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閨蜜同時備孕

我與閨蜜同時備孕。
閨蜜對生個完美的孩子有執念,對何種狀況下才能懷孕有諸多限制。
我發現自己懷孕時,她也發現自己懷孕了。
去醫院檢查,各項數據都正常。
她卻說孩子出生的年份不好,與她的屬相相剋。
我覺得是無稽之談,極力勸說她留下孩子。
還跟着她一起,在她婆家人面前據理力爭。
結果,她的女兒出生後,她婆婆重男輕女,帶孩子帶得不情不願,家裏成日吵吵鬧鬧,雞飛狗跳。
正好趕上她老公的公司破產,簡單粗暴地歸咎於她生的孩子不旺爹。
有天趁她睡着時,她婆婆把孩子悶死了,卻謊稱是意外。
她大爲悲慟,卻把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全部怪罪在了我的身上。
「一起備孕你卻先懷,都是你,搶佔先機,搶了我的子女運,才害得我越過越差!」
在我女兒一歲時,她趁保姆不備,抱走了我女兒,用一條絲巾把她勒死了。
「我沒孩子了,你也別想有孩子!」
悲痛欲絕的我,拉着她一起,從公寓頂樓一躍而下。
再睜眼,我回到了我們約好做備孕搭子的那天。
她手裏拿着一盒葉酸,問我:「聽說要提前三個月開始喫,你喫了嗎?」
我不動聲色地說:「我還沒開始喫,最近不打算備孕了,打算順其自然,你重新換個備孕搭子吧。」

-1-
陳薇臉上的表情一滯。
「順其自然?懷孕是人生大事,孩子不要則已,如果準備要,切不可潦草對待。」
我無Ţŭ̀ₔ所謂地攤攤手:「咱媽那個年代,什麼都沒準備不也順利生孩子了嗎?」
「我打算該喫喫,該喝喝,該玩玩,沒有就沒有,有了就要,就順其自然。」
陳薇一臉的不贊同。
「咱媽那個年代,跟咱們這個年代,環境都不一樣,能相提並論嗎?」
「況且,哪天能要孩子,哪天不能要孩子,是非常有講究的。」
我心不在焉地接話:「夫妻雙方有任何一方,除了身體不太舒服的時候不能強要,其餘時候都無所謂吧,這還能有什麼講究?」
陳薇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講究多了去了!」
「首先要考慮節氣,『三虛』之日就不能要。」
「三虛之日?」
「簡單來說,就是年虛、月虛、日虛。」
我聽得一頭霧水。
陳薇臉上的表情神神叨叨的:「你不懂了吧?年虛就是冬至和夏至,這兩天是人體最虛弱的,如果在這兩天懷上孩子,孩子的體質會很差。」
我問道:「那月虛呢,別告訴我是上弦月和下弦月的那幾天?」
陳薇凝重地一點頭:「對,包括那幾天,以及看不見月亮的日子,都不能要。」
我一口水差點噴了:「爲什麼呀?月亮代表我的心?」
「月屬陰,上弦月下弦月屬於陰不足,這幾天懷上的孩子,體質容易陰虛。」
還有日虛呢。
據陳薇說,日虛指的是極端惡劣天氣,比如日食、月食,以及暴雨、暴雪、冰雹之類的日子。
因爲人的肉身是吸收天地日月精華而成。
所以這種日子裏要上的孩子,無論父母性格如何,孩子的性格多半乖張暴虐,不好管教。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
上一世,陳薇只跟我反覆強調,她屬牛,跟屬羊、屬龍的相沖。
無論如何得算好日子,避開這幾個屬相的孩子。
她當時意外懷孕不想要孩子時,理由之一就是,今年她剛好懷上,第二年預產期孩子屬羊,跟她犯「六沖」了。
「不看孩子的日柱和月柱,僅僅年柱都是衝的。」
「可以預料,我們的脾氣秉性肯定是不投緣的,這不純屬自找添堵的家人嗎?」
這就是她非要打掉孩子的荒誕理由。
沒想到這一世,她嘴裏還冒出了「年虛、月虛、日虛」的彎彎繞繞。
見我不信,陳薇說得唾沫橫飛:「我可不是胡說,我是細細研究了《黃帝內經》才知道的呢。除了天氣,男女酒後不能要,生氣時不能要,生病初愈後不能要……」
這不能要,那不能要。
我一聽頭都大了。
懷孕並不像電視劇裏演的,男女隨便睡一覺就能懷上。
我已經試了快半年,沒中。
去醫院諮詢醫生,醫生讓喫葉酸,還讓每天早上測基礎體溫找排卵期。
一個月的排卵期就那麼幾天。
按照陳薇的理論,如果正好那幾天,哪怕人的身體沒問題,但凡趕上月亮的形狀不好,或者颳風下雨的,就得往後推一個月。
這,得推到猴年馬月,纔有一個合適的日子能夠要孩子?
我忙不迭地擺手:「這些講究太多了,我記不住,你還是另找一個備孕搭子吧。」
陳薇不滿地撇撇嘴,還想勸我。
我找了個藉口閃人,心裏暗想,這一世,你就按照你的理論一絲不苟地備孕吧。
倒是真想看看,你最後生出個多完美的孩子!

-2-
等逃回了家,我才氣喘吁吁地靠在沙發上,慢慢平復心情。
本來我是抱着順其自然的態度來對待懷孕這件事。
除了鍛鍊身體、按時喫葉酸,我別的什麼也沒準備。
可陳薇卻對懷孕如臨大敵,非要拉我做她的備孕搭子,美其名曰,「我們倆一起努力,查缺補漏」。
當時這話我聽了卻有點想笑。
可是我跟你一起努力沒用,我們得分別跟自己老公一起努力纔有用。
如果非要說,得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努力」。
真是怪怪的。
我算了算日子,如果按照上一世的時間節點,再過三天,我就能測出自己懷孕了。
手機「叮」一聲響起來。
陳薇發來了信息:「慧慧,雖然你不願意跟我一起努力備孕,可是我還是想問問你的意見。」
「如果今年就懷上的話,生下的孩子屬羊,跟我的屬相是相沖的,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上一世,我傻傻地勸她。
「你在說什麼傻話,沒看到現在不孕不育的人越來越多了嗎?」
「刷小綠書,刷到有些姐妹試管嬰兒促排三次了都沒要上,如果很順利就懷上了,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孩子來了就是緣,如果真懷上了你就好好留着吧。」
這一刻,我只想趕緊把她自己的問題踢還給她。
「我不知道呀,你還是跟你老公商量一下?」
想了想,我又說:「不然,跟你婆婆商量也行。」
上一世,她婆婆除了不高興她生了女兒,還對她女兒的屬相極爲不滿。
她婆婆的理由是:「十羊九不全,好女不屬羊。」
她婆婆認爲,屬羊的女性容易命運多舛,婚姻不順。
因爲「羊」與諧音「陽」有關,認Ṱű₎爲女性屬羊容易顛倒陰陽,違背傳統性別秩序。
其實,這純屬無稽之談,根本沒有科學根據,也沒有統計學根據。
人的命運和性格,是由個人先天和後天養育環境相互作用後共同形成的,非常複雜,與生肖並無必然聯繫。
但是,上一世我從陳薇手裏搶回我女兒時,她小小的身體雖然還在溫熱,但已經失去了呼吸。
無論我喚多少句「妞妞」,她都不能再甜甜地衝我笑,軟軟糯糯地叫我媽媽了。
一想到這,我的拳頭緊緊握住。
現在,既然陳薇問到我了,那我就讓她那老封建的婆婆來做這個惡人吧!
於是我說:「我真不懂這些屬相,沒法回答你。」
「你還是跟你婆婆商量吧,畢竟,她們老人家懂得多。」

-3-
陳薇哀哀怨怨地嘆了一口氣:「那完蛋了。在辦婚禮前,王強他媽已經明確交待過我,讓我們今年不要着急要孩子。」
「她不喜歡屬羊的孩子,讓我們算着日子懷孕,爭取生個猴寶寶。」
「一是屬猴的人聰明。二是也不懂有什麼說頭,她說屬猴的人有利於他們家的生意。」
陳薇家境普通,她老公王強家是開酒店的。市中心的那家五星級酒店,以及稍微偏遠一點的兩家四星級酒店,都是他們家的。
王強是獨生子,畢業後沒有找工作,直接進家族企業管理酒店了。
陳薇本人有工作,父母也有退休金,但是兩家家境懸殊,被她婆婆壓一頭,是常態。
上一世,聽到這個理由的時候,我發自內心地爲她感到氣憤。
「如果所有母親都那麼想的話,咱們國家羊年就沒人生孩子了!」
「他家生意做得順不順,跟你生什麼屬相的孩子,有什麼關係?你別被他們家給洗腦了!」
陳薇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傳給她婆婆,她婆婆後來弄死了她的女兒後,反而把怒火引到了我的身上。
「孩子意外沒了就是她的命,你只能接受。」
「當時你猶豫要不要留,都是你那個閨蜜非勸你生,保不齊她就沒安好心——搞不好她早知道你這孩子不旺爹媽,就不想你過得比她好。」
重來一世,我絕對不背這個鍋。
想到這裏,我不鹹不淡地接話:「你愁成這樣,是已經懷上了,但王強他們家非不讓你留?」
陳薇說:「應該還沒……我只是未雨綢繆,想着早做打算。」
我馬上頂回去:「既然沒懷,那你急個什麼勁兒?他家裏人的意見已經那麼明確了,你就好好避孕唄!」
過了好一會兒,陳薇發了一個哭的表情:「偷偷告訴你,我這個月的月經晚了四天了,搞不好我已經懷上了。怎麼辦啊,我現在根本不敢測……」
我冷笑。
原來陳薇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懷孕了,她前面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找個人來替她做決定,順便當槍使!
後面她又絮絮叨叨地發了好幾條信息,基本都是表達她內心的惶恐與無助,我一律已讀不回。
也許因爲我從來沒有這樣冷落過她吧,她很不適應。
過了倆小時,她發了一個朋友圈:「原來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從今天起,開始好好愛自己。」
又來自憐自抑的那一套?
鬼才會上當。
我快速劃過,直接視而不見。

-4-
三天後,我果然測出自己懷孕了。
爲了保險起見,我去醫院查血再次確認。
沒想到在婦產科,又遇到了陳薇。
她走過來跟我搭訕:「你也懷上了?」
跟前世一樣,我和她的孕酮和 HCG 數值都在早孕的正常範圍內。
陳薇一坐下就吐槽坐診的醫生:「這女醫生說話特戳人肺管子。」
「怎麼了?」
「確認懷孕了,她衝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孩子你要不要』?」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要,她一說出口,我立馬就哭了。幹嘛呀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我淡淡地說:「這也許是她們婦科醫生的常規問題吧,她也問了我要不要。」
「那你要嗎?」陳薇睜大了眼睛。
我說:「這個孩子本來就是我計劃中的,當然要了。」
陳薇一秒嬌妻上身,嬌嗔道:「真羨慕你們這些計劃內的。我是意外懷上的,煩死了。」
她一把奪過我的病歷,死死盯住上面寫明的末次月經日期。
她嘴裏嘟囔着,飛快地算出了我的排卵期,撇嘴道:「你懷上的那幾天月亮不好,孩子以後肯定陰虛。」
我把病歷拿了回來,放在包裏,冷冷地說:「什麼陰虛陽虛的,我不信那套。」
陳薇盯着我看,忽然笑了一下:「告訴你一個天機。」
「什麼天機?」我摸不着頭腦。
「我用《清宮圖》算了一下,按照母親的年齡和受孕日期,你這一胎,肯定是女兒。」
陳薇嘆口氣:「我算了一下我的,也是女兒。」
我鬆口氣,還以爲是什麼驚天祕密?上一世,我本來就生了個女兒。
在我心裏,兒子女兒都一樣,健康就好。
陳薇情緒低沉:「懷的是女兒,又屬羊,也不知道王強家會是什麼態度。」
我沒接話。
「你婆婆家也不介意孩子屬羊嗎?」她問。
我微笑:「我婆婆就屬羊,她不僅不介意,還巴不得孩子也屬羊呢。」
陳薇盯着我,眼神里似乎帶着一絲恨意:「你命真好。如果我非要生,我婆婆估計不會給我什麼好臉色。」
「醫生讓我回去認真考慮一下,如果真打算放棄,就要儘早做掉,大了再做傷身體。」
我淡漠地「嗯」了一聲,不予置評。
陳薇忽然抓住我的手,激動地說:「可是我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
然後呢?我不解地看着她。
「女人最佳生育年齡是二十八歲,我不想錯過這一次完美受孕的機會。」
女人最佳生育年齡是二十八歲?
這又是從哪裏來的數據。
我沒忍住反駁道:「誰告訴你二十八歲是最佳生育年齡的?但凡你上網查一下,二十五歲到三十四歲之間,都屬於比較理想的生育年齡段。」
陳薇搖搖頭:「說了你也不懂,《黃帝內經》裏說的,女人每隔七年,生理上會發生一次比較大的變化。」
「四七,也就是二十八歲,『筋骨堅,髮長極,身體盛壯』,再往後,女人身體就走下坡路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里似乎有憧憬:「二十八歲,真是最佳的受孕年齡。」
我驚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上一世,我傻乎乎地義憤填膺,幫着陳薇聲討她婆婆,完全不知道她已經走火入魔到這種程度。
她緊緊握拳,似下定了決心:「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讓我寶寶留下來。」
我笑了。
果然人的潛力都是被激發出來的。
這一世我袖手旁觀,她自己倒是生出莫大的勇氣來了。

-5-
過了兩週,該去醫院確認胎心胎芽。
沒想到在婦產科,又碰到了陳薇。
她和她婆婆坐在婦產科的長椅上,似有爭執。
陳薇捂着肚子,額上直冒冷汗,她婆婆則滿臉不耐煩。
原來她先兆流產,醫生建議住院保胎,她婆婆卻建議她直接回家,聽天由命,優勝劣汰。
「你太年輕了不懂,孩子不用保。很多孩子保來保去的,最後生出來就是有問題的。」
陳薇死死地咬住嘴脣:「媽,螃蟹寒涼,孕婦不能喫,你昨天就不該讓我喫螃蟹!」
她婆婆跳了起來:「螃蟹那麼貴,買來是給你補充營養,我還有錯了?」
「再說你也沒有多喫,最多不過喫了兩個,就不舒服了,我看你就是太弱,自己沒本事懷好!」
陳薇兩眼泛紅,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我手裏緊緊地攥着 B 超報告,趕緊躲到一邊。她如果這會兒看到了我,沒準又會把賬記在我的頭上。
過了兩天,陳薇發了朋友圈。
「親愛的寶寶,都怪媽媽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先回去了。」
「等我下次準備好了,你再來找我做媽媽。」
一般這種事情,屬於隱私,都沒人發朋友圈。
陳薇這麼一干,自然引起了別人的八卦之心。
馬上有共同的熟人來找我八卦。
原來陳薇發現自己懷孕後,她誰也沒有說,甚至包括她老公王強。
直到她婆婆去她家,無意中在書房裏發現了孕檢單,她纔不得已承認了。
她婆婆認爲她不聽話,當時就大發雷霆。
陳薇也很委屈,也可能是孕激素的影響,做小伏低慣了的她竟然敢跟婆婆對吵。
情緒激動之下,她聲稱她自己懷得特別穩,特別好,「你們休想讓我放棄。」
話趕話地,那天好巧不巧,她婆婆買了大閘蟹上門。她婆婆說,既然你懷得那麼好,那就喫兩個螃蟹,如果胎穩,算她命大,就留下來,如果胎掉了,那就是命。
願賭服輸。
陳薇一口氣喫掉兩個,當天半夜,就見紅了。
熟人評論:「螃蟹縱然寒涼,也不至於喫兩個就能滑胎?搞不好還是因爲她情緒太激動了,大起大落的,所以纔沒留住。」
沒想到重來一世,沒有我爲陳薇強出頭,她竟然流產了。ťúₗ
還沒等我消化完她的瓜,陳薇給我發了一個數字:「84」。
接着又發了一個數學等式:84-3-3=78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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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陳薇給我連發了幾條語音。
大致意思是,她從二十八歲到三十四歲,每年大概有十二次的懷孕機會,一共七年,所以有八十四次。
「我還要減掉今年已經過了的三個月,以及醫生讓我休息的三個月,所以我一共還有七十八次機會懷孕。」
我瞠目結舌。
陳薇說:「哎呀不對,還要對照《清宮圖》來計算,得避開懷女兒的日子。這樣一算的話,大概對半分,我還有三十九次機會懷孕。」
「我一定要爭氣,第一胎生下兒子,第二胎生什麼都無所謂了。」
如果是上一世的我,一定會勸她,不要重男輕女,生兒生女都一樣。
但在這一世,我沒有跟她爭辯,反而祝她想什麼來什麼。
陳薇問我這週末有沒有空。
我馬上警覺,問她有什麼事。
「這次我的寶寶走得太冤,怕她有怨念,影響下一個寶寶到我肚子裏投胎,我想找個寺廟給她超度一下。」
「家裏人認爲不過是個胚胎罷了,覺得沒必要大張旗鼓地做法事。」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能不能陪陪我?」
這種「最好的朋友」高帽子,這一世我不僅完全免疫,還有點犯惡心。
我藉故自己懷孕了,不便去寺廟:「孕婦身體不淨,衝撞了菩薩就不好了。」
陳薇想幹就幹,到了週末,她的朋友圈果然曬了一張雙手合十的觀音菩薩圖。
接連一個多月,她天天曬她抄寫的《地藏菩薩本願經》。
她聲稱,她已發下大願,要抄滿七七四十九天,以度化她的寶寶。
這事過後,估計她進入療養期了,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而我,則按部就班地進行各項產檢,跟上一世一樣,一路綠燈。
輪到我做產前檢查的時候,好巧不巧,我和陳薇又在醫院的婦產科遇到了。
她盯着我隆起的腹部,點評道:「你這肚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尖,就只是圓,多半是女兒。」
我微笑:「我也覺得是女兒。」
陳薇忽然壓低了聲音:「偷偷告訴你,我算過,按照日期,這次我懷的可是兒子呢。」
「那段時間,我和老公早睡早起,鍛鍊身體,狀態都調到了最佳。」
「我懷上那天晚上……月亮又大又圓,真正的花好月圓之夜,陰陽特別平衡。」
「以後生下來的兒子,肯定特別健壯。」
陳薇喜氣洋洋地,手輕輕放在她仍然平坦的小腹上。
我淡淡地表示恭喜。
她臉上壓抑不住的得意:「一次就中,我實在太容易懷孕了。易孕體質,說的就是我這種體質吧?」
我覺得好笑,懷個孕而已,有什麼好顯擺的呢?
開口閉口自己懷孕容易,就是想暗戳戳地表示自己生殖能力強?
我敷衍地點了一下頭。
她又看我一眼:「其實懷女兒有懷女兒的好,我其實有點羨慕你這種懷女兒的。」
「女孩爲陰,陰喜靜;男孩爲陽,陽喜動,所以女兒容易懷得穩。」
見我不相信,她瞪大了眼睛,比出一個「九」的手勢:「真的,我沒有在瞎說——要不怎麼老話說十男九漏呢?孕早期流血的,多半是兒子。」
我查過,這種說法其實沒有科學根據。孕早期出血可能有很多原因ťũⁱ:胚胎着牀不穩定、先兆流產、甚至宮外孕——跟懷男懷女毫無關係。
但是我何必提醒她,只說:「你既然懷的兒子,不容易穩,可要好好養胎。」
她點頭:「那當然。這次我可不聽我婆婆的了,如果流血的話,我肯定要喫保胎藥的。」
「不過,這次我懷上後,王強對我特好。他說一旦過了前三個月,就給我訂 28.8 萬的月子中心,想想就好幸福呀。」
正說着,王強一邊打着電話一邊走過來。
陳薇遺憾地看着我:「可惜了,那家月子中心因爲服務太好,名額不多,光是交錢還不行。據說,到時候訂的話,還得託朋友呢。」
「你這快生了還沒訂,現在訂那家肯定來不及。」
我笑道:「別說 28 萬 8 的月子中心了,2 萬 8 的我都嫌貴。」
我老公張旭去繳費回來,正好聽到陳薇說高價月子中心,臉色變了一下。
我捏捏他的胳膊,湊近他耳旁說:「我不想去住那家,我自己選的那家就挺好。」
她揚揚眉:「你猜我這個月主食打算喫什麼?」
就她的腦回路,我怎麼可能猜得到。
「小麥。」
小麥?我們是南方人,其實更習慣於喫米飯。
好端端她爲什麼要更改飲食習慣?
「我要喫小麥,大量的小麥。麪條、麪包、包子、饅頭……總之就是喫各種麪食。」
「因爲小麥的生髮之力是最強的,胚胎也處在人最強的生長階段。喫小麥,孩子才長得又快又好。」
王強掛上電話,假笑了兩聲,摟住了陳薇。
「她這幾天就指揮着我買各種麪條了,還讓我找人給她做什麼鯉魚粥。」
「做法還有點麻煩。不喫魚,只用熬好的魚湯,再加上苧麻根,煎好後也只要湯,裏面放糯米,最後煮成一鍋粥。」
陳薇一副嬌滴滴的小女人狀:「不就喝碗你家的粥,都要拿出來斤斤計較呀?」
王強也笑,又有電話來了,他藉機走到一邊接電話。
陳薇笑着解釋道:「那粥叫安胎鯉魚粥,又安胎又好喫。不過,就前三個月喫了有用。再晚,就沒必要了。」
「我有個備孕搭子,她一懷上我就告訴她方子了,她老公也是請人煮給她喝。」
「可惜了,你現在這個月份,也補不了啥了。」
「你看,你不肯當我的備孕搭子,虧大發了吧?」
也許吧。
不過我並不遺憾。
這些所謂的冷知識,不知道也罷。
醫生反正不允許我大喫大喝,就怕胎兒長得太大,到時候難產。
陳薇挽着王強走遠了,張旭看着倆夫妻的背影直皺眉:「我記得你跟她以前關係還挺好?以後離她遠一點,神經兮兮的,還愛炫耀。」
過了一會兒,張旭期期艾艾地開口:「你想去住那家 28 萬 8 的月子中心嗎?」
「真想去住,咬咬牙我們也能住。」
我撲哧一聲笑了,「真不用住那家,性價比不高。」
「與其咬牙讓我去住 28 萬 8 的月子中心,不如以後娃半夜醒了,你多起來衝幾次奶粉,當個疼愛孩子的好爹,怎麼樣?」

-7-
白天在醫院遇到,晚上陳薇又在小窗Ţűₘ找我了。
這次,她發來了一個羣聊邀請。
「這是我加的孕媽羣,裏面經常有人分享一些孕產育兒知識。」
「羣裏還有人推薦靠譜的婦產科醫生和兒科醫生,你也進來唄。」
懷孕以來,我沒有加入任何孕媽羣。
現在這個年代,想要查什麼資料,網上幾乎都能查到。
這種羣,在我看來毫無意義,有時候信息過載甚至會徒增焦慮。
我直接拒絕了。
陳薇很不高興,「免費的資源分享你都不要?」
「不來就不來,我真有備孕搭子。」
怕我不相信似的,她甩過來一張孕婦照。
照片裏的孕婦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穿一件有點朋克風的短上衣,配一條揹帶牛仔褲,雖然懷着孕,卻透出一種少女般的俏皮感。
「我們羣裏最辣最年輕的辣媽,現在是我的備孕搭子。」
「雖然我懷的月份沒她大,但是孕產知識比她豐富,她還經常來請教我呢。」
打算拿第三個人來激我?
搞笑。
我衷心祝願:「祝你們友誼地久天長。」

-8-
到了預產期,我順利地生下了女兒。
再次見面,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張小臉,以及酷似我的五官,就連她腳底的那顆黑痣,都跟前世一模一樣。
我喜極而泣。
上天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我跟家人千叮嚀萬囑咐,從現在開始,一定要防着陳薇,絕對不允許她靠近女兒,以防不測。
家人並沒有怪我神經過敏,都表示讓我放心。
陳薇的聯繫方式,我一直沒敢刪除,生怕刺激之下,她做出什麼極端行爲。
我沒有曬孩子,也沒有在朋友圈報平安。
說到底,結婚生子這樣的事,對於個人而言,無疑是人生大事,生活的分水嶺。
而對於熟人,不過是茶餘飯後的幾口瓜而已。
何必在意,旁人如何看自己呢?
奇怪的是,熱衷於發朋友圈的陳薇也沒有動靜。
我心裏有點不安,找相熟的朋友打聽了一下她的近況。
果然,她流產了。
就在我生下女兒的那天。
我還沒出月子,陳薇就又主動聯繫我了。
她在微信上直接轉了兩千塊錢的紅包,提出想要來看看寶寶。
雖然上一世,我的女兒遭遇不測,是在一年以後。
但這樣的風險,我不敢冒。
於是,我找了個藉口,拒絕了。
陳薇狂轟濫炸一般地給我發了十幾條信息,最後一條是:「你怎麼那麼狠心,我流產了,左右不過想沾沾你的好孕氣,這點小事你居然都不肯幫忙!」
我只好回覆了一條:「我的孕氣真不算好,因爲我生的是女兒。」
我承認自己狹隘了,爲了避禍,不惜貶低自己和女兒。
陳薇似乎平靜下來,回覆道:「怎麼周圍人生的都是女兒?我的備孕搭子生的也是女兒。」
「我那備孕搭子,她也不同意我去她家看她女兒——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晦氣,所以不想見到我?」
我虛與委蛇地否認:「你也知道,我女兒懷上的時候,月亮長得不好,陰虛呀。」
「她抵抗力差了一點,除了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親戚朋友我一律不許來探望。」
這個理由,陳薇總算買賬了。
雖然目前風平浪靜,但想到上一世,我的心總懸着。
我把上一世發生的事情,用夢的形式告訴張旭後,他也有點緊張。
但是我們目前的工作,不大可能輕易舉家換城市搬遷。
我們換了一個小區,安防系統比較高的那種。
提心吊膽地過着日子,不知不覺,女兒滿一歲了。
女兒一天天成長,我的精神卻愈發緊張,生怕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
沒等我找人打聽陳薇的近況,就有人告訴我她這一年怎麼了。
這一世,沒有我的干預,陳薇的生活不大順利。
一年裏,她反覆流產了三次。
她婆婆和她老公王強對她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捧着,變成了明裏暗裏的貶低。
上一次流產後,她痛定思痛,主動提出去做試管。
體檢的時候,才Ţū₍發現王強的染色體有問題。
她一次次地接連流產,正是因爲胚胎有問題,優勝劣汰的選擇。
「專家直接建議她做三代試管,挑選胚胎生女兒。因爲如果是兒子,以後生育也會面臨同樣的問題。」
「或者因爲染色體的問題,懷兒子根本就生不下來。」
我唏噓不已。
上一世,因爲我的干預,陳薇順利生下了女兒。看來歪打正着,她自然懷孕,反而輕鬆擁有了一個健康的孩子。
這一世,她千挑萬選,處心積慮,生育之事,反而愈發艱難。

-9-
過了沒多久,就到母親節了。
當天一大早,我就刷到了陳薇發的傷感朋友圈:
「從來沒想到,這幾年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會成爲我一年之中最難熬的一天。」
「對於沒有當上母親的已婚女人來說,這節是殘忍的節日,這天是殘忍的一天。」
人可能真的很難感同身受吧。
我心裏充滿了欣喜。
因爲一大早,我就收到了一大捧粉色的康乃馨。
張旭訂的。
他給我婆婆也訂了同樣的一捧。
我把花枝一一插在花瓶裏,半開玩笑道:「其實你知道我今天最想收到的節日禮物是什麼嗎?」
「是什麼?」
「一天的清淨。」
張旭賠笑道:「老婆,我馬上來帶女兒,一天都歸我帶。」
張旭一邊逗女兒一邊說:「對了,你那個叫陳薇的朋友是不是生孩子了?」
想到她今早才發的朋友圈,我驚訝地抬眉,「沒有聽說呀。」
張旭納悶道:「那就奇怪了。」
「今天我去花店訂花的時候,遇到她老公了。不過他沒認出我來,我就沒打招呼。她老公也訂了兩束康乃馨。其中一束,他跟店員說是送給孩子媽的,把一輛寶馬車鑰匙讓店員直接包裝在花裏面了,可真壕。」
我停下插花的手,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對張旭說:「她並沒有生孩子。她老公這麼大張旗鼓地,估計要出大事。」
既然母親節對她來說已經是最難熬的一天了,那麼就再給她加加碼。
晚上,我用匿名手機號給她發了一條信息:「長點心吧,你老公在外面有女人,連孩子都有了。」

-10-
再次遇到陳薇,是在半年後,商場的母嬰店門口。
女兒鬧着要喫奶酪棒,我和張旭帶着她進去選。
當時店裏還有一個客人,穿着一套棉質睡衣,腳上一雙洞洞鞋,在挑孕婦裝。
如果不是這人主動跟我打招呼,我都沒認出來是陳薇。
好久沒見,她身材臃腫了不少,頭頂也冒出不少白髮。
我什麼都沒說,她就自我解嘲道:「做試管,穿睡衣去醫院檢查,方便穿脫。」
她貪婪地盯着我女兒看,感嘆道:「都那麼大了啊。」
「長得那麼可愛,你怎麼從來都不曬娃?」
張旭一眼就認出了陳薇。
他從來就對她沒好感,現在更是本能地緊緊抱住女兒,催促我道:「趕緊回家吧,還等什麼。」
我也覺得不安,拔腿就想走。
陳薇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她啞然一笑:「你放心,我真在做試管,移植兩週了,剛查出來懷孕,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我停下腳步,看她打算說什麼。
「我終於懂了,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
「也不用根據《清宮圖》來睡覺了,因爲只能選女兒,而且必須是女兒,才能是健康的。」
她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小腹,苦笑了一下:
「天氣什麼的,也管不了了。取卵的那天,下冰雹。所以,我算是在日虛的日子裏懷上的娃,她以後性格多半古怪偏執,不好帶。」
我順口安慰她:「也沒必要想那麼多。試管嬰兒雖然我不瞭解,但是大概也知道是在實驗室裏受精的,應該不受天氣和溫度的影響。」
陳薇虛弱地點點頭:「希望吧,借你吉言。」
我轉身離去。
陳薇叫住了我:「當時我們倆一起懷孕那次,我不該跟我婆婆賭氣喫螃蟹……我悔不當初。」
「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總覺得從開始備孕起,我們倆就開始生疏了。」
「如果我們倆是備孕搭子的話,你一定會勸我不要賭氣的吧?」
我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說:「都過去了,一切往前看吧。」

-11-
再次聽聞陳薇的消息,是在大半年後,刷到我們當地的熱點社會新聞。
陳薇懷孕到 22 周時,產檢醫生建議她做羊水穿刺。
因爲她在產檢時,做無創 DNA 提示高風險,加上她又是三代試管才懷上的。
保險起見,醫生建議她做羊水穿刺,進一步排除基因類疾病。
她不想做,但是她婆婆強烈要求她做。
「我寧願你們沒孩子,也不希望你們生下一個病孩子!」
她還在猶豫。
她婆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們當年做羊穿,不是查病,查的是兒還是女。我也做過,沒什麼的,休息兩天就好了。」
陳薇這幾年不停地懷孕流產,工作早辭了,已經過上了手心朝上的日子。
她不敢忤逆她婆婆。
更何況,她去孕媽羣問了姐妹的意見,都表示羊穿流產是小概率事件。
有人勸她:「產檢的盡頭是羊穿。只要羊穿沒問題,其他檢查有些小問題也可以放心了。」
誰知羊水穿刺後,引起子宮刺激感染,她早產了。
孕期太短,孩子生下來也沒活下來。
她婆婆勸她,羊水穿刺才千分之一的流產率,搞不好是因爲孩子本身有問題纔會早產。
等到一個月後檢測結果出來,卻提示,孩子無問題。
知道結果後,她破防了。
她婆婆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的孩子,就是造化不夠,才當不了人。」
「不僅造化不夠,跟我們家緣分也不夠,所以才生不下來,進不了我們家的門。」
「反正還年輕,好好準備調養身體,沒準下次緣分就來了。」
婆婆輕描淡寫的態度瞬間把她的怒火點起來了。
「上次也是你,激我喫螃蟹,害我流產!」
「這次也是你,非要讓我做羊穿,結果孩子沒了吧?」
「要不是你兒子身體有問題,我纔不會受那麼多罪!」
婆婆冷笑道:「別的女人怎麼就能給我們家生孩子?是你自己不行,還怪在我的ťüₛ頭上。」
「誰?!」
婆婆輕蔑地看着她:「是誰跟你沒關係,反正人家生了!」
陳薇越想越氣,衝進廚房拿起菜刀,幾下子就把她婆婆砍了。
這件事情發生時,離她老公王強下班還早。
陳薇神色平靜,把她婆婆的屍體藏在臥室衣櫃裏,然後打掃衛生,把地上的血跡清理得乾乾淨淨。
她還噴了空氣清新劑,掩蓋氣味。
王強回家後,她跟他對質:
「別以爲我傻,早就有人發信息提醒我,你外面有人。」
「我爲什麼裝傻,是因爲我還想要這個家。」
「可是我的隱忍換來了什麼?你和你媽的得寸進尺。」
王強笑了,「既然你要打開天窗說亮話,那就索性說透吧。」
「你都知道我外面有人了,那你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陳薇:「真是她?那隻騷狐狸?」
王強大剌剌坐在沙發上:「話別說得那麼難聽。當時,你不是自己親口誇她,是你認識的最辣最年輕的辣媽麼?」
陳薇聲音顫抖:「在羣裏,她主動來加我好友,她是不是故意的?」
王強點頭:「你這不挺聰明嗎,其實什麼都知道。」
陳薇大哭:「我想不通,她生的女兒也屬羊,爲什麼你媽準她生下來——」
王強:「我媽當時不知道她懷孕,生米煮成熟飯,出生後才告訴她的。後來查出來我的染色體有問題,反正這輩子我只能有女兒,我媽也就接受了唄。」
陳薇:「那我呢?我的孩子掉了一個又一個,誰又來補償我?」
王強:「你不是在做試管嗎?試管這事,你願意做就繼續做,不願意做就停,其實你生不生,我也無所謂了。」
陳薇痛苦地大吼一聲,拿着尖刀衝過去,一下子捅進王強的左胸。王強沒有防備,連捅好幾刀,他掙扎了幾下,當場死亡。
陳薇把兩母子的屍體放進家裏的大冰櫃裏。
翻開王強的微信聊天記錄,原來自孩子出生以後,兩母子經常揹着陳薇,讓她的備孕搭子帶着孩子來家裏玩。
所以,當她用王強的手機跟她的備孕搭子聯繫的時候,備孕搭子一點都沒覺得奇怪:「那個老女人又去寺廟祈福敬香求子了?」
陳薇讓她趕緊帶孩子過來,「保姆不用帶了,媽也在這兒呢,想孩子想得厲害。」
門虛掩着。
備孕搭子推門進到客廳,一看見陳薇的臉,什麼都明白了。
陳薇先砍了她一刀,備孕搭子奮力反抗,用她的名牌鏈條包帶死命地勒住陳薇,最終,一番纏鬥之後ẗü⁶,兩個女人都奄奄一息。
陳薇先咽的氣。
備孕搭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報了警。
警察趕來時,備孕搭子也死了。好在家裏有監控,整個過程明明白白,火速破案。
唯一欣慰的是,過程中,小女孩在嬰兒車上,沒有受傷。
不過,警察趕到的時候,小朋友目光呆滯,哭都哭不出聲了。

-12-
得知這一切,我唏噓不已。
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陳薇死了,意味着我女兒徹底安全了。
最近這一週,我睡得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踏實、都要沉。天一黑,睡意來了,連手機都不想刷了。
這天,我夢到陳薇了。
她在夢裏,穿一件白色的長袍,眉心點一顆紅痣。
她雙手合十,聲音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慧慧, 你知道佛經裏說,人修得一個人身有多難嗎?」
我搖搖頭。
「佛說,人得人身,就好像一隻盲龜,已經瞎了眼睛。它五百年才從大海當中, 把頭伸出來吸一口氣,然後又潛下去,五百年後, 才又出來吸一口氣。而在大海上,剛好有一塊浮木, 浮木上, 剛好有一個洞, 那個洞的大小, 剛好是一隻盲龜的頭伸出來,它的頭的大小。」
「一個人修成人身的幾率,就是這隻盲龜, 五百年一次, 剛好探頭出來, 剛好頭伸進洞的幾率——是不是很小很小的幾率?」
我聽得愣住了,點了點頭。
這時, 遠處傳來寺廟的鐘聲。
敲鐘的人似乎很急, 鐘聲一聲接一聲,似在擂鼓,催得人心裏發慌。
她對我嫣然一笑,「不跟你說了, 我要趕去投胎了。下輩子, 有緣再見。」
我一激靈, 耳邊的鬧鈴響得正歡,醒了。
天光大亮,已經是早晨了。
我大口喘氣。
忽然間, 我想到了什麼, 從牀頭櫃裏翻出一根沒拆封的驗孕棒。
還好, 還有兩個月才過期。
幾分鐘後, 上面顯示出兩道槓。
我竟然懷孕了——這一次,完全計劃外——上個月跟老公就一次, 就用傘的時機晚了一點——
就這, 就中了?
有這運氣,我怎麼不去買彩票?
等等,剛剛那個夢, 什麼意思?
什麼海龜, 什麼浮木,人身真有那麼難修?
似乎, 好像, 彷彿, 我肚子裏的孩子, 是陳薇投的胎?
有的孩子來報恩, 有的孩子來報仇,她來報仇的?
這些鬼話我要不要信?
關鍵真是計劃外,我什麼都沒準備的, 連葉酸都沒喫——
這孩子,到底要不要留啊?
老天爺,我的心真亂。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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