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養得一手好蚌。
他養的蚌個頭大、顏色粉、味道鮮、咬一口能爆出汁。
許多客人都慕名而來,爭着搶着要喫蚌肉。
可是,每來一撥客人,我媽的面色就慘白幾分。
-1-
我爸在大學城附近開了一家飯店。
店裏食材單一,只賣蚌。
今天下了暴雨,我本以爲不會有什麼客人來店裏。
卻不想,剛開門,就見一對撐着透明傘的情侶跑了進來。
這兩人是生客。
進門後,男孩眼中閃過一絲嫌棄:「我不喜歡喫蚌,一股鹹腥味,噁心死了。」
「你懂什麼!」
女孩踮起腳尖,湊在男孩的耳邊說道,「我媽一直嫌我爸不行,都說要離婚的。
「可後來,我爸喫了這家的蚌刺身後,我媽對我爸就百依百順,並且再也沒提過離婚的事情了。」
男孩面露不解:「你媽對你爸百依百順,和這家蚌店有什麼關係?」
女孩面上浮現一絲緋紅:「哎呀,你不知道嗎,蚌有壯陽的功能,而這家店的蚌,效果是最強的!」
她說得不錯。
我家的蚌,比國外猛藥還帶勁。
因此來我們家的顧客,大多都是男性熟客。
「老闆,來兩份蚌刺身!」
女孩說服了她的男友,走到收銀臺,掃了碼對我說道,「要挑個頭大的做成刺身!」
我笑了。
這個女孩並不知道,我家的蚌,個頭全部都是一樣大的。
它們就像是從一個模具裏生長出來似的,每個都是一樣的大小、一樣的重量。
甚至,就連蚌肉的裙邊色澤都是一樣的。
「爸,來客了!」
我進了後廚,向我爸說道,「客人要兩份刺身。」
「知道了,你出去吧。」
說話間,我爸從養殖的水箱裏,拿出兩隻比手掌還要大的蚌。
他熟練地剖開蚌殼,露出了粉嫩嫩的蚌肉。
蚌肉上,還貼着一片亮晶晶的色澤。
我定眼一看,發現那竟然是一片紅色指甲。
我開始納悶起來。
這是我媽脫落的嗎?
可我媽從不留長指甲,更不會在指甲上塗指甲油。
那……這片指甲是誰的?
這時,我爸抬頭,瞥見我還沒離開。
他有點慍怒:「還不出去?!」
我嚇得渾身一激靈。
我爸做菜,從不讓我看。
他說,他的手藝,只有我結婚了才能學。
我趕忙退出後廚。
關門的時候,我看到我爸拿着軟毛巾輕輕擦去蚌殼上的污漬,嘖嘖了幾聲:「又有小蚌肉要進別人嘴裏了。」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其他店裏,做蚌刺身的時候,都是拿毛刷使勁將蚌殼刷乾淨的。
但我爸不。
他對待蚌,就像是對待易碎的水晶,特別溫柔。
「啊!」
我正準備離開,卻忽然聽到裏面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是我媽發出來的聲音!
我有點納悶。
剛纔我在後廚裏,分明沒有看見媽媽的身影。
此時,我媽痛苦地喊着:「長軍,我真的過不了這樣的日子了!
「我求你,求你把店關了,別再做蚌菜了,可以嗎?」
-2-
「我不做蚌,誰來養活你們娘幾個?」
我爸顯然不太高興,他吼了一句,「今天有老顧客向我預約要十五個蚌,你趕緊弄點蚌過來!」
我爸做的蚌菜是一絕的。
他做菜有個規矩,一天只賣二十隻蚌。
賣完,他就關店打烊。
最近,我一直都跟着我爸在一起,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去生鮮市場買過蚌。
我爸說這蚌是他自己養殖的。
可這幾天,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去過養殖場。
但我爸就像變戲法似的,總是能從廚房裏端出二十隻原材料。
今天,我倒要看看,我爸是怎麼無中生有,變出蚌來的!
我特意放輕腳步,眼睛貼在門縫隙裏偷窺着。
「我那老顧客馬上就要到了。」
後廚內,我爸頗爲不耐煩地衝我媽揮了揮手,「趕緊把蚌拿出來!」
「長軍,你再不關店,我……我真的會死的!」
後廚內,我媽流着眼淚,緩緩撩起了她的長裙……
我震驚地瞪大雙眼。
我爸叫我媽拿蚌。
可我媽爲什麼要撩她的裙子?
我突然想起,我媽曾嚴令禁止地對我和我姐說過。
她說,家裏的蚌,絕對不能喫。
我問,爲什麼不能喫?
我媽說,家裏的蚌味重,是極爲大補的東西,女孩喫了,是會被大補至狂熱而死。
可我還是饞,忍不住想喫。
那一天,我給客人端蚌刺身的時候,不小心跌倒,摔落了一片蚌肉。
我偷偷將那片肉塞嘴裏喫了。
不得不說,那味道咸澀之中,又帶着幾分肥美,令人回味無窮。
而我喫完之後,也並沒有任何不適。
如今細細想來,我媽之所以不讓我喫蚌,恐怕是因爲……因爲……
在我即將產生一絲噁心想法的時候,我媽突然放下裙襬,喊了一句:「平星,你站在門口乾什麼?!」
-3-
我渾身一僵。
我爸媽最厭惡我偷窺。
我爸說過,養蚌、做蚌這個手藝,只有我結婚,有了老公後,纔會傳授給我。
因爲我還沒有結婚。
所以家傳手藝,我別說染指了。
就連看,都不能看一眼。
「平星,你是不是在偷窺?!」
在我媽捂着小腹,顫抖着朝我走了過來。
在她開門的一瞬,一股濃郁的鹹腥味,撲面而來。
我慌忙做出敲門的姿勢,抱怨道:「爸媽,兩份刺身做好了沒?客人等着呢!」
我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剛纔沒往裏面看吧?」
「看什麼?」
我一臉迷惘,又衝着屋內的爸爸喊,「爸,客人都等得不耐煩,要走了!」
「你讓客人再耐心等一會兒。」
我媽凝視了我好一會兒,確定我沒撒謊,又將房門給關上。
這次,她放下了門簾子。
裏面被遮得嚴嚴實實的,我是一點都看不見了。
不多時,店裏又來了三客人。
他們顯然是我爸口中的熟客。
進門後,一個嘴裏鑲着黃金牙齒,長相十分猥瑣的男人大聲嚷嚷着:「老闆,十五隻蚌準備好了沒?
「記住嘍,我要五隻清蒸、五隻燉湯,還有五隻要原汁原味的!」
「好嘞!」
後廚裏傳來我爸的應承,「早就準備着了,馬上就做上盤了!」
我趕緊走到後廚門口,從拉開的門縫隙中,接過食物。
眼前的蚌肉粉而薄、上面撒了一些檸檬汁,又點綴了一株粉色的小花,與芥末綠擺盤搭配着,令人無比賞心悅目。
我手託着食物,朝情侶方向走去。
「等等!」
剛纔來的那撥客人中,一個身形肥胖的男人攔住我。
他指了指我手上託着的食物,嘟囔了一句,「你這蚌上,怎麼有一股屍體的臭味?」
-4-
屍臭味?
我一下愣住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家的蚌氣味要比普通市場的稍微重一點。
但,也不該是屍臭味吧?
「我不想喫了!」
前面的一對情侶中的男生,他突然站起身,厭惡道,「我不想喫這種噁心味道的東西!」
女孩慌忙抓住他的手:「菜都上來了,不喫不是浪費嗎?」
我端着食物,趕忙道:「是啊,刺身都上來了,好歹嘗一口再做決定啊。」
「等等,姑娘,你別急啊!」
身旁的胖男人伸手攔住我,「我想問問你,你這蚌是從哪裏來的啊?
「我怎麼聞着與屍體一個味?」
說話間,他伸手想抓一片刺身,往鼻間聞。
我家蚌很貴,一份要一千塊。
他如果碰了這份蚌,那對情侶客人肯定是不會再喫了。
我端着托盤,準備繞過去,可胖子卻繼續糾纏:「別介啊,我就聞個味,也不糟踐食材。」
「胖子,你幹什麼呢?!」
在我感到爲難的時候,一旁的金牙男站了起來。
他一拍胖子的肩膀道,「這家店我是老顧客,我能嘗不出啥滋味嗎?你這人就是盜墓盜久……
「咳咳咳!」
金牙男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劇烈咳嗽起來,才道,「你這人就是在殯儀館燒屍燒久了,聞着啥味,都像是屍臭味了!」
胖子使勁拱了拱鼻子,有些自我懷疑地嘀咕着:「難道真是我殯儀館蹲久了?」
「第一份清蒸的做好了!」
不多時,我爸親自端着食物走了出來。
但他面色不太好看,放在金牙男面前,陰沉說道:「大金牙,你的朋友乾的是髒活,他的眼睛和鼻子自然是髒的。
「可我做的都是乾乾淨淨的生意,要是胡亂抹黑我,以後就再別來我家了!」
大金牙趕忙點頭,有幾分討好意味道:「是是是,我後半生的幸福都指望着你家的蚌呢!」
說完,他一拍胖子的腦袋,「媽的,你愛喫喫,不愛喫滾!」
我順利將刺身食物,放在情侶桌上。
男生礙於女友的要求,小咬了一口蚌肉。
下一瞬,男生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連話都不肯多說,連夾了數十筷子肉,全部塞進了嘴裏。
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打量着他們。
來我家店的客人,只要是嘗過一次蚌肉滋味,就會立馬露出狼吞虎嚥的貪婪樣。
但大金牙是個例外。
他是個十分有錢的熟客。
他喫清蒸蚌有點講究,輕輕咬了一口,放在嘴裏細嚼慢嚥着,還說:「喫這蚌肉,得像喫人蔘果一樣,得慢慢品,不然就是浪費。」
胖子一邊囫圇塞嘴裏,一邊豎起大拇指,從齒縫隙裏吐出幾個字:「聞着臭,喫着香!」
他們同行的另一個男生,他長相周正,身形挺拔,喫蚌的時候,異常斯文。
與大金牙的裝模作樣不同。
他不驕不躁,不疾不徐,就像是古代的王公貴族喫飯一樣。
嗯???
王公貴族?
他這種人絕對是個有錢人。
所以,他怎麼會和殯儀館燒屍工在一起?
我周身一僵。
猛地想到,大金牙剛纔用力咳嗽遮掩住的話。
他說,胖子是盜墓久了。
盜墓……
我腦海裏浮現一個可怕的猜想。
胖子也許真的是個盜墓人。
盜墓的人,對屍臭味道是十分敏感的。
難道,我家裏蚌散發的,真的是屍臭味道?!
-5-
我又冷不丁想到廚房裏那片指甲。
紅色的指甲、屍臭的蚌、我媽流着眼淚掀起的裙邊……
我的大腦開始混亂。
可我無法忍受,這種恐懼、迷茫的感覺。
我想,我只有在廚房待一晚上,才能清楚蚌的來源。
深夜。
我弓着身子,剛藏進水箱裏面,就聽到推門聲。
我爸和我媽進來了。
「長軍,關店吧,我們賺這髒錢賺得夠多了。」
我媽一直掉眼淚,啜泣着,「而且,我真的受夠了這樣的折磨,你天天讓我拿出蚌,你知不知道是要我的命?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死的!」
我爸很不耐煩:「你再堅持一下,等平星結婚就好了……」
他話還沒說完,一陣塑料老化碎裂的聲音傳來。
我這才驚覺,蓋在我身上的水箱因爲老化,碎了。
「你躲這裏幹什麼?!」
我爸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我。
他異常暴怒,大步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胳膊就往門口拽:「廚房不是你能隨便來的地方!」
我被扔了出去。
「你是不是想知道,家裏蚌來源的祕密?」
姐姐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她沒有進店。
只是站在店門口的門檻上。
她瞧着我:「想知道這個祕密很簡單啊,你只要找個男朋友結婚,這樣爸媽不就把一切有關蚌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嗎?」
結婚?
有過姐姐這個前車之鑑,我根本不敢結婚。
姐姐是結過婚的。
只是新婚當晚,新郎就死了。
法醫鑑定,死於猝死。
此後,姐姐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以前總黏着我爸媽。
可現在她特別恨我爸媽,總說是我爸媽毀了她的一生。
並且,姐夫死後,姐姐再沒有踏足過店裏。
就彷彿店裏有什麼髒東西一樣。
「平星,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吧。」
我姐朝着我招了招手,「你應該發現了,媽媽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吧?我估計,媽媽快要死了。」
她一字一句說,「你,只有結婚了,才能幫助媽媽,擺脫痛苦。」
-6-
姐姐說的話,我不是沒有考慮過。
我想幫助媽媽。
可是,我害怕我男友會像姐夫一樣,新婚夜當場死亡。
我非常愛我的男朋友程深。
他長得很好看,且學歷很高,是個碩士。
和他在一起,我多多少少總是有點自卑的。
但程深從來不會嫌棄我。
他本可以出國有一個更好的工作,卻爲了我,甘願在省內工作。
他的未來計劃中,每一步都有我。
可我不敢與他執手偕老。
叮咚。
這時,我的手機響起電話。
是程深打來的。
他說:「小星,你在哪裏?我知道一個地方有煙花秀,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煙花秀是晚上纔有的。
我如果跟着程深出去,晚上肯定回不了家,也就只能與他在酒店同住。
孤男寡女同住一室,也肯定會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
我有點猶豫。
「平星,你去吧。」
我媽從後廚裏走了出來。
她雙腿打戰、面色慘白,「你已經二十多了,再不結婚,可能就真的找不到好人家了。」
我爸給我和我姐結婚,定下過規矩。
新婚夫妻的新婚第一夜,必須得在蚌店裏度過。
我姐夫就是死在蚌店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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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的時候,身上溼淋淋的,並且還散發着揮之不去的腥味。
我莫名感到恐懼:「媽,萬一我男朋友和我結婚死了,怎麼辦?」
「傻孩子,你瞎想什麼呢?人哪有那麼容易死的?」
我媽似是知道我的疑慮,她勉強扯着嘴角,笑道,「你姐夫猝死,只是他在新婚夜太過激動猝死的。」
我沉默着。
我媽剛纔在騙我!
姐夫與我姐結婚的時候,是去醫院體檢過的。
檢查報告單顯示,姐夫身體非常健康。
所以,姐夫猝死,絕不是意外!
我媽見我一直不說話,有些急了:「平星,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你享受慣了這種優渥日子,不想結婚替我喫苦了?!」
我瞬間瞪大眼睛:「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結婚,爲什麼會替你喫苦?」
我爸對我說過很多次。
結了婚,我就能夠傳承到家裏的蚌手藝。
可從我媽的意思裏,傳承蚌手藝,是一種苦嗎?
其實我是不怕喫苦的。
我的家庭條件一直不錯。
家裏一個月能有六十多萬的收入。
自小,我和我姐一直都過得非常富裕,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我深知這是我爸媽開蚌店賺來的。
如果我結婚後,能夠替我爸媽喫苦。
我願意。
我只是害怕。
害怕程深會與姐夫一樣離奇死亡。
-7-
郊外的煙花秀,我還是和程深去了。
只聽一聲呼嘯而過的脆響。
漆黑夜空中,開始綻放出絢麗多彩的煙火,煙火又組合成了無數的星星。
星星璀璨,卻轉瞬即逝。
可在它即將消逝時,又是一片各式各樣的星星綻放。
我忍不住笑了。
在這熱烈繁華之中,程深忽然變出了一束漂亮的藍玫瑰。
「平星,我愛你。」
他漆黑的眼眸,深邃地凝望着我,「你知道嗎,你是我的星星,我想和你一起度過未來。」
然後,他單膝下跪,拿出了一枚鑽戒,「平星,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才明白,這場煙花秀,竟是他爲我準備的。
程深的家庭條件不是太好。
他並不算有錢。
可是,他卻拿出不算多的積蓄,只爲了討我歡心。
我驚喜地捂住了嘴脣。
我見過煙花。
見過很多的煙花。
可是,我從未見過專屬於我自己的煙花。
「答應他,答應他!」
不知何時,周圍的人紛紛圍繞在了我們身邊。
她們笑容明媚,眼神含着羨慕,紛紛喊着叫我答應程深。
我擁有過一棟樓的奢侈品。
我曾一度以爲,我對物質已經免疫了。
可現在,我的心在撲通撲通地狂跳。
我的心跳得真快。
甚至讓我有點眩暈。
這夜,遠處的天空煙火璀璨。
近處的男人,模樣俊朗,眼眸深情。
我,也失去了該有的理智。
……
我與程深去了附近的酒店。
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深夜,月光皎潔,瑩白的月光透過紗簾傾瀉在身旁男人身上。
我靜靜地凝望着程深。
他睡得很熟,也很香,嘴角無意識地微微揚起。
可我的內心卻多了幾分忐忑。
我爸不止一次對我說過,我的第一個男人,必須得與我結婚,從而得到家裏的蚌傳承。
可萬一,程深像我姐夫那樣,意外死亡怎麼辦?
我心裏開始打定主意。
爲了程深的安全,我絕不能讓我爸知道,我和程深在一起過!
這時,一陣手機的振動聲傳來。
是程深的手機來消息了。
他手機的光芒很刺眼。
我下意識想關閉手機屏幕。
卻看到上面來了一段微信消息:【阿深,你得手了吧?你和她睡覺,你會不會覺得噁心?】
-8-
我身體瞬間僵硬。
前所未有的失望、憤怒、厭惡等各種情緒湧上了我的腦海。
我強忍着想殺人的衝動,打開了手機微信。
是一個備註爲「上司」的人給程深發的消息:
【阿深,等你從那個女人手裏弄到了一百萬,我們就去國外生活,好不好?】
程深回覆:【好,我的寶貝,你想去哪個國家,我就帶你去哪個國家。】
「上司」又說:【阿深,你知道嗎,我看到你向那個女人下跪求婚,我的心都碎了。
【唉,阿深,也是難爲你了,對那個醜女人下嘴。】
程深發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沒辦法啊,爲了我們未來的幸福生活,我下不了嘴,也得下嘴啊。】
……
我直勾勾盯着程深。
此時月光依舊皎潔。
但程深本是帥氣俊朗的模樣,卻莫名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我把我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他。
我甚至還擔心,他成爲我丈夫後,會意外死亡。
我都想好了,爲他欺騙我的爸爸。
可他呢?
他卻腳踩兩隻船!
我捏緊了手機,怒極反笑。
程深啊程深,真是難爲你爲了一百萬,對我這個醜女人下嘴。
我把消息設置成未讀狀態,將手機原封不動放在他的枕頭邊。
然後,我給我爸打了個電話:「爸,明天我就和我男友結婚。」
真的有點期待呢。
期待,明天程深死亡的慘狀。
以及,期待家裏產出肥美蚌的祕密。
-9-
電話那頭,我爸高興回應着:「程深我們也很滿Ṫű⁴意。明天你回來就拿戶口本,和程深去民政局領證。」
我忽然愣住。
在爸媽面前,我對程深的稱呼一直都是阿深。
按照道理來說,我爸媽應該是不知道程深全名的。
可爲什麼,現在我爸如此準確地說出程深的名字?
我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試探着:「爸…ẗű̂ₚ…我突然有點後悔,我還是不和程深結婚了吧……」
「不行!」
我爸語氣瞬間暴怒,「平星,你應該記得很清楚,我對你說過很多次,第一個和你睡過覺的男人,必須得成爲你的老公!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和程深現在在酒店裏!」
我只感到後脊背沁出一陣冷汗。
我爸,他怎麼知道我現在與程深在一起?
他是在我手機上裝了定位嗎?
我趕忙打開手機設置,上面並沒有任何 GPS 設置的痕跡。
那我爸……他是怎麼知道的?
電話那頭,我爸急不可耐地吼着:「平星,我告訴你,你如果不與程深結婚,不出三天,你和程深都得死!」
我鼓起勇氣道:「爸,是不是我與他結婚了,家裏蚌的祕密,我就都知道了?」
我爸聲音逐漸平靜:「不錯。」
「好,明天我就與程深去民政局。」
……
-10-
次日一早,我睜開眼,看到程深坐在一旁,拿着手機正在迅速地回覆消息。
我似笑非笑道:「阿深,你在幹什麼啊?不會是找小情人聊天了吧?」
程深面色有那麼一瞬的慌亂。
但他隱藏得很好。
他微嘆了口氣說道:「今天是週末,但我上司卻給我下了任務,叫我做事。」
可不是嘛。
「上司」給他下達了在我身上賺一百萬的任務。
我想到這,就忍不住想笑。
我家一個月的到手收入是六十多萬。
一百萬,也就我家兩個月的事情。
程深到底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撈男,一百萬,就能買下他的命。
「平星,你笑什麼?」
程深見我不說話,忍不住疑惑道,「似乎,我去工作了,你很高興?」
「哪有。」
我收斂笑容,一本正經地看着他,「阿深,你不要去工作了,以後,我來養你。」
「啊???」
程深面色十分震驚。
但他嘴角卻是壓不下去的笑容。
他手捏成拳,靠在嘴角,竭力剋制住笑容說道,「哪有女人養男人的。」
「你真的不想我養嗎?」
我懶洋洋聳了聳肩膀,「那就算了。」
程深的神情肉眼可見地一下子失落了起來。
我內心極爲鄙夷。
這人吧,明明是個撈男。
卻偏偏裝得不食人間煙火。
「阿深,我想和你結婚。」
我沒想再逗程深。
我只想早點要這個渣男的命。
於是,我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應該知道的,我把我最寶貴的給了你,所以,我打算今天就與你領證。」
程深的臉上再次浮現慌亂,和不知所措:「這……這麼快?」
我皺皺眉:「怎麼?你不想和我結婚嗎?阿深,可能你不知道我的家庭條件,我家光是房子就有十個手指數不過來的樓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程深忙道,「我……我得和我家裏人商量一下,讓他們做準備。」
他說着站起身,去陽臺打了個電話。
他打電話的人,大概就是昨夜他的白月光「上司」吧?
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
隔着一層玻璃,我聽不到他的講話內容。
但從他的表情中,我看出了猶豫、與孤注一擲的狠毒。
十多分鐘後。
程深說出了,將會令他後悔一生的回答。
他說:「平星,我們去領證吧。」
-11-
從民政局領完證回來的路上,我對程深說出了我家的新婚規矩。
「什麼?我們要在你家的店裏度過新婚第一晚?」
程深不太能理解。
他眉頭皺起,「你家店離菜市場很近,有一股魚腥味道。」
「這是我們家的規矩。」
我挽着他的胳膊,進了我家店內。
現在是早上九點鐘左右,店裏的客人還沒有來。
我爸做的蚌,來的大多都是熟客。
其中不乏達官權貴之人,他們幾次想壟斷我爸的店,讓我爸只爲他們一個人單做蚌肉。
但我爸有着非常奇特的要求。
蚌肉不能打包,只能現人現喫。
程深進店後,我爸上下打量着他:「不錯不錯,是個以後接替我的好苗子。」
我媽蒼白的臉上終於浮現幾分笑意。
她拍着我的肩膀:「平星,以後我們這家蚌店,就靠你們夫妻了。」
「靠我們夫妻?」
程深眉眼裏是止不住的反感。
他下意識道,「阿姨……不不不,媽,我是個碩士,你讓我天天在這個小地方做菜,我真的做不到。」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到我這小地方做菜的。」
我爸冷哼一聲,「我大女婿就沒有這個福分。」
「這福分我不想要。」
程深骨子裏有點讀書人的傲氣,他道,「爸,我在單位有編制,可能沒辦法接手您的店。」
他是在事業單位上班的。
但因爲家底不太好,所以他的領導總是拿捏他,甚至週末都故意給他佈置一些雞毛蒜皮的工作。
程深若想要往上爬,就得照做。
若不想往上爬,他這一輩子就只能是普通的基層。
我爸指了指牆上的菜單價格,淡淡道:「在這店裏幹一個月,抵得到你在單位幹一輩子。」
程深看到上面的價格,面色抽搐,忍不住道:「這……這麼貴,哪個傻子會來喫……?」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男人走了過來。
「老闆,來兩份清湯蚌肉。」
男人輕車熟路地坐在旁邊不起眼的角落,他開玩笑似道:「老闆,我也是這裏的熟客了,能不能打個八折,優惠一點?」
我爸面無表情道:「不能。」
我爸做的蚌。
最便宜的一份是蚌肉刺身,一千一份。
其他稍微費點時間蒸煮的,得一千往上。
此時,站在我身旁的程深,滿臉欣喜的激動。
他貼靠在我耳邊,小聲道:「這人是我單位裏的頂級大領導!
「大領導!」
程深喊了一聲,立馬朝着黑夾克男人走過去。
男人明顯一愣:「你是?」
程深諂媚盡顯:「領導,我是單位的小程啊。」
領導還是一副雲裏霧裏的樣子。
程深立馬道,「我是杭大畢業的小程,纔剛入職單位不久的。」
領導點了點頭,不肯再多說。
程深又問,「領導,您很喜歡喫這家店的蚌肉嗎?」
領導明顯不願多與程深打交道,再次點了點頭,便低頭看向手機。
程深迫不及待道:「領導,您如果想喫,何必親自過來,以後我就天天送給您喫。」
領導笑出了聲。
但他並沒有拆穿程深,只說了句:「謝謝,不用你的好意了。」
程深察覺出領導笑裏有諷刺的意味,急忙道:「領導,這家店的老闆是我岳父!」
領導眼前明顯一亮,笑容也變得柔和起來:「是嗎?」
恰巧,我爸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不錯,程深確實是我的女婿。」
有了我爸的認證,領導立馬起身。
他走到程深的面前,拍了拍程深的肩膀:「小夥子,你很有前途啊。」
程深的腰桿挺得筆直,卻故作謙虛:「一切都多虧了領導的栽培。」
我在一旁瞧着這一幕,只覺得被噁心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這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程深。
以前,在我印象中的程深,是翩翩公子,博學多才的帥氣男生。
可現在,他的模樣,醜陋、噁心。
程深又弓着腰,爲領導倒着水:「領導,您最喜歡喫什麼口味的蚌肉?以後我天天用保溫盒放到您辦公桌上。」
這時,我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ṭù⁺:ṭû²「但我家蚌店的規矩,就是不接受外賣,現人現喫。」
程深的面色,開始難堪起來。
-12-
我爸脾氣向來不太好。
曾經有其他省級的領導來了,我爸照樣也是這樣冷冰冰的姿態。
程深的領導顯然也很清楚我爸的性子,他哈哈笑了幾聲道:「老闆,清湯蚌肉煮好了嗎?」
……
程深被打臉後,轉身準備離開店。
但詭異的是,他的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走不出店門口半步。
他驚恐地看着我:「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扭頭看向我爸。
我爸一字一句道:「你與我女兒結婚領了證,就必須得接手這家店。」
……
日暮西山後,深夜很快來臨。
按照規矩,今夜,我得與程深在蚌店裏過夜。
我爸帶着程深和我進入了廚房。
我莫名開始緊張起來。
很快,我就要知道,家裏蚌肉的祕密了。
我爸關緊廚房的門,又打開燈。
在一片白亮之中,他有規律地敲了敲門背後的牆壁。
只聽咔嚓一聲,地面上露出一個長寬約六十釐米,剛好容一個人躋身進入的正方形小空格。
這是一個地下室的入口。
入口很深,有着深不見底的樓梯。
這口子剛被打開,就散發出撲鼻而來的腥臭味道。
我爸看了我一眼,道:「這個地下室,有着一切你想知道的祕密。」
他又說,「如果要進去的話,記得把全身的衣服都脫掉。」
說完,我爸離開後廚,關上了廚房門。
程深半開玩笑地看着我:「這裏面不會有你家的財寶吧?」
他話雖然這麼說,但卻怎麼也不肯進去。
廚房外面,傳來我爸的聲音:「你既然成了我家的女婿,如果不進來,不出三天,你就會死。」
程深面露猶豫之色。
我猶豫一會兒,脫了衣服,捂着鼻子,先進地下室。
不久,程深也脫了衣服,一鼓作氣,跟着下來了。
-13-
這間地下室很深,樓梯很長。
樓道上映着昏暗的燈光。
隨着我走下樓梯的步伐,鼻尖的腥臭味道越發濃郁。
約莫走了兩分鐘後,終於到地了。
我摸索着牆壁,打開了燈。
眼前開始驟然一亮,卻讓我越發覺得壓抑。
這是一個極矮的地下室,後面的程深進來後,都是一直弓着腰,勾着頭的。
面前的場地,約莫有二十平方。
在我前方有一個水池。
池子裏放了兩具棺材,以及擺放了兩個將近兩米長、一米寬的漆黑碩蚌。
棺材是開了口的,腐臭的氣味就是從棺材口裏散發出來的。
我不太敢靠近棺材,便朝着大蚌走去。
託我爸媽的福,我出國旅遊去過不少地方,也見過不少稀奇的玩意。
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蚌。
大到,讓我甚至產生一種,這兩個大蚌不是真的,而是擺設的錯覺。
可當我走近後,我才意識到。
面前的蚌,是真的。
其中一個蚌隨着我靠近,悄悄張開蚌殼,露出了腥臭卻又殷紅的蚌肉。
「啊!」
隨着它張開的弧度越來越大,我驚恐尖叫。
這蚌……它的蚌肉裏,竟然塞了一個人!
這人明顯是個女孩。
她是面朝下,趴着的姿勢,我看不到她的模樣。
但是,我卻能夠看到她垂放在兩邊的雙手。
這雙手已經腐爛見骨了。
手指的周圍還ŧůₜ脫落着幾片紅色的亮晶晶的指甲。
所以……昨天我在蚌肉上見到的指甲,是這個女人的?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在我心中泛起疑問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陌生的聲音:【她是你的妹妹。】
那陌生聲音又說道,【現在,立刻把她翻身,放到棺材裏面去。】
「什麼?!」
我瞪大了眼睛,「誰在和我說話?!」
與此同時,程深朝着我跑過來:「平星,你聽到了有人說話嗎?」
「我聽到了!」
我驚恐地看向程深,「你也聽到有人和你說話?」
程深已經跑到我的身邊。
他也看到了面前的死屍。
他面露恐懼,顫抖道:「你爸……你爸殺人了!」
【把她放進棺材裏面去。】
這時,我腦海裏的聲音,毫無感情地說道,【不想死,就得照做。】
程深想也不想,轉身就跑。
可下一秒,他的腳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用力折過一樣。
咔嚓一聲。
程深的腿斷了。
我腦海裏再次浮現聲音:【快點把她翻過來,放進棺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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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深大概也接收到了這樣的指令。
他面色痛苦而又猙獰,卻還是拖着斷腿,重新爬到巨蚌的面前。
因爲恐懼,我的身體僵硬着沒有動彈。
很快,一種彷彿刀子割肉的痛苦從我的皮肉間傳來。
痛苦,讓我不得不屈服。
最終,我與程深分別拿起女屍的雙手和腳開始往棺材移。
女屍被抬起的那瞬間,我看清了她的模樣。
她……她竟然真的是我的妹妹!
我媽一共生了三個女兒。
我與這個妹妹並不算太熟。
她自小就在國外讀書。
後來,她深夜遇到歹人,被槍殺慘死。
可現在,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滿心的恐懼與疑惑。
這時候,我的腦海裏再次浮現聲音:【還有一具屍體,把他搬進棺材裏。】
伴隨着聲音結束。
我看到另一隻大蚌張開了蚌殼。
我突然明白。
我腦海裏的陌生聲音,是眼前這兩具蚌發出來的!
這蚌的蚌肉裏也躺着一具屍體。
這人是個正面仰躺着的老者。
老者全身都腐爛得更加厲害。
但詭異的是,他臉部卻並沒有任何腐爛痕跡,瞧着彷彿是閉眼睡着了一般。
我雖然沒見過老者,卻見過他的照片。
他,是我死了多年的爺爺!
我震驚之餘,動作不免慢了,那種刀削般的疼痛再次浮現。
程深無法忍受,衝我怒吼:「快把屍體搬到棺材裏去!」
我再次照做。
當把兩具屍體都搬進棺材裏後,我腦海裏開始浮現一切有關蚌的真相……
-15-
我爸媽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有錢的。
在我還未出生的時候,我爸媽都還是個漁民,窮到連飯都喫不起。
有一天,我爺爺出去捕魚,捕到了這兩隻巨蚌。
恰逢雷電暴雨天氣,我爺爺的船被海浪拍打,翻了船,溺海而死。
我爸去撈爺爺屍體的時候,看到了這兩巨蚌,就帶回了家。
當晚,巨蚌託夢進入我爸夢中。
巨蚌告訴我爸,只要我家人世世代代都供養着它,就可以讓我家世世代代有着數不盡的錢財。
我爸窮怕了,答應了巨蚌的要求。
此後,巨蚌便能夠與我爸在腦海中溝通。
供養這巨蚌的要求便是,用死去至親的屍身供養。
於是,我爸將爺爺的屍身獻給了巨蚌。
後來,我妹妹在國外意外死亡。
我爸媽包下一輛飛機,用盡各種辦法,將妹妹的屍身也獻給了巨蚌。
作爲回報,這兩隻巨蚌會定時每天產出二十隻蚌。
這二十隻蚌有着超強的奇特效果,也導致來我家店裏的人絡繹不絕。
我家的錢也像是流水一樣,滔滔不絕而來。
但巨蚌的要求並不只是供養這麼簡單。
每天夜晚,我爸得將至親的屍體從巨蚌中取出,放置在棺材裏。
天亮時,再由我媽將屍體放置在蚌肉中,然後從水池裏拿二十隻蚌。
進入地下室,爲了防止蚌被污染,必須得光着下去。
因此,那日我媽撩裙子,只是爲了脫衣服。
我媽忍受不了。
她有幽閉恐懼症。
最重要的是,無法接受她的女兒一直放在蚌裏,而不是入土爲安。
再加上,如今我媽已經家財萬貫,她無法忍受這種被巨蚌控制的日子。
所以,她幾次哭着哀求我爸,把蚌店關閉。
可我媽並不知道。
供養巨蚌就像是供養小鬼一樣,永遠都不能間斷。
否則,巨蚌會索命!
唯一能夠擺脫巨蚌的辦法就是,我結婚,代替我的爸媽供養巨蚌。
而我爸知道程深的名字,也並不稀奇。
那只是因爲,巨蚌告訴我爸,它看中了程深。
姐夫的死,則更加簡單。
巨蚌看不上姐夫。
可姐夫已經知道了家族的祕密,自然就得死!
如今,我和程深已經接手了巨蚌的供養以及傳承。
我爸媽徹底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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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知道了家裏蚌的祕密。
如此驚悚、離奇。
可卻又真實發生了。
此時,旁邊的程深朝着巨蚌下跪,他恐懼又焦急地說着:「我已經把屍體搬進棺材裏了,可以讓我出去了吧?!」
我開始明白。
剛纔我所知道有關蚌祕密的一切,程深卻並不知道。
我朝着巨蚌走過去,伸手觸摸在蚌殼上,在心裏詢問着它:【是不是隻有用至親之人才能供養你。】
下一秒,我的腦海中開始浮現聲音:【不錯。】
我脣角勾出笑容,又看向程深:「阿深,你很想要一百萬,對嗎?」
程深愣了一下:「你……你怎麼知道?」
他立馬想明白,我是看到他與「上司」的聊天記錄了。
他開始憤怒,「早知道你家這麼古怪,我根本不會爲了一百萬和你結婚的!」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在心中向巨蚌詢問着:【活人的身軀,也可以供養你嗎?】
巨蚌道:【求之不得。】
我笑了:【那我把我的至親老公給你。】
然後,轉身朝樓梯方向走去。
程深見我能走出去,立馬也想跟來,他嘴裏還喊着:「我也要出去,我一定要報警揭露你家骯髒錢財的來源!」
他說話說得又快又滿,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被折斷的雙腿,讓他無法動彈。
最終,我離開了地下室。
而程深,永遠留在了這裏țů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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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見程深沒有出來,神情頗爲納悶。
我淡淡說:「他是個渣男,渣男就得死。」
「我們家的店,一直都是男女分工的,男人搬運屍體,女人早上去撿蚌。」
我爸看了我一眼,「現在,程深死了,那以後搬運屍體的工作,都得你來做了,你受得了?」
我笑了:「當然。」
程深能做的,我也能做。
只不過辛苦一點罷了。
但我不怕辛苦。
我爸媽供養巨蚌,已經供養了二十多年。
他們真是十年如一日。
明明手裏握着鉅款,卻因爲被巨蚌束縛, 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市裏一步。
而在這的二十年, 我過得錦衣玉食,要什麼就有什麼。
所以,也該到我貢獻的時候了。
我無怨無悔。
我, 開始正式接受家裏的蚌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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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進入地下室撿蚌。
我看到了程深的屍身。
他死相扭曲, 面容恐怖,眼睛則直勾勾朝着地下室的出口方向看。
他是死不瞑目嗎?
呵, 他當初渣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有今天呢。
我腦海裏開始浮現巨蚌的聲音:【來了新貨, 現在把你爺爺拉出去埋了吧。】
我回了聲好。
然後,我喫力地將程深的屍體,放進了緩慢張開的巨大蚌殼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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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 我就一直守着這一家蚌店。
我也曾遇到過情投意合的男人。
可我沒有與他結婚, 更沒有生孩子。
我越來越富,有大把大把的錢, 周圍男人如蒼蠅般朝我靠近。
可我再沒有了,曾經對程深那般的真摯與熱烈。
屬於我的璀璨的星星煙火, 我只見過一次。
一次,就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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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後。
我的爸媽已經死去。
巨蚌叫我將爸媽的屍體運到地下室裏。
我沒有答應。
它威脅我:【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笑了, 我活了八十多歲, 死了,也值了。
它又威脅我:【你不怕我殺了你姐姐?】
我毫不在意:【我姐享受過家裏的富貴,卻從來沒有爲家裏出過力, 她死了,也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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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營業了百來年的蚌店裏,逐漸散發出一股腐臭味。
有熱心羣衆報了警。
警察打開門, 一陣搜尋後, 在地下室裏找到了四具屍體。
一具死在國外,本該火化成灰的女屍。
一具六十年前, 就離奇消失不見的男碩士屍體——程深。
還有兩具最近死亡的屍體。
蚌店的店主,以及店主的姐姐。
死亡原因——心悸猝死。
警察公佈店主死亡的消息後,很快有律師出來。
律師說, 這家店的店ṭű̂₉主, 數十日之前, 將她的上百億資產,全部無償捐贈給慈善行業。
-22-
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不願我爸媽死後, 成爲一具沒有尊嚴的軀體。
所以,我早料到, 我不按照巨蚌所做, 我就會死。
我真的不怕死。
但死前,我得做一些準備。
我, 將我開店賺來的錢, 全部無償捐贈。
只希望,世界上再也沒有窮人。
希望,再也沒有與巨蚌交易,出賣自己至親軀體的事情發生。
我將死之時,嘴角忍不住浮現笑意。
爸。
我這一生都沒有再結婚。
你因貪婪, 與巨蚌所達成的交易,在我這裏,徹底終止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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