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炸彈

在一起的第八年。
因爲一顆糖。
我跟祁聽瀾分了手。
周圍人都覺得我瘋了。
只有祁聽瀾鬆了一口氣。

-1-
包廂空調的溫度打得很低。
祁聽瀾的臉色卻比它還冷。
我抖了抖身子。
「林知意，愛喫不喫，這裏沒人把你當公主供着！」
「擺臉色給誰看啊，你不喫香菜，所有人就都不能喫香菜啊。」
「桌上這麼多菜又不是隻有帶香菜的能喫，其他的你不喫，非要擺着冷臉給別人看！」
我順着祁聽瀾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
清一色的紅油。
只有一兩道清淡點的素菜，上面還全是香菜。
「我喫不了辣，你知道的。」我清了清嗓子。
可我的話並沒有激起水花。
祁聽瀾的眸子更涼了，緊皺着眉頭「你在這個城市呆了八年了，學會喫辣很難嗎？」
我愣了。
是啊。
八年了。
你還是沒能記住我不喫香菜。
桌上祁聽瀾的朋友眼看着我們兩人越吵越僵，紛紛站出來勸解。
「祁哥，你看看你也是的，嫂子不喫香菜也不告訴我，怪我怪我，我現在就重新給嫂子點幾個清淡點的哈。」
「點個單的事，不值當的吵架哈，嫂子，祁哥，冷靜冷靜。」
他朋友緩和的話音剛落，門口處便傳來一聲豔麗嘹亮的聲音。
「怎麼了啊，從外面就聽見聲音了，祁聽瀾，又欺負知意了是吧？！」許驍驍踩着高跟鞋噠噠地走進來，一進來就風風火火地衝過來。
有的人天生就是主角，一出場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祁聽瀾的臉色也緩和了些。
有人喊道，「呦，驍姐終於來了啦。」
許驍驍衝那人打了個響指。
「怎麼回事，知意，你告訴我，我替你揍他。」她親暱地將臉從身後貼向我。
我彆扭地側過臉，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說到底我還是覺得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許驍驍沒得到我的回應，並沒有生氣，快步站到祁聽瀾身旁，將他的頭帶過來要給我認錯。
「祁聽瀾，道歉！在兄弟面前這樣就算了，在知意麪前不知道多哄着點啊！你以爲誰都像我們一樣順着你啊！」
周圍鬨笑着，有人更是開着祁聽瀾從小到大在許驍驍手下屢戰屢敗的戰績，在他們眼裏這對是從小到大的鐵哥們。
可我卻不覺得，眉頭緊皺，心口怎麼也不舒服。
直到祁聽瀾被勒到舉手投降，頭彎到我跟前不情願地說：「我錯了，知意。」
「行了！許驍驍，歉我道了，趕緊把手撒開，我的髮型要是亂了，我跟你沒完！」
許驍驍朗朗大笑着，手插進祁聽瀾的頭髮裏揉了揉。
可能是動作太猛，也可能是起身太快。
許驍驍身形晃了晃。
祁聽瀾先快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拉進懷裏，熟練地從兜裏掏出一顆糖塞進她的嘴裏。
臉色黑着，語氣責怪：「讓你多喫點不要亂減肥，低血糖的毛病是忘了。」
「嘻嘻，這不Ŧű³是有你嗎？我就知道你口袋裏一定會備糖的。」
給許驍驍帶糖這件事。
他可以每天記着。
兩人這樣熟悉的動作在他的朋友面前已經習以爲常了。
只有我曾在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時，愣住了。

-2-
許驍驍的到來，無疑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說好幫我重新點幾個菜的事也被拋到了腦後。
一整個飯局，我喝着杯子裏的茶水，聽他們聊一些以前小時候的事。
以前我就插不進去話，現在更是。
全程我都像一個被屏蔽在外面失聯的人。
期間不知道有誰提了要出去旅遊的建議。
這讓我難得有了能插進去嘴的機會。
許驍驍揚着笑，手指快速在手機上滑動點了幾下「我剛分享到咱們羣裏一個攻略，你們看看，我們要不來場勇敢的川藏遊。」
這提議一出，朋友隨之應聲「這兩個可以哈，上次一起旅遊還是高考完呢，得好好計劃。」
我想起來什麼，他們說的那個羣我應該也有。
是祁聽瀾剛帶我見他們時，許驍驍知道我是外地來的，怕我沒朋友才邀請我。
我也低垂着腦袋去看手機。
這才發現那羣並沒有新的信息，聊天記錄停留在三個月前的 AA 轉賬。
我自嘲地笑了笑，眼滴溜着看着周圍，卻不巧將筷子打掉。
我彎下腰去撿，正準備起身，眼神卻在某處愣住。
祁聽瀾的手上此刻正握着許驍驍的腳，手勁輕巧，一看就能夠緩解高跟鞋帶來的乏累。
我僵硬地起身，正巧對上許驍驍衝着我笑的眼神。
而一旁的祁聽瀾低着腦袋，無事地把玩着手機。
許驍驍突然越過所有人的目光問我：「知意呢？你覺得怎麼樣？」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她的話像是故意的。
我抿了口水，裝作無所謂：「我不在那個羣。」
結束時，祁聽瀾有些喝多了，步調都有些不穩。
他將整個人的身子壓在我的身子上。
他很重。
我想要閃躲，卻沒能躲掉，意外崴了腳。
我疼得臉皺到一塊：「我崴到腳了。」
祁聽瀾今天本就不滿我，我的推開更讓他心頭一火：「都說了是朋友聚餐，又不是公司應酬，穿什麼高跟鞋！」
我抬頭對上他醉醺醺的眼睛。
一時無語。
而在空氣靜默的一刻，許驍驍踩着高跟鞋輕巧地從旁邊走過來，攬過祁聽瀾的胳膊：「祁聽瀾，你這麼重，也就我能扛動你！知意不像我一樣力氣大，人家那小身板上你也捨得壓！你就壓我身上。」
「好啊，許驍驍，看我不壓死你。」
等祁聽瀾整個身子趴在她的身上，臉靠近她的脖頸處時，她回頭揚眉瞥了我一眼。
我頓了一下，突然拽住了祁聽瀾的胳膊。
「祁聽瀾，我們分手吧。」

-3-
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怎麼。
祁聽瀾懵懵地轉過頭來：「你說什麼？！」
我呼出一口氣，抬頭前將眼淚憋回去：「我說我們分手吧。」
周圍過道站着的人，目光聚集在我們身上，安靜得詭異。
祁聽瀾黑眸閃爍着，眉頭皺着，深深看着我。
「林知意，你神智不清了？從剛纔飯桌上就是，搞得大家都不高興，你要不要再想想你自己說了什麼？」
我搖了搖頭，眼神帶了些堅定。
他卻莫名被刺痛得晃了晃身子，後退了幾步。
周圍熟悉我們這段感情的朋友看着我的樣子，彷彿在看一個瘋子。
我當然知道這是爲什麼。
跟祁聽瀾在一起的八年，其中分分合合有五年，而這五年都是我卑微求來的。
他們太見慣了祁聽瀾稍有不高興就跟我提分手，而我會哭着求他回到我身邊。
看笑話看多了，當這句話換了一個人來說，就震驚得不行。
他們覺得我瘋了，其中剛纔說要再幫我點菜的朋友率先開口。
「嫂子，你還生氣呢？剛纔驍姐一來，我就把這件事給忘了，你別因爲這件事跟祁哥分手啊，你要是喫得不高興，我下次ṭŭ̀₄專門再請你們兩人。」
我搖頭走了幾步，手指夾着菜單，看了一眼，這裏十幾道菜有一半都是許驍驍喜歡喫的。
而點這些菜的人，我剛纔看見了。
是祁聽瀾。
我好笑地看了看他：「就這麼喜歡幫別人攬事嗎？他要是殺人放火呢？」
那人被我堵得說不出話。
周圍安靜下來，許驍驍上前走了幾步，攔住我的胳膊：「知意，你是介意我跟祁聽瀾的關係嗎？你放心好了，我們兩個清清楚楚，就是好哥們。」
我抿脣，推開她抓着我胳膊的手。
帶着驚訝的笑聲，「原來你知道啊，就你剛纔那勁我還以爲你要把他帶回你家呢。」
對方也愣了，沒想到我會不顧及臉面當衆這麼說。
「許驍驍，近水樓臺的道理不懂啊，既然只敢做朋友，就有點邊界感。」
祁聽瀾嘖了一聲，將許驍驍拉到身後，冷冷看着我，「林知意，你跟驍驍說這些幹什麼？有意思嗎？我跟驍驍什麼關係，我不都給你解釋清楚了嗎？」
「朋友朋友，還要我說幾遍！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熟悉點不應該嗎？」
「林知意，從我介紹你給他們認識，都是驍驍一個女生照顧着你，你居然這麼說她，爲你剛纔說的話給驍驍道歉！」
我沒有說話。
換作以前，這個時候我已經紅透了眼睛。
他見我這般，心開始燥了。
我低着腦袋，眼神落在掛在我包上的玩偶。
一模一Ŧṻₗ樣的掛在許驍驍的包上。
一切都是那樣的離譜。
我的男朋友送給我的東西全部都是雙份，想要一點獨屬於女朋友的特別都成了癡心妄想。
我抬頭，眼神真切：「祁聽瀾，我剛纔是認真的。」
周圍倒吸一口氣。
這次誰也沒敢出來說話。
祁聽瀾對上我的眼睛，瞳孔一縮，低着頭，從喉結處傳來低低的笑聲：「行！行！！林知意，你自己說的，有種就別哭着找我複合！」

-4-
從餐廳離開後，我便匆匆回了家。
現在更應該說是祁聽瀾的家。
我倉促地收拾起行李來。
能帶走的東西不多，我物慾很低，大部分都是祁聽瀾買給我的。
這些我全都沒帶走。
當我最後看了一眼這裏，提着我的 16 寸行李箱離開時，竟覺得心被掏空了一般。
明明跟早晨上班的時候大差不差，只不過是少了我罷了。
我掂了掂我的 16 寸行李箱，很輕，卻鎖住了我的八年。
倉促搬出來，我先給自己訂了酒店。
等到了酒店，握着手機纔看到我媽給我打來了電話。
心咯噔一下跳了。
我忐忑地回撥回去，剛開口便被對方打斷。
「媽……」
「還知道我是你媽啊，林知意，你說說，我讓你幹過的哪件事情你幹成過，你一聲不吭放棄師範學校，非得去學什麼動漫，實現你的夢想，你看看現在呢，你覺得你過得很好嗎？」
「好不容易跟聽瀾談了八年，都快穩定下來了，我剛跟聽瀾打電話聽說你們分手了，林知意，你有沒有搞錯，你已經 28 歲了，還能找到和聽瀾一樣家世、相貌都這麼好的嗎？」
「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我一把歲數還要操持你的未來。」
我坐在牀上，側頭看向窗外的高樓大廈，覺得喘不上氣。
我媽對我的掌控欲從來沒有減弱過。
在我拿到 A 大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她便跟着我來這邊定居。
就連這幾年的工資也是除了基本花銷外，其餘全都由她保管。
我深深嘆了口氣，手機傳來對面氣急了的喘息聲。
我不是不知道我媽對祁聽瀾的喜歡，她一直都是將祁聽瀾當成未來女婿來看的。
可我又何嘗不是呢，光是說出分手就已經讓我體驗了一次蟬脫殼的痛苦。
我聲音哽咽：「媽，我們不合適。」
我媽不理解：「不合適？不合適你們談八年啊，林知意，你最美好的八年都給了這段感情，你現在說不合適，你腦子傻掉了啊？」
我扣着手指：「媽，我以爲你會懂我的，我已經努力了，結果就那樣。」
話說出口，我就後悔了。
高中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他們很相愛，可這段感情消耗了兩個人的精力，他們都爲對方努力了，但是再愛結婚還是不合適。
那時候我就知道拼命努力也不是可以改變結果的。
我一次又一次爲了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努力，卻還是沒有結婚。
所以我選擇了撒手。
電話兩頭安靜了一瞬。
我媽草率丟下一句話：「林知意，既然把感情弄得稀巴爛，就好好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直到我聽見嘟的一聲，電話掛斷。
我拿開手機，才發現眼淚流了下來。
手機話費欠費的短信彈進來。
我下意識查看餘額。
那股剛畢業時迷茫無助的感覺再次湧上來。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前幾天公司就傳總部來了人，想弄個大項目。
所以這些天我都在負責這塊大項目。
成了升職加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還能走出國門與世界優秀作品相遇。
許驍驍來公司談合作的時候，我剛畫完一個故事小節。
她遞了杯咖啡放在我的桌上。
我瞥了一眼，沒理。
她並不在意。
「知意，別怪我沒提醒你，祁聽瀾這次小脾氣可嚴重了，你可得哄一段時間了。」
我勾脣一笑：「我爲什麼ƭṻ⁹要哄他，他跟我還有什麼關係嗎？」
她驚得眼睛放大，又變了眼神。
「哎呀，你就別矯情了，都是女孩子，我知道你放出那些話後就拉不下來再和好了。」
「沒事，有我在呢，我幫你。」
沒等我開口，她的電話打了過去。
「祁聽瀾，知意有話跟你說！」
祁聽瀾應該剛醒，嗓子啞着，哼笑：「這次堅持得還行，居然十幾個小時了，你讓她說吧，我聽着呢。」
「先說好了，我只是聽完，和不和好還得看我。」
手機被遞到我跟前。
我沒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祁聽瀾沒忍住便開口：「林知意，要和好就表明態度，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敢情是忘了昨天信誓旦旦說分手的人是誰了嗎？」
「我很忙，給你三分鐘，你再不說，以後就別再提複合的事了。」
我眼睛都沒眨一下。
盯着上面的通話時間。
快到三分鐘時，祁聽瀾很明顯嘖了一聲。
我緩緩湊近開口。
「祁聽瀾，三分鐘到了，以後誰也別提複合的事了。」

-5-
我將電話還給許驍驍。
她愣着，接過手機。
對着那頭試探開口：「祁聽瀾？」
不出所料，嘟的一聲掛斷了。
這次我收回眼神，繼續工作。
許驍驍站在一旁，還沒緩過神來。
「知意，你是不是因爲我在，才這麼說的，你跟祁聽瀾在一起八年了，感情怎麼可能說斷就斷啊。」
「你可能不知道，他真的很在乎你的。你生日的時候，地點是他選的，蛋糕是他親手做的，做了好久的。」
我抬頭，勾脣。
有時候真的很想讓許驍驍敞開心扉來說話。
這種兜兜轉轉繞彎子的話聽得我心煩。
上次生日蛋糕是能看出是祁聽瀾的手筆，可是他偏偏做了藍色款的。
許驍驍最喜歡的顏色就是藍色。
而祁聽瀾在知道我小時候差點被海淹死的情況下，還選了海邊的沙灘爲我過生日。
後來我才知道，只不過是因爲許驍驍在那幾天發了一個朋友圈——
深夜翻到了海邊的照片，好想再去一次。
「說完了？說完了就走吧，你是祁聽瀾的朋友，我們好像也不必多聊了。」
她張了張嘴。
剛好有人在這時候喊了我。
我瞭然，拿起一旁的電腦，側身離開。
昨晚與我媽的對話再次湧上腦海。
我用了用勁握着手上的電腦。
這次我一定要拿下來。
我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有些緊張。
我的視線先是看到被扔在一旁的策劃，上面打着一個大大的紅叉，是二組組長的作品。
我的神情隨之嚴肅，看來這個人真的和傳說中一樣要求極高。
辦公椅轉了過來。
我愣了一下。
他的面容姣好，很年輕，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卻長了一雙丹鳳眼，給人增加了疏離感。
我清了清嗓子，抿笑遞過去「秦總，您好，我是林知意。」
秦席川眼眸輕抬，深深看了一眼，手指點了點椅把手。
他點頭示意我開始。
我點了點頭，用藍牙將電腦屏幕共享到旁邊的顯示屏上。
二十分鐘過去了，我滿意地將我的策劃講解完，悄悄看過去，他的神色跟剛纔一樣。
心情瞬間落了下來。
「秦總，是有什麼不足的嗎？」
他抬眸，不解：「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我看秦總的神色沒變，似乎對我的故事並不感興趣。」
他笑了一下，手指點在太陽穴處：「你會看人情緒？」
我搖了搖頭。
「不會啊——怪不得看不出來我挺滿意的。」
我猛地抬眼。
他卻側過我的身子，眼神瞥到後頭的顯示屏上。
勾脣笑了笑，指着後面：「心無旁騖才能全身心投入工作裏。」
他這句話說得我莫名其妙。
我下意識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才發現我跟許驍驍的聊天記錄被我不小心展示出來了。
有些羞，回頭衝他點頭：「工作最重要。」
「行，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能力。」
等我抱着電腦走出門外時，纔有了種真實感——被人肯定的感覺。
回到工位上，我纔打開手機，就看到有兩個人給我發了信息。
一個是我媽，一個是許驍驍。
我媽：「林知意，你跟祁聽瀾的事，你做得我很不滿意，但既然都分手了，從今天開始就搬回家來住，你的衣食住行我來管。」
「工作的事我給你一年時間必須做出點名堂，我可不想以後拿我的養老金養你，我嫌丟人。」
我嘆了口氣，低頭抿脣，回了個「嗯」。
眼神冷下來，點開許驍驍的信息。
「知意，我想了想你現在正在氣頭上，說一些違心話正常，我都懂，但昨晚確實是浩辰的錯，他想請你喫飯賠罪。」
浩辰就是昨晚調解的那個人。
我想了想，最後也沒給個明話。
許驍驍像是看出我的想法，又發來信息，「我們在華庭，老地方，你一定要來啊，知意姐。」

-6-
華庭包廂內。
祁聽瀾窩在角落裏，耳邊全是朋友鬼哭狼嚎的聲音。
林知意唱歌好聽，以前有她在都像是在演唱會現場。
聽多了細糠，再聽這些就有些刺耳。
想到這，他的心情更煩躁了。
他的手指按在手機的開關鍵上，一亮一暗的，在明眼人眼裏都知道他在等消息。
祁聽瀾現在的腦子還有點懵，昨天晚上林知意走後，他跟着朋友又趕了下一場。
他本來是不想去的。
但想了想等這場結束了，林知意要是等不到他回家一定會來找她。
甚至他在喝酒的期間還裝作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幸好有你們陪着啊，都不用去哄林知意了，等一ţūₜ等氣就消了。」
所以他一拖再拖着時間，直到所有朋友都熬不動走後，他都沒能等到林知意。
他生氣地回家，卻發現裏面早就人走茶涼。
他氣急了，可酒精讓他的胃翻滾着疼痛。
他裝睡都抵擋不住疼痛。
像是刻在心裏的習慣，他熟練地喊了一句「知意，我胃痛。」
周圍空蕩蕩的，他沒有等到回應他的嬌軟聲音。
他攥了攥拳，只好爬起來自己找藥。
最後隨便摳了兩片塞進嘴裏。
許驍驍發來電話的時候，他剛醒，胃疼讓他一晚上沒睡好。
她說林知意有話對她說。
他撲哧一笑，像是早就知道林知意會來找她。
他太見慣了這樣的林知意。
這姑娘自己會哄自己。
可她卻說了一句誰也別再提複合了。
他忘記當時是怎麼掛斷的手機。
他僵硬地坐在沙發上，手上的抱枕是前幾年流行時候林知意買來的印照片抱枕，上面兩人貼着臉對着鏡頭笑。
生氣嗎？
他想不是的。
他的手有些發顫。
她這次似乎氣有點大。
所以當浩辰喊他出來的時候，他本來胃疼得不想來，卻聽見這是專門爲了給林知意道歉而組的局，他還是灰溜溜地來了。
他坐着想了很久。
大不了這次就在她面前低下頭。
許驍驍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祁聽瀾坐在角落處，手上拿着個手機，一動不動的。
視線瞥到裙角，祁聽瀾猛地抬頭，在看到是許驍驍的時候，上揚的脣角耷拉下來。
他側頭看向她身後。
梗着脖子「她人呢？」
許驍驍眼眸顫了一下，低垂着眼睛「怎麼看見我不高興啊，林知意這次可厲害了，都沒回我信息。」
那一刻，祁聽瀾第一次聽出了許驍驍口中的難聽。
他站起身來，冷着臉「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說她不好。」
他的胃還在痛，走得很快很焦急。
他打開微信給林知意發信息，卻彈出來紅色感嘆號。
腳下停住。
眼神無助得像迷路的小孩。
這一次他真的感覺自己被林知意徹底關在了門外。

-7-
我收到許驍驍短信的時候，我媽剛把飯菜做好。
我幫她盛好米飯，瞥了一眼信息。
「祁聽瀾去找你了嗎？你今天沒來，他很生氣，連我們的電話信息都不回。」
「林知意，他還犯着胃病呢！你就這麼忍心一點也不關心他嗎？」
……
手機蹭蹭地響，跟鞭炮一樣。
連我媽都看不下去開口：「什麼信息啊，工作嗎？你們老闆這麼苛刻啊，你不是剛加班完嗎？這個時候還發信息，什麼東西啊？」
我擺擺手：「沒，推銷保險的，煩死了，我纔多大啊。」
我媽這次卻站出來反對：「哎！你們年輕人就是不相信這個，保險可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傘，你要真遇到個什麼事就知道它的用處了。」
我無奈地聽着我媽說叨着。
眼看着飯菜都好了，我剛想坐下。
我媽拍了我一下。
「先別喫，去喊隔壁秦叔叔家兒子來喫飯。」
我睜大眼睛：「他們不是去了首都嗎？」
我媽從裏面拿出來一雙碗筷：「他兒子回來了，我們照顧點，讓你去就去，忘了當初這棟房子還是沾的人家的光。」
我嘆了口氣，走出家門。
在對面門上敲了敲。
畢竟已經幾年沒見了，這樣突然打擾還挺尷尬。
門從裏面打開。
我開口：「我媽讓你去我家喫……秦總！」
我瞪大眼睛，怎麼也沒想到剛纔還在公司的人，現在卻站在這裏。
秦席川還穿着和公司一樣的西服，像是剛下班。
可我分明記得他六點一到就下班了啊。
反倒我加班到九點纔回來。
秦席川清咳了下嗓子，像是看穿了我，「下班後跟幾個原來的朋友見了面。」
我點頭，帶着他來了我家。
我媽就比我跟他更顯得熟。
飯桌上，我低着腦袋只喫飯不說話。
我媽在知道秦席川是我上司之後，更殷勤地將糖醋小排往他碗裏夾。
我只好眼巴巴地舔了舔筷子。
我媽笑眯眯地說：「小川啊，你可得好好照顧照顧我們家知意啊，她從小畫畫就厲害，那時候附近小區的孩子沒一個比她畫得好的，小學就得了獎，你看看那面書櫃沒？都是知意從小到大獲的獎，我到現在還收着呢。」
秦席川順着我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點了點頭：「林姨，知意很厲害，我們公司從來不會埋沒人才，我期待她出色的作品。」
我眨了眨眼睛，莫名有些臉紅。
我媽笑開了。
我也低頭抿嘴笑。
祁聽瀾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門鈴響的時候，我還以爲是自己給我媽買的掃地機器人到了。
打開門，卻發現站在外面的是祁聽瀾。
他的頭髮溼溼的，有汗水流下來，喘着粗氣，眼眶發紅潤，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心才落了下來。
條件反射般地，我想要將門關上。
卻被他一把擋住。
「知意，你別關門，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
力量懸殊之下，祁聽瀾擠進了門裏。
「怎麼了，Ṱŭ̀₎知意。」
我轉過頭，正好對上秦席川的眼睛。

-8-
周圍空氣瞬間凝結。
祁聽瀾在看到秦席川的那一刻，臉上裂出一條縫隙。
惱怒爬上他的臉，他皺着眉頭看着我：「林知意，他是誰？！他怎麼會在你家裏？」
我整個頭都大了。
秦席川揚眉看向祁聽瀾，又看了看我：「我是她媽給她介紹的追求者，你誰啊？」
我瞪大眼睛看着秦席川，小聲地說：「你別瞎說，幫我看着我媽，別讓她看到他。」
祁聽瀾卻猛地攥住我的胳膊往回拉：「我是她男朋友，還追求者？你是不是缺德啊？」
我甩開祁聽瀾的手：「你怎麼說話這麼難聽，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分手了。」
他的臉上露難色，「知意，我生氣的時候說的話怎麼能信呢，以前你那次跟我提和我沒同意過，爲什麼這次你沒有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很久。」
都這個時候了，他的語氣還是在責怪我。
我可笑地看着他。
他卻狠狠白了秦席川一眼，聲音緩和地看着我，「沒關係，我想了想，感情裏誰低頭不都一樣嗎？這次換我來低頭好不好，你跟我回去吧。」
以前常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所以祁聽瀾給我耍性子也好鬧脾氣也罷，我能哄着就哄着。
可到如今他還認爲我只是因爲他的脾氣跟他分手。
我清了清嗓子，「祁聽瀾，我們和不好了，你到現在還沒明白我不是因爲你的脾氣而分手！」
祁聽瀾聽到我的話瞬間愣在原地，僵着胳膊不知所措，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身上。
我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屋內，我媽正戴着耳機看手機。
「祁聽瀾，別再來找我了，看到你我就想起原來自己做的蠢事。」
我推着他的身子，將門關上。
一門相隔，是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9-
我摸了摸鼻子。
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自己的領導看到糗事更讓人社死的事情了。
我剛回頭正巧撞上秦席川的眼睛，他笑着看我。
我撓了撓頭，尷尬地回笑。
好在他並沒有過多詢問我，而是走進廚房默默將碗洗了。
飯後，我媽切了盤水果放到桌上後，就匆匆扔下句，「我得去跟我姐妹們跳舞去了哈。」
說完便離開了，留下我跟秦席川兩個人。
我有些尷尬地喫着水果，眼睛卻控制不住地瞥向他。
在瞥的第三眼，他開口，「還沒從剛纔的事反應過來，你這樣不行啊，我的員工抗壓能力得強。」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笑了一聲，「怎麼可能，我只是在想你居然什麼都不好奇？」也不問我。
換作其他人已經能看出我的表達欲，可秦席川並沒有接下話。
他轉過頭去，看向外面的月亮，「林知意，你知道嗎？我以前有家特別喜歡喫的燒烤店，我喫了七八年，當時我ťṻ³就說只要他不關門我喫一輩子，可是後來距離我更近的地方開了家看起來更好喫的燒烤店。」
我盤着腿，看着他講。
「我想去，心裏卻不好意思，那家常去的燒烤店的老闆跟我很熟了，我怕他知道了傷心，終於有一天我偷偷去了一次，果不其然很好喫，從那以後我存在了僥倖心理，我總覺得只要我隔幾天去一次，他不會發現，可是有一天我又偷偷去了一次，卻被他剛好歇業撞見。」
「後續呢？」我問。
他回我：「後續就是我再去時，他第一次還會對我笑，仍會給我優惠。可是越到後面，就越來越生疏。到後來我再去，他也只是讓別人來給我服務。」
我莫名覺得有些遺憾。
「你知道我講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嗎？」
「其實人也是這樣，明明有着喜歡的東西，卻還是抵抗不住更加新鮮的東西。等膩了，想起原來的更好，再回頭想要找回的時候，已經是無用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秦席川費勁給我講這些的原因。
永遠不要原諒偷腥過的貓。
人也一樣。

-10-
那天之後，祁聽瀾來找過我幾次。
一開始秦席川還會問我，想不想見。
在我搖頭的一刻，他便將他趕了出去。
後來我也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而我也全心將自己的精力投進工作裏，直到將最終的策劃交給秦席川。
會議室內，秦席川敲着手上的筆，站在他不遠處正中心的我正自信地講着自己的 PPT。
直到最後一張 PPT 放出來，我這段時間的全部努力完美呈現出來。
「謝謝。」吐出最後一句話，我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周圍毫不吝嗇的誇讚聲響起。
我在一陣陣掌聲中，與秦席川對視，他緩緩抬手給予我肯定。
那天的光透過百葉窗照在我的身上，是破繭成蝶後的閃閃發光。
我還在整理着手上的東西，秦席川走了過來。
「你媽今天讓我去你家喫飯，說我對她女兒很好，要好好款待我。」
順手將聊天記錄湊到我面前。
看到上面的照片還有我媽從未當着我面的誇獎。
鼻頭一酸。
秦席川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實阿姨也挺爲你驕傲的。」
再次遇見祁聽瀾是在晚會上。
這場晚會聚集了整個 A 市的公司負責人員，所以能見到祁聽瀾，我並不覺得意外。
秦席川看着我挺直的腰背，看出了我的緊張，輕輕捏了捏我的脖頸處讓我放鬆下來。
我僵了一下，看向他。
他側眉看我，「放鬆點，你今天超美的，沒看見剛纔好幾個人主動找我來說話嗎？」
他搖着頭打趣，「以前我來這種場合都是被晾在一邊的，這次沾了知意的光了。」
我捂脣笑着看他。
也就是在這時。
「知意。」
我順着聲源看過去。
是祁聽瀾。
三個月沒見，他瘦了很多，也像變了個人，整個人都顯得成熟。
只是眼底壓抑着的青黑。
「嗯，祁總。」我抿笑。
語氣中帶着疏遠和距離。
祁聽瀾眼眶瞬間紅了，這樣的我讓他手足無措。
他不明白明明原來那麼喜歡對他笑的人現在卻冷臉已對。
他上前一步，難耐地開口，「知意，對不起，我……」
我回笑，「不用道歉，感情裏誰都沒有對錯之分。」
他還想說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秦席川站在一旁，一隻手從兜裏掏出來，衝着祁聽瀾說，「祁總，我這人小心眼，知意現在是我的女伴，只能跟我說話。」
祁聽瀾瞪向他，想反駁，卻難以開口。
他現在有什麼理由反駁秦席川。
他下意識看我，希望我說點什麼，可是我沒有，這樣他更加無措地站在那裏。
「知意，我跟他們散夥了，我不知道羣有兩個，我一直以爲你跟我們在一個羣裏，還有我跟許驍驍，我們沒關係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他跟許驍驍的事情我早就聽說了。
以前猜過許驍驍對祁聽瀾是有喜歡的，可是最近她的事才讓我明白，她不過是喜歡把她放在心裏的人。
所以祁聽瀾不在乎她的時候，她就轉身勾搭上別人了。
我打斷他：「祁聽瀾，我們好像說過了再也不提複合的事了。」
「我對你跟他們的關係已經不感興趣了，我們沒有關係了，以後就好好當陌生人吧。」
我拽着秦席川離開。
直到我徹底消失在祁聽瀾的目光裏。
他才捂着頭崩潰地蹲下來，眼底的痛苦快要溢出來。
昨晚宿醉的後遺症就是他此刻胃疼得要死。
他是故意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
可這次再也沒有人心疼他了。

-11-
晚會結束後。
秦席川帶着我認識了幾個有名的投資方。
他們聽了我講的，對我的策劃很感興趣，並且很明確地表達有想要合作的意向。
這讓我很高興。
我想每一個動漫人這一生追求的，也不過是擁有一部自己創作出來的動漫。
有了依靠，這讓我更加有動力畫稿。
我整個人煥然一新，後來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三分之二的時間我都在公司裏。
甚至有好幾次畫稿時睡着了，再醒來時是在秦席川的休息間。
這件「藝術品」好像除了我，秦席川也很重視。
祁聽瀾得了胃癌的消息，是許驍驍來公司談合作的時候告訴我的。
我忘記了那天我的心情。
難過嗎？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解氣？更談不上，畢竟我希望他能更好。
那種情緒一連幾天困擾我，這也使我手頭上的工作停滯了幾天。
直到秦席川將我帶到了祁聽瀾的面前。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對我說，「雖然我不想你見他，但是比起我的情緒我更在乎你的，別讓這件事困住你，知意。」
我的眼眶瞬間溼潤了，點了點頭。
祁聽瀾躺在病牀上，整個人都瘦了，我很難想象曾經朝夕相處過的人現在變成了這樣。
他看到我進來的時候，眼睛都在發光。
讓我恍惚間看到了曾經那個少年。
只不過是亮了一下就暗了，他將自己縮回了被子裏。
我知道他不想讓我看見他這樣。
所以我沒再往前走，站定後對他說。
「祁聽瀾，你總是覺得我脾氣不好，總是覺得我是因爲你跟許驍驍的關係而生氣，可是這些都不是能讓我動搖感情的，我從始至終想要得到的不過是你的偏愛罷了。」
「你可以因爲許驍驍低血糖隨身帶着他喜歡的糖，因爲她想去海邊便在所有人的見證下帶她去看海，因爲她的一句『我也喜歡』便買下來一模一樣的兩件，可你知道嗎？我討厭的就是這樣，有時候我都在懷疑，我明明是你的女朋友，卻不是你心中獨特的唯一。」
「你知道你的每一次不堅定的撒手，都在往我的心跳上禁錮一條繩子，繩子多了，再愛也跳不動了。」
說到這裏，我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眼淚順勢流下來。
八年，近三千天，我前半生的三分之一。
祁聽瀾將臉從被子裏探出來，同樣一雙紅透了的眼睛。
他慌神地開口，「對不起，知意，是我配不上你的好。」
我走近，從包裏拿出一個裝滿星星的杯子。
「這個還給你，好好治療。」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走出了房間，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正巧對上坐在等待椅上轉着手機的秦席川。
他走過來，看了看裏面，「挺難釋懷啊，講了十五分鐘三十四秒。」
我被他逗笑，打了他一下。
……
我走後，祁聽瀾便拿起那個瓶子。
他當然清楚這代表了什麼。
八年前，是他親手將這個瓶子送到我手上，並說了那句「我喜歡你。」
其實上次去林知意家的時候，他不止見了她。
跟她說完話後，他不死心地站在門口，卻沒想到等到了林知意的媽媽。
他不知所措地站着。
她將門關上，便說自己就是來找他的。
祁聽瀾到現在都還記得林阿姨說的每句話。
「你知道爲什麼知意能跟你分分合合八年嗎？一是因爲我跟他爸的感情，怪我們沒給他健康的原生家庭，她這孩子從小就不信邪，她不相信努力改變不了一切，所以她才這麼努力地維持你們的關係。」
「另一個原因在你，你跟她表白的時候送了她一個瓶子，每次你一提分手, 她就跑到這來，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個個拆開看，有次她哭着對我說『爲什麼人會變得這麼快』。」
「阿姨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你已經耽誤了她八年，未來你給不了她結果的話就別再打擾她了！」
他的心臟驟疼, 拆開一個星星。
上面寫着「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我對着一個女生一見鍾情了，她叫林知意。」
那一瞬間, 他懊悔到泣不成聲。

-12-
越是事情接近尾聲的時候。
就越焦慮。
一連幾天我都沒睡個好覺。
就連秦席川送給我香薰都沒有用。
最先看出了我焦慮的是我媽。
一次我凌晨兩三點回家，她坐在沙發上等着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媽看了我一眼, 默不作聲走進廚房。
等我洗漱完便看到坐在餐桌上的她。
她招招手。
等我走過去, 將熱雞湯推到我面前。
我捧過來, 心口暖暖的。
周圍安靜無言, 我媽先打破沉默。
「知意，你慢慢喝着，媽媽有些話跟你說。」
「你小時候明明話多得像十萬個爲什麼一樣, 可現在媽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你不再喜歡跟媽媽交流了。但這些天通過跟席川聯繫, 我才發現我的女兒的另一面, 是自信又努力的一面。」
我媽從兜裏拿出一張卡：「這是你這些年的工資，別怪我當初插手你的工資。你在漫畫上有天賦, 畫漫畫需要錢, 這些就是你的底氣，放手去做，我的女兒絕對不遜旁人。」
「你也不要怪媽媽，媽媽也是第一次當母親, 嚴厲了點讓你感覺難過了, 我很抱歉, 但你是我最心愛、最用心呵護的寶貝。」
「在漫畫上我給不了你什麼支持，但你累了媽媽的懷抱永遠爲你敞開。」
我的眼淚啪嗒落進碗裏。
再也沒忍住撲進她懷裏。
我媽將我垂下的頭髮挽到耳後。
「這些天壓力很大吧，我的女兒辛苦了。」
那一刻, 這麼些年壓在我心口最重的羽毛飄走了。
秦席川是第二個發現的。
一次加班的晚上, 他將我帶到了頂樓。
能看出來頂樓被人專門打掃過, 很乾淨, 中間放着秦席川買來的宵夜。
他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的兩個坐墊。
於是，星空下, 宵夜, 還有我們。
我深呼了一口氣。
接過秦席川遞給我的可樂。
我仰頭看着天上的星星可樂氣泡在我嘴裏咕嚕。
「好亮啊。」
秦席川側目看着我，眼神閃閃的：「確實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林知意，未來你也會是漫天動漫星空裏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我的眼眸隨着他的這句話亮着。
那一刻, 我覺得人生知己莫過於此。
……
新年將近, 好消息也隨之而來。
我的動漫入圍了。
也就是說這次我可以站在更大的舞臺去將伴隨着我整個青春的夢想。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
A 市下了今年的初雪，雪花落在我的手心上, 我得到了初雪最好的禮物。
一個月後, 飛往首都的飛機上, 秦席川陪着我一起前往。
飛機穩穩降落在首都。ŧù⁽
我整個人都感覺熱血沸騰。
在這個美麗繁華的都市, 我能留下屬於我的印記。
很快就到了頒獎典禮那天。
秦席川怕我緊張, 特地將我們的位置安排在一起。
我緊張地在身下不斷地搓着手。
人越緊張的時候，越想依靠點什麼。
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
所以在秦席川將我的手握住的時候，我並沒有推開。
與此同時, 臺上剛好頒到了我所屬的獎項。
我的心臟被揪住，屏住呼吸。
秦席川拍了拍我的手。
其實他也很緊張。
直到我聽見主持人喊出那句「林知意——《衝破》。」
我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周圍綿延不斷的鼓掌聲。
大家都在由衷地祝賀動漫界閃爍出來的一顆新星。
而在我領獎的與此同時。
A 市手術檯上。
「嗶嗶嗶——」的幾聲後，一條緩慢又筆直的生命線緩緩出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