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高冷又毒舌的導師

我那高冷又毒舌的導師,有兩副面孔。
他白天在辦公室訓我,晚上在峽谷撩我。
但,我玩的是男號。
畢業那天,他把我抵在辦公桌前,粗重的呼吸灑在我頸間。
「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不喜歡女人,就喜歡腹肌男?」
「要不要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嗯?」

-1-
我的導師喬路,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嘴毒又無情。
上一屆被他損哭的學長學姐,可以組團出道了。
到我們這屆選論文導師,大家都繞着他走。
大家都傳,喬某人修的是無情道,煉的是鐵嘴功,喬是奈何橋,路是黃泉路,所以叫他喬閻王。
別的導師論文寫到 60 分就差不多了,他這兒得 90 分。總之,跟着他寫論文,那是自討苦喫。
我說:哦。
然後毫不猶豫在意向導師欄填下了喬路的名字。
至於爲什麼。
首先,我是顏狗。
第一次看到他,我就不爭氣地呆滯了五分鐘。
腦子裏無縫循環播放「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是他,是他,都是他。」
其次,我是聲控。
公選課上,他一開口,我心尖兒就顫了一下。
這音色,和那個線上撩了我半年的便宜徒弟,一模一樣。

-2-
白天,我和幾個室友在辦公室排隊挨批。
裏面的男同學被訓得頭都不敢抬。
「你們倆真是難兄難弟,一個是《紅樓夢》,一個是《出師表》。」
裏面安靜了一會兒,男同學終於反應過來。
「喬老師,您這麼說,有點兒傷自尊……」
「你要有那玩意兒,就不會把這東西當論文發給我了。」
我的室友們,出來的時候,也是個個泫然欲泣要掉珍珠了。
邱萌說:「喬閻王說我應該去幹裁縫,嗚嗚嗚。」
何欣說:「喬閻王說我寫得很好,可以去投鹽選故事……」
鄒小婧說:「喬閻王問我爲什麼選他當導師,是不是梁靜茹給我的勇氣……」
輪到我時,喬路說:
「徐冉,你這是草稿錯發給我了嗎?」
我竟無語凝噎:「倒也不是……」
「第二學位所以不上心?」
「您誤會了,是我學藝不精。」
「那行,我這一百多條批註沒白寫。」
批註我連夜看過了,字字句句,正中要害,嘲諷拉滿。
越看越如芒在背,看到後面,有些地方僅僅一個問號,都能讓我汗顏半天。
今天把我喊過來,是分門別類地歸納總結了一遍我論文的毛病。
我這人臉皮厚,也有自知之明,所以畢恭畢敬地一直「嗯」「好的」「謝謝喬老師指導」「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想到」「真真是醍醐灌頂」「我屬實是恍然大悟了」。
走時,他還不忘補刀。
「二稿要還是這樣,畢業了可別說你論文是我指導的。」
我說:「喬老師,您彆氣。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然後放了一個畫着木魚,寫着「功德+1」的按鈕小掛件在他桌上。
希望他能心平氣和一些。

-3-
晚上,小號收到了喬路的信息。
「師父,幾日不見,甚是思念,王者嗎?」
「小朋友們的作業終於批改完畢~」
小朋友,的作業?
我回信息:「小喬,來,上號。」
爲師教你做人。
是的,在學校,他是絕對的權威。
他是電,他是光,他是唯一的神話。
是動動嘴皮子就能叫人寢食難安的喬閻王。
但在峽谷——我纔是唯一的神。
他得體貼,得謹慎,得乖乖地聽我指揮、任我調配。
得畢恭畢敬地喊我師父。
我微掀țűₙ脣角,掏出了百里玄策,開始虐菜。
峽谷裏,我拎着他一頓捶來捶去。
他是絲毫招架之力都無。
我也不着急推水晶,就一個勁兒地揍他。
他開麥:「喲,誰惹我師父不開心了?」
你呀,憨包。
我文字回覆:
「還能是誰,我那周扒皮老闆唄,辛辛苦苦做了個 PPT,沒被認可就算了,還兇了我一頓。」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他能謅,我當然也能謅。
他討好地說:「什麼 PPT,要不我幫你看看?」
「你看不了。」
「你怎麼知道我看不了?」
「隔行如隔山。」
「無妨,我學習能力強。」
「學習能力強王者還打成這樣?一年了,小喬,你咋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出去別說是我是你的師父哦。」
「這不是光顧着欣賞師父的颯爽英姿了嗎。」
說着還發了個「超喜歡」的害羞表情。
我:……
你知道你在撩誰嗎,我親愛的喬老師。

-4-
和喬路的峽谷之緣,是從代練開始的。
我弄了個小號,靠代練掙點公益金。
他一個黃金,愣是點了 38 塊一局帶巔峯賽的我。
我一天給他帶到星耀,輕輕鬆鬆掙了小兩千塊錢。
他一點兒也不肉疼。
他說我是服務態度最好的代練,會教他規則、意識和操作。
開玩笑,顧客是上帝啊。
我說:「老闆,這點小事何足掛齒。」
爲了夯實他的好感,避免有人亂噴,每回開局我都會公屏聲明:
「諸位,中路小喬是老闆,這局是他請你們哦。」
瞧瞧,這就叫代練的自我修養。
其實他開麥第一句,我就認出了他。
他的聲音,聽之如風搖翠竹,很令人難忘。
又肝了一天,帶他上了王者,我以爲和他緣盡於此了。
一般像他這種水平的,找代練刷到王者頂天了。
沒想到他是又菜又愛玩,又菜又不肯認輸。
離了我,那是不停地掉星,然後不停地點我。
我天天含淚掙錢,掙得多了,一來二往的,就熟了。
有天他說:「要不我認你做師父吧?」
我激動回覆:「怎麼?你想白嫖!?」
「那要不你當我 CP 吧,我顏值身材都在線,你不虧的。」
我看着自己的 ID「叫我城北徐公」,和八塊腹肌的燒包爺們兒頭像,陷入了沉思。
喬路,你撩的莫不是這八塊腹肌?

-5-
成爲喬路師父這件事,原本沒人知道。
我倆一起玩了快一年,一直是他語音,我文字。
有天耳機壞了,聲音自動外放。
喬路頂着天鵝之夢的皮膚在峽谷嘎嘎跑、嗷嗷喊。
「師父,快來救我!這猴子太可怕了!」
「『充最多的錢,挨最毒的打』師父,你看這凱說的是人話嗎?幫我揍他!」
他的聲音太有辨識度了,即使語調和平時上課的高冷自持完全不一樣,也能叫人馬上知道他是誰。
然後,全宿舍都知道了,喬路在峽谷對我撒嬌。
她們眼神曖昧地把我堵宿舍角落,要我老實交代這段驚世駭俗之戀。
「說,是不是那次和喬老師聯排元旦節目搞上的?」
「你倆一起待化妝室待了一個晚上,幹啥了?」
我:……
什麼叫搞上?
我真誠辯白:「喬老師這種閻王一般的人物,怎麼會搞師生戀?再說了,王者這純屬意外,我這資料可是性別男,頭像也是個肌肉男。」
我給她們分析了一通。
哪個直男 ID 會叫「小喬要變強」,啊?
喬路的喬,很可能是彩虹拱橋。
喬路的路,很可能是盤山公路。
她們不信,覺得我在扯淡,認爲我選喬路當論文導師、他在峽谷認我作師父,這是在搞什麼新型的隱祕 play。
於是抱着前排喫瓜更香的心態,跟着我一起選了喬路當論文導師。
沒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
論文選題會後,個個都在捶胸頓足滾地哀嚎。
「文獻綜述不低於一百篇核刊,這是人說的話嗎?」
「論文共讀一週一次是不是離譜?」
「本科生論文,至於嗎!?」
「你們不覺得每天羣裏問有沒有人跑步更離譜嗎?」
emmmm
喬路說,新時代的大學生,身體和腦子,都應該保持最佳狀態,所以發起了個「追光跑團」。
室友們說:「我們知道喬閻王很想見你,但能不能別每次都非要帶上我們遮人耳目?」
我很無奈:「你們真就冤枉我了,我對天發誓,在他眼裏,我徐冉不過是萬千學術弱雞之一而已。」
但是她們不信,她們非說,喬路對我格外溫柔。
證據是,他沒把我罵哭。
ṭú₈我:……
這是什麼破標準?

-6-
論文二稿審判日一早,喬路在羣裏問「今天誰來跑步?」
鴉雀無聲。
我發了個舉手的表情。
「喬老師,我們宿舍都去。」
舍友馬上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徐冉,你是瘋了嗎!?」
我熟練地換上運動服,綁上馬尾。
「傻孩子們,你們還想不想順利畢業了?」
「再說了,鍛鍊身體還能欣賞帥哥,一箭雙鵰啊。你們真是不知道珍惜,這麼帥的貨色,你們以爲畢業以後好碰到的。」
到操場時,喬路已經跑上了。他戴着耳機,我們追着他也跑了幾圈。
清晨的光柔和清亮,喬路在單槓旁站成了一道風景,路過的同學,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我看着,也覺得甚是養眼。
哎,可惜了。
室友們陸續跑完,喪頭耷腦,等待喬閻王訓話。
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聽說有人覺得我兇?」
我們互相遞了個眼神,也不知道是誰大嘴巴讓喬路聽到了。
室友們唯唯諾諾、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應答。
我諂媚道:「哪能啊,喬老師,您那是鞭策,是激勵,是對我們無上的期許。」
喬路挑眉看我:「既然如此,徐冉,現在跟我去辦公室,我好好鞭策鞭策你。」
我看向室友們,本想和她們對個無語的眼神。
不是,她們怎麼一臉曖昧地看着我?
手機震動,宿舍羣「仙女駐凡大使館」發來新消息。
「嘖嘖嘖,喬閻王和徐妖精要玩辦公室 play 了。」
「玩得真花呀寶貝。」
「回來跟我們展開說說這個鞭策,嘿嘿嘿。」
她們怎麼又想歪了哎呦喂。

-7-
喬路看稿時,會戴一副無邊眼鏡。
我總覺得,他一戴上眼鏡,那若有似無的禁慾氣息便尤爲明顯,也就更加勾人了。
作爲一名合格的顏狗,我嚥了下口水。
「怎麼,口渴了?」喬路敲着鍵盤,抬眼看我。
我訕笑起來:「沒有沒有,論文二稿您看了嗎,這一稿我改得可認真了,調查問卷範圍也擴大了,樣本更有可信度。」
喬路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兇嗎?徐冉。」
我驚出一身冷汗,喬閻王這是怎麼了。
難不成他認出我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從未暴露身份。
誰能想到頂着燒包肌肉男頭像、王者玩得賊溜的「叫我城北徐公」是個女孩子呢?
而且,我編的那些和老闆鬥智鬥勇的小故事,多真啊。
「喬老師,您那是高標準、高要求,是我們不爭氣,研究能力欠缺,您是想鞭策我們快速成長,我們都懂。」
嘻嘻,只要自我 CPU 得夠快,就沒人能 CPU 我。
他輕笑一聲:「知道就好。」
而後調出論文,開始毫不留情地直戳我肺管子。
「這論文這麼水你還引用,是嫌自己論文水分還不夠多嗎?」
「這組數據寫成這樣,是生怕別人看懂了?」
「才這麼點兒訪談數據你就敢得出結論?」
「據我所知,你推免保研到 S 大了對吧?就這?」
仍舊是,毒舌又無情。
不過沒關係,我都會在峽谷裏討回來的。

-8-
後面的幾周,喬路帶的論文組不是泡圖書館,就是求爺爺告奶奶地發調查問卷爬數據。
自己選了喬路當論文導師,自然是哭着、跪着、薅禿了頭髮也要把論文寫合格了。
遊戲,自然也沒時間玩了。
我給喬路發信息:「爲師要搞一個大項目,閉關一Ŧų⁷個月,再見。」
喬路再次拋來橄欖枝。
「師父,什麼大項目,需要幫忙嗎?」
說實話,那一刻我有一點兒心動。
如果喬路知道我是誰,會不會給我開個小竈?
我一巴掌扇醒了自己。
我怎麼能有以公謀私走捷徑的念頭。
我以後可是要認真搞學術的人。
再說了,他知道了,沒準我會當場 over。
沒想到我扇這個巴掌,被喬路看到了。
圖書館裏,他坐在離我大概五張桌子之外,剛喝的水全噴了出來。
他以爲我壓力太大魔怔了,主動提出來有幾個訪談對象很適合我的選題,說可以帶我去。
上車前,我猶豫不決不知道坐哪兒。
網上說:
坐副駕,是挑戰正宮。
坐後面,是瞧不起人。
坐車頂,是阿三。
坐車底,是阿杜。
他拍拍副駕的門,說:「我看着像滴滴司機嗎?上前面坐。」
一路上,我正經危坐,正想着找點兒什麼話題熱一熱凝固的空氣。
他突然說:「徐冉,平時如果壓力大,不要自己憋着。可以玩玩遊戲放鬆一下,比如上峽谷噶幾個人。」
我忍不住試探:「喬老師,您也玩王者啊?」
他看着前方路況,手指輕敲方向盤,「嗯」了一聲。
「您玩得怎麼樣?」
「還行吧,基本上沒什麼對手。」
基本上沒對手?
我翻了白眼,這睜眼說瞎話的能力真是槓槓的。
他這個只會站樁的青銅,明明隨便一個有手的就能把他按地上摩擦。
他偏頭看了我一眼:「怎麼,不信?」
「要不現在來一局?」
說着,他把車停到了路邊。
「來,你遊戲號是多少,我加你。」

-9-
不得已,我報出了自己的大號。
他說:「『我佛要渡你』,嗯,很霸氣的名字。」
我一看,「Bridge」向您發來了好友申請。
行吧,誰不是沒大小號的人呢。
我正愁一會兒他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 0.5 時,我該怎麼配合他挽尊。
一點開個人頁面,我倆眼珠子快瞪手機上了,「國服第一鏡」幾個字差點沒閃瞎我。
這是那個極其神祕從不露臉也不爆音的 Bridge?
這是那個拿了一屆電競冠軍就退役的 Bridge?
這是那個我曾看着比賽視頻讚歎了無數次牛逼的 Bridge?
什麼?什麼?什麼情況!?
他發來了排位邀請。
我沉浸在震撼中,默不作聲地看他拿一血,二殺,三殺,四殺,五殺,超神……
敢情這一年,他逗我玩兒呢?
Why?
那局結束,我給他滿分的戰績點了個贊。
「喬老師,沒想到您就是 Bridge,我此刻的心情,您絕對無法想象。」
他挑挑眉,側頭看我,似乎心情很好。
我打開微信小號,再次確認了一下,和我微信大號裏的「喬閻王」確實是同一個人。
我問:「喬老師,一個很強的人什麼情況下會裝自己很弱?」
他沉默了一會兒,扭頭看我,眼裏有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扮豬喫老虎、韜光養晦、爲愛收斂鋒芒……可能性非常多,要看具體是什麼情境。」
扮豬喫老虎?
莫不是……
說起來,我那小號,在 Bridge 奪冠大火之前曾經匹配到過他。
那時我也是頂着男號幹代練,正帶一個小姐姐上分。
他是對面打野,操作過於詭譎,我一時應付不過來。
那是最後一局,贏了我就可以結單喫飯去了,肚子實在餓得不行,就不停地在峽谷發騷話撩撥他,企圖搞他心態。
「鏡哥哥,我是蓉兒呀~」
「鏡哥哥,別打架了,來草叢打啵兒嘛~」
「鏡哥哥,來一起欣賞貂蟬姐姐的舞姿呀~」
「鏡哥哥,讓我一個藍,戀愛跟你談~」
騷話輸出期間,我方李信起鬨 15 次,對面Ťü₂瑤破防 27 次。
我方貂蟬拱火 8 次,對面馬可喫瓜 13 次。
全員被我搞了心態。
只有他一直不爲所動,咔咔收割我們這邊的人頭。
一路拆塔拆到高地,我們這邊滅到只剩我一個的時候,我說:
「鏡哥哥,嗚嗚嗚,你不愛蓉兒了?~ 」
他突然站着不動了,像是掉線了。
我趕緊撿了這大便宜,一刀噶掉他之後,團滅對方,一路刷到他們高地。
在對面瑤的破大防中,我拿下了水晶。
結束後,剛準備下遊戲,他發來添加好友的申請。
「蓉兒,嗯?」
我點了拒絕,拒絕理由:
「憨包,我是容嬤嬤的容、安陵容的容,嘻嘻。」

-10-
我的心情很複雜。
我的導師喬路,在峽谷裝了一年菜鳥。
隱忍蟄伏以雪當日之恨?
應該不至於。
他在峽谷,那是懂事又體貼,好聽的話每天有一大籮筐。
看上我有趣的靈魂和俊美的肉體了?
大概率是了。
但,他看上的不是寫不好論文的女大學生徐冉,而是峽谷裏騷話滿天飛、徒弟面前又裝正經的腹肌男青年。
論文三稿交上之後,我帶着沉重的心情上了遊戲。
喬路雀躍地在峽谷裏繼續裝菜,玩了個瑤騎我頭上。
「師父,項目做完了?」
我決定利刃出鞘、直擊痛點。
「那個,小喬,你覺得李安的《斷背山》怎麼樣?」
「是非常棒的作品,藝術價值和社會價值都很高,挑戰了公衆對性取向和性別角色的傳統看法,值得一看。」
「你怎麼看待有些國家同性婚姻合法化?」
「從某些角度看,這是對性取向多樣性的尊重。怎麼問這些?」
我斟酌着措辭道:「小喬,你知道什麼叫照騙嗎?」
我想暗示他,我是照騙,我不是腹肌男。
「知道啊,不過師父,我可不是照騙,」接着又順水推舟道:「師父,咱倆都在 S 市,要不等暑假,線下見個面你親自驗證一下?」
我苦笑,完了蛋了,這都要面基了。
我這純情的喬老師啊,在峽谷裝慘賣乖一年,苦戀了一個虛假的八塊腹肌。
他要是知道我其實是個女的,得多傷心啊。
我得疏遠他。
我的計劃是,從每天都發信息打遊戲,減到每週打一次遊戲,偶爾發信息,逐漸降低頻率,直至完全不聯繫。
於是找了一堆藉口,什麼出差啊,考證啊,工作壓力大啊,沒心情打遊戲啊等等。
喬路一直在微信發瘋,強烈要求暑假面基,說我這個顏狗看到他,肯定會非常滿意現場收編。
我答:「小喬,你就不怕我是個大丑逼嗎?」
他說:「膚淺、俗氣,我喜歡的是你有趣的靈魂。」
論文最後一稿,喬路終於滿意了。
他說:「湊合吧,再提煉提煉,勉強可以發個核刊了。」
別的不說,喬路確實是個負責任的好導師。
不是帶我們跑訪談調查,就是親自下場給我們看數據。
他親自指導過的論文,質量那是遠遠甩出平均水平一大截。
定稿那天,他給了我們幾個業界有名期刊編輯的郵箱,讓我們自行聯繫,說多發幾篇論文沒壞處。
等着答辯的期間,就沒再見到喬路了。
每次他在「追光跑團」裏問有沒有人來跑步,我也不再捧場了。
遊戲不打,人不見。
等到畢業,我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11-
沒料到喬路會直接給我大號發消息。
「徐冉,我這邊有個局,缺個人,上次看你玩得不錯,一起玩幾局?」
我過了半小時纔回。
「哎呀,抱歉啊喬老師,剛有事,纔看到,您已經開始玩了吧?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呀~」
他秒回:「還沒開,上線。」
我硬着頭皮上線,他拉我進了一個房間。
一水兒的全是我在遊戲直播常看到的名字。
什麼情況?
一樓國服第一上官婉兒發話:「哎,來了,跟主持人說一下,咱們準備開始直播吧。」
我滿臉問號:「這是……什麼情況?」
號稱指揮之神的萬能輔助也開麥:
「城北徐公,一會兒是娛樂賽,模式是隨機抽英雄,不過不用有壓力,我們四個帶你飛。」
我迅速開電腦,查賽事信息。是 4 往屆戰隊冠軍+1 素人的娛樂賽。
我的頭像赫然出現在了直播屏幕上。
開局抽籤,我抽到了打野,英雄是鏡。
喬路抽到了輔助。
評論區一片哀嚎。
「B 神銷聲匿跡那麼久,就玩個輔助嗎?」
「TIMI,我勸你善良,這個賽制有什麼看頭?」
「素人給個輔助就行啊,打野,開什麼玩笑。」
喬路突然在隊伍頻道說 :「沒事,隨便玩。」
我怎麼可能隨便玩?
我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曾經熬夜拆解 Bridge 的比賽視頻,模仿他的操作,總算沒有白費,雖說沒能做到他那麼所向披靡,至少也沒拖隊伍後腿。
打完這局,評論區風向就變了。
「好牛啊,剛剛那個連招收割和 B 神好像啊。」
「現在素人都這麼捲了嗎?」
「人家說是素人你就信啊,你看那操作高低是個主播,我看是想炒作新人。」
車輪戰般一連打了 8 局,最後一算積分,我們居然拿了第一。
下線後,喬路給我發來信息:「今天辛苦了,改天我請你喫飯吧。」
我說「好啊,改天有空再說吧。」
成年人的世界裏,是有潛臺詞的。
改天是星期八,下次是 25 點,有空是十三月。

-12-
然而,這頓飯來的很快。
我下樓準備去買個煎餅,結果在煎餅攤碰到了喬路。
我們面面相覷。
他說,擇日不如撞日,喫飯去吧。
我能說什麼呢,肚子在呱呱叫,已經有了答案。
喬路選了條平時人不太多的路,結果那條路有人在拍戲。
是一個校園戲。
我倆誤入的時候,導演正在講戲,看到我們,突然眼前一亮,盛情邀請我們出演一對背景裏的路人情侶。
「沒有臺詞,就坐長椅上自然互動一下就行。」
「很簡單,耽誤不了你們幾分鐘。」
我覺得喬閻王怎麼可能整這些,正要開口替他委婉拒絕。
沒想到,他痛快地答應了。
他大方地坐到了長椅上,挑眉看着我。
我扭捏地站在原地。
「快過來啊,別耽誤人家時間。」
大家都看着我,我只好磨蹭着過去。
「坐近一點兒。」
「再近一點兒。」
「互相看着對方,表情自然一點,就和你們平時小花園談戀愛一樣嘛,哎,對,女生不要緊張。」
我能不緊張嗎?
這可是喬閻王啊,我把他矇在鼓裏一年多的喬閻王啊。
他的手臂自然地搭在我身後的椅背上,低着頭,眼神在我臉上流連。
喬路的眼睛簡直能攝魂。
他爲什麼要這麼看着我??
我唰地臉就紅了。
真沒出息啊!
他輕笑:「別緊張。」
我嘴硬:「我沒緊張。」
「哦?是嗎?」
他的臉越靠越近,近到我都能聽見他的呼吸。
「你嘴角在抖。」
我:……
「你要自然一點,像我一樣。」
看着他近在遲尺的脣,我的胸腔如擂鼓般震動。
禍國殃民!禍國殃民啊!
蒼天啊大地啊佛祖啊上帝啊……
爲什麼要如此這般考驗我的定力……
我可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女孩呀!!
我心裏大聲吶喊:徐冉,你理智一點,首先,他是你老師,其次,他喜歡男的!
我開始默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導演喊「咔」的一瞬間,我如遇大赦,立馬彈跳起身。
心裏警鈴瘋狂旋轉閃動——不能和他獨處!不然要出事!
所以去餐館的路上,我瘋狂搖人。
「仙女們,喬老師說請喫飯,把組裏幾個都叫上,趕緊出來。」
「是的是的,見者有份。」
「喬老師說了,不來不給畢業。」
最後,看到一包間的人,喬路嘴角抽搐。
那天晚上,室友要我老實交待和喬路的關係。
我說:「真無多餘的關係。」
「沒關係你倆還一起請大家喫飯?」
我:???
邱萌衝我眨巴着大眼:「我不管,我就當是官宣飯了!」
我欲哭無淚,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好不啦。

-13-
答辯前一週,學校論壇突然冒出了個匿名爆料,說喬老師和女學生搞師生戀。
我嗤之以鼻,心想怎麼可能。Ťů⁾一看,這特喵的不是我嗎?
帖子裏沒有文字描述,就放了一張照片。
我和喬路在校園長椅上相對而坐,深情對視,感覺馬上就要親上了。
拍得真好啊,那光線,那角度,那構圖……
我已腦補了一部青春校園偶像劇。
邱萌拍醒了我。
發出三十分鐘,底下的評論已經蓋了三百多層樓了。
「我去,喬老師可是我男神啊,不會吧不會吧?」
「女生是計算機系專業第一徐冉吧?」
「她是心理學系雙學位,喬老師是咱們學校心理學系的老師,你們細品。」
「師生戀?不太好吧,評獎評優啥還能公正嗎?」
也有一些理性的聲音。
「別造謠傳謠啊,這可是我們計算機系的大神,小心她順着網線去揍你。」
「她好像也沒在心理學系評優吧?」
「這個好像是前兩天進校拍戲的劇組哎。」
室友們一邊網上怒懟。
「開局一張圖,故事全靠編是嗎!?」
「造謠小心取消學籍!」
一邊一臉姨母笑。
「真是配一臉我的天!」
「誰拍的?上大分上大分!」
「趕緊畢業,畢業你倆給我原地在一起!」
我黑着臉一通敲代碼,三分鐘後,那個帖子被逐層蓋上了「謠言」大紅戳,並附上了導演微博原圖鏈接。
五分鐘後,我站在了發帖人的宿舍外,哐哐敲門。
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女生被我揪住了衣領。
「你現在自己刪帖道歉,還是明天跟我去見校長,給你自己掙一個光榮處分?」
女生看到我,震驚又害怕。
真的是,她都不調查調查,這論壇源代碼是誰寫的。
「我我,我也是聽說的,我不知道是拍電視劇……」
我哐地拍上她身後的門。
「聽說來的你就敢亂髮貼?」
「你知不知道網上隨便一句話、一張圖、一個短視頻,能引起多大的蝴蝶效應?」
「你是想看到喬老師被開,還是想看到我被開?」
「還有,信息時代,哪來的真匿名?」
「別說警察叔叔了,只要我想,隨時都可以順着Ṭű̂₋網線摸到你門口跟你聊聊!」
「你在網上亂說的每一句話,都將計入你的個人電子功德簿,曉得不!?」
女生被我的氣勢震得快哭了。
「對不起,我馬上刪,我馬上道歉……」

-14-
造謠動動嘴,闢謠跑斷腿。
那幾天,我走到哪兒,都有人竊竊私語。
在食堂打飯時,聽到前面兩個女生在聊八卦。
「你聽說了嗎?心理學院喬老師和學生談戀愛。」
「假的吧,喬老師眼高於頂,我聽說之前有學姐表白,他當場給人家挑情書裏的錯字和語病,這樣的奇葩,會搞師生戀?」
「那是不喜歡唄。你沒看那張照片嗎?」
「不是說是拍電視劇嗎。」
「你自己看,這兩人一個嬌羞、一個寵溺,你要說這倆人的眼神不是愛,我立馬找塊豆腐撞死。」
我真是……
敢不敢不要這麼言之鑿鑿?
再傳下去,我的優秀畢業生名額只怕不保,喬老師的一世英名只怕也是不保。
我決定釜底抽薪,以魔法打敗魔法。
對不起了,喬老師。
我拍了拍前面的女生。
她看到我,認出我來,臉色立馬變了。
我輕聲對她們說:「同學,都是誤會。其實,據我觀察……」
那天,我拉着她倆在食堂一角,繪聲繪色地分析了一下,喬老師的性取向問題。
「自古英雄惜英雄,帥哥愛帥哥。」
「從我個人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他喜歡肌肉男,八塊腹肌那種。」
「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你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千萬啊!謠言止於智者,曉得不?」
我又默唸了一遍,對不起了,喬老師,如此局面,只能權衡利弊而行,一個人的謠言,總歸比兩個人的謠言容易平息。
她倆頗受震撼。
我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她倆突然臉色發白看着我的身後。
我僵硬地轉過脖子。
看到了喬路。
他不顧衆人的目光,徑直走了過來。
眼神不鹹不淡掃了對面的女生一眼,她們立馬自覺地收拾東西走人了。
我冷汗直冒,他聽到了多少?
我決定渾水摸魚、先發制人:「那個,我剛剛在說,我喜歡肌肉男,八塊腹肌那種。」
好巧不巧,我的眼神正對着他的腹部。
他愣了一下,手裏的文件夾擋住了腰腹,語氣有點兒不自然。
「你說什麼?」
頂着衆人的目光,着實是如芒在背。
「喬老師,您來找我是有事?」
他把文件夾遞給我。
「上次比賽的證書,還有一筆獎金,你把信息填一下,回頭發給我。」
這麼好?
我喜笑顏開,福利院孩子們的新繪本有着落了。
他坐到我身邊,把手機推到我面前。
是學校論壇裏頂到ṱù⁸前二的帖子。
一個是那女生的道歉信。
一個是我發的男友徵慕貼。
喬路唸了起來:
「我,徐冉,膚白貌美大長腿,績優嘴甜心裏美。
母胎 solo22 年有餘,沒喫過愛情的苦,正活蹦亂跳地,嗷嗷待哺。
有意者,請發簡歷至下列郵箱。
GPA4.8 以上優先,顏值高身材好者優先,體測優秀者優先。
PS·未來三年都在本市發展,異地免談。
PPS·峽谷 1V1 贏不了我的免談。」
他聲音帶着諷刺和惱怒:「徐冉,你臨畢業擱這比武招親呢?」
我:你懂啥?這叫見招拆招、金蟬脫殼。

-15-
答辯前一天,喬路發來信息,說答辯順利。
邱萌問:「你們收到喬老師信息了嗎?」
何欣答:「收到了呀,他說答辯順利。小冉,喬老師給你發了啥,是不是有什麼勁爆內容?」
我放下書,無語道:「你們真是想太多。說了一年和他沒關係,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邱萌從牀上探出頭來:「徐冉,我們也說了一年喬老師看你的眼神不清白,你怎麼不信呢?咱們打個賭吧,我賭一畢業,喬老師就會表白,你倆就會在一起。輸了的洗一年的襪子,怎麼樣?」
邱萌和我推免到了同一所學校,之前就嚷嚷着讀研也要住一個宿舍。
哼哼!
無知者無罪,但無知者得交學費!
我笑道:「賭就賭,邱小萌,你輸定了!」
等着給我洗一年臭襪子吧!
她莫名其妙笑出了豬叫,然後縮了回去。
我:???
答辯那天,喬路也在。
意氣風發地,坐在一羣人中,因爲過於出挑而顯得格格不入。
評審專家問了很多問題,我都漂亮地回答了。
實際上,喬路帶的所有學生,答辯都十分精彩,畢竟苦功夫都下在前面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我都沒再見到喬路。
有天,我偷偷上小號看了下他的戰績,好嘛,這麼快就有了新歡!
他和一個 ID 叫「南山壯壯」的打得火熱。
一看頭像,果然,八塊腹肌。
嘴上天天說要暑假和我面基,實際上卻已經發展第二春了!
我憤怒地關了遊戲。不解氣,又憤怒地卸載了遊戲。
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憤怒什麼。
畢竟,我又沒有腹肌。
那天晚上,我躺在牀上,提不起一點兒力氣。
後來,再聽到有人傳我們的謠言,我就會直接冷冰冰地說:「他不喜歡女的,他喜歡腹肌男。」
乃至於,有天在圖書館,一個身材極佳的學弟羞答答站我桌邊。
「學姐,喬老師的事兒,是真的嗎?」
「他現在有男朋友不?」

-16-
是真的嗎?
其實這個問題,我問過自己很多次。
我總隱隱地,希望自己是錯的。
我在操場的看臺上,看着下面一圈圈跑着的喬路。
他停下來,看向我這邊。
因爲逆光,他微微眯起了眼。
與我在學校見他的第一次,一模一樣。
初見那天,我在看臺上和室友們瞎聊天兒。
喬路在操場跑步。
我說了句:「快看,帥哥,賊拉帥!」
剛說完,喬路就看向我們這邊,迎着光,笑了笑。
和元旦聯Ṱù₁排那天,也一模一樣。
我和喬路選了同一首歌,我們的節目就被合併了。
彩排那天,我倆被意外關在了化妝間一夜。
沒有手機,只有一把吉他。
爲避免尷尬,他給我彈了首他最近編的旋律。
我拿了紙筆,填了詞。
第二天,聚光燈的逆光裏,他揹着吉他,與我對視,我們唱了一首原創的歌曲。
其中一句是「煙臺的海風一吹起,冰城的我也剛剛醒。」
聊天的時候,他說,他在煙臺的海邊長大。
我說,我在冰城的雪地裏長大。
一個晚上能夠了解一個人多少呢?
多,也不多。
多到我連他家狗叫什麼名字都知道了。
少到他連我名字都沒問。
一年能夠了解一個人多少呢?
多,也不多。
多到他連我堂哥徐晏的雪地婚禮有多盛大都知道了。
少到我連他的性取向都沒徹底搞明白。
回過神時,天已擦黑。
「想什麼呢?想那麼入神。」
身邊有人說話,我嚇了一跳。
是喬路。
「最近怎麼不跑步了?」
「這不是爲了避嫌麼……」
「那個啊,清者自清,怕什麼。再說了,沒幾天你就畢業了。」
是啊,清者自清,他自是坦坦蕩蕩的。

-17-
畢業聚餐那天,喬路也來了。
大家天南海北地,聊着過去,聊着現在,聊着未來。
有很多人,今天見的將是此生的最後一面。
然後,大家都會回到各自的世界裏去,永遠失去聯繫。
觥籌交錯,喜悅裹挾的,是化不開的憂傷。
被喬路鞭策過的同學們,有的論文拿了高分,有的碩士選到了心怡的導師,有的找到了不錯的工作,現下正一輪又一輪地敬他酒。
不知道多少輪以後,喬路已有了醉意。
我從善如流地也起身敬酒。
「喬老師,感謝您的指導,都說嚴師出高徒,我們沒令您失望吧?」
他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用只有我聽得見的聲音說了句「清者自清,後半句是,濁者自濁。」
然後和我碰了杯,一飲而盡。
我心中震顫,他什麼意思?
邱萌附在我耳邊說:「喬老師看你的眼神,可真不清白啊,嘖嘖嘖。」
我輕撓了她一把:「別胡說。」
散席時,返校的返校,回家的回家。
路燈下,喬路突然喊住了我。
「徐冉,你等會兒,我辦公室有幾封信和你有關,你跟我去看一下。」
「喬老師,什麼信啊,要不明天吧,我們宿舍一會兒還要去唱 K。」
喬路臉黑了下來。
邱萌立馬推了我一把:「唱什麼 K 啊,取消了,拜拜,明天見。」
我還沒反應過來,邱萌就拉着室友們跑遠了。
路燈把喬路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朝我走來,我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竟有種別樣的美感。

-18-
辦公樓只有零星幾處亮着燈,喬路這層,漆黑一片。
他亮了燈,在桌面的文件夾翻找着什麼。
我站在門口處,沒進去。
「愣着幹什麼,過來。」
我磨蹭着走了過去:「什麼啊?」
喬路扔了幾個信封在桌面上:「自己看。」
我打開一看,嗬,情書!男孩子的筆跡!
我酸道:「喬老師果然有魅力,這麼高冷嚴厲,都擋不住一波又一波的仰慕者。」
他冷哼一聲,解了袖釦,扔在桌面上。
「你解釋一下,這裏面的『據徐冉學姐說……』是怎麼回事。」
我尷尬地笑了笑,見他向我靠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學校這麼大,不光我一個叫徐冉的吧。」
「喬,喬老師,挺晚的了,我回去了……」
手還沒摸到門把手上,他一把把我拽了回來,轉瞬已經把我抵在辦公桌前。
「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不喜歡女人,就喜歡腹肌男?」
「你自己裝男人上癮就罷了,還造謠我的性取向?」
粗重的呼吸灑在我頸間,引得我一片戰慄。
「小冉,喜不喜歡女人,要不要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嗯?」
我往後盡力地縮着身子:「喬老師,您喝醉了,在說胡話。」
「別叫我老師,今天開始,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
「一日爲師,終身爲師。」
「放 P,那是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也要叫爸爸嗎?也不是不行,某些時候,頗添情趣。」
我:……瘋了,瘋了。
想逃,他卻緊緊禁錮住了我。
呼吸從脖子往上移,眼看就要湊到脣邊。
我偏過頭,大聲喊了一句:「不準親,我沒同意!」
他突然笑了。
「那——小冉,我能親你嗎?」
我:「不行!戀人才可以親親!!」
他附在我的耳邊,柔聲道:「那我們可以當戀人嗎?」
我想都沒想,說,NO!
他委屈地鬆開了我。
「爲什麼啊?不是說『讓你一個藍,戀愛跟我談』嗎,一年多了,我給你打了多少藍了,你數過嗎?我數過,三千一百二十七個!」
「你不是說喜歡腹肌男嗎,我有的。」
說着他就去摸自己的腰部。
我立刻做出唐僧「施主,使不得」狀。
他咧嘴一笑,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舉到我面前。
是「功德+1」的小掛件。
「你看,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一塊五的定情信物?真是不挑啊~
「天天守着峽谷等你上線,峽谷不上線我就追光跑團瘋狂暗示,我容易嗎?」
「我 GPA 滿分,我顏值高,我身材好者,我體測一級棒, 我未來三年都在本市絕對不會異地戀,我峽谷實力你也知道的, 分分鐘能把你弄哭……」
「小冉,我裝了這麼久,好辛苦的……」
我想了半天, 終於找到了一個刁難他的角度。
怎麼說呢,有機會拿喬一下,當然要好好利用了。
畢竟,「唾手可得的東西,沒人會珍惜, 恰到好處的冷漠, 反而讓人心生歡喜」, 不是嗎?
我幽幽問道:「喬老師, 你是在表白嗎?」
「不然呢, 我在演戲嗎?」
「喜歡我,你還天天兇我?」
喬路揉了揉臉, 急急地說:「公私那不是得分開麼。於公,不一視同仁怎麼能理直氣壯地在一起?於私,我不都讓你在峽谷揍回來了麼……」
說完, 他一臉委屈地看着我。
沒想到,平時那麼高冷毒舌的一個人, 委屈起來, 竟然這麼地,戳人。
剋制不住。
想親。

-19-
友友們!
好消息, 我喜歡的男人是直的。
很直。
壞消息,我要給邱萌洗一年的襪子了。
這個壞女人。

-20-
後來的家庭聚會上, 喬路和我堂哥徐晏比誰追妻追得更辛苦。
喬路洋洋自得,說自己是如何費盡心機佈下了天羅地網, 如何籠絡他的表妹邱萌, 如何打聽我的小號, 如何強行徵用了妹妹的號, 如何在峽谷裏蟄伏, 如何在選導師的前一天頻繁地出現在我眼前, 如何弄了個追光跑團,如何找準節奏一步步公開自己的身份, 如何耐着性子等我畢業……
我但笑不語。
我看着手機裏一張模糊的照片。
照片裏, 喬路戴着鴨舌帽,在輔導一個有認知障礙的兒童讀繪本。
溫柔而有耐心。
那年, 我也在那個福利院當志願者。
我遠遠地看着他,他讀了一下午,我看了一下午。
風搖秋葉落, 我心燃似火。
回去的公交車上, 他開了局遊戲,我站在一邊,記住了他的 ID。
匹配到他的那天, 我知道,我去廟裏求的事,佛祖允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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