣蒼白:
「江燕,我沒有故意耍你……」
「那是因爲什麼?」
看着他這副無言的樣子,我忽然卸了力:
「遲厭,你走吧。」
「我這間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擦掉我的淚水。
我哭着推他:
「你走!我求你了,你走好嗎?」
大吵過後,本就低燒的頭痛得更加厲害了。
朦朦朧朧間,似乎被人小心扶起餵了口溫水。
「江燕,我不會同意分手的。」
手機突然彈出消息。
是提醒登記的。
-12-
遲厭想看,我心一緊,立刻扣下手機。
他僵在那,也不在意,摸摸我的頭:
「姐姐,我不逼你。」
「你先冷靜一會,我出去一趟。」
「回來後我們再解決這個問題,好嗎?」
剛剛微博還推薦了條秦氏千金結婚的娛樂新聞。
今日廣場大屏也在循環播放。
我知道,他要去搶婚了。
我隨意點點頭。
「那你親我一口。」
「你這些天對我太冷淡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側過臉,一臉期待。
我無奈對着他側臉閉眼親下去。
早點打發他走,我也能早點走。
他卻忽然偏過頭,重重攝住我的脣。
我掙扎,他卻早有預料,捏住我的後頸不讓動。
捶打他,他順勢擠進去,和我十指相扣。
一吻纏綿過後,他抵着ŧū₊我的額頭溫聲:
「姐姐,等我回來。」
我心底冷笑。
等你回來,讓我從預備三轉正成正式三是嗎。
-13-
遲厭一走。
我跑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順便將剛纔的噁心也一併洗去。
檢查了身份證和護照等其他必備證件。
關門那刻,無名指上素戒磕到門把手。
這是遲厭一週年給我的禮物,同樣是九十九塊。
寓意:長長久久。
我垂眸面無表情地脫下,和鑰匙一併放在玄關處。
你的長長久久給別人吧,我不要了。
-14-
婚禮現場上,遲厭幾乎是從門口跑過來的。
有人打趣:
「遲哥這麼擔心秦姐嫁給別人啊。」
遲厭頓了一下,想到家裏那位。
笑着搖頭:
「不,小爺我今天過來呢,就是想和大家說清楚,你們的嫂子,會是江燕。」
「也只會是江燕。」
他已經想好了。
說完這件事,就回去和江燕坦白,求婚。
說罷,他看向今天的主角——秦心如。
「心如,如果你真的喜歡他,我不會阻止你們在一起的。」
女人的臉色僵住。
爲了他今天的搶婚,她特意換上了平底鞋。
遲厭低頭看到,也頓了一下。
「當然,如果不喜歡,我可以幫你最後一次,沒有任何代價。」
秦心如扯起脣角:
「他家境也挺好的,算了沒事。」
遲厭點頭:
「那就行,我先去找我家寶貝了。」
他轉身要走,卻被朋友喊住:
「遲哥,好歹喝一點再走。」
江燕最近情緒確實不好。
算了,給她點時間緩緩。
-15-
席間,有人驚呼:
「我靠,我老妹出息了,考公成績第二!」
「今天這桌我請!」
「滾吧你,人家婚禮你擱這請上客了。」
「不過還是恭喜了,這不得給妹妹擺一次桌啊。」
「那肯定,我妹這段時間都不知道有多辛苦。」
衆人紛紛祝賀調侃。
遲厭笑:「要是我家寶貝也考,她能拿第一。」
那人不笑了,小心試探:
「遲哥,你……你不知道嗎?嫂子就是第一。」
遲厭眉心一跳,心空了一拍。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脫離掌控。
見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人拿起手機翻找了一下。
他們這個圈子有從商的,自然也有從政的。
要不是因爲她妹妹今年考公,他也不會去留意這些。
她名字很好找,兩個字,特別顯眼。
就那樣出現在第一欄。
職務那欄——村黨支部書記,江燕。
連照片都有。
-16-
與此同時,先前讓助理查的東西也查了出來。
「遲總,不好了!江小姐,江小姐……」
「說。」
男人語氣凌厲,喝得助理立刻回答:
「江小姐知道你的身份了。」
遲厭皺眉。
她怎麼可能會知道。
下意識地,他開始覆盤這些天的行動軌跡。
「因爲那天暈倒滾下樓梯的拍賣人,是嫂子……」
遲厭臉色猛地頓住。
回想起那天,她額頭上的青紫。
……
還有他感受到的眼神。
不是黏膩噁心的。
是眷戀的,痛苦到極致的。
江燕看着他給別的女人送價值上億的項鍊,她在想什麼。
他不敢想下去了。
後面江燕從二樓直接滾了下去。
他怎麼做的。
他把她開除了。
這份工作怎麼得來的,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江燕有段時間不斷學習和背誦各種專業知識。
即使在睡夢中也碎碎念。
但他沒留意她做的是什麼工作。
遲厭只知道自己現在心情很糟糕。
十分地、極度地糟糕。
踹了桌面一腳:
「我讓你開你就開嗎?」
經理心底犯嘀咕:
有錢人是不是腦子都不太好啊。
那晚你是不知道你臉色有多不耐煩嗎?
我差點都以爲江燕是你仇人呢。
他當然不敢說,只是一個勁地道歉。
遲厭看着值班表,突然蹙眉:
「等一下,林蓮是誰?」
「那晚,不是她值班麼?爲什麼是江燕?」
經理不得已把人帶了過來。
男人屈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
「聽說你總是讓江燕替你值班?」
所以我家寶貝總是那麼辛苦,回家累成那個樣子。
都是你造成的,對嗎?
林蓮磕磕絆絆地解釋:
「是,但我媽——」
遲厭抬手製止:
「好了,既然不想值班,以後都別幹了。」
林蓮嚇得臉色都白了。
她平時確實會找藉口讓江燕幫她值班,但那天有大人物要來。
她沒有那麼蠢,會將這麼大的業績讓給江燕。
這份工作她好不容易纔找到的。
嚇得立刻跪在地上求經理:
「經理,那天我媽是真的得了闌尾炎,我不得已……」
她這下是真的哭了:
「那些錢要給我媽交手術費呢經理……」
「經理你幫我求求情吧!」
經理都自顧不暇了,揮手讓人將她東西收拾好帶走。
-17-
村裏四面環山。
這個地方確實貧瘠,洗澡都要去大井那邊打水回來。
衣服是在溪邊一起洗的。
可能是以前喫的苦太多,我比想象中要更快適應這裏。
開始全身心投入扶貧攻堅工作。
跟着上級一起規劃村裏發展路徑。
偶爾,我還會上門輔導這些娃娃學習。
雖然這地處偏僻,遠離都市。
但勝在荔枝產量豐盛。
村民也愁,產量多,但賣不完,剩下的浪費了。
我提議直播帶貨。
現在很多農作物的主要銷售渠道也都是靠這招。
村民們總是在我們幹完活後讓我們喫上熱乎的飯菜。
「姑娘小夥們,你們辛苦了喲!」
他們覺得我們能來這裏是他們的榮幸。
我和同事連連擺手:
「應該的應該的。」
-18-
可接連幾天,直播間都沒啥人。
嘗試過投流,也收效甚微。
眼看荔枝就要熟了,焦頭爛額之際。
在第七天,直播間突然來了流量。
我以爲是官方扶持。
屏幕上卻接連刷了 99+火箭飛船特效。
綿綿不絕。
不止是我驚訝,連同事都不敢相信。
這種陣仗即使是千萬粉絲級大網紅都不曾見過。
「這位網友,如果你是不小心摁到的話,您找後臺助理,會給您退的。」
他沒有說話。
我奇怪:
「哈ťū́ₓ嘍?這位網友,您在線嗎?」
連麥申請彈了出來。
就在這兩三分鐘的時間裏,直播間的人數就陸陸續續漲到一萬+。
公屏上的人也紛紛好奇究竟是何方神聖,從開播到現在已經刷了二十來三十萬的禮物。
同意申請後。
我笑容僵住。
那張臉,挫骨揚灰我都不會認錯。
遲厭。
他勾脣:
「好久不見,姐姐。」
直播間人數在遲厭露臉的那刻漲到 10 萬+。
【少爺好帥啊啊啊啊啊!】
【少爺有錢就算了,長得還那麼性感,聲音聽得我腿軟啊啊啊啊!】
……
「燕姐,怎麼了,這是你認識的人?」
我搖頭,想裝作不在意,繼續向大家介紹。
低頭拿荔枝,卻發現手指在抖。
不受控制地。
同事看出我劇烈的身體反應,簡單向網友解釋了一下替我播。
-19-
原以爲這場鬧劇很快結束。
營銷號聞到流量的味道,一下播數十個視頻宛若雨後春筍紛紛冒了出來。
我和遲厭的關係也被人扒了出來。
「我服了大少爺能不能來追我啊?我不用 99+飛船和火箭,我一個就夠了!」
「少爺您看老奴適合栓在哪裏?全聽您的安排!」
「天生勞碌命,明明有個這麼有錢的前男友非要分手跑去山區買荔枝,買得明白嗎就買?」
甚至有人扒出我的素顏照肆意點評:
「啊,這長相也就普通人啊,少爺喜歡她哪一點?」
【原來少爺也會喜歡普通人啊,以後姐妹們大膽追,萬一遇到眼瞎的呢!】
還有一些網友揣測我是故意的。
【說不定人家就是故意的,人家少爺前女友是秦氏千金,她拿什麼和別人比?只有鬧一鬧才能讓少爺多看她倆眼了。】
這些評論的點贊量居高不下。
說明很多人都是這麼認爲的。
村長看到了這些評論,也氣了:
「你說這男娃咋這麼小心眼,都分了還這麼糾纏。」
「小燕,你別去管這些,這些天你也辛苦了,直播要不暫停幾天?」
我心裏也煩。
但現在熱度很明顯起來了,乾脆就接住這波流量。
直播照常。
我勸說自己不去看那些罵評。
甚至有人專門找茬,網購回去的荔枝以各種理由拒收退回。
還沒等我處理完這些事,遲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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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的。
沒打算搭理他,關門送客。
他卻手疾眼快地抵進門縫。
霎時,那雙漂亮得能做手模的手紅腫起來。
我深吸了口氣。
「手拿來。」
「姐姐,疼。」
藥水還沒塗到手上人就喊疼。
我瞪了他一眼:
「再喊就自己擦。」
他不說話了。
卻又沒安靜多久,指尖滑過我的臉頰:
「你瘦了……」
我條件反射地站起。
藥水被帶翻在地,他那隻沒受傷的手就那樣僵持在半空中。
接下來,我去工作,他就在外邊等我。
向來坐不住的人這幾天都
接連幾天,我終於忍不住了:
「你什麼時候走?」
每當我一開啓這個話題,他要麼避而不答,要麼扯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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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高考結束,林宇才知道現在網上全是對江燕姐的討伐。
言語污穢不堪。
想上線和這羣跟風俠對線。
頓時,他忽然想到什麼。
高考結束,他作爲學生代表發言。
大廳裏,連着無數個攝像頭。
今天這場發言是直播式的。
客套話結束後,林宇調正麥克風:
「最後,我還要感謝親戚家的姐姐,也就是最近網絡輿論中心的女生。」
「高考結束後,我看到很多網友對她的網暴,我想說,她並不是大家所說的那樣。」
「反而,是個很好的人。」
「高考前,我耳朵聽不見了,是她將十幾萬買來的助聽器借給我。」
「這個助聽器原本是她辛辛苦苦攢錢買給男友的,卻發現男友騙了她。」
「她男友家境殷實,卻眼睜睜看着她一天打幾份工來養他。」
……
臺下學生議論紛紛。
顯然他們也知道了。
「不是吧,真的嗎?」
班主任不好突兀上前去拉他下來。
使勁給他使眼色,他全然不顧。
「最後,我想說,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課題之一,就是學會不人云亦云。」
「這句話送給我自己,也送給在場的所有人,和屏幕前的網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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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彰大會還沒結束,新的視頻就輪番上場。
林宇繼續推波助瀾,將助聽器的高清照片上傳到社交媒體上。
上面有一處細微字樣——江燕愛遲厭 1314。
一經上傳,直接登頂熱搜。
網上對江燕的țū́ⁱ風評一下反轉。
有識貨的人一眼就看出這是國外進口的。
找到了門店。
知情人士說:
「這個姑娘在第一年就付了定金,剩下的錢是她攢了兩年才付完的。」
還有人順着時間線索查出那天拍賣行發生的事。
那天有人在現場湊熱鬧,還拍了視頻。
當時沒熱度,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
現在隨着照片的爆火,瀏覽量一夜暴增。
「我天呢,我都不敢想小姐姐在看到自己辛苦打工三年,攢錢給男友買助聽器,以爲對方會驚喜會開心,結果人家根本不需要得多失望啊。」
「已經不是失望了,是絕望了。」
「還鞠躬道歉,女生命好苦啊。」
「喂,渣男出來道歉啊!」
「聽到了嗎?我讓你道歉@遲厭」
「@遲厭道歉!」
「@遲厭,聽到沒有,道歉啊!」
先前那些紛紛自稱「老奴」的人沒了聲音。
甚至有人找到遲氏集團官博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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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厭的行爲已經引起巨大的輿論。
遲父有些頭疼,想讓助理去將人帶回來。
他還沒死心,想帶我一起走。
「姐姐,跟我回去。」
神經病。
我沒理他,轉身就要出去。
眼前突然一暗。
……狗日的。
這狗東西給我下藥。
再次醒來,已經在車上了。
車窗外還是熟悉的場景。
現在,應該還沒開出村外。
我要掙扎,他不輕不重地摁住我:
「姐姐,有什麼矛盾我們回去解決。」
「放我走。」
他自顧自地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裏:
「姐姐,我們回去就結Ţų₀婚。」
「你這是犯法的,放我走。」
我摸索到頭上髮簪,抵在他脖頸上:
「遲厭,放我走,別逼我。」
這是村裏小孩送我的手工,我一直戴在頭上。
鮮血一點點洇出來。
他滿眼都是病態,像是失去了痛感。
……神經病!
我反手抵在自己脖頸上:
「放我走!」
「江燕!我放你走!!!」
遲厭嚇得臉色徹底白了,立刻讓司機停車。
「少爺,老爺說讓你儘快回港——」
「我他媽讓你停車!」
車停穩後,我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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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燕,你一定要留在這嗎?」
遲厭還是不甘。
我忽然停住腳步,回答他另一個問題:
「遲厭,這些天你總是說你錯了。」
「其實你沒錯,是我錯了。」
「錯在我蠢,錯在我瞎,沒看出來您這個大少爺的身份。」
「在我這裏,從來就沒有無心之失。」
「舉個例子,你知道割腕會死,所以不會去割腕,可你明知道會傷害到我,卻還是這樣做了不是嗎?」
「遲厭,都是成年人了,你早就做出選擇了。」
這些話說得未免太過惡毒。
他直接掉淚,眼尾通紅。
話我已經說到這了。
他一直沉默,沒再說話。
也沒再攔我。
我離開的最後一刻,他突然問了一句:
「是不是我割腕了,你就能原諒我?」
我突然笑了。
現在還在用自殺的方式來威脅我。
對他這樣的大少爺來說,他從沒覺得自己有錯。
他現在只覺得我好像真的要離開了。
他沒有想過,他騙的不止是我的感情。
還有我年輕的心力。
那時我總想,江燕,再堅持堅持吧。
助聽器也買到了,到時候,她和遲厭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可我看到的是,他在拍賣場一擲千金。
他走前,我再次喊住了他,自嘲般開口:
「遲厭,我這些年的努力,是不是在你眼裏就是個笑話啊?」
這個問題其實困惑我很久。
原來問Ṫù₄出口,才能釋懷。
「不是……」
我聳肩:
「不過沒關係,那個愛你的江燕已經死了。」
「死在你無窮無盡的謊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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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這件事帶來的流量,村裏荔枝銷量很好。
但一波流量不可能喫一輩子。
我和同事也慢慢學習如何去運營賬號。
總之,忙裏忙外。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聽到遲厭這個名字。
因爲工作需要,我得回港城辦個事。
好友陳冬給我接風。
她告訴我:「遲厭自殺了,燕子你知道嗎?」
我咬肉的動作一頓,隨後搖頭。
陳冬說,他在家裏的浴缸中割腕。
她是我和遲厭的共友。
看着遲厭半死不活的樣子爲難,似乎是想勸我去看一下遲厭。
可又沒有什麼理由。
而且她家資金鍊斷了,是靠着遲厭給她家的項目才盤活的。
怎麼說,她都欠遲厭一個人情。
所以整場飯局下來,她都沒喫幾口菜。
倒是我,胃口還不錯。
每個菜都喫了好幾口。
看着她糾結半天,我擦了擦嘴。
率先打開這個飯局的目的:
「這幾天我剛好有時間, 可以去看他。」
陳冬驚喜:
「江燕, 你說真的?」
我點頭,笑:
「騙你做什麼。」
「那太好了!謝謝了。」
「要我陪你一起去嗎?或者——」
「不用,你給我個地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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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 看着豪華的配置和整潔到一塵不染的樓層。
我不得不承認,有錢真好。
即使遲厭自殺住院。
依然能享受最好的醫療環境。
而山裏那些人, 不到病得嚴重都不肯去鎮上就醫。
我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病房內, 男人躺在病牀上。
聽見動靜,他轉頭看我:
「你是誰?」
我抿脣,走向他:
「我是江燕。」
他應該是真的割腕了。
冷白的手腕被厚厚的紗布包裹, 洇出些淡粉色。
「哪個江, 哪個燕?」
割個腕,他倒是失憶了。
我輕聲回答:
「江河的江, 燕子的燕。」
他卻反駁:
「你纔不是江燕!」
「什麼意思?」
「江燕是個狠心的女人!」
他低聲埋怨,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她那麼恨我, 是不會來看我的。」
「你這個騙子。」
我一時無言,靜靜垂眸看着他。
「遲厭, 別裝了。」
「我今天來看你, 不是因爲你真的割腕了。」
「也不全是因爲好友的勸說。」
如果我實在不想做一件事, 其他人其實是勸不了的。
遲厭知道。
所以他也安靜下來了, 呼吸都淺了。
「我是來告別的。țů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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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屋檐下,一顆嫩芽悄悄從瓦縫裏擠出。
帶着一股莫名的孤勇。
我笑了一下,最後再看他:
「以後,我可能都不會回這邊了。」
他眼皮顫了一下:
「什麼Ŧų⁹時候走?」
「……」
我沉默, 只是靜靜看着他。
他扯了扯脣, 語氣苦澀:
「現在這個都不能對我說了嗎?」
我點點頭, 承認:
「嗯,因爲不想讓你再來煩我。」
他笑了:
「在你眼裏我是這種人?」
我不答了。
他又問:
「那破地方真的很好嗎?」
遲厭看着她, 心臟澀澀發疼。
值得你拋棄在這的一切。
拋棄我。
我沒指出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破地方」。
傲慢慣了的人,是意識不到這個問題的。
聽到他這麼問,我腦海中浮現出村裏孩子們純真的笑容。
村民們質樸的關心, 我點點頭:
「很好, 空氣好, 人也好。」
遲厭沒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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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層幹了六年, 荔枝村現在的面貌煥然一新。
我被評爲最美幹部,同時升職, 今年被調回市裏。
離開前, 村民來送行時熱淚盈眶。
「燕姑娘,這些年, 辛苦了!」
我也有些哽咽:
「都是應該的!」
「大家,有緣再見!」
此時, 我年華二九。
朋友調侃我以後要享福了。
我無奈笑懟:
「別害我啊。」
「都是爲人民服務, 我呢,只是換了地方,沒差。」
推開新辦公室大門時,落地窗前, 站着一個挺拔的清瘦身影。
那人穿着男款制服。
伴隨着熟悉的嗓音響起:
「江燕,好久不見。」
「我是你的新同事,以後請多指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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