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微

和江斯年訂婚兩年。
他始終不願意結婚。
「宛宛纔剛讀大二,等她畢業,我們再辦婚禮。」
「我的妻子只會是你,宛宛只是我看着長大的小女孩。」
這一次,我不再像前幾次那樣和他爭辯。
而是靜靜聽着。
他不知道,我早就不想要他了。

-1-
江斯年有個比他小九歲的侄女,是江父故交的孫女。
十二歲時因父母車禍離世,便接來一直養在江家。
曾宛宛十八歲那年,江斯年剛好和我訂婚。
訂婚那日,一向乖巧聽話的曾宛宛卻喝醉了。
又哭又笑地非要給我們敬酒:「小叔叔,祝你幸福。」
一杯飲盡,她拿起酒再次盛滿。
正要對我敬酒時,旁邊的江斯年伸手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杯。
「夠了,聽話。」
隨後又柔聲說:「你醉了,宛宛。」
女孩聽到這話,原本那雙溼漉漉的杏仁眼更紅了。
她神色倔強地仰起修長白皙的脖頸,盯着江斯年,委屈啜泣:
「小叔叔,我已經成年了,不要再當我是小孩子。」
平日裏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江斯年,此刻莫名對着眼前人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曾宛宛又偏頭看我,眨着眼問:「你說是不是呀,小嬸嬸?」
我應了她一聲她,看着眼前的兩人,心中泛起一種難以言說的怪異感。
江斯年讓人送喝醉的曾宛宛回房休息,見她上樓梯時腳步趔趄,差點摔倒。
他眼中又閃過了不易察覺的擔憂。
過了許久,似乎纔想起身旁還站着一個我。
向來淡漠寡言的人難得耐心和我解釋:「宛宛估計是學習壓力大,時微,別和她計較。」
按下腦中冒出的奇怪想法。
我如往常般,扯出一抹溫婉得體的笑,「那我去廚房給她拿碗醒酒湯。」
也許,他對曾宛宛只是出於長輩的關心。
端着煮好的醒酒湯來到房門前時。
透過門縫,卻驀然瞧見曾宛宛抱着自己的小叔,肝腸寸斷地哭了起來。
「小叔叔,你根本不愛小嬸嬸。」
「上次你喝醉我偷偷親你,你知道是我,對不對?」

-2-
「哐當。」
手中的瓷碗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牆上交纏的影子。
江斯年回頭見是我,急忙放開抱着的曾宛宛。
神情染上些許懊惱:「時微,不是你想的那樣,宛宛不過是喝醉酒瞎說罷了,我只當她是我的小侄女。」
怕我不信,他慌忙伸手將我攬入懷中緊緊擁着。
卻沒發現,身後的曾宛宛一臉心碎地看着他,藏都藏不住。
那次,我選擇相信他的解釋。
江家人也在她高考後,馬上安排曾宛宛離開海城,去了京市上大學。
我以爲江斯年真的如他所講,只把曾宛宛當親人。
結果只要有京市的合作業務,他第一個搭飛機過去。
無論多忙,每次到京市後,他都會抽空陪他所謂的小侄女。
曾宛宛很聰明,從不拍江斯年的照片。
只是把和他一起逛過的商店、江斯年給她買的禮物,甚至拿起手機給她拍的照片。
都暗搓搓配上曖昧不明的文字後,光明正大地發朋友圈。
【hhh……某人幫拍的照片顯得我好呆哦,可是他說這樣的我很可愛很純真。】
一開始無意中刷到,我以爲曾宛宛只是在學校交了男朋友,把朋友圈當作戀愛記錄秀恩愛罷了。
直到我發現,她每次發朋友圈的時間,竟然和江斯年去京市的時間完全重合。
纔不得不懷疑起來。
現下點開最新那條朋友圈,男人手腕上的袖釦不經意入鏡。
我死死盯着照片上的袖釦,點着手機屏幕,魔怔般不斷放大又縮小。
袖釦是去年情人節時我特意手工定製的。
上面刻了江斯年姓名的首字母。
只需一眼就認了出來。
驟然間,我全身的血液彷彿凝固了。

-3-
我顫抖着手截圖,發了幾次,才顯示發送成功給江斯年。
接下來,坐在沙發上靜靜等着他的迴音。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直到五個小時後,手機鈴聲在空蕩蕩的房間內突兀地響起來。
聽筒那邊傳來他疲憊的聲音:「怎麼了?時微,我剛下飛機。」
我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是凌晨兩點。
他爲了陪曾宛宛久些,寧願犧牲自己規律的作息,搭乘深夜的航班回來。
我艱澀地開口:「關於曾宛宛的朋友圈,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嗎?」
他一頓,語氣轉眼變得不耐煩:「溫時微,宛宛一個人在京市沒有家人陪在身邊,很孤獨。」
「我是她的小叔,陪一下她,有錯嗎?」
我聞言默然,直到剛纔還抱着僥倖心理,以爲他事先不知道曾宛宛發的曖昧朋友圈。
可他完全清楚,並且默許對方這樣做。
見我不吭聲,他又漫不經心哄道:「好了,我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不是會無理取鬧的人。」
我笑了,合着我問他要個解釋,在他口中差點成了無理取鬧。
這事之後,我特意減少與他的見面和聯繫。
他忙着我們兩家的合作業務,察覺到我不想見他,也不惱。
直到幾個月後我生日,他邀我一起共進晚餐。
迫於雙方父母壓力,我不好推拒。
來到他公司時,他還在會議室開會,我百無聊賴地在他辦公室轉悠。
無意中瞥見他沒拉好的抽屜,裏面放着一條極其漂亮的鑽石項鍊。
我拿起它仔細端詳,高級奢華的珠寶上折射出多彩的亮光。
心中不由得猜想,這難道是今晚要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可是用完晚餐,他遞給我的禮物,卻是一對鑲了藍寶石的耳墜。
我臉上的笑驀地僵住,終是忍不住試探:
「今天你抽屜裏的那條鑽石項鍊很漂亮。」
何止漂亮,不過輕輕轉動,切面上就會閃動冷豔的七色火彩。
我並不是沒見過好東西,只是那條項鍊,比他送給我的任何一件寶石首飾淨度都要高。
江斯年臉上本來還掛着笑,一下子就抿直了脣。
「溫時微,不是你的東西不要肖想。」

-4-
我一怔,江斯年從未對我說過重話,他本身就是個冷靜持重的性子,情緒較少外露。
可自從曾宛宛離開海城讀書後,他似乎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喜怒難測。
「江斯年,我是你的未婚妻,那條項鍊比你送我的任何一樣東西都貴重。」
我眼眶酸澀,緊咬着脣,始終不願意讓淚落下。
「難道,我就不配嗎?」
話音剛落,對面的人突然起身,周身氣息霎時變得疏冷,「無理取鬧。」
最後,生日宴不歡而散。
沒過幾日,我又刷到曾宛宛的朋友圈。
【最最重要的人送的禮物,好喜歡喲。】
那條鑽石項鍊恰好戴在她白Ťũₚ皙纖細的脖頸上。
爲了炫耀,她連續拍了九張關於項鍊的自拍。
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纔是這段感情裏多餘的那一個。
我不想再壓抑自己,把這個想法和江斯年說了。
他沉默一瞬,隨即抬手示意身旁的助理,打開一個精緻的首飾盒。
裏面是一整套首飾,比之他送曾宛宛的那條項鍊還要更加璀璨奪目。
「這套早就看好了,只是拍賣會遲遲未開始。」
說完,發現我還是興趣缺缺,他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
「溫時微,你過了。和一個小女孩搶東西,不覺得難看嗎?」
「何況這禮物比送宛宛的項鍊還要貴重,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5-
我苦笑,發現訂婚以來他一直在 PUA 我。
好像我就應該學會裝聾作啞,看着他隔三岔五飛一次京市陪曾宛宛。
看着對方一次次曬與自己未婚夫各種曖昧的朋友圈。
看着江斯年一次次說只當曾宛宛是小侄女、小女孩,行爲上卻又次次做出與解釋截然相反的事。
他明明清楚,曾宛宛對他存着什麼樣的心思。
卻還妄想騙自己和騙我。
剛開始我還能試圖麻醉自己,想着這是他的家人,將來也是我的家人。
忍了。
如今曾宛宛多次發朋友圈隔空叫板,她從未屏蔽我,不就是想炫耀給我看嗎?
事到如今,我還忍什麼。
「江斯年,我要取消婚約。」
聞言,他的眉頭擰得更深。
「別鬧,兩家聯姻豈是兒戲,說散就散。」
看吧,他從頭到尾都沒考慮過我,只把利益得失擺在第一位。
「我接受不了這樣的感情和婚姻,放手吧。」
江斯年修長的指節下意識攥緊,眼神帶着失望和責備看我。
「溫時微,你怎會變得如此不近人情。」
我失笑,這人那麼想做情聖,那就去做。
爲什麼我不願意配合他,他就只會一次次用語言指責我。
看了眼餐廳外來接我的車,我拿起包包,只留下一句:「你那麼在意曾宛宛,就娶她。」
說完,懶得再看他一眼,立馬起身走人。
以我對江斯年爲人的瞭解,他應該,又會對我們這段感情冷處理。
既不答應分手,也不會求原諒。
誰知,他忽然熱情起來。
隔三岔五開始接我下班,以前我想約他下班後喫個飯,忙起來時甚至要等到晚上九點。
哪像如今,我不再尋他,他卻在五點多時出現在溫氏 22 樓的電梯口。

-6-
跟在他身後的林助理見我不想搭理。
上前把手中那一大束花遞了過來,笑着打招呼:
「溫總,我們江總正想接您下班呢,這不,還買了您最愛的曼塔玫瑰。」
我衝他笑笑,沒接話,淡淡看向江斯年。
他穿Ṱṻⁿ了一身灰色的西裝,是他接管江氏的第一年我送的。
在一起那麼久,我從沒見他穿過,本以爲他不喜歡。
今天,他破天荒穿了。
江斯年視線落在我身上,擺了擺手讓其他人先離開。
只剩我們兩人時,他走過來拉着我進辦公室。
難得好聲好氣,「時微,別生氣了,這段時間我儘量多抽時間陪你。」
「京市那邊,我不去了。」
我抬眸望進他眼底,不置可否地勾了勾脣:「好呀。」
其實內心深處,我早就不信他了。
那之後,他沒再主動提起曾宛宛。
也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接管公司和江氏的全部合作項目。
工作越來越忙,見他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他對我的關心反倒越來越多。
剛下班就收到他的信息,點開讀取時,我愣住了。
【時微,我去趟京市,宛宛她想不開。】
我退出聊天界面,點開曾宛宛的朋友圈。
【被在意的人拋棄是種什麼感覺?】
配圖是頭孢和酒。
我面無表情點了個贊,不到五分鐘,對方迫不及待發來了信息。
【小嬸嬸,你就這麼容不得小叔叔關心我嗎?】
我直接回了個:【嗯。】
對方正在輸入中,卻突然停住。
她可能想不到,一向體面溫和的我完全不給她留情面。
【我不過祈求一點點小叔叔的憐惜,這也不行嗎?我根本沒想過要拆散你們。】
【想加入我們?那也不行哦。】

-7-
我學着她朋友圈的語氣回她。
估計被我氣到,曾宛宛乾脆放棄和我溝通。
江斯年到了京市後,不知道是不是心虛。
又給我發了信息報備:
【我好好勸一下宛宛,等她沒事了,我就回去,你別擔心。】
我把和曾宛宛的聊天記錄轉發給他,故意讓他煩上加煩。
發了信息後,把手機調成靜音,準備睡個早覺。
第二天醒來,才發現一大堆未接來電和信息。
我不想搭理,洗漱乾淨,下樓喫起了早餐。
今天胃口格外好,翡翠蝦餃都喫了好幾個。
去到公司後,手機才解除靜音。
上面紅色的 99+未接來電顯得格外醒目。
下一秒,手機鈴聲再度響起。
按下免提後,我把手機放在桌上。
江斯年壓着慍怒質問:「溫時微,爲什麼現在才接電話,也不回我任何信息?」
我打了個哈欠,假裝無辜:「抱歉,昨晚太困,起來才發現不小心按了靜音。」
本想拿我撒氣的人,被我這麼一說,也不好再發作。
「曾宛宛怎麼樣了?」我故意提起。
見我主動「關心」曾宛宛,他欣慰道:「時微,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氣的人,宛宛沒事了,只是……」
「只是什麼?」
「以後,我出差京市,還是得偶爾去看看她。」
「去看她的話,我都會提前和你說,將來都是一家人,彼此不要鬧得太僵。」
我懶得再聽他說教,關了免提丟在旁邊。
餘光瞥見一旁的櫃子,打開,發現江斯年送我的禮物基本拿去拍賣或讓人丟了,看上去空落落的,反倒覺得心中暢快不少。
半晌,我淡淡回他:「嗯,家人是很重要。」
只是,現在的你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8-
訂婚第二年,他難得主動提起結婚的事。
「再等兩年,宛宛畢業,我們就結婚好嗎?」
他把我擁入懷中,身上帶着些許葡萄酒的味道。
「你醉了。」我不着痕跡地把他推開。
這一年多,我把江家和溫家合作的業務逐漸叫停。
他隱約猜到了什麼。
目光沉沉地拉過我的手,漆黑的眸子將視線落在我身上。
「我的妻子只會是你,宛宛只是我看着長大的小女孩。」
「你信我。」
我靜靜聽着,訂婚那麼久,耳朵聽這句話都聽起繭了。
我已經懶得與他爭辯。
「我累了。」
緩緩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與他保持一定距離後,我揚起極淡的笑送客。
他微不可聞地嘆氣,識趣地退出房間,離開了溫家大宅。
打開微信,又刷到曾宛宛之前更新的朋友圈。
【冬天滑雪後喫一頓火鍋好溫暖哦~】
配圖是男女碰杯的照片。
男人左手上戴的戒指,和江斯年那枚訂婚戒一模一樣。
發佈時間是一個星期前,江斯年並沒有說要去京市。
戀愛三年,訂婚兩年。
再看到這些東西,心中已掀不起任何波瀾。
電話這時響起,是江斯年的死對頭,我同校的學長謝允。
「考慮得怎麼樣了?」
「和江家退婚後,只要你和我聯姻的消息一發布,謝氏股份給 15% 你。」
我沉吟片刻,終是做了決定:「好。」

-9-
謝家涉及的產業範圍和江家多有重合,所以江斯年和謝允明裏暗裏都在較勁。
從大學時兩人就不對付,我大一時,兩人都已大四。
同一專業的兩個天之驕子,自然不允許一山容二虎。
後來,不知爲何,江斯年主動追求我。
我那時一心撲在研究上。
根本不想談什麼戀愛,是他堅持不懈追了很久。
直到他說要投資我的科研項目,我才第一次正眼打量他。
清冷的男人愣是被我看得不好意思。
那時我好像對他說了句:「實驗失敗你的錢可就打水漂了。」
他毫不在意地擺手,「這有什麼。」
追我之前他早已調查清楚我的家庭背景,瞭解到我家並不缺錢。
而他亦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只需問他幾句,我便能知曉他個人的全部信息。
慢慢地,我習慣了他的存在。
也許是因爲做實驗時,他坐在身旁陪我熬了一個又一個的夜。
也許是我想試試談戀愛是什麼滋味,於是順理成章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隨着曾宛宛的長大,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慢慢出現了裂痕。
畢業後,我進入家中的公司開始接觸管理,還成立了關於新型材料研發的科技公司。
只是後來,即使我悶在實驗室裏做材料研究,江斯年也不會再抽空陪我。
「抱歉,時微,宛宛高一課程緊張,我要給她輔導作業。」
「宛宛今天親手給我和爸媽做了好喫的菜,下次我再陪你喫飯。」
我感覺得到,江斯年對曾宛宛這個小侄女的關注度越來越高。
而我和他,漸行漸遠。
「時微,你覺得這個方案怎麼樣?」
遊離的思緒被拉回,對面的謝允正擔憂地看着我。
「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我搖頭,「沒什麼。」
「聊到哪了,你再說一次。」
門外這時傳來嘈雜聲。
來人推門而入,對着我啞聲問:「溫時微,爲什麼要解除婚約?」

-10-
「溫總,江總我實在攔不住。」
龐祕書表情爲難地伸手攔着江斯年,怕他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
「沒事,你先出去吧。」
門被關上後,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剩我們三人。
江斯年瞥見身旁的謝允,眼尾殷紅瞪着他質問:
「你是因爲他要和我解除婚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他攥緊了拳頭,臉上浮現出迷茫又憤怒的神色。
謝允擋在我身前,我向他示意不用。
「謝學長,你先出去,我和他聊聊。」
他看了眼江斯年,又看了看我,「行,我在門外等着,有什麼你喊我。」
「嗯,放心。」
謝允剛出去,江斯年用力拽起我的胳膊。
「放開!」
他裝作沒聽見,指節越發收緊力道。
「嘶,」我喫疼出聲,怒斥他:「江斯年,你現在țŭ⁺這個樣子,不覺得難看嗎?」
他臉色頓時一片鐵青,反應過來後,慌忙放開鉗制我的手。
我垂眸看了眼被掐得通紅的手臂,又抬眼看他。
他沒問我疼不疼,只是神情受傷凝視我。
「我們五年的感情,你捨得放棄?」
「那你可以放棄對曾宛宛所謂的親情關愛嗎?」
我故意咬重「親情關愛」幾字。
他身形微晃,臉上紅白交錯,像是被我戳中最隱祕的心事。
「從我發現曾宛宛朋友圈都是關於你和她的約會記錄時,我已經給過你機會。」
「你清高,不屑也不耐煩與我解釋,合着我對你們的曖昧不清,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符合你的心意?」
「你縱容着她對你的依賴,包括你後來假意補償送給我的那套首飾,起初你也是想送她的吧。」
他錯愕,「你。」
「想問我爲什麼知道,上次曾宛宛鬧自殺後,她故意給我發了微信。說這本就是你送給她的,不過爲了穩住我,纔不得已送我。」
當時我將信將疑,想着他不至於這麼噁心我。
現下看他的反應,我苦笑,曾宛宛說的居然是真的。

-11-
「時微,你聽我說。」
他抓住我的肩膀,表情越來越慌張。
可我絲毫不給他機會,「對了,曾宛宛還說她愛你,哪怕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還發了你們的親密照給我。」
本來緊抓着我雙肩的手,忽地無力垂下,就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看到江斯年這個樣子,我冷笑,繼續語言攻擊他,把積壓已Ṱû³久的不快與厭惡通通說了出來。
「江斯年,知道嗎?你真的很噁心。」
「如果只當她是你真正的家人,侄女,你會保持適當的距離,而不是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你的底線。」
他顫聲辯解:「沒有,我沒有。她十二歲就到我家,我不忍心傷害她,她還不懂事。」
我被氣笑了,「是不忍心,還是你對她藏着齷齪的心思。不想傷害她,那就一次次傷害我?真當我是無知無覺的木頭人?不會痛不會ṭú₃難過?」
「一個已經二十歲的人,你說她不懂事?你真當我是傻子?」
他沒見過我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樣,被我罵得臉上血色褪盡。
說罷我背過身,不願讓他察覺到我微溼的眼眶。
因爲,他不配。
話已說盡,再說下去也沒任何意義。
我讓外面的人進來。
謝允首當其衝,一進門就把我牢牢護在身後,眼神警惕地盯着江斯年。
我被他遮得嚴嚴實實,直到江斯年腳步踉蹌走了,他才移開擋住我的身影。
謝允緊張地詢問我有沒有事。
我搖了搖頭,吩咐他。
「謝學長,你和我聯姻的消息可以發佈了。」
同一天
我和江斯年解除婚約,又和謝允訂婚的消息登上新聞頭條。
網上頓時炸開了鍋。
所幸我和謝允早在公佈聯姻前打點好了一切,暫時沒發現不利於我們的負面黑稿。
倒是江家那邊亂成一團。

-12-
以前的工作狂江斯年,聽聞現在日日泡在酒吧買醉。
江家長輩急得團團轉。
江母不得不拉下臉面找上我。
不過一段時間未見,往日保養得宜的江母面容變得憔悴不堪。
「時微,我知道斯年這個混小子對不住你。只是沒想到他糊塗成這樣,連自己的侄女都……」
她難堪地別過頭。
我靜靜聽着江母痛斥自家這個混賬兒子,低垂着眼沒吭聲。
自從江斯年在我這受到多次冷待後,沒多久又偷偷去京市找曾宛宛。
已經和謝允達成合作共識的我,試圖說服爸媽答應我和江家取消婚約。
說了江斯年和曾宛宛那見不得光的私情讓他們知曉後,爸媽既震驚又心痛,當即就答應退婚。
退婚的過程其實並不順利,因爲江家一直將我當做他們未過門的兒媳。
突如其來提出解除婚約,江父江母也懵了。
直到我拿出江斯年和曾宛宛的親密照。
只是我把女方的相貌打了馬賽克。
畢竟,從我放下江斯年那一刻起,這就是他們的家事了。
以我對曾宛宛的瞭解,只要她知道我來江家退婚。
肯定會馬不停蹄跑回來認領和江斯年有曖昧的人是她。
既然如此,我何必多此一舉,看戲就好。
果然,江母知道我鐵了心要退婚,沒辦法之下,只好找曾宛宛勸勸自家的小叔叔。
她嘆氣:「我是怎麼也想不到,宛宛也對斯年存着別樣的心思。」
曾宛宛知道我和江斯年解除婚約後。
第一時間回到了江家。
她直接跪在江父江母面前哭訴,求他們成全江斯年和她。
嚇得江母當場暈了過去。
江家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當成女兒在養的人,竟然和自家唯一的兒子違背道德廝混在一起。

-13-
爲了讓江家長輩答應他們在一起,曾宛宛不惜在網上曝光她和江斯年的許多親密照。
她認爲江斯年是愛自己的,只是迫於父母壓力不敢公開和她的關係。
現在連我這個唯一的阻礙都沒了。
曾宛宛更像着了魔一樣,想要爲他們所謂的「愛情」勇敢一次。
全網輿論一片譁然,頂級豪門爆出家醜。
而且還是我和江家退婚後沒多久爆出來的。
一時間指責他們罔顧人倫的,還有猜測江斯年早把十二歲的曾宛宛當成自己「禁臠」的輿論發酵得厲害。
短視頻平臺和熱搜直接爆了,喫瓜羣衆紛紛上線圍觀:
【難怪溫時微要退婚,自己未婚夫喜歡上家中養了八年的侄女,換我直接爆他醜聞了,哪還會等三姐自爆。】
【明知道自己的小叔叔已訂婚還要愛上,真不知廉恥。】
【樓上的,曾宛宛確實錯了,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說不定男的很享受這種被兩個女生爭奪的戲碼,他一點也不無辜。】
熱搜直接爆了三天三夜。
生意場上看笑話的人也多,江父被氣得心臟病犯了,把曾宛宛關了起來,除了一日三餐,連手機電腦等有網絡的電子設備通通沒收。
江母如今提起曾宛宛都恨得咬牙切齒。
「時微,說了那麼多,就是希望你幫我勸勸斯年好嗎?要不好好的一個人就毀了。」
見我始終不願答應,江母盈滿眼眶的淚落下。
「我不求你原諒他,只希望你對他說幾句,勸他振作起來,我就這一個兒子。」

-14-
最終,我也沒答應江母的請求。
一別兩寬,上次我和江斯年說得夠清楚了。
謝允擔心江斯年還會再找我麻煩,幾乎天天接我下班,送我回家。
這晚在家附近的餐廳用過晚餐,謝允提議散步消消食。
我欣然答應。
深秋的晚風微涼,他披了件風衣在我身上。
寬大的手掌自然地牽過我的手。
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包括以前上學時的趣事。
快到家門口時,眼前閃過一個人影。
「溫時微,我想和你再聊聊。」
江斯年視線落在我和謝允交握的手上。
神情越發慘然,眼神卑微哀求看向我:「求你,最後一次。」
我徵詢謝允的意見,他點點頭,「我進去陪叔叔阿姨聊會天,一會我再出來找你。」
「好。」
謝允進去後,江斯年自嘲道:「溫時微,我們才分開多久,你就和謝允這般好了?」
我斂起笑,居高臨下看他:「江斯年,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什麼,你和曾宛宛那種偷摸的感情,我不屑於。」
「我和謝允是在與你解除婚約後,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光明正大?明明我們纔是一對,他算什麼?當初喜歡你也沒勇氣追你。」
我眸光淡淡睨着眼前人,瞭然道:
「當初你追我,其實是知道謝允喜歡我,在學校裏你樣樣都要與他爭,所以對我並不是因爲喜歡,而是隻要能贏他就好對吧?」
「不,不是,喜歡的,只是我覺得你更喜歡鼓搗實驗,這讓我很有挫敗感。」
他抬頭,目光摻雜着各種複雜的情緒看着我,有不甘、委屈,還有憤怒。
「你爲什麼不能學宛宛那樣崇拜我,把我當成一切不好嗎?」
「你走就算了,還帶走兩家的合作項目,讓宛宛發了瘋,把我們的關係公之於衆。」
他越說越激動,腳步虛浮走向我。

-15-
「時微」
謝允急得上前一腳踹翻江斯年。
「沒事吧?」他眼中的緊張情緒快要溢出來。
我彎了彎脣角,回他:「沒事。」
剛纔謝允假裝回去,擔心江斯年受刺激會攻擊我。
所以候在門口角落裏守着我。
被踹倒的江斯年,突然又哭又笑。
「完了,什麼都完了,本來宛宛不公開那些照片,輿論不會那麼糟糕。」
「現在股價跌得沒盡頭,股東連連發難和套現,爸媽被氣得生病住院。我沒想過事情會變成如今的局面。」
股價?我抬眸望向謝允,他輕咳了幾下。
我默然,江家上市公司的股價連續下跌,看來是他的手筆。
商場本來就是廝殺地,江斯年自己犯渾。
兩家的合作項目黃了,對於股票來說自然是個利空消息。
加上婚約解除,和謝家迅速訂婚,習慣趨避風險的基金機構,必然會大幅清空江家的股票。
「我不過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罷了,溫時微,你回來好不好。告訴大家,你只是開玩笑,不是真的要與江家解除婚約。」
他佈滿血絲的眼球顯得可怖又可憐,哪還有昔日江家掌權人的氣勢。
我被他滑稽的言論逗笑。
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把所有事情都怪到我頭上。
不想再給他半點眼神,謝允護着我趕緊回了家中。
謝允回頭朝他冷冷唾棄:「江斯年,你不配做我的對手,別每次自己錯了都只敢找時微背鍋。」

-16-
回到家中後,謝允在我耳邊輕舒口氣。
「怎麼了?」
他惴惴不安地看我,「時微,當初我是怕打擾你,計劃着等我畢業後再鼓起勇氣和你告白。」
謝允神情暗了暗:「不知他從哪知曉我喜歡你的,如果我早點說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我脣角微揚,第一次主動拉起他的手。
「沒關係,還來得及。」
他眼中迸出驚喜歡欣之Ṫũₕ色,「時微,你願意試着喜歡我?」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後那片淡紫色的玫瑰花海,微笑頷首。
江斯年自己做錯事,道歉卻給我送錯了花。
他早忘了,我喜歡的是紫色布蒂,不是曼塔。
在一起那麼久,我喜歡什麼他從未記得。
反觀身旁的謝允,我答應兩家聯姻後,第二天徵得我同意後,就把一大片紫色布蒂花苗栽到我家的院子中。
一發布我和他的訂婚消息後,當即就轉讓了名下所有的股份給我。
在不在意,用不用心,我能感受得到。
我指着花好奇問他,「怎麼知道我喜歡的是這款玫瑰?」
謝允深褐色的桃花眼含着溫柔的笑意低頭看我。
「你大一時,有次問學校裏的花店有沒有紫色布蒂賣,我剛好站旁邊。」
他拉着我坐下,嗓音清潤低醇:「我還記得你最喜歡喫學校西門的炸串和檸檬茶,每次做完實驗都要和朋友去喫。」
我逗他:「你跟蹤我?」
他一時被嚇得臉色微變,連忙否認。
「我室友撞見過好幾次,有幾個知道我喜歡你,一直慫恿我去追。現在想起來,可能是他們其中一人和江斯年提的我喜歡你。」
「其實好幾次我與你在校園擦肩而過,但是這次我確信不會再錯過了。」
他目光繾綣柔和,寶貝似的握緊我的手。
和我一起坐在院中的鞦韆上,聞着滿院的玫瑰花香。
這一刻,心情無比舒暢的我,輕輕吐出一個字:「好,我相信你。」
酷暑褪去不久,十月微涼又舒爽的天氣正是花開滿枝的好時節。
我也該丟棄那些令我生厭的事與人,開啓新的生活。
江斯年 番外

-1-
和溫時微訂婚前夕。
幾個兄弟恭喜我即將踏入婚姻的牢籠,非要拉着我去喝酒。
「江哥,未來嫂子又美家世又好,你可真有福氣。」
「就是,聽說嫂子大學時做的科研成果還拿了獎?說句才女也不爲過。」
兄弟幾個紛紛朝我敬酒, 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心替我高興。
可我總感覺我和溫時微之間老是缺了點什麼。
她家世好,模樣好,性子溫婉。
照理說,我應該知足,可是大多數時候她會讓我覺得無趣, 木訥。
沒有絲毫征服的快感。
就像一個太過完美的人,在一起久了難免會失去新鮮感。
那晚我喝高了,渾身燥熱不已。
被送回家後, 牀邊坐了一個人用冰毛巾給我降溫。
想了想應該是溫時微,剛纔那幾個人就嚷嚷着要給她打電話, 給我「降火」。
我默認是她, 下意識把人扯入懷中。
「抱歉,Ṱúₕ 那麼晚還要你過來照顧我。」
話未說完, 嘴脣下一秒就被貼上。
溫時微平時很少主動與我親暱。
此刻,她正笨拙地親吻着我,我心底竟升起一陣奇異的酥麻感。
「時微, 你生疏了。」
我忍不住邊親邊調侃她, 誰知對方的身子一下子繃緊, 放開了我。
「小叔叔,是ẗŭ̀ₘ我, 不是溫時微。」
我打開燈, 看到眼前人如遭雷擊。
曾宛宛眼眶泛紅,像只受傷的小兔子凝視着我。
更可恥的是,我居然一點也不討厭她親我。

-2-
隔天醒來,我裝作無事發生。
可是, 曾宛宛對我越發地依賴和「得寸進尺」。
她窺探到我內心對她有着別樣的情感。
訂婚那天, 她甚至敢當着溫時微的面衝我哭、衝我撒嬌。
看着她一副破碎好欺負的樣子, 那晚奇怪的悸動又回來了。
以至於忘了溫時微就在我身旁。
她像毒藥那樣讓我上癮,可我不能離開溫時微。
兩家合作項目剛展開,江家需要溫家擴展新的商業版圖。
所以我只能偷偷地去看曾宛宛。
溫時微問了, 我就說她是我的小侄女, 我在意親情, 有錯嗎?
一次次我都是這樣給她洗腦。
我以爲會一直這樣相安無事下去。
那天, 我在京市陪宛宛,我爸氣得打電話過來罵我。
他說, 溫時微知道我對不起她, 無論我答不答應都要解除婚約。
頃刻間,我慌了。
我目眥欲裂地抓着身旁的曾宛宛,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麼事刺激溫時微。
她邊哭邊搖頭, 說沒有。
可我知道一定有她的推波助瀾。
回海城的飛機上, 我與溫時微五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忽如洶湧的潮水般向我襲來。
本以爲已經平淡如水的往昔, 直到當下快要失去時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 我也在意她, 只是習慣了她的存在, 忽略了她的難過與受傷。
我衝到她辦公室, 想問她爲什麼要取消婚約。
或許,我們還可以再談談。
我可以擺脫曾宛宛,只要她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惜, 太晚了。
她身旁站着的人,不用說話,我就猜到她可能再也不會回到我的身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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