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冷庫裏被一羣混混折辱至死那天,
我的繼兄傅寒聲剛給影后拍下了八百萬的高定珠寶。
影后在屏幕前掩面哽咽:
「雖然傅寒聲的妹妹當年霸凌我,害我差點沒了清白,但只要她向我道歉,我願意給她一個悔過的機會。」
面對鋪天蓋地的粉絲網暴,傅寒聲給我發來短信。
「你什麼時候肯向薇薇公開下跪道歉,我就什麼時候把你從冷庫放出來。」
他一直沒等到我的回覆。
等來的只有警局叫他認屍的電話。
他終於發現,我從沒霸凌過他的白月光,一切都是她的自導自演。
-1-
「叫你輕點折騰,現在人要沒氣兒了,你說怎麼辦!」
陰暗的冷庫內,我軟軟躺在地上,眼皮沉重得睜不開。
疼,好疼……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幾個混混往我身上潑了盆冷水,見我還是沒反應,不由得慌亂起來。
「宋驚墨畢竟是宋家大小姐,要是……」
「怕什麼!宋家早就沒了,況且這可是傅總的意思!」
對啊,宋家早就沒了。
我昏昏沉沉間聽見這句話,諷刺地勾了勾脣角。
當年我不聽爺爺的勸阻,執意要領傅寒聲進門,沒想到卻引狼入室,得了今天這結局。
要是爺爺在天有靈,一定會怪我不爭氣吧?
「砰」地一聲。
沉重的鐵門在我面前落下,視線歸於一片漆黑。
周遭空氣越來越冷,身上的傷卻逐漸麻木。
甚至到最後,我竟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真好啊……
不會再疼了。
這是我魂魄離體之前,最後一個想法。
-2-
再次聽見喧鬧的聲音鑽進耳朵,我有些不敢置信。
抬眼便是那個清俊得彷彿神祇的男人。
他一襲矜貴西裝,坐在貴賓席,黑曜石般的眼瞳一眨不眨望着前方。
傅寒聲……看到我了?
我心裏沒來由地一跳,可隨即便反應過來。
自從七年前,他的白月光宋清薇出現,他便再沒有用這樣溫和又專注的目光看過我。
「恭喜傅總,最終價格八百萬,拿下這套珠寶!隨後工作人員會將珠寶送至貴Ṱů₋府……」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傅寒聲終於露出一絲淡笑。
「不必麻煩,直接拿給宋影后吧。祝賀她得獎。」
全場媒體瞬間沸騰。
大屏幕適時切過直播,宋清薇穿着寶藍色禮服,手捧影后金盃,像只高貴的天鵝。
她白皙的手指捂着脣,哽咽着,含淚微笑。
「雖然宋驚墨當年霸凌我,害我差點沒了清白,但我不怪她……」
「我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最感謝的人就是傅氏集團的總裁,傅寒聲。」
「……」
她的一番深情表白,成功讓場內更加熱鬧。
我仔細端詳着傅寒聲的表情,本以爲他臉上會有笑意,但他只是靜靜看着屏幕裏宋清薇的臉,不知在想什麼。
有記者大膽舉起話筒,「傅總,聽說曾霸凌過影后的宋驚墨也是您的妹妹,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聽到我的名字,傅寒聲的眼神暗了一瞬。
「沒什麼好說的。」
他疏冷地起身,「我早就不認宋驚墨這個妹妹了。」
記者還想追問,卻被傅寒聲禮貌回絕。
他推開人羣,一個人走到陽臺。
點燃根菸,摸出手機,找到與我的對話框。
消息還停留在前天。
我被那些歹徒擄走時,倉促間給他發來的求助消息。
「哥,救我!」
那時的我,還對傅寒聲抱有一絲希望。
以他的勢力,從區區幾個京城混混手裏救下我應該輕而易舉。
冷庫裏,渾身臭汗的男人摁住我,撕扯我的衣裳。
我拼命掙扎,衝他們虛張聲勢地大吼。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宋家大小姐宋驚墨!我是傅寒聲的妹妹!」
「敢動我,我哥扒了Ţů⁼你們的皮!」
黃毛混混輕佻地拍我的臉。
「喲,還是朵帶刺ƭũ₊兒的玫瑰呢!」
「你以爲傅總還拿你當寶?人家現在捧的是宋清薇,宋清薇纔是名正言順的宋家大小姐!」
「實話跟你說吧妹妹,要不是傅總的意思,我們還懶得辦你呢!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不可置信地眨眼,直到他把手機懟到我面前,讓我看清楚那個熟悉的頭像。
【傅寒聲:做的乾淨些,別留把柄。我不想再看見她。】
混混們鬨堂大笑。
我如同捱了一記重拳,腦內嗡嗡直響,熱淚沿着臉頰淌下來。
隨後,怔怔地垂下手去,不再反抗。
任由那些臭烘烘的男人如何折磨,我都一聲不吭。
……傅寒聲,論心狠,我比不過你。
你贏了。
我的靈魂冷漠地飄在一邊,就這麼看着傅寒聲呆呆出神。
半晌,他皺起眉,編輯了一條消息。
「宋驚墨,你知錯了嗎?」
……當然沒有回覆。
我已經死了,又怎麼還會像從前那樣秒回他呢。
傅寒聲等了許久,聊天框還是安安靜靜的,連正在輸入中的提示也沒有。
他臉色沉了沉。
「好,還嘴硬,是吧?」
「你什麼時候肯向薇薇公開下跪道歉,我就什麼時候放你出來。」
放我出來?
放一具屍體出來嗎?
我無聲地咧開嘲笑,低下頭,看了看透明的胸腔。
還好,沒有心,果然就不會再痛了。
-3-
夜逐漸深了。
傅寒聲驅車去機場,接宋清薇回家。
她還穿着頒獎典禮上那套小禮服,脖頸上是傅寒聲八百萬拍下的粉鑽項鍊,襯得整個人雍容嬌貴。
「姐姐她,有回你的消息嗎?」
宋清薇小心地窺着傅寒聲的臉色。
「沒有,」傅寒聲平穩地開着車,表情淡然,「管她做什麼?那些人有分寸,自會讓她得到教訓。」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宋清薇的手指倏然攥緊。
她就知道,傅寒聲嘴上說着狠話,心裏果然還是捨不得讓宋驚墨真的去死。
要不是她僱人演了一場戲,讓傅寒聲認定是宋驚墨找人欺侮自己,他甚至還會對宋驚墨繼續縱容下去。
傅寒聲見她久久未開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薇薇,你放心,我已經讓宋驚墨給你公開下跪道歉了。」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今後我會好好把她管束起來,不會讓她再有機會傷害你。好嗎?」
宋清薇長長的尖指甲掐進掌心。
半晌,勉強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溫柔微笑。
「好啊,謝謝哥哥。」
我諷刺一笑。
……
宋清薇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十七歲那年,我爸的情婦帶着她找上門來,患有抑鬱症的媽媽崩潰自殺。
那天,我同時失去了深愛的母親和敬重的父親。
我恨宋清薇和她媽,所以在她們面前從來是繃着臉,從未有過好臉色。
宋清薇也試過討好我,給我送來她烤的黃油小餅乾,替我熨好衣櫃裏的禮服。
但我從不領情,會當着她的面將小餅乾碾踩成渣,把她熨的衣服剪碎了丟進垃圾桶裏。
後來,宋清薇就不敢再來找我了。
我樂得清靜。
直到有天,我無意撞見宋清薇靠在傅寒聲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哥哥,姐姐不喜歡我,怎麼辦?她老是針對我,我真怕哪天自己會死在這個家裏……」
傅寒聲溫柔地拍着她的背,用從前哄我的聲音輕哄她。
他說:「薇薇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愣在原地,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攥緊,酸澀得厲害。
……傅寒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會扶起路邊乞討的老人,會帶着迷路的小孩找家。
會執意把彼時髒兮兮、沉默寡言的傅寒聲從孤兒院帶出來。
會把他供養成如今芝蘭玉樹的Ṭŭ̀ₑ樣子,仰着頭軟軟地叫他哥哥。
可是他卻輕易相信了我會害宋清薇的鬼話。
-4-
宋清薇從小就是當演員的料子。
她的演技很好。
前一秒還在教室裏對同學們露出靦腆清澈的淺笑,後一秒便毫不猶豫拿刀子劃傷自己的臉。
「姐姐,你猜,他們會信我還是信你?」
她將美工刀塞進我手裏,頂着鮮血淋漓的臉蛋哭着跑出廁所,引來一片尖叫。
那次,我被盛怒的爸爸關在小黑屋裏餓了三天三夜。
要不是爺爺厲聲勒令他放我出來,恐怕我真會被餓死在那裏。
我從小就怕黑,精神早就瀕臨崩潰。
門被打開的時候,宋清薇和爸爸、後媽站在一起,身旁還跟着傅寒聲。
看見狼狽不堪的我,宋清薇瑟縮了下,似乎是害怕。
傅寒聲立馬將她護在身後。
「宋驚墨,你要做什麼?!」
宋清薇就靠在他懷裏,朝我露出一個隱祕而得意的笑。
她高潔得像是天上的月亮,而我卻如同卑賤的瘋狗。
連從前最親近的人,都要處處提防着我咬他心中的月牙一口。
我承認,我嫉妒得要命,也恨得發狂。
於是,我當着他們的面,將宋清薇從樓梯上狠狠推了下去。
……
那天宋清薇摔斷了腿,要在牀上休養三個月。
爸爸在病房外給了我兩個耳光。
傅寒聲看着病牀上虛弱的宋清薇,目光沉沉。
「宋驚墨,你去給薇薇道歉!」
我頂着紅腫的臉頰,倔強地瞪他。
「憑什麼,我沒有錯!」
「是她先污衊我劃傷她的臉,我不過是坐實了她的話,憑什麼要給她道歉!」
傅寒聲看我的眼神更加厭惡。
「宋驚墨,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樣子?」
「薇薇她媽媽是插足了別人的感情,可是錯不在薇薇!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惡毒自私,撒謊成性!你真是令我失望!」
病房裏,宋清薇咳了幾聲。
傅寒聲立刻衝進去,剩我一個人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
明明在宋清薇出現之前,傅寒聲一直是個稱職的哥哥。
他會在我爲媽媽難過流淚時,輕柔地拭去我臉上的淚珠,給我遞上一塊酥糖。
他會跟騷擾我的壞小子們打架,哪怕鼻青臉腫,也絕不肯低頭服軟。
他會在我半夜做噩夢時,握着我的手徹夜守在我身邊。
「驚墨,別怕。哥哥會一直在。」
可是如今,他怎麼變成宋清薇的哥哥了呢?
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陪着宋清薇逛街,接宋清薇放學,和她做所有我們曾經做過的事。
我清楚知道,宋清薇對他沒有一絲真情。
她只不過是想盡辦法誅我的心,所以纔要奪走我身邊所有重要的人。
媽媽、爸爸,還有傅寒聲。
她也試過去討好爺爺,可爺爺從不喫她這套,這讓她很是惱火。
後來。
爸爸載着後媽出去旅遊的路上遭遇車禍,雙雙不幸身亡。
爺爺受了打擊,一病不起。
他在病牀上留下遺囑,宋家百分之九十的財產留給我。
剩下的百分之十,平均分給傅寒聲和宋清薇。
他們的狐狸尾巴,終於藏不住了。
-5-
我爸是典型的紈絝子弟,整日酗酒,聲色犬馬。
爺爺搖着頭說,宋家家業要是交給他,早晚會被揮霍乾淨。
所以,他早早就決定將財產留給我,還要爲我挑選一位身家清白、有能力又靠得住的「童養夫」。
孤兒院裏有那麼多孩子,原本爺爺是沒有看上傅寒聲的。
他說傅寒聲眉眼冷、嘴脣薄,心思太深,我駕馭不住。
可年幼的我偏偏一眼相中了他,無論如何都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爺爺最後只得辦了收養手續,將傅寒聲帶回家。
從那以後,傅寒聲身後就多了我這個小尾巴,屁顛屁顛地追着他,叫他哥哥。
除了爺爺外,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傅寒聲是個有野心的人,我一直清楚,也一直支持。
可也是他,跟宋清薇裏應外合做了個局,騙我深深陷了進去。
我同他婚後,他態度一改往常的冷漠,待我像個再體貼不過的模範丈夫。
而我,還傻傻以爲他回心轉意,心中竊喜。
一夜溫存過後,他將我攬在懷裏,大掌輕柔撫摸着我的髮絲。
「驚墨,我想要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你在家備孕,公司的事情交給我好不好?」
我小雞啄米般點頭,臉上泛起紅暈。
傅寒聲的話,我一向無條件順從。
我們是一家人,他是我的哥哥,是我的丈夫,我怎能想到他會害我。
於是,我信任地讓出公司管理權,把業務全部交給他處理,只是定期查看賬本。
待我反應過來時,事情已經毫無轉圜的餘地。
就在我滿心歡喜幻想着生下一個孩子,翻着字典糾結該給孩子取什麼名字,猜想着他會更像我、還是更像傅寒聲的時候。
傅寒聲揹着我做好假賬,偷偷成立傅氏集團,聯合宋清薇喫空了整個公司。
偌大的宋氏集團如今只剩空殼。
我手裏的股份和財產縮水了十幾倍,而傅寒聲卻搖身一變成了傅氏集團總裁,躋身商界新貴。
「宋驚墨,只要你宣佈把股份全部轉讓給薇薇,我就放棄收購宋氏,保住你們宋家最後的顏面。」
董事會上,傅寒聲居高臨下睨着我。
「你還是名義上的傅太太,衣食無憂。」
我咬着脣,拼命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激動質問。
「傅寒聲,你把我當什麼?!」
只換來他冰冷的一瞥。
「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很公平,不是嗎?」
……
是啊,這很公平。
宋清薇成了名正言順的宋家大小姐,當上了衆星捧月的影后。
傅寒聲成立傅氏集團,是聲名顯赫的商界新貴。
而我,卻變成了傅寒聲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可以被他肆意凌辱的玩物。
他說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可是我最初想要的,不過是他的愛啊。
黑夜裏,跑車沉默地在高速路上飛馳。
我的靈魂飄在上空,看着傅寒聲與宋清薇各懷鬼胎,心中不免覺得好笑。
他們裝得不累嗎?
尤其是傅寒聲。
他馬上就可以高調迎娶宋清薇,甚至都不需要費心思盤算如何跟我離婚。
明明應該開一瓶香檳,慶祝終於自由了纔對。
爲什麼還要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機,不停刷新和我的對話框呢?
死人,是不會發消息的啊。
-6-
我的屍體是一個月後才被人發現的。
冷庫是工廠用來囤貨的,常年也不開啓一次。
要不是臨近春節,有工人來提貨,恐怕也不會找到我。
我悽慘無比的死狀把工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屁滾尿流地跑出冷庫,報了警。
這期間,我的靈魂就像和傅寒聲綁定了一般,一直被迫跟在他身邊。
我親眼看着他和宋清薇同居。
他處理公務的時候,宋清薇會穿着絲綢睡裙,爲他按揉肩頸。
宋清薇去跑通告的時候,他會深夜開車接送,在應酬局上爲她撐腰。
他們就像一對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
可只有我知道,他們到底有多貌合神離。
傅寒聲一個人出神的次數越來越多。
哪怕是和宋清薇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時常拿着手機,對着和我的聊天框發呆。
一而再再而三,宋清薇終於忍不住爆發。
「宋驚墨,又是宋驚墨!」
「傅寒聲,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你已經跟我在一起了,憑什麼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傅寒聲皺眉收起手機。
「你別胡鬧。」
「我只是想讓她早點出面道歉,也好平復下現在的輿論風波。」
宋清薇之前在頒獎典禮上哭訴自己被我霸凌那番話,引起了網友們的激烈討論。
影后的粉絲,戰鬥力很恐怖。
他們扒出了我的身份證,我的家庭住址,我曾經就讀的學校。
有極端粉絲去我住的出租屋附近蹲守,可惜三天三夜也沒蹲到人,只能悻悻而返。
信息越扒越深,逐漸開始有人覺得不對勁。
孤兒院的領養協議、慈善基金的捐獻單、山區支教的志願證明……
種種證據都在無聲表明,我並不像宋清薇說的那樣,是個蛇蠍心腸的惡女千金。
更何況,仗勢欺人的宋氏千金,怎麼會住一千塊一個月的出租屋呢?
有人開始質疑宋清薇。
宋清薇也慌了。
她忍了又忍,指甲在掌心掐出血印,終於擺出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
「沒關係,我不在意的,找水軍壓一壓評論就好了。寒聲哥哥,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傅寒聲嘆了聲,將她攬進懷中。
「薇薇,我不會離開你的。」
把宋清薇哄睡後。
傅寒聲在書房裏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撥通了我的電話。
他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質問失聯了將近一個月的我。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一連串的忙音。
-7-
傅寒聲頓了頓,又從通訊錄裏找到另一個備註爲【黃毛】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他冷着臉摔了手機。
我靜靜看着,險些笑出聲來。
那羣混混身上揹負了一條人命,雖說背後有京城隻手遮天的傅寒聲撐腰,可到底是害怕,早就跑路了。
當初是他說永遠不想再看到我。
現在這是,後悔了嗎?
傅寒聲愣了會神,又彎腰撿起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他的手有些抖。
「城郊倉庫……對,你去看一眼,有沒有發生什麼。」
我這才察覺到有些不對。
傅寒聲……
似乎並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很快,助理的消息傳了回來。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最尾一間倉庫被拉起了警戒線,聽說前幾天剛出了起刑事案件,還在調查。」
傅寒聲的助理有些迷惑,顯然不明白總裁爲什麼深更半夜突然要他跑去城郊看幾間破倉庫。
「……刑事案件?」
傅寒聲表情扭曲了下,聲音驟然拔高。
剛想繼續追問,臥室的門卻忽然被推開,宋清薇揉着眼睛走出來。
「寒聲哥哥,你怎麼還不睡?」
「……沒什麼。」
傅寒聲匆匆掛斷電話。
宋清薇不依不饒地拉着他撒嬌,要他陪她一起睡,傅寒聲只能心不在焉地回臥室ţü⁷躺下。
臂彎裏躺着千嬌百媚的宋清薇,他卻毫無睡意。
宋清薇問他怎麼了。
傅寒聲定了定神,手心裏一片冰涼的冷汗,半晌纔開口。
聲音顫抖得厲害。
「城郊倉庫出了一起刑事案件。你說……會不會是驚墨出事了?」
「什麼?!」
宋清薇失聲叫了起來。
-8-
一片黑暗中,傅寒聲敏銳地發覺,宋清薇慌亂得有些不正常。
他起身開燈,緊緊盯着宋清薇的眼睛。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宋清薇強裝鎮定,「我怎麼會知道?寒聲哥哥,當初不是你說找人把她關上幾天,讓她長長教訓嗎?」
「可是……那些人很有分寸的,只是關兩天而已,怎麼會是刑事案件呢?」
傅寒聲低聲喃喃。
「驚墨的電話也打不通好久了……」
「你說,她是不是受傷了?她會不會出事?」
我徹底無聲地笑了出來。
傅寒聲,現在倒是想起關心我了。
你派人把我關進冷庫裏,說要給我一個教訓的時候,可曾擔心過我會受傷、會出現意外?
哥哥啊,你可真是虛僞。
宋清薇怕他細想下去,連忙慌亂地掩飾。
「不會的。這麼久都沒消息,想必是姐姐她自己跑掉了,因爲還在生你的氣,所以不想聯繫你吧。」
「城郊倉庫那裏經常有人打羣架,說不定是那些混混鬧出了刑事案件呢?」
「也對。」
傅寒聲鬆了口氣,彷彿安慰自己一般,輕聲唸叨。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她要是有事,也不會現在才被發現。」
「宋驚墨,肯定是在跟我鬧脾氣。」
……
與此同時,警局正在調查我的身份。
因爲這一個月報失蹤的人口裏,並沒有和我特徵對得上的,警察們廢了好大一番功夫。
DNA 比對結果出來的時候,有年輕警察立刻驚訝地叫了聲。
「這不是宋驚墨嗎?」
「網上鬧得很火的,曾經霸凌過影后宋清薇的宋氏千金,宋驚墨啊!怎麼會是她?」
網上聲討我的言論還沸沸揚揚。
我本人卻早就慘死在冷庫,孤零零躺在太平間,等待家屬認屍。
一屋子警察,面面相覷。
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不忍和憐憫。
-9-
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時,傅寒聲正在陪宋清薇參加戀綜。
「您是宋驚墨的哥哥嗎?我們是公安局……」
「不好意思,你打錯了。」
傅寒聲沒有聽完就冷漠地掛斷了電話。
節目正進行到煽情的環節,宋清薇依偎在他懷裏,哽咽地說起自己的童年回憶。
「那時候,因爲爸爸更偏愛我,我沒少被姐姐欺負。」
「我知道姐姐恨我,我不怪她。可她拿美工刀劃我的臉,把我推下樓梯摔斷腿,甚至還想找人玷污我的清白……」
「要是沒有寒聲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走過來。」
同臺的明星嘉賓紛紛紅着眼安慰。
直播彈幕瘋狂刷屏,全是對我的謾罵。
「什麼宋氏千金,不過是小太妹,給我們薇薇舔鞋都不配!」
「宋驚墨,滾出來道歉!」
「宋驚墨什麼時候去死?校園霸凌的人就應該下地獄!」
「……」
傅寒聲適時爲宋清薇擦去眼淚,兩人深情對視,即將吻在一起。
就在這氣ṭūₓ氛剛好的時刻,電話鈴聲再次急促地響了起來。
傅寒聲皺了皺眉,轉身接起電話。
「寒聲哥哥要管理公司,工作比較忙。」
宋清薇對着鏡頭,略顯尷尬地解釋。
可是觀衆們清楚地看見,特寫鏡頭裏的傅寒聲,臉色一瞬間慘白。
「你說什麼?!宋驚墨……她怎麼了?!」
捕捉到爆點的導演使了個眼色,悄悄點開了收音。
於是。
全國幾百萬觀衆都聽見了傅寒聲電話裏的下一句話。
「我們是市公安局,宋驚墨已經死了。」
「三天前,在城郊倉庫發現了宋驚墨的屍體,麻煩您過來認下屍,並接受調查。」
-10-
直到看見我的屍體之前,傅寒聲表現得都很正常。
他叫導演掐斷了直播,安撫嚇得花容失色的宋清薇,讓她在家等他。
甚至還有空吩咐助理打理好公司業務,準備公關團隊,壓下網上鋪天蓋地的輿論。
只有在警察帶他到太平間門口時,才表現出一絲激動。
「宋驚墨怎麼可能死呢!她只是在跟我鬧脾氣而已!」
「一定是你們搞錯了!她那麼膽小,不可能死!」
「如果躺在裏面的人不是宋驚墨,我傅氏集團一定要告你們誣陷誹謗!」
警察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拉開太平間的門。
我慘白的屍體就停放在房間中央。
傅寒聲的聲音瞬間啞了下去。
他跌跌撞撞地撲上前,我的靈魂也跟着飄移。
我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瘦到皮包骨的女孩,身上遍佈着大大小小的傷痕,新傷和舊疤交錯在一起,觸目驚心。
皮膚被凍得發灰,只有臉頰呈現一抹不正常的緋紅。
纖長睫毛垂着,嘴角微微翹起,掛着一絲甜笑,彷彿ṱü₂只是墜入香甜的夢境。
——這是典型的凍死麪貌。
一旁的警察用平靜的語氣陳述道。
「經過我們的調查,宋驚墨女士死前曾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除了身上肉眼可見的傷口外,下身還有程度嚴重的撕裂傷,顯然遭遇過多人強暴。」
「但這些傷都不是致命傷。真正致死的,是冷庫零下五十度的低溫。」
「她是被活活凍死的。」
傅寒聲高大的身體狠狠一顫。
「我們調查了宋驚墨的手機。」
警察繼續道。
「她生前的最後一個聯繫人,是傅先生你。」
「不好意思,傅先生,我們需要看下您的微信記錄。」
傅寒聲好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人偶,木木地將手機解鎖,遞過去。
一旁的警察拍照記錄,傅寒聲默然半晌,顫聲問道。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警察點開聊天軟件。
聯繫人「宋驚墨」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赫然還停留在界面上。
【哥,救我!】
警察嘆了口氣,指着那條消息。
「就在她發給你這句話的五個小時後。」
傅寒聲的眼圈倏然通紅。
所以……
在宋驚墨髮了這條消息後,充滿希冀地等待他來救她的這五個小時裏。
他在做什麼呢?
「當時……我在……」
傅寒聲艱難吐出幾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在心裏替他補全了這句話。
當時,他在出席一場舉世矚目的拍賣會。同時進行的,是宋清薇封影后的頒獎典禮。
在那五個小時裏,他豪擲八百萬,爲宋清薇拍下了一套高定珠寶。
對她,是錦上添花,在所不惜。
對我,卻連雪中送炭,都不願意做到。
他明明看到了我發去的求救信息。
卻抱着「懲罰我」的念頭,任由他找來的小混混對我肆意虐待、折辱。
直到我凍死在冷庫裏。
意識到這一點,傅寒聲緩緩靠牆蹲了下去。
胸腔裏滾出破碎的泣音。
「驚墨……」
「哥哥錯了……」
「哥哥錯了啊……」
-11-
警察很快在鄰省追查到了潛逃的黃毛混混一夥人。
黃毛一聽說要償命,膽都嚇破了,忙不迭地供出了幕後主使。
「是傅總,是傅寒聲讓我做的!要不然我哪有這麼大的膽子,哪敢對宋氏集團的大小姐下手啊!」
傳訊室裏。
傅寒聲猩紅着眼,手臂青筋暴起。
要不是警察拉着他,他恐怕要衝上去,將黃毛一片片撕碎。
「我只是讓你嚇嚇她,給她一個教訓!」
「……可我沒讓你欺負她,沒讓你侮辱她,沒讓你要了她的命!」
傅寒聲嘶聲怒吼着,到最後,甚至帶了一絲哽咽的哭腔。
「她才二十四歲,她那麼年輕!……死在冷庫裏的時候,她該有多害怕啊……」
男人再也沒有了意氣風發的矜貴模樣,高檔西裝面料發皺,從來一絲不苟的髮型也有些凌亂。
他呆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地重複。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警察將黃毛的手機遞給他,公事公辦地冷淡道:
「傅先生,我們調查到宋驚墨死亡當天,你確實有指使黃毛殺害宋驚墨的行爲。」
傅寒聲的視線茫然落在屏幕上。
他看到自己發出去的消息。
【傅寒聲:做的乾淨些,別留把柄。我不想再看見她。】
傅寒聲瞳孔驟然一縮。
「這不是我,我怎麼可能會……」
話說到一半,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極爲恐怖的可能,面色瞬間蒼白。
黃毛耷拉着腦袋坐在一邊,此時也抬起眼,露出一個諷刺而古怪的笑。
「傅總,你那妹妹,一開始還厲害得很吶。又踢又打,說什麼我哥會扒了你們一層皮……」
「但她一看到這條消息,連掙扎都不掙扎了,任由我們擺佈呢。」
「你說,她那時候是不是恨死你了?」
「……」
傅寒聲狠狠一怔,險些沒站穩。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覺得他要碎了。
但也只是那一瞬。
再抬起頭時,男人又恢復了往常的殺伐決斷。
只是瞳仁里布滿猩紅的血絲。
宛如來自地獄的殺神。
「……請幫我聯繫我的律師。」
傅寒聲的聲音平靜而禮貌。
他的要求符合法律流程,警察們對視一眼,退了出去。
因而也就忽略了男人ṭů₍最後咬着牙,一字一頓低吟出的名字。
「……宋清薇。」
-12-
那場綜藝節目被當場掐斷。
但因爲是直播,全網無數人都親耳聽到了我的死訊。
一時間,互聯網一片譁然。
宋清薇的極端粉絲還在肆無忌憚地叫囂。
「宋驚墨該死!誰讓她霸凌我們薇薇!這叫天道好輪迴!」
有看不下去的路人網友站出來說話。
「死者爲大,你們差不多得了。」
「就是,更何況宋驚墨之前還做過那麼多善事。宋清薇說她霸凌,也只不過是一面之詞,沒什麼證據。」
「……」
宋清薇坐在傅寒聲的辦公室裏。
她神經質地盯着屏幕,看着網絡上越來越多的罵聲,忍不住尖叫起來。
「寒聲哥哥呢!傅寒聲什麼時候回來!」
她將辦公桌上的文件通通掃到地上,衝傅寒聲的助理發火。
「你們是幹什麼喫的!連這點輿論都壓不下去!」
「我要讓寒聲哥哥開除你們!」
助理禮貌地勾脣,笑意卻不達眼底。
「抱歉宋小姐,這是傅總的指示,解散你的公關團隊。」
「……你說什麼?」
宋清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害怕。
這麼多年,她可太清楚自己做過什麼事了。要是沒有傅寒聲強大的公關團隊捂嘴,她一定會被網友們扒得乾乾淨淨。
她跌坐在地上,胡亂拉住助理的袖子。
「求求你,幫幫我……寒聲哥哥呢?我要見他!」
助理無情地拂開她的手。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砰」地踢開。
一向清冷斯文的傅寒聲,如同暴怒的雄獅般闖進來。
他狠狠掐住宋清薇纖細的脖頸。
「……是你。」
「是你殺了宋驚墨。」
男人的手指緩緩收緊,宋清薇呼吸不暢,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寒聲哥哥……」
她掙扎着搖頭,望向傅寒聲哭泣哀求。
「哥哥,我是薇薇啊。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回應她的,是傅寒聲狠狠一個耳光。
「宋清薇,我都已經查清楚了。」
男人閉了閉眼,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那條消息,是你發給黃毛的。」
「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宋驚墨活着走出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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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死訊公之於衆的第七天。
宋清薇的家底已被扒得乾乾淨淨,網上吵得不可開交。
「原來宋清薇是小三的私生女,還登堂入室氣死了宋驚墨的親媽!怪不得宋驚墨恨她!」
「傅寒聲居然是宋驚墨做主領養回來的孤兒,還早就和她定了娃娃親。」
「是啊,宋清薇一個半路認回的私生女,還好意思插足他們的感情,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樓上的,傅寒聲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和宋清薇私通做局,騙取了宋驚墨大部分的財產,這纔有了傅氏集團。」
「宋驚墨太可憐了,名正言順的宋氏千金,死前那段時間居然住在不到三十平的出租屋裏……」
「……」
到了這個關頭,居然還有不少宋清薇的粉絲還在負隅頑抗。
他們說,就算宋清薇是小三的女兒,我也不該霸凌她。
我做了那些事,就是個惡毒得不能再惡毒的女人。
我活該得到審判。
直到傅氏集團官方賬號發佈了一條視頻。
視頻中,原本嬌豔欲滴的宋清薇披頭散髮,形容狼狽。
像個瘋子般揮舞雙手,對着鏡頭大吼。
「……對,是我叫黃毛殺了宋驚墨的,那又能怎麼樣!」
「我就是恨她,憑什麼她是千金,我是私生女!憑什麼她光鮮亮麗,我就只能做陰溝裏的老鼠,處處小心討好!」
「我就是要一件件搶走她重要的東西!」
傅寒聲表情陰沉,宋清薇卻露出一口白牙,嘻嘻地笑起來。
「……我成功了!因爲宋驚墨是個傻子,她身邊的人也是傻子!」
「我只不過用美工刀給自己劃了個小口子,你們就把她關了三天緊閉!」
「她失控把我推下樓,其實我只是扭傷了腳踝。但我騙你們說是骨折,你們居然真的信了!」
「那樓梯只有不到兩米高啊……」
「哈哈哈哈……傅寒聲,你真是個傻子!」
鏡頭裏,傅寒聲的表情已經扭曲到可怕。
可宋清薇還是自顧自地說下去。
「哦,對了,還有那羣混混……也是我自導自演的。」
「我僱了幾個羣演,讓他們假裝將我堵在巷子裏,事後指認是宋驚墨讓他們乾的……」
「我的好哥哥,你連查都沒查一下,又相信了!」
傅寒聲咬着牙怒喝道:「夠了!」
宋清薇瘋瘋癲癲地捧腹大笑,抬起纖纖手指,指着傅寒聲。
「是我殺了宋驚墨,但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嗎?」
「傅寒聲,我們就該同歸於盡,一起下地獄!」
女人癲狂地朝鏡頭撲來。
視頻到此結束。
先前還在吵嚷的網友們一片死寂。
沒人知道的是,在視頻被掐斷後,傅寒聲在陽臺枯坐了一整夜。
頂樓寒風冽冽,他像雕塑般一動不動,手裏緊握着一張合照。
那是我跟傅寒聲的幼年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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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聲看着照片上稚嫩的小女孩,有些恍惚。
六歲的宋驚墨挽着他的手臂,笑靨如花的小臉上盈着兩個甜甜的酒窩,半仰着頭望向他。
看口型,是在叫「哥哥」。
他顫抖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下我的臉,又被燙了似的迅速逃開。
他有些惶然地喃喃。
「驚墨……」
「……原來我們之前,那麼好。」
我靜靜看着那張照片,一時心情複雜。
其實我和傅寒聲,從六歲到十七歲,一起拍過很多張合照。
他從小便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被我帶回家後,爺爺大手一揮,讓他跟我定在同一天。
於是,我們每年的生日都會一起拍一張照片,收錄在相簿裏。
那時的傅寒聲,是個很稱職的哥哥。
「還記得我第一次在孤兒院看到你,你穿着粉色的小裙子,被人擁簇着從保姆車上走下來……」
傅寒聲怔忡望着照片中的小女孩,彷彿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當時的你,像個高貴的小公主。而我卻是孤兒院裏最不討人喜歡的小孩。」
「爺爺拉着你的手,當衆宣佈你會在我們之中選一個小孩當哥哥,所有孩子都沸騰了……」
「他們都爭着搶着在你面前表現自己,只有我一個人站在角落……」
傅寒聲說着說着,自嘲般輕笑一聲。
「我是卑賤的腳下泥,你卻是高潔的雲端月,我怎麼能奢求你選擇我呢?」
「可是驚墨……」
「那麼多人裏,你偏偏選中了我。」
我眼眶有些熱熱的,心裏默唸了一句。
是啊,那麼多人裏,我偏偏選中了你。
傅寒聲,你當時是怎麼對爺爺許諾的呢?
傅寒聲出神了足足三分鐘。
半晌,他才沙啞地開口。
「你軟軟的小手拉住我那刻,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我對爺爺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保護你。做你的哥哥,做你的愛人。」
「對不起驚墨,我……我食言了。」
可惜,人死不能復生。
傅寒聲還在魔怔般自言自語地說着。
「我到宋家之後,所有人都待我很好。我進入了最好的國際學校,爺爺也拿我當真正的繼承人那樣培養,但我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我好擔心哪天你會愛上別人,然後像拋棄一件垃圾那樣拋棄我……」
「後來,宋清薇來了。」
「她跟我一樣,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名不正言不順,隨時可能會被奪走。」
「她撲進我懷裏哭的那一天,我突然像是鬼迷心竅了,相信了她所說的一切……」
說完這句話,傅寒聲已經泣不成聲。
「我太蠢了,真的……」
「我的驚墨,明明從來都善良得像天使,怎麼會……」
我望着他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裏再掀不起任何波瀾。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試圖把責任全部推脫到宋清薇身上。
宋清薇是做過那些惡毒的事情沒錯。
可她用刀劃傷自己臉、又栽贓陷害給我的時候,假裝自己被我推下樓梯、摔成重傷的時候,謊稱我僱了小混混辱她清白的時候。
傅寒聲作爲和我朝夕相處的哥哥, 可曾信過我一點?
他是冷漠的旁觀者。
可他也是殺了我的幫兇。
如果不是宋家的扶持, 他一輩子都是孤兒院裏髒兮兮的自卑小孩。
如果不是我的信任, 他也沒機會偷天換日,踩着宋氏集團的屍骨,成立他的傅氏集團商業帝國。
是我的愛、宋家的重視爲他包裝貼金,給了他虛假的優越和自負, ,讓他變成了後來面目全非的模樣。
不過, 他有一點沒說錯。
他和宋清薇一樣,無論再僞裝成善良無害的樣子,骨子裏也是條自私陰毒的蛇。
我勾了勾脣,望向他的目光冷漠無比。
怪我當初看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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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起, 宋清薇的粉絲大批量脫粉轉黑, 她的口碑直接落到谷底。
宋清薇徹底瘋了。
因爲無法收監,她被傅寒聲特意關照,送去一傢俬人精神病院。
汽車剛剛行駛到院門口,便能聽見裏面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恐怖如煉獄。
宋清薇瘋狂掙扎, 意圖逃跑,卻被無情地按住。
「宋清薇, 你就安心待在這裏,好、好、享、受、下、半、生。」
傅寒聲附在她耳邊, 一字一頓道。
宋清薇惶恐地打了個哆嗦, 暈死過去。
傅寒聲這才嫌惡地鬆開手,衝身邊人吩咐。
「送進去吧。」
……
汽車再次上路。
這次的行程是殯儀館。
傅寒聲爲我訂了一尊水晶冰棺。
我的屍體就躺在無數嬌豔的玫瑰花瓣之間,像是安靜的睡美人。
他靜靜站在棺側, 半晌, 低頭吻了吻我冰涼的指尖。
門外忽然一陣騷動。
一羣穿着制服的警察湧了進來。
傅寒聲置若罔聞,不捨地凝視我的臉, 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結束後,纔不慌不忙地起身。
他西裝得體, 玉樹臨風, 彷彿在參加什麼高檔宴會。
任由警察將一副銀色手銬帶在手腕上。
「傅先生, 您涉嫌故意殺人罪, 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冷漠地看着這一切,心裏已經掀不起任何波瀾。
直到登上警車前。
傅寒聲倏然回過頭,視線如有實質一般,重重落在我身上。
他難道……看見我了?
我悚然一驚。
傅寒聲定定望着我, 溫柔地勾脣,無聲開口。
「驚墨,等等哥哥。」
「哥哥贖清一切罪孽後, 就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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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聲被判了十三年的有期徒刑。
漫長的歲月當中, 我雖然早就放下愛恨執念, 卻因不願爲人,而遲遲沒有進入輪迴。
就這樣做一縷清風,暢遊於天地之間。
十三年後。
傅寒聲這個久違的名字, 再次炸響京城。
曾經青年才俊的傅氏集團總裁,在剛剛出獄的第二天,便被人發現死在家中。
他是自殺的, 割腕。
我的靈魂遊蕩在街頭巷尾,聽着人們的議論,一時間有些恍惚。
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驚墨……」
「……哥哥親自來向你贖罪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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