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落水之後,我突然有了讀心術。
上朝時我坐在小皇帝身邊聽見了陰狠暴虐攝政王的內心獨白。
「皇帝今年七歲還是八歲?什麼時候才能長大?老子好累!」
「公主今天穿得怎麼這麼漂亮,又是穿給葉承澤看的?媽的老子早晚要砍了他,把他扔到湖裏去餵魚!」
「好煩,造反算了。」
-1-
我有了讀心術,但只對攝政王一人有用。
於是我知道了他的許多小祕密。
比如我朝一向以殘暴冷酷著稱的攝政王,其實是一個逗比。
面對文武百官不苟言笑的他內心天天都是吐槽小劇場。
「周太傅怎麼還沒說完?每次上奏屬他說的時間最長,嘮嘮叨叨的總是勤勉廉政那一套!」
「這個李尚書頂着大黑眼圈就來上朝了,一看昨晚上就沒幹好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剛納了兩個十五歲的雙胞胎女孩當小妾!」
「葉承澤這小子拽什麼拽?不要仗着公主喜歡你就在這亂跳,還敢彈劾我的人?信不信老子找個藉口把你發配到南疆去打仗?能活着回來算我輸!」
……
我每每看着攝政ŧũ̂⁾王冰冷陰鬱的臉,聽着他暴躁無比的心聲,總有一種在看精神病的感覺。
而讓我有點恐慌的是,這個手握生殺大權的精神病,他好像喜歡我……
-2-
我落水的那天正是中秋宮宴。
酒後在湖邊短憩的我連同我的侍女杏兒被一個黑衣人推進了湖裏。
夜黑風高,我不會游泳。
杏兒沉得比我還快。
絲樂聲掩蓋了我的掙扎,我很快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有人托起我的身體,把我抱到了岸上,還幫我渡氣。
我當時就想,等我醒了一定要給這個侍衛加官晉爵,然後派到最遠的郡裏去當差。
畢竟這是本公主的初吻,今夜被他佔去,以後讓本公主看到他該如何自處?
然而等我醒后皇帝竟然告訴我是攝政王救了我。
我愁得不行。
這個人我不光弄不走,以後還要天天見面,這可如何是好?
-3-
病癒後第一次上朝,我坐在皇帝左邊,時不時瞥一眼坐在皇帝右邊的攝政王。
他神色淡然,一舉一動不怒自威。
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正自忖是不是我太把那次渡氣當回事了,便突然聽見了攝政王的聲音。
「長公主的嘴脣看起來好軟,上次沒嚐出味來,好想再嚐嚐。」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攝政王,嚇得差點當場暈過去。
然而我很快發現他並沒有開口,正專心致志地在聽大臣們的奏章。
「她好像在看我?是不是終於發現我比葉承澤那個弱雞帥多了?」
聲音再次響起。
我嚥了咽口水,發現我聽見的,好像是攝政王的心聲。
-4-
從那天起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上朝這件事多了很多樂趣,我每每聽着攝政王的小劇場,心裏都樂得不行。
這個讓所有人聞之色變的男人,從一個小將軍一步步坐上今天位極人臣的位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
他在衆人面前永遠都是冷峻肅穆的模樣,行事殺伐果斷,讓人望而生畏。
我對這個手握着我和皇帝性命,執掌着朝廷大權的男人一直也是防備有加,又敬又怕。
但我沒想到這樣的男人,內心裏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世界。
他會嘲諷太傅的鬍子又長又醜,會抱怨內閣大學士的口音聽起來像鳥語,會每天在心裏把葉承澤罵上一萬遍。
還每天都想親我。
按在牆上親的那種。
-5-
我從沒想過攝政王會喜歡我。
畢竟當初他爹可是被我那個不靠譜的爹給坑死的。
但我後來想想,他喜歡我也不是什麼壞事。
皇帝才八歲,還啥也不知道。我這個每天陪着上朝的長公主也不過是個擺設。
趙氏江山一大半都握在攝政王手裏,只要他想,剩下的那部分隨時都可以是他的。
如今他喜歡我,至少會降低一點點他造反的幾率。
再拖幾年,等皇帝長大些,有些事便好說了。
一切都很好,唯一的問題是,三個月後,就是我和承澤的婚期。
-6-
今日丞相在朝上提到了ẗûₕ我的婚事。
「公主和葉駙馬的婚期將近,後宮應當開始準備一應事宜,公主也不該再爲國事操勞,應多爲自己的終身大事上心。」
丞相這隻老狐狸,巴不得讓我趕緊嫁人,當初決定我和幼帝一同聽政時,他就吹鬍子瞪眼一百個不願意。
我抬眼看向承澤,大紅色的官服襯得他更加溫潤如玉,器宇不凡。
他輕輕衝我笑,一雙眼睛燦若星辰,滿目皆是寵溺。
「丞相此言差矣。」
帶着危險氣息的聲音響起來,我心裏終於穩了穩。
靠你了,攝政王大人。
懟死這個臭老頭。
-7-
「當初新帝登基時,是本王決定由公主同新帝一起聽政,以穩朝堂的。丞相大人,你如今想讓公主退隱,是對本王的決定有什麼異議?」
攝政王狹着眼睛看向丞相,把丞相看得滿臉是汗。
「老臣也是爲公主考慮,畢竟公主年齡……」
「公主有了駙馬,還是姓趙,還是我周朝的長公主。丞相有意見?」
攝政王的語氣變得不善,丞相身邊的太傅趕緊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丞相咬着牙低頭道:「老臣不敢。」
我輕輕舒了口氣。
還得是攝政王。
「這個老頭不說我都忘了,還有三個月公主就要跟葉承澤成親了!」
「明天就讓人彈劾葉承澤,先讓他去大理寺待三個月。」
「至於這個糟老頭,老子看他不爽很久了,也跟着去大理寺。」
「想想就煩,不如造反算了?這樣公主就可以嫁給我做皇后了!」
我:「???」
誒誒誒,造反可不行啊喂!
-8-
第二日,承澤被鎮遠大將軍彈劾結黨營私之罪,當堂押入大理寺。
又三日,丞相也被此事牽連,同進大理寺。
一時間滿朝文武人人自危,上朝時一個個都戰戰兢兢。
小皇帝也整日對着我哭哭啼啼。
「皇姐,葉學士被關到大理寺去了!嗚嗚嗚……怎麼辦啊?」
「糟了糟了,丞相也被關到大理寺去了,皇姐我好怕,我會不會也被關到大理寺去?嗚嗚嗚……」
「皇姐皇姐,要不我們兩個跑路吧!你看我拿了這麼多金銀珠寶,夠咱倆花一輩子了!」
我瞥了一眼皇帝懷裏的包袱,直接把他按在地上痛揍一頓。
「你們趙家男人的不靠譜真是遺傳的!這百年基業萬里江山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皇帝痛得大哭:「皇姐你也姓趙啊!哇哇哇……」
我停下手。
是啊,我也姓趙。
我是周朝的長公主。
攝政王有千萬種理由可以造反,但絕不能是因爲我。
-9-
我精心打扮一番,從小金庫裏挑了兩顆上好的夜明珠,連夜帶去了攝政王府。
攝政王穿着玄色常服來前廳見我,微蹙的眉眼間帶着幾分疑惑。
「公主深夜前來,有什麼事?」
他的聲音淡淡的,與他內心的焦躁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麼晚了公主來幹什麼?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被人欺負了?到底怎麼了?快說啊,好着急!」
我聽着攝政王的心聲,終於下定決心。
邊關將士都可以爲國捐軀,我這點犧牲又算什麼?
更何況他這樣喜歡我,還救了我的命,長得……也甚好看,左右本公主也不算虧。
「前陣子本宮被攝政王所救,還未當面道謝。這兩顆夜明珠是南疆進貢的珍品,小小心意,攝政王別嫌棄。」
我臉上掛着粲然的笑容,語氣捏得輕柔嬌俏。
攝政王看着我,眉頭皺得更緊。
「是公主瘋了還是我瘋了?」
「大半夜跑到我府裏來道謝?我像是缺這兩夜明珠的人?」
「還有她說話怎麼扭扭捏捏地像喝了假酒?」
我小臉一垮,差點把夜明珠摁在攝政王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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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終於還是接過了那兩顆夜明珠,拿在手裏隨意把玩着。
「本王救公主一命,公主就拿兩顆珠子當謝禮,未免有些吝嗇。」
「王爺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只要本宮有的,一定爲攝政王奉上。」
攝政王幽幽看着我,眸中閃爍着晦暗不明的情緒。
「想要什麼都行嗎?」
「什麼都行。」
我分明看見攝政王的喉頭動了動。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用喝茶掩飾自己的情緒。
「趙雲熙,老子現在Ŧũ¹想要把你就地正法!」
我紅着臉,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就算王爺讓本宮以身相許,本宮也在所不辭。」
攝政王口中的茶水噴出三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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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定地掏出袖中雲帕,來到攝政王身前爲他擦拭嘴邊的水漬。
「王爺慢些喝。」
攝政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高大的身軀壓迫着我向後退。
退到牆邊,退無可退。
「你剛纔說什麼?以身相許?」
他的聲音喑啞低沉。
我點點頭。
「你不怕葉承澤喫醋?」
「我與承澤只是兄妹情誼。」
攝政王的眸子突然變得一片墨黑。
他鬆開我的手,冷冷看着我。
「兄妹情誼?當我是傻子嗎?」
「六歲的時候你親手做了個手串送給葉承澤,到現在他還戴着呢!每次上朝我都能看見!」
「八歲的時候你爲了給他過生日,連我去邊關前的最後一面你都不肯來見!」
「十歲的時候我從戰場衝鋒陷陣回來,你就已經跟葉承澤有了婚約!」
「什麼以身相許,你就是想救葉承澤吧!你心疼他,竟連自己的名節都不要了!」
……
攝政王心裏一頓輸出,我聽得愣在原地。
原來,小時候的事他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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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攝政王,確實幼年相識。
他叫林沐川,是鎮國大將軍林秉章之子。
承澤是葉太傅之子。
那時我們三人在一處讀書。
林沐川小時候很調皮,總是愛揪我的頭髮,還會捉來蚯蚓嚇唬我。
我不喜歡他。
我喜歡安靜儒雅的葉承澤。
可林沐川后來也會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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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責罵我們時,他會笑嘻嘻地擋在我前面,逗夫子打他。
別的世子欺負我的時候他總是從天而降,三拳兩腳把他們都收拾一頓。
我被貴妃罵哭的時候,他會在我身邊陪着我,扮鬼臉逗我笑。
那手串我本來做了兩串,想着給葉承澤和林沐川一人一串,可那天他捉來只毛毛蟲扔進了我的書本,把我嚇得大哭,我一生氣就沒給他。
後來就忘了。
他隨父去往邊關的前一天,我沒有給承澤過生日,我是因頂撞貴妃被關起來了。
等我出來,大軍早就走了。
至於我和承澤的婚約,是因爲我父皇對葉太傅心中有愧,所以纔將我許配給承澤做補償。
我多年未見林沐川,再見時,他帶着三軍殺入皇宮,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攝政王。
他看我時總是冷漠疏離,未曾說過一句政事之外的話。
我以爲他早忘了幼時的事。
如果不是我突然聽到了攝政王的心聲,我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喜歡我。
看起來已經喜歡了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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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爲葉承澤而來?」
攝政王終於壓着怒火問出口。
我雙目赤誠,言辭懇切:「王爺,我爲天下百姓而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文官,可丞相是文臣之首,承澤是文臣肱骨,他們被押大理寺,不利於朝廷安定。」
「爲了天下太平,還請王爺三思。」
攝政王停頓半晌,突然笑了笑。
「公主倒是心懷大義。」
「本王心中自有決斷,公主儘管放心。」
「夜深風涼,公主慢走。」
好一個送客三連。
縱使我臉皮再厚,此刻也不好意思不走了。
我整整衣裙,邁步出門。
攝政王施施然坐下,享受他沒喝完的那杯茶。
「心愛的女人送上門你都不要!裝什麼君子!講什麼原則!真是個神經病!簡直不是男人!」
「老子後悔了!老子好想把她抓回來,老子不想心疼她,老子想把她弄哭!」
我臉上一紅,腳下生風,一溜煙出了攝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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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承澤從大理寺出來,被派往嶺南治理水患。
嶺南路遠,我爲他準備了幾箱行李送他到城門口。
「等我回來。」
承澤笑着對我說。
我紅着眼睛:「你自己一定要保重。」
承澤走後,丞相稱病在家,久不上朝。
朝上再無一人敢對攝政王的決定提出異議。
我心中日漸不安。
如此下去,過不了幾年滿朝文武都將變成攝政王的人,即便皇帝到了親政那天,恐怕也是被架空起來,成爲傀儡。
我日思夜想,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朝政上我沒有一點發言權,我現在唯一的底牌就是攝政王對我的喜歡。
如果能用這一點牽制住他,最好不過。
可我上次去攝政王府的效果似乎並不好……
「杏兒,你說怎麼才能抓住一個男人的心?」
我憂愁地問杏兒。
杏兒是個養魚高手,池塘裏的魚佔了敬事房的半壁江山。
杏兒齜牙一笑:「公主,其實核心就一個字——撩。」
我抓起一把瓜子:「來來來,展開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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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水災愈發嚴重,攝政王讓禮部準備祭天事宜,我與皇帝同往。
在去往萬慈山的路上,我以商量祭天事宜爲由,上了攝政王的馬車。
攝政王挑着眉看我坐在他的旁邊,眼神似笑非笑。
「主動上我的馬車?又有事求我?」
「葉承澤已經放出來了,她還想要什麼?」
「再敢招惹我,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我心中暗想:你最好說到做到。
杏兒說的第一條是什麼來着?
對,肢體接觸!
我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向攝政王遞過去。
「路途遙遠,王爺餓了嗎?喫塊桂花糕吧。」
攝政王先是一愣,隨即沉聲道:「本王不餓,公主自己喫吧。」
我抓起攝政王的手,把桂花糕放在他的手心:「別客氣,嚐嚐吧!」
攝政王手裏端着一塊雪白的桂花糕直直地看着我。
「這是本王的馬車,本王用得着跟你客氣?」
「她剛纔是不是摸我了?她剛纔摸我了!她摸我了!」
我訕笑:「王爺說的是。」
「這桂花糕啊……哎呀!對不起!」
我假意想拿走攝政王手裏的桂花糕,不小心一個手抖桂花糕便滾落在他的胸前,落下碎渣點點。
我伸手在他胸前拍來拍去:「對不起王爺,我幫你擦擦。」
他的胸膛寬厚硬實,他的心跳猶如擂鼓。
「她是故意的!她在撩我對不對?她離我這麼近!她身上這麼香!她還摸我的胸!她她她……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我心中咆哮:「嘴強王者你倒是有點動作啊!一動不動像根木頭!」
我正想着,攝政王突然向我撲過來。
事情發生太快,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躺在座椅上,整個人被攝政王緊緊壓在身下。
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我腦袋有些發懵。
大哥,讓你有點動作,不是讓你耍流氓啊!
我剛想掙扎,帶着冷意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別動,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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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話音剛落,只聽見錚鳴的箭聲由遠至近,數支長箭瞬間穿進馬車裏。
身上的男人把我護得嚴嚴實實,但馬車空間實在太小,我眼睜睜看着幾支箭擦着他的後背而過,有布料撕裂的聲音傳來。
我驚恐萬分。
「別怕。一會兒你就在馬車裏待着,沒人會知道你在這。」
攝政王的聲音讓我莫名心安。
終於沒有箭再射進馬車,外面傳來打鬥聲,攝政王飛身出了馬車。
我緩了緩心神,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
皇帝自己一個人還在另一輛馬車上。
我猶豫了一秒鐘,還是出了馬車。
皇帝正被一個刺客拎在手裏,整個人都嚇懵了。
我救不了他。
我看向攝政王,他擋在我的身前,怒聲讓我回去。
「救皇帝!」
我高喊。
攝政王用劍刺穿一個刺客,轉身將我推向馬車。
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林沐川,求你,救救趙霖淵!」
攝政王身形一滯。
他將我拎上馬車,轉身去向皇帝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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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刺客襲擊兩個時辰後,我和攝政王正坐在懸崖下的一處山洞裏。
他看着我,目光炙熱……
我低着頭,臉色緋紅……
「她親我了!她親我了!她親我了……」
攝政王的內心很聒噪,我的內心很煎熬。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本公主竟然把攝政王給強吻了。
事情是這樣的。
攝政王去救皇帝的時候,有刺客驚了我的馬。
我被瘋狂的馬車拉到一處懸崖。
馬倒是好馬,在臨近懸崖時及時剎住了馬蹄子。
可惜我當時正彎腰準備跳車。
巨大的慣性讓我直接跳下了懸崖。
我絕望地大叫時突然有一隻手緊緊抓住了我的胳膊。
於是我和攝政王雙雙落下了懸崖。
天可憐見,我們落下的地方是一條河。
攝政王把我ťūⁱ從河裏撈上來的時候我腦子不是很清醒。
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攝政王的俊逸面龐出現在我眼前。
我腦子一熱,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上去。
攝政王的身體足足僵直了幾秒鐘,然後終於做了一回行動上的巨人。
這一吻,天昏地暗,不便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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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氣氛過於尷尬,攝政王突然開口,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記得你最恨貴妃。」
我愣了半天,也回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但霖淵是父皇唯一的血脈。」
小皇帝趙霖淵,是先貴妃之子。
當年父皇寵愛貴妃,惹得我母后時常不悅,鬱鬱寡歡,最終難產去世。
我那本該是太子的親弟弟還未出生就夭折了,只剩我一個人在世上,時常被貴妃欺負。
我恨貴妃,也不喜歡趙霖淵。
可趙霖淵不能死。
就是給我千萬次選擇,我也會把活下去的希望讓給他。
攝政王盯着我許久不說話。
「這女人,真讓人心疼!」
「在老子心裏你比趙霖淵重要多了!皇帝死了就換一個,什麼血脈不血脈的,老子不在乎!老子只在乎你!」
不得不說,這一刻我真的感動了。
但攝政王你是不是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疼?
感情不是你家的江山隨隨便便就能換個人當皇帝?
「公主剛纔是不是摔到頭,把本王認成了別人?」
攝政王的話題轉變之快讓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什麼?」
攝政王不語,幽幽看着我。
我突然明白他在說什麼。
這男人,得了便宜還想賣乖。
我腦子裏突然冒出杏兒說的第二條祕訣:先醋後哄。
我淡淡笑着:「若是我真的把王爺當成了別人,王爺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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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兒告訴我故意讓男人喫點飛醋,男人就會像受氣的小狗一般離你遠遠的,然後你再哄回來,他就會很聽話。
顯然杏兒的經驗還是有些片面。
眼前的男人可不是什麼小狗,他是頭大野狼。
我被他死死按在牆上親,感覺自己快被喫掉了。
「敢把我當成葉承澤?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來讓我給你加深一下記憶,以後每天覆習一遍,看你還會不會把我認成他!」
我在微微窒息中掙扎着開口:「我我我逗你的,逗你的!別別別……」
攝政王終於停了下來。
我舒了口氣。
杏兒啊杏兒,你害得本公主差點被喫幹抹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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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之後,我與攝政王的緋聞傳得滿城風雨。
人們皆道攝政王英雄救美,與長公主在懸崖之下共度一夜,虜獲了長公主芳心。
有人讚歎這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也有人說我禍國殃民。
說我身爲長公主,負了葉學士在先,又與狼子野心的攝政王相好,將來必定會將趙氏江山拱手相送。
流言紛紛,我全當沒聽見。
他們不曉得,自從回京後,攝政王他……
好像變了一個人。
朝堂上他依舊威嚴冷漠,雷霆萬鈞。
朝堂下他卻天天膩着我,就連批奏摺都要讓我和皇帝陪着。
美其名曰讓皇帝學習理政。
皇帝日日愁眉苦臉,白天跟着批奏摺,晚上還要被夫子拉着讀書,簡直苦不堪言。
皇帝每次跟我哭訴時,我都勸他:「攝政王也是爲了你好,你且忍忍。」
「皇姐你不愛我了!嗚嗚嗚……你現在跟攝政王是一夥的,你們想把我累死!」
「哼!我要給葉學士寫信,讓葉學士回來把你娶走!我纔不要攝政王當我的姐夫!」
我趕緊捂住皇帝的嘴。
小祖宗,讓攝政王聽見你這話,他能當場把你揚了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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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雖然愛哭,但腦子挺好用。
攝政王親自教導兩個月,皇帝的學識突飛猛進。
批奏摺時偶爾竟能提出像模像樣的建議。
我深感欣慰。
這小子,總算沒有辜負本公主的一番苦心。
攝政王時常向我邀功。
「今日聽夫子說,皇帝在月試中得了第一名?」
我臉上堆笑:「是是是,多虧攝政王教導有功!」
攝政王覷着我:「怎麼謝本王?」
「我的意思很明顯了吧,快過來讓我親親!」
我轉身掏出兩顆夜明珠奉上。
「王爺你看,這兩顆夜明珠乃南疆進貢的珍品,價值連城……」
攝政王的眉梢挑了挑。
「在我面前裝傻是吧?看來有些事許久不做,該與你溫習一番了……」
攝政王的貼身侍衛非常有眼力見地把屋裏的一衆侍女太監清出了門。
我看見杏兒在殿門關上之前用口型在提醒我。
「公主,欲拒還迎,欲拒還迎啊!」
我福至心靈,歪頭躲開攝政王的逼近,將手抵在他的胸前不讓他往前。
拒是拒了,還沒等迎呢,我的雙手就被緊緊別在了我的後腰處。
攝政王在我耳邊輕聲開口,聲音沙啞魅惑。
「躲我?」
「我本來只想親親的,現在我改主意了……」
我有點傻眼。
杏兒老師你教得真好。
下次不要教了。
-22-
攝政王嘴強王者的稱號不是白起的。
把我嚇個半死,最後也只是親了親就放了我。
日子一天天這樣過去,皇帝似乎越來越喜歡攝政王,今日還求着攝政王帶他去別苑騎馬。
我怕冷,沒有跟去。
用過早膳後,杏兒突然神神祕祕給了我一封密信。
「公主,小夏子拿來的。」
我心中沉了沉。
小夏子,是承澤的耳目。
是他專門給我傳遞消息的太監。
我打開密信,上面只有一句話:
請公主去雞鳴寺一趟。
我心中突然有些慌亂。
這字確實是承澤的筆跡。
難道承澤回來了?
-23-
我擺駕雞鳴寺,被老方丈引到了書房。
在書房裏,我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丞相。
「承澤在哪?」
我冷聲問道。
丞相撩起衣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我行了一個大禮。
「老臣受葉學士所託,有些東西要給長公主看一看。」
我下意識就不想看。
可是丞相說受承澤所託,我不得不看。
一個時辰後,我走出雞鳴寺。
暖陽當空,我卻覺得如墜寒潭。
-24-
夜晚時分,攝政王帶着在路上睡着的皇帝回宮了。
他脫下帶着寒氣的狐裘,輕輕將我擁入懷中。
「一天不見,老子好想你。」
我對攝政王所有的信任都基於此。
有些事他不說,但我能聽到。
所以我以爲他對我的喜歡足以牽制他那顆想造反的心。
可現在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我看不清。
我反手摟上攝政王的脖子,輕輕喚他的名字。
「林沐川,你喜歡我嗎?」
攝政王看了我許久許久,沉聲開口:
「當然喜歡。」
「何止喜歡,我愛你啊,趙雲熙。」
我突然就很想哭。
林沐川,你這麼愛我,可你還是要造反。
-25-
第二日早朝,有官員上奏嶺南突發叛亂,叛軍一夜之間佔領了嶺南首府。
衆臣慌亂間,我望向攝政王。
他很淡定,臉上沒有一絲意外的神色。
鎮遠將軍被攝政王派去處理此事,衆臣表示贊同,我卻憂心忡忡。
散朝後攝政王來到我的宮中。
「剛纔看你臉色不好,怎麼了?」
我認真看着他的眼睛問:「嶺南一向安定,怎麼會突然出現叛軍?」
攝政王的聲音淡淡的:「別怕,有我在。」
「可承澤還在嶺南。」
攝政王沉着眸子看我,臉色冷了下來。
「原來你是在擔心他。」
「我就知道你只會擔心他!你一直忘不了他!」
「你是不是還在等着他回來娶你?你到底把老子當什麼?」
我知道此刻我不該問,可我忍不住,我想知道答案。
「嶺南的叛軍,跟你有沒有關係?」
攝政王的心裏突然一片寂靜。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良久,攝政王冷笑着開口。
「原來你在懷疑我。」
-26-
那日在雞鳴寺,丞相給我看了許多東西。
有兩次刺殺事件的詳細調查記錄,有嶺南叛軍的動向彙報,還有一份長長的名單,上面是各地暗中參與叛亂的官員名字。
所有事件的背後主使,全部指向攝政王。
承澤手書一封信箋,信中說道:
「雲熙,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林沐川喜歡你。
爲了得到你,林沐川策劃了宮宴落水和祭天刺殺事件來博取你的歡心。
我與丞相早就發覺嶺南有叛軍活動的蹤跡,我故意請求來嶺南治理水患,藉機探查此事。
林沐川賊心不死,妄圖謀反。
雲熙,引林沐川來嶺南,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對承澤有着絕對的信任。
這種翻天覆地的大事,他絕不會騙我。
可……
如果林沐川真的做了這些事,那他的演技也太好了。
好到我把心都給了他。
-27-
攝政王生了很大的氣,連續三天都沒來後宮找我。
上朝時他也看都不看我一眼,搞得小皇帝心很慌。
「皇姐,你跟姐夫這是咋啦?」
我拍了下皇帝的腦袋:「誰讓你叫他姐夫的?」
皇帝傻笑:「嘿嘿……你倆是不是吵架了?要不要我去說和一下?」
我瞪着皇帝:「反了你了,你個小屁孩少摻和大人的事!」
皇帝瞪起眼睛:「我不小了,我都快九歲了!姐夫九歲的時候都上陣殺敵了!」
我垂下眼簾,輕聲問皇帝。
「霖淵,攝政王和葉學士,你更相信誰?」
皇帝抬頭挺胸,拿腔拿調:「二位都是我大周肱股之臣,朕兩個都信。」
我輕踹他一腳:「要是他倆意見相左呢?」
皇帝捂着屁股看我:「誰能當上我姐夫我就信誰!」
我笑着罵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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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琢磨來琢磨去,決定主動向攝政王示好。
還沒等我行動,嶺南就傳來了壞消息。
鎮遠大將軍三戰全部兵敗。
更壞的消息是,承澤被俘虜了。
朝中一時大亂,有文臣提出讓攝政王親征嶺南以穩民心,遭到武將們的一致反對。
攝政王始終沉吟不語,臉色陰沉。
是夜,我沐浴更衣,精心梳妝,來到攝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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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似乎料到我會來,正在前廳坐着等我。
「公主果然來了。」
他看着我,眼角眉梢都冒着寒氣。
「這次也要以身相許嗎?」
我伸手解開狐裘,向前幾步直接坐在攝政王的腿上。
「王爺說對了。」
攝政王黑着臉咬牙切齒:「趙雲熙!」
「你竟爲了葉承澤做到如此地步!」
「氣死老子了!葉承澤到底哪裏值得你這麼做!」
「趙雲Ṱûₑ熙,你沒有心!」
我用冰涼的手指撫摸攝政王的臉。
然後在他脣上輕輕一吻。
「林沐川,你什麼時候娶我?」
攝政王一愣,眼神隨即變得驚喜。
「雲熙……」
攝政王府上的椅子很軟很寬大。
我穿的衣裙很薄很好脫。
烈火乾柴……
差一點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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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突然起身的攝政王有些懵。
他幹嗎?
怎麼停了?
天吶!
我突然有了一個驚悚的想法。
怪不得攝政王每次都會點到即止,難道他……不行?
我的眼神不自覺掃向他的腰間……
「咳咳,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
攝政王呼吸雜亂,轉過身去躲避我的目光。
「她看哪呢?她不會在懷疑我不行吧!」
「老子怎麼可能不行!老子行得很!老子行得不要不要的!可是老子要走了啊啊啊……」
我很疑惑:「你有什麼事?」
攝政王咬牙切齒:「我要去嶺南!」
我站起身:「不行!嶺南有埋伏!」
攝政王憤憤道:「我知道,所以我必須去!ṭŭ⁹」
啊?
「葉承澤老子恨你!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害老子箭在弦上還得趕着去嶺南!老子見了你一定把你剝層皮啊啊啊!」
「不過老子贏了!雲熙信我不信你!哈哈哈……我真想看你知道這件事時候的慫樣子!想想就爽!」
我聽了半天,拳頭有些硬。
我涼涼看着攝政王,眼神帶着殺氣。
「林沐川,來,先把話說清楚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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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帶兵連夜奔赴嶺南。
夜色闌珊,沒有將士發現他們的攝政王臉上有個鮮紅的五指印。
也沒人能聽見他一路鬼哭狼嚎的心聲。
「媳婦家暴我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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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晚上,丞相起兵造反。
我和皇帝被堵在寢殿之內,外面兵火連天。
皇帝長進了許多,這次竟然沒有哭。
丞相踹門而進,後面跟着承澤。
丞相來到皇帝面前:「恭請陛下賓天!」
「放肆!」
皇帝的聲音隱隱顫抖,但語氣頗爲有力。
「爾等亂臣賊子最好趕快束手就擒,否則我京都數萬精兵即刻就會殺進來將爾等剿滅!」
丞相張狂大笑:「你傻了吧?京都兵力全聽攝政王號令,如今攝政王遠在嶺南,你以爲他們會來救你?做夢!」
「葉學士,啊不,葉丞相,快送陛下和長公主一程!」
承澤提劍向我和皇帝走來,我將皇帝擋在身後,直面承澤的劍鋒。
「葉丞相,準備先刺本宮哪裏呢?」
「脖子?胸膛?還是肚子?」
承澤看我半晌,突然苦笑。
「他告訴你了。」
我向前一步揪住承澤的耳朵,口中怒罵:「你敢跟林沐川合起夥來騙我!你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耳朵擰下來!」
承澤一動不動,嘴上討饒:「雲熙饒命,不是爲了騙你,是爲了騙丞相。」
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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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的造反只維持了兩個時辰。
當我從懷裏掏出號令京都兵力的兵符時,他就瞬間面如死灰。
皇宮裏早就佈滿了精兵,在丞相逼宮的時候他帶領的叛軍就已經被全數剿滅。
很快,皇宮又恢復了平靜。
皇帝被侍衛抱着去睡覺,一路上哭着喊着要跟我們都沒完。
我端坐在大殿裏,目光如炬地看着承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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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下了這麼大一盤棋,就爲了讓丞相今天把真正的名單拿出來?」
承澤點點頭:「一年前的宮變餘毒仍在,借這次丞相造反才能將各地叛臣一舉殲滅。」
我「啪」地一拍桌子。
「所以你就拿這事跟林沐川打賭?」
「我在這裏憂國憂民,殫精竭慮,整天糾結該相信誰,結果你倆都在這耍我!」
承澤淡淡笑着:「不然我怎麼甘心放手呢?」
我愣住了。
承澤起身撫摸我的頭:「雲熙,也就是林沐川,換作別人,我斷不會放你走。」
「快去攝政王府等着他吧,估計他今夜就能抵達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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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攝政王府ţü⁼。
林沐川披着一身風霜回來了。
我拿出兵符給他,卻被他重新放回我的懷中。
「送你了,當聘禮。」
我一怔,這兵符可調京都十萬大軍,送我當聘禮?
林沐川把我擁入懷中:「兵符咱家有好幾塊,以後都是你的。」
我眼中泛紅,愣愣看着林沐川。
「媳婦這小模樣太招人憐愛了,不行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好使了!老子要提前入洞房!」
我噗嗤一樂:「還沒成親就要入洞房?」
林沐川愣在當場:「你怎麼知道我……」
我仰頭吻上去堵住他的嘴。
「本公主是仙女下凡,能聽見你心中所想,你以後可要小心啊……」
林沐川將我打橫抱起,邊走邊笑:「小仙女,接下來本王心裏想的事,你可要聽仔細些啊……」
我趴在林沐川的頸間,臉上緋紅一片。
林沐川,你可真是個大壞蛋。
本公主好喜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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