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尿毒症要移植我的腎。
老公大方地替我在手術單上簽字:「以後我養你呀。」
我冷笑,上一世,他也是這麼說的。
-1-
「病人家屬,結果顯示你和患者配型成功,你考慮一下要不要做這個手術。」
醫生遞過來一份配型報告。
我看着上面的數字:成功率 90%。
「做!醫生,我們肯定要做的。」
沒等我張口,老公許乾接過手術單就要簽字。
我皺了皺眉。
生病要換腎的是我妹妹,匹配成功的是我的腎。
他這麼着急做什麼?
我伸手擋下老公簽字的手,奪過手術單。
「醫生,我不做這個手術。」
這句話,猶如一顆驚雷,炸得老公當場就變了臉色。
出了醫生辦公室,他拽着我的胳膊,一路走到空曠的樓道。
像對待獵物般,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肩膀,厲聲質問:
「孟曉,你瘋了!不做手術芯怡怎麼活?她可是你親妹妹!」
我盯着他眼裏的憤怒與苛責。
一向溫和、事事聽從我的賢惠老公,什麼時候變得疾言厲色了。
還是因爲一個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
「你也知道生病的是我妹妹啊?看你這副着急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病房裏躺着你親妹妹呢。」
「我…」老公頓了頓,被我的話噎住,半晌才訥訥解釋:「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小姨子,咱們都是一家人。」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之前不都說好了嗎,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治好芯怡。」
意識到自己剛纔太過激動,老公的語氣緩了緩,親暱地挽着我,又恢復成平日裏依順的樣子。
「沒怎麼,就是不想少一個腎,再說了治療的方案那麼多,幹嘛非得要我的腎。」
我下意識抗拒老公的討好,掙脫着把胳膊抽出來。
「醫生說了她是常見血型,匹配成功率很高,現在國內申請腎源很快,她等等死不了。」
老公一臉驚訝,似是沒想到心軟的我突然性情大變,只得循循善誘。
「等腎源多麻煩啊,咱們既然有現成的配型,肯定先做手術讓芯怡早點好起來啊。」
我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他用着再平常不過的語氣,期盼另一個女人的新生。
而新生的代價,是將他的妻子推入地獄。
「那我呢?捐腎對一個人的影響你不是不知道,我們才結婚幾年?以後怎麼生活?我還有一家公司要管理。」
「我養你啊。」
老公摟住我,眼裏是繾綣溫柔的深情。
而我只感到一陣惡寒。
因爲上一世,他也是這麼說的。
-2-
沒錯,我重生了。
前世在得知妹妹病情後,我義無反顧地簽下手術書,將一顆腎給了妹妹孟芯怡。
妹妹年輕,病情又發現的早。
術後沒多久就恢復了正常人的生活。
而我的情況遠沒有手術前老公說的那麼輕鬆。
腎功能急劇下降,身體大不如前。
醫生叮囑我生活得小心謹慎,飲食要十分節制,不能從事體力勞動工作。
可開的公司需要我去管理,整個家需要我賺錢養活。
終於,因爲過度勞累我倒在公司。
檢查說我的腎功能出現衰竭,無力迴天,已經沒多少時日。
我從庇護家庭的頂樑柱淪爲一個不能自理的廢人。
終日癱在牀上,等候別人照顧我的喫喝拉撒。
我本以爲老公會履行諾言,安頓我的餘生。
誰知生病後,他如同變了個人,萬般厭棄,彷彿我是什麼極其噁心的生物。
最後把我丟給一個不知道哪裏請來的保姆,就再也沒出現過。
直到某一天,迷糊中我聽見男人女人的交談聲。
「你小點聲,讓姐姐聽見了怎麼辦?」
「怕什麼?她現在就是個半死不活的廢人,知道了又怎麼樣?」
「說的也是,姐夫,這些日子伺候那個老女人,你真是辛苦了。」
「只要我的寶貝能換腎,這又算得了什麼?來快讓我親一個。」
「你壞死了~」
……
聽着後面不堪入耳的淫語,我雙眼血紅,強撐着爬了起來。
忍着劇痛一路扶牆走到主臥。
屬於我的牀上,一男一女交頸而臥、抵死纏綿,正不知天地爲何物。
我的喉嚨因病損壞,說不出完整的話。
只能憤怒地發出沙啞的嘶吼。
牀上的激情被我打斷,兩人看到我大驚失色,隨即又恢復了鎮定。
妹妹披着我的外套,趾高氣昂:「我的好姐姐,你還沒死啊?」
我用渾濁的雙目死死盯着她。
然而這在一個健全人面前,都是徒勞。
「多虧了你這顆腎,我才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
她揚起人畜無害的笑容,眼裏卻是深深地挑釁:「放心,這份恩情我會還的。」
「你的公司我幫你管理,你的老公我幫你照顧,你就安心地去吧。」
恨意席捲大腦,我朝她撲了過去。
啪!
妹妹毫髮無傷。
而我被老公一巴掌扇倒在地。
疼痛佔據全身,我大口吐着鮮血,整個人扭曲抽搐。
「爸媽,救救我!」
意識模糊之際,一個枕頭蓋住我的口鼻。
隨後用力壓了下去。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籤手術單這一天。
-3-
「姐姐~」
一道甜美的嗓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循聲望去,妹妹孟芯怡裹着厚厚的毯子,被護士用輪椅推着。
她今年只有二十,花一樣的年紀,人生纔剛剛開始。
生了這場大病,任誰都覺得可惜。
路過我身邊,妹妹精緻的小臉綻出一個感激的笑,望向我的雙眼泛着淚花。
「我都知道了,沒想到姐姐願意把腎捐給我,這份大恩妹妹銘記在心,以後就換我來照顧姐姐、報答姐姐。」
真是好演技!
不過,戲演早了妹妹。
我還沒同意捐腎呢。
「咳…咳…」
老公幹咳了幾聲,半蹲在輪椅前,把妹妹身上的毯子裹緊了些。
「芯怡,你怎麼出來了?你現在身子弱要好好休息。」
妹妹撫上老公整理毯子的手,言語溫婉:「不用擔心我,姐夫,倒是姐姐快手術了,這段時間要多補一補纔是。」
真是善解人意啊!
「咳…咳…」
老公又幹咳幾下,眼神朝妹妹暗示。
妹妹含情的眼神閃過一絲狐疑,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我將二人之間的暗流湧動盡收眼底。
原來在這之前就已經勾搭上,開始算計着要取我的腎了。
「孟曉,芯怡現在生着病,不能着涼,我先送她回去。」
老公接過輪椅,推着妹妹走回病房。
窗外照進來的光籠罩着二人,女孩的笑如春風拂柳,男人神色溫柔。
外人看來,俊男美女般配的很。
好一對璧人!
只有我知道,他們心裏的骯髒和醜陋。
前世昏倒之後,老公和妹妹一起接手公司,瓜分了我持有的股份。
他們同進同出,默契十足。
媒體報道說他們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姐姐,你別生氣,這都是媒體爲了噱頭亂寫的。」
妹妹坐在我牀邊,淚眼婆娑地控訴着無良媒體捕風捉影。
站在她背後的老公也皺着眉頭附和:
「是啊孟曉,我和芯怡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我倚靠着枕頭,氣若游絲點點頭,選擇了相信。
一牆之隔,他們你儂我儂,我在苟延殘喘。
那時的我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心思捕捉他們之間的蛛絲馬跡。
-4-
踱步到病房前,透過門縫,老公和妹妹在激烈地熱吻。
妹妹住的是我託關係安排的 VIP 病房,隱私性很好,平時基本沒人打擾。
倒是給了他們偷情的機會。
屋裏這對急不可耐的發情男女,連門都無暇關好。
強忍住內心的不適,我用手機錄下了整個過程,然後才推門進去。
上一秒糾纏的男女已經分開,恢復成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只是臉上浮起的潮紅透露着不一般的氣息。
「孟…孟曉,你怎麼來了?」老公表面上泰然自若,但語氣裏的慌亂還是出賣了他。
「怎麼?我不能來嗎?」
我對上老公心虛的眼神,笑了笑。
又轉頭看向同樣慌亂的妹妹:「還是說有你的在的時候,妹妹不歡迎我來呢?」
妹妹被我盯得發毛,低下頭咳了幾聲,才緩緩解釋:「不是的,姐姐不願意做手術,我以爲是哪裏惹姐姐生氣了…」
妹妹顯然已經和老公通過氣了。
這朵病怏怏的小白花,誰看了不憐惜?
可惜,我是死過一次的人。
她柔弱面具下那副狠毒嘴臉,我永遠忘不掉。
說來也是可笑。
按照上一世的發展,這會我應該爲了手術東奔西走,同時兼顧公司大小事宜。
忙的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關心兩人在做什麼。
現如今沒有這場手術,正好讓我有時間慢慢治這對渣男賤女。
「你想多了,我不同意做手術純粹是不想捐腎給你。」
我看着妹妹,語氣冰冷。
妹妹臉上閃過一絲錯愣。
「爲什麼?!」
沒等妹妹回答,老公先沉不住氣了。
「芯怡是你親妹妹,你平時不是對她最好了嗎?」
妹妹比我小了整整七歲,一出生就是家裏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漂亮衣服,好看的娃娃,只要是她喜歡,就沒有得不到的。
因爲年齡差的緣故,爸媽總是叮囑我多讓着妹妹,照顧她。
於是從小到大,有什麼好喫的好玩的,我都第一時間給妹妹。
家裏窮交不起妹妹的興趣班學費,我高中都沒上完,輟學打工供妹妹上課。
每天凌晨四點多起來做早飯,喫完送妹妹上學,然後趕到店裏工作。
直到深夜,才拖着疲倦的身體接妹妹下興趣班,回到家還需要準備全家的晚飯。
週而復始,度過了一年又一年。
以前對她好,是出於親情,現在她不值得了。
-5-
「是又怎樣?我的腎不想捐就不捐。」
誰也別想用親情道德綁架我。
看着對面兩人驚愕的神情,沒想到一貫盲目付出的我,有了自己的獨立意識。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都幹了些什麼。」
我語氣平靜:「許乾,你真是個人渣。」
老公肉眼可見地慌亂:「孟曉,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男人的嘴真是世界上最堅硬的物體。
證據都擺在這了,還需要什麼解釋?
我沒有理會,轉向妹妹笑道:「我們可真是一對好姐妹,小時候我穿你剩下的衣服,長大後你接我用過的男人。」
妹妹蒼白的小臉變了變,淚水在眼眶打轉。
「姐姐你就別怪姐夫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勾引的姐夫。」
好清新的茶香。
聽了這番話,許乾哪還有半分愧疚:「芯怡這不是你的錯。」他盯着我,臉上忿忿。「跟你結婚這些年,哪天晚上你不是加班忙工作,你眼裏只有公司,只有你的事業,而我要的是一個家,Ṫû⁽一個妻子。
被你冷落夜晚,是芯怡留在我身邊,陪着我,安慰我。
我只想有個完整的婚姻,有什麼錯!」
男人這種生物真是可笑,明明做錯了ţū́⁽事,卻可以大言不慚地將自己粉飾成一段感情裏的受害者、弱勢羣體,以此洗脫道德上的負罪感。
「是啊,姐姐,姐夫是因爲受你冷落纔會這樣的,你就不能原諒他嗎?」
妹妹柔弱無骨的手攀上許乾的胳膊,嬌聲辯解。
呵,原諒。
「你倒是大方,那如果我做了傷害你的事,也能原諒嗎?」
「我可以。」
妹妹語氣堅定。
好,這可是你說的。
下一秒,我跨步上前,掄圓胳膊扇了妹妹一巴掌。
「能原諒我嗎?」
妹妹被我扇得整個人懵住,卻還是咬咬牙:「我原諒姐姐。」
啪!又是一巴掌。
「我原諒。」
啪!
「我…」
啪!
……
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妹妹半張臉都腫了,上面是清晰可見的深紅色巴掌印。
「夠了!」
妹妹終於忍不住ƭų²,一把把我推開。
她厲聲喝着,嗓音是從未有過的粗獷。
我掐着妹妹鼓鼓的下巴,嘲笑道:「醫生已經在找腎源,我還有公司要忙,想繼續活命你們最好安分一點。」
丟下這句話,我轉身離開病房。
剛走到門前,就被開門的巨大力道撞倒,狠狠砸在牆壁上。
「芯怡!我的寶貝女兒。」
-6-
進來的是媽,她哭喊着撲到妹妹的病牀,大聲哀嚎:「你的命好苦啊。」
後面跟進來的爸抽着煙,瞪了我一眼,面色鐵青。
媽抹了一把眼淚,轉頭上前扇了我一巴掌。
「忘恩負義的東西!虧我們白養你這麼大,現在妹妹生病,你居然見死不救。」
剛剛撞到了頭,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又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我整個人站都站不穩。
媽見我沒反應,揪着我的頭髮邊打邊罵:「你個白眼狼,喫我的穿我的,到頭來你要害死我女兒啊!」
我忍着身體傳來的劇痛,推開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女兒嗎?爲什麼你總是這麼偏心?」
明明都是女兒,妹妹是家裏的掌上明珠,而我卻像個僕人。
小時候我所有的衣服都是妹妹穿膩了不要的,她個頭比我小,ţũ̂ⁱ那些衣服套在身上,勒得我喘不上氣。
可我不敢說不要。
一是除了妹妹的舊衣服,我實在沒有其他衣服可以穿。
二是一旦我提出自己也想要新衣服,爸媽就會拿着竹條編的掃帚,逮住我一頓毒打。
竹條是爸從山上砍的,沒怎麼處理,上面全都是倒刺。
扎進我的肉裏,落下一道道血痕。
直至現在,過去這麼久我的後背腿上還是會有淡淡的疤痕。
消之不去。
積忍了這麼多年的情緒忽然爆發。
媽怔了怔,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一直默默抽菸的爸也一臉古怪,他掐滅菸頭示意老公:「小許,你先送曉曉回家。」
老公擁着我走出病房。
到了電梯,我停住。
「許乾你先回去吧,我有東西沒帶。」
老公按電梯的手顫了一下,語氣異常緊張:「落在哪裏?你別回去,我給你拿。」
要說演技,老公是真比不過妹妹。
此刻他就差把「你爸媽和芯怡在謀劃大事,你千萬別回去」寫在臉上了。
「沒什麼,只是一瓶香水。」
見我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老公才堪堪放下警惕。
到地下車庫,我上了自己的車:「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
車子駛離醫院,繞了個彎又回來。
老公已經開車走了,我按了電梯,輕手輕腳回到妹妹病房前。
-7-
房間裏,妹妹低着頭,神情沮喪。
媽不停在房間裏踱步,嘴裏嘟囔着:「怎麼辦,她不會知道了吧?」
爸又點燃了一支菸,不滿地皺起眉頭:「行了行了,別晃悠了!」
媽癟着嘴,語氣幾乎要哭出來。
「你倒是快說說怎麼辦啊?現在孟曉不願意捐腎,芯怡怎麼活?!」
「早知道養了這麼個白眼狼,我當時就該一把掐死她!」
這些話如同一根根刺,扎進我的身體。
原來我在爸媽心裏,是這樣可有可無的存在。
「爸,你快想想辦法啊,那個賤人不做手術,我不想死…」
妹妹見狀也跟着掉眼淚。
「夠了!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爸呵斥着:「還不是你這個不爭氣的,你要是好好的,我們至於這麼大費周章嗎?」
母女倆只得乖乖閉了嘴。
爸又吸了口煙,沉思着:「眼下只能等腎源了。」
「等?你是要芯怡活活等死啊!」
媽氣得摔了手裏的橘子,指着爸的鼻子罵。
「都怪你個老不死的,要不是你當初收養孟曉,說留着以後給芯怡換腎,我這些年至於這麼累嗎?咱們拉扯孟曉花了多少錢?現在都打水漂了!」
「嚷嚷什麼?!給我小聲點!」
「我不管,今天這事必須得解決,芯怡治不好我也不活了!」
……
那一家人後續的吵鬧我沒有聽進去。
只覺得腦袋轟鳴。
我居然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
難怪,難怪聽到我今天說的話他們臉色那麼奇怪……
難怪從小到大我都是不受寵愛的那個……
原來收Ṱŭ⁹養我是爲了給他們的寶貝女兒做腎源。
這二十多年,他們打罵我也好,指使我也好,委屈嚥進肚子,因爲他們是我的家人。
而他們只把我當作免費保姆,腎源儲存器。
小時候任人差使,長大了辛苦工作贍養全家。
我真傻,真的。
-7-
離開醫院,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律師事務所。
律所合夥人林知澤是我的好友,也是在這個城市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但是自從我和許乾結婚後,我和林知澤很少聯繫,感情變淡,說是陌生人也不爲過。
上一世捐腎前,他來找過我,話裏暗示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勸我不要做手術。
可我那時被所謂的親情愛情衝昏了頭腦。
一意孤行,最終含恨而死。
因爲他們老闆的關係,律所裏的員工大都認識我。
不需要預約,我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林知澤辦公室。
桌前的人正專心寫着什麼,聽到敲門也不曾抬頭,只是語氣溫柔說了句:「請進。」
我走近,輕聲道:「林知澤,我是孟曉,你能幫我個忙嗎?」
林知澤握筆的手頓了頓,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什麼事情?」
「我要離婚了,你能不能…」
沒等我說完,面前的人幾乎是一瞬間抬起了頭。
「你說什麼?」
被盯着的目光太過熾熱,他的臉龐是溫和的那種,長長的、密密的睫毛,烏黑明亮、溫柔帶笑的眼睛,有種讓人沉迷的魅力。
我感到臉頰燒熱,聲音像蚊子一樣小聲。
「我要和許乾離婚,他出軌了,想請你幫忙清算財產。」
林知澤起身,陽光透過玻璃,洋洋灑灑落在他的後背,高大修長的身軀,在白襯衣的烘托下,顯得更加清秀挺拔。
「可以。」
他爽快應下,語氣裏似乎帶一絲愉悅的尾調。
我和林知澤說了目前的情況。
他沉思着。
事情有些棘手,就在幾月前,許乾纏着我把公司的股份分給了他和妹妹。
那時我還是一個戀愛腦加親情腦。
毫不猶豫簽了轉讓合同。
現在他和妹妹手裏的股份難以追回。
可我不想讓自己半生的心血毀在兩個渣渣手裏。
「別難過了,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林知澤安撫着我,抬頭看了眼窗外:「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搖搖頭:「我自己可以,再說我現在還沒離婚,容易被抓住把柄。」
林知澤點點頭,沒有堅持。
「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以朋友的身份。」
-8-
腎源一直沒有消息,妹妹生無可戀躺着,隨着病情越拖越久,身體開始水腫,整個人像泡發了的豬肉。
親媽來了都認不出。
老公一天比一天焦急,狠了狠心跪下來央求我:「你到底籤不籤,她可是你親妹妹!」
「她和你苟且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我這個姐姐?倒是你對她這麼上心,要不你把腎給她?」
看着我嚴肅的深情,老公語氣漸弱:「我又不是芯怡的家人,恐怕不行吧…」
呵,真是有夠雙標。
道德綁架慫恿我捐腎,輪到自己就支支吾吾推脫了。
手術最佳時間一天天流逝,養父養母像熱鍋上的螞蟻,上躥下跳。
之前給我打了不少電話,都被我逐一屏蔽了。
這會臨近期限,倒是安分起來了。
我逐漸放鬆了警惕,一心忙公司上市的事,常常加班到深夜。
這天下班後,樓裏的員工幾乎都走光了。
我坐電梯來到地下車庫,準備開車回家。
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下一秒我的頭部遭受重擊,暈過去不省人事。
再次醒來,映入眼簾的是最熟悉不過老公的臉,只是臉上顯露的狠厲神情讓我感覺許乾彷彿是個陌生人。
這是一個破敗的倉庫,我被捆在水泥柱子上,動彈不得。
四周站着幾個傍大腰圓、凶神惡煞的男人。
而他們身後,是一臺簡易的手術牀。
刺鼻的消毒水瀰漫了整個屋子。
「別掙扎了,這兒是荒廢區,你逃不走的。」
許乾坐在石凳上抽完了一支菸,緩緩吐着菸圈。
我皺了皺眉,相處這麼多年我怎麼不知道他有抽菸的習慣。
因爲我不向來喜歡煙味,許乾仰仗我的鼻息生存,自然事事討好我。
現在要榨乾我最後一點價值,也就無需僞裝自己了。
小人得志。
我盯着許乾猙獰的臉,冷聲道。
「怎麼?親情牌不好用,現在綁架我想強行換腎?」
許乾笑了笑,菸蒂扔在我的身上,他抬腳狠狠踩滅。
「你養父母確實讓我這麼做,不過現在我反悔了,不想換腎也可以,只要你把全部股份轉讓給我。」
我喫痛咬緊牙關:「你不是愛慘了孟芯怡嗎?居然拿她的命做交易。」
「她能給我多大好處?半死不活的廢人和一整個公司的股份根本沒得比。」
許乾甩了一份文件,替我鬆綁:「想活命就簽字吧。」
我閉了閉眼,接過筆簽了字。
許乾滿意地看着合同,突然放聲狂笑。
「孟曉,你還是這麼容易相信別人。」
-9-
「許乾,你騙我!」
我試圖起身,卻被大漢死死摁住。
「我的好女兒,沒白費我養你這麼多年。」
隱蔽的某個角落,養父母走了出來,臉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原來這一切他們早就謀劃好了。
騙我簽下股權轉讓協議,再讓黑醫取下我的腎。
好一招釜底抽薪。
「你的公司芯怡會幫你經營,你的腎芯怡也會替你好好保管,乖女兒,你就放心地去吧。」
我注意到,養父母身後跟着一名白衣男,他打開手術牀邊的箱子,從裏面取出一支注射劑。
「這可是花大價錢買來的「聽話水」,扎準一點,別傷了芯怡的腎源。」
白衣男點點頭,一步步朝我走來。
我掙扎不出,只得嘴裏發出絕望的嗚鳴。
針尖一寸寸向我逼近,幾乎戳破我的皮膚。
遠方突然傳來警笛聲。
作惡的幾人神色慌亂,低聲怒吼着:「什麼情況,怎麼會有警察?」
彪形大漢慌了神,鉗制我的手鬆了松,我趁其不備攻其要害,輕鬆撂倒一片人。
鑑於前世慘死的教訓,我一重生就報名了防身術,現在力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許乾惡狠狠瞪着,瘋子一般衝上來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是你報的警?我們明明搜過你的身,你不可能有機會!」
我攥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掰。
許乾立刻到地痛苦哀嚎。
鑑於前世慘死的教訓,我一重生就Ṱŭ̀⁵報名了防身術,現在力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剛剛那一下雖然只用了半成,還是足以讓這個渣男手筋寸斷。
我抬手在口腔裏取出一個微型定位器,是林知澤託關係找來的,它深深地嵌在我的皮肉裏,取出來時劇痛伴隨着大股鮮血流出,但是隻有這樣能逃脫許乾的檢查。
不對自己狠一點,又怎麼達到目的?
「原來你早就料到,你是故意被我們綁架的!」
許乾捂住喫痛的手,艱難起身奪過定位器,用腳踩得粉碎。
「那又怎麼樣!警察來了只會看到是你傷了我的手,你根本沒有證據!」
我抬腳狠狠踹在他廢掉的那隻手,「這麼先進的技術你可能不太瞭解,它還有錄音功能,即時傳輸的那種。」
-10-
我沒想到林知澤也會來。
警察迅速將許乾一行人帶上警車,臨走時養父母罵罵咧咧:「這個賤人,我們養你這麼多年,你居然反過來報復我們,等着下地獄吧!」
酸澀和憤怒湧上心頭,林知澤輕拍着安慰我。
在警局做完筆錄,林知澤不放心我,硬是要拖着我去醫院檢查身體。
「你一直身體不好,一點小病都能要躺十天半個月,現在讓我怎麼放心?」
我拗不過,只好隨他。
一套精細地全身體檢下來。
經過這次綁架風波,我不僅毫髮無損,筋骨都活動開了,一蹦兩米高。
林知澤驚愕:「你什麼時候……」
我衝他眨眨眼:「不變得強點怎麼迎擊那些壞人?」
「孟曉?!」
我們正說笑着,孟芯怡坐着輪椅過來了。
臉上是遏制不住的震驚。
「你怎麼在這?爸媽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他們在哪你最清楚了,妹妹。」
我盯着面前憤怒扭曲的臉,這朵清純小白花終於沉不住氣了。
「你這個白眼狼,要不是我家收養,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你得意不了太久的,等着瞧吧!」
妹妹不知道又在謀劃什麼,臉上浮起瘮人的笑。
「等你能活到那時候再說吧。」
丟下這句話,我拉着林知澤揚長而去。
幾天後我得知,妹妹竟然真的等到了腎源。
她讓醫生瞞着我,直到半個月後出院我才收到風聲。
再見時,孟芯怡已經趾高氣昂站在我面前。
彼時我正在辦公,她不顧祕書阻攔摔門而入。
又是一份文件摔在我面前。
股權轉讓協議…
設計抓捕Ţũ̂⁻許乾那天,我一心想着別露出破綻,根本沒心思細看合同的內容。
心想着就算轉給許乾了又能怎麼樣,他早就進去蹲着了。
誰知道我的股份居然全部轉給了孟芯怡。
她現在是公司的最大股東,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11-
「現在我纔是公司的最高層。」
妹妹Ţũ̂ₓ手指幾乎戳到我的鼻子。
「無關人等識相點,自己走吧,別逼我叫保安請你離開!」
我拍掉妹妹的指尖,倚靠着辦公皮椅笑着:「你不過是一朵依仗別人澆灌的溫室花朵,沒了我的供養連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沒有,憑什麼認爲自己能爭得過我。」
「就憑這家公司現在是我的!」
妹妹雙手掐腰,聲音高亢尖銳。
「是,這棟辦公樓現在是你的。」
可她,一家公司的真正核心靈魂,是人。
是陪我走過默默無名初創期的元老。
是遇到危機仍和我風雨同舟的職工。
徒有一個空殼、名頭又有什麼用?
我從容收拾了東西,起身離開。
每走一步,都有人自發帶着東西跟我離開。
「我們只認孟曉總。」
我勾了勾脣,上一世妹妹和許乾之所以能順利接手公司,全靠這些核心骨幹們。
我是個情感淡泊的人,不怎麼和員工交流,所以他們對我沒什麼感情,公司歸誰不是打工呢?
然而這一世我設立了很多福利,給予員工高度人文關懷,和他們打成一片。
有了感情基礎,面對知根知底的好老闆和完全不熟的新老闆,他們自然願意站在我這邊。
但是我現在不能帶他們走。
「我很感激大家對我的信任,但你們自己的生活更加重要,放心吧,我會回來的。」
我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剩餘的人依舊在崗位工作,不過遠沒有我在的時候那麼盡心。
因爲孟芯怡根本不會管理公司,她上學時就經常逃課,作業都是我幫她寫的,到最後連個大專也沒混上,在家做起了全職女兒。
吸我這個姐姐的血。
不出我所料,沒過幾天,公司上上下下就亂了套。
業務線混亂至極,股價大跌,其餘股東見狀紛紛拋售,可沒有人看好公司的未來,原本還有幾天就上市的企業新力量,倒在了成功前夜。
與此同時,本市龍頭企業江氏遞出了橄欖枝,以極低的價格收購股份。
孟芯怡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腦全部賣出。
-12-
幾天後, 收購會舉行。
孟芯怡爲此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現在無人可依, 準備釣個金龜婿安頓後半生。
據說收購方派來的 ceo 是個相貌極佳的富二代。
想到這裏,孟芯怡暗自攥緊手心,這可是最後的機會。
「接下來有請江氏派出的負責人——江曉小姐!」
主持人的一番話, 轟斷了孟芯怡最後一絲理智。
侍從推開大門,我一襲銀色長裙,施施然出場。
是的,我是江家相貌極佳的富二代,江氏唯一的繼承人。
前些日子, 我拜託林知澤幫我尋找親生父母, 沒想到我是江家的女兒。
經過孟芯怡時, 我看着她那張佈滿仇恨的臉蛋:「不好意思, 現在我纔是最高層。」
「孟曉你這個賤人!以爲改了姓就能脫胎換骨?誰知道你耍了什麼下三濫手段勾引江總!
你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就該下地獄!」
孟芯怡面色可怖, 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反手鉗制她扭動的身軀,捏着她的下巴:「這話說的是你自己吧!我的好妹妹, 你和許乾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現在還敢空口造謠倒打一耙。」
說罷,我狠狠一推, 孟芯怡撞到一旁的巨型蛋糕。
香檳奶油灑滿她精緻的禮服和捲髮,渾身上下只剩狼狽不堪。
「保安, 請把這位無關人士請離現場。」
我伸手叫來保安, 將厲聲嘶吼的孟芯怡拖了出去。
「江曉小姐是江總二十多年前走失的女兒,近期一家人才得以團聚, 據悉江總有意將江氏全權交給女兒來打理……」
這則報道在全市大大小小的大屏循環播放了半個月。
我駕車經過,紅燈時靜靜地看了一會, 卻在街角發現了衣衫襤褸的孟芯怡。
她早已沒了嬌氣小姐的樣子,髒兮兮流浪着。
林知澤告訴我, 因爲要養着監獄裏的養父母和許乾, 孟芯怡賣股份的錢很快花光了。
可她生來就是萬千寵愛的小公主, 怎麼肯放下身段去打工?
一次酒會偶遇了土老闆, 重操舊業做起小三, 結果被原配發現, 土老闆淨身出戶,花給孟芯怡的錢也被全數追回。
之前插足我婚姻的舊事也被扒出來。
至此孟芯怡在這個圈子算是臭了名聲, 人人避之不及。
斷了金錢來源, 孟芯怡苦不堪言,監獄 f3 更是難熬。
「你不會想過去說兩句吧?」見我一直盯着孟芯怡, 林知澤擔憂的問道。
「不。」我輕輕搖頭,安慰林知澤:「你放心,我不是聖母, 她之前害我那麼慘, 我怎麼可能原諒?」
「之前?」林知澤敏銳抓住了重點。「你……」
「噓~這是祕密。」我調皮衝他眨眨眼。
綠燈亮了,我移回視線發動油門。
車子飛馳行駛,一路暢通無阻。
猶如我即將開啓的新人生。
上一世我失去生命和心血, 這一世我毫髮無傷、事業蒸蒸日上。
上一世害我的人作威作福,這一世他們鋃鐺入獄、身敗名裂。
上一世迷失自己、爲他人做嫁衣,這一世我只會好好愛自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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