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夫人聽信讒言,說沈家衰落是受江家祖墳影響了氣運。
她趁着月黑風高刨我家祖墳,殺人滅口。
我躲在後山觀望着這一切,我眼神陰狠,緊握着的指甲嵌入肉裏,隨後消失在黑夜中。
半載後,沈府出現了一個身藏金簪的低等婢女。
此後,沈府便頻頻出現怪事,常常有人暴斃身亡。
-1-
我本是江鐵匠之女,江流煙。
不曾想,在一天夜裏我到後山採紅菇時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戶部侍郎夫人趁着夜色帶人掘我家祖墳,親手殺害我父母。
我埋葬至親之日,剛好是我及笄日,那日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雨。
我看着被翻得一片狼藉的祖墳,拳頭攥得指節發白。
我家遭此橫禍,只因祖墳與戶部侍郎家相近。
戶部侍郎近來屢遭彈劾,眼望着就要沒落。
誰知這夫人請來了相士,說我江家祖墳影響沈家氣運。
若不及時剷除後患,這沈家必定落敗。
當晚,夫人便帶人刨我家祖墳,殺人滅口。
待她們離去後,天空突變,電閃雷鳴,瞬間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彷彿看到我族人們的怒氣。
我連滾帶爬地朝倒在血泊之中的爹孃跑去。
我摔倒了,顧不得擦傷的手和臉,爬起,跌跌撞撞的繼續跑。
身上被大雨打溼,白淨的臉頰染上污泥。
此時,打溼的衣裳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我跪在他們身旁,手足無措抱着還有餘溫的屍體,撕心裂肺的哭喊:「阿爹!阿孃!」
此刻我如同喪家之犬,無家可歸。
忽然,我看到娘屍首旁有一支被踩到泥裏閃着金光的鏤空雕金的金釵。
我緩緩拾起簪子,緊緊握在手中,眼神狠厲。
既然沈家讓我家破人亡,那我也要讓你們試試這是何滋味。
「阿爹,阿孃,女兒定會爲你們報仇!」
我不顧雨水和汗水刺痛眼睛,和手掌磨出的血止了又流,依舊埋頭回泥。
待我修理好祖墳,安葬好他們後,轉身決絕離去。
斷沈家氣運是吧?好,我來幫你們斷!
-2-
一恍時光已過半載,而我進入沈府已有一月。
其他人生怕自己被分到夫人屋裏,而我生怕分不到她手裏。
我入府時,正值寒冬臘月。
大雪紛飛之際,我卻被罰跪在屋外。
只因我捂不暖夫人的腳。
她一腳踹在我心口,揚起長鞭落在我單薄的身子骨上。
「賤婢,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滾去屋外跪着。」
「果真是賤命,配不得做人。」
夫人脾氣向來火爆,動不動就責罰下人。
府裏下人對她十分忌憚,祈求自己不要被分到她屋裏。
我正要走出屋外跪着,她忽然叫住我。
「等一下。」
她繞着我走了一圈,愁眉道:「你看着好生眼熟,卻又說不出在哪見過。」
我心頭一緊,指甲緊緊扣在一起。
她不會是認出我了吧?
我突然叩在地上:「奴婢長着一張賤臉,夫人身份高貴,怎會認識賤婢?許是夫人看錯眼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我點點頭:「也是,出去跪着吧。」
我連忙低頭退出屋外跪着,此時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沒曾想,剛跪下,嬤嬤就衝上來狠狠摑了我一巴掌。
「主子皺眉便是你的不對,再惹夫人不悅,將你丟去牙行。」
我被打得耳朵嗡鳴,腦袋一片空白,鼻血淌了一地。
「是,奴婢知錯了。」
我的額頭抵着冰冷的地磚,暗暗咬牙。
有朝一日,我定會讓你們加倍奉還。
冬天冷得像是利刃在我的皮膚上來回割。
我的指頭被凍得紅腫,發麻,開裂。
膝蓋跪得麻木無了知覺。
可即使如此,我也得咬牙撐着。
手冷了就哈口氣搓搓手。
我知道,我不能死,我還要在這個屋裏活下去。
-3-
但這雪就像夫人的責罰一般,越下越大。
我此刻的身子也愈來愈沉。
直到我凍得昏睡過去,被人抬走才作罷。
這日,我依舊被罰跪。
一個俊朗的男子從我身旁路過。
路過我身邊時,駐足,微眯着眼睛看着我狼狽的模樣。
輕勾嘴角道:「這丫頭,有點意思。」
話畢便走進了夫人房中。
他是夫人的幼子,也是她最喜愛的兒子,沈徵。
他前來是要商討他姐姐沈婉寧的婚事。
沈婉寧只是個庶女,她的母親是一個小妾。
聽聞在早年前便病重身亡,留下沈婉寧一人。
我冷冷扯了一下嘴角,寒意從我眼角溢出。
沈府喜事過多了,是時候該辦件白事了!
-4-
翌日,夫人隨老爺進宮赴宴,回來時已是夜半。
夫人最怕冷,但爲了陪其他大人多飲幾杯,到了夜裏纔回來。
她帶着一身寒氣和酒氣進了屋。
我跪在地上,額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到她東倒西歪的走到牀上,我咬緊牙關。
那日我守夜時,困得眯了一會。
她瞧見後便用簪尖狠狠把我扎醒,隨後一腳把我踹翻在地。
「賤骨頭,誰讓你睡覺的?滾出去跪着。」
這幾日,我幾乎都是在雪中度過的。
膝蓋早已跪爛,手指也凍裂不成樣。
忽然,她摸起牀頭的長鞭,熟絡的落在我身上。
我喫痛的蜷縮着。
她躺在牀上:「賤人,滾過來給我暖腳。」
我緩緩爬上她的牀,小心翼翼握起她的腳。
此刻我就像牀上的炭盆一般。
她的腳冰冷如鐵。
剛握住她的腳卻被她一腳踢開。
我被突如其來的推力,撞上牀邊。
「賤蹄子,身子冷得像死人。」
她忽然皺起眉頭閉着眼,指着我說醉話。
「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好像和那江鐵匠妻子有些相像。」
我身子一怔,眼神寒意凜冽。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能讓你醒來了。
-5-
我咬着牙,再次握起她的腳,悄悄拿出藏在腰間的金釵,一點一點的扎進她的腳心。
寒冷麻痹了她的疼痛,對金簪扎入腳心無動於衷。
「夫人,你不是喜歡用腳踢奴婢嗎?今後你怕是再也沒機會了。」
終於,她有了知覺,瞬間睜開雙眼,我急忙用被子捂住她的口鼻。
仇恨充斥着我的眼睛:「記住了,我是江流煙,別到底下閻王問你,你卻不知是何人許。」
她瘋狂掙扎着,隨後抽搐了一陣便沒了動靜。
我爲她洗淨腳上的血跡,清洗被褥,換水漱口,穿好長襪。
臨走前爲她蓋好被子便帶着我的簪子出了門。
我將她僞造成熟睡的模樣,安詳極了。
我掩上門後,嬤嬤問道:「夫人睡下了?」
我點點頭照常例站在門外守着。
待嬤嬤離去,我用雪搓洗簪子,再次藏進腰間。
我挺直腰背,瞥了瞥房門,無情的扯了扯嘴角。
「夫人,一路走好,奴婢不會讓你在黃泉路上太過孤單的。」
可誰知,我卻是低估了沈家人的警覺性。
-6-
晨曦劃破黑暗,我驚慌失措的連滾帶爬稟告嬤嬤。
「嬤嬤,不好了,夫人……夫人好似沒了生氣。」
嬤嬤聽後急忙去稟告老爺,瞬間,沈府上下亂作一團。
老爺忙差人去請大夫。
圍在夫人屋子裏除了老爺,還有那日見到的沈徵,其次就是沈婉寧。
她和夫人不一樣,她溫柔似水,人如其名。
舉手投足間無不帶着一種從容和優雅,頷首,微笑或是轉身都散發着溫婉的氣質。
大夫看完診後,跪在地上:「夫人……夫人已經去了!」
一旁的老爺和沈徵如雷轟頂,伏在夫人牀前哭喊。
但我發現站在角落的沈婉寧未流一滴淚。
良久後,沈婉寧問大夫:「請問大夫,母親如此是何原因?」
此話一出,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悄悄拽緊衣裙。
大夫搖搖頭:「夫人是寒氣入骨,命格不穩,且酒醉便躺,嘔吐物堵塞,窒息而亡。」
此時,我心中懸着的石頭才緩緩落地。
可沈徵的一句話,再次讓我落下的心懸了起來。
「我不信母親就這麼死了,此事定有蹊蹺,我要請仵作驗屍!」
-7-
沈徵的話瞬間炸開了鍋。
我惶惶不安的跪在一邊。
若他請了仵作驗屍,夫人的真正死因就會被查明。
而我也會因此拉去陪葬,丟了性命。
不,大仇未報,我還不能死。
屋裏原本悲傷哭泣的老爺拍案而起,震怒道:
「你個不孝子,你母親如今已經這樣了,死都不能安生?你還要請仵作剖屍檢驗?」
沈徵急道:「可是……」
沈婉寧上前勸道:「是啊,留母親一絲體面吧。」
老爺大手一揮,走出門去:「此事莫要再議,我絕不許驗屍之事發生。」
沈婉寧見老爺走後也跟隨出去。
我緩緩鬆了口氣,心虛的瞥了一眼站在牀邊的沈徵。
沈徵站在原地握緊拳頭,喘着粗氣。
我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他不會就此作罷。
-8-
沈府,一片白色,喪樂與哭喊聲此起彼伏。
衆人身着白衣跪在靈堂,老爺趴伏在棺槨大哭。
沈徵邊燒紙邊擦眼淚。
此場景所謂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期間,沈徵有意無意的往我這邊看,我假意不知。
我低頭跪在靈堂旁,暗暗揚了揚嘴角。
與此同時,沈婉寧也正朝我微微揚起嘴角。
不知爲何,在她的眼神里,我好像纔是那個被圍剿的獵物。
夜裏,大雨夾着雪花無情地打落院裏的梅花。
我看見後門有兩個身影偷偷溜進。
我躲在角落細看,原是穿着黑衣沈徵不甘心,請來了仵作。
我的心跳止不住撞擊胸腔,心中隱隱不安。
我趕忙跟上他們的腳步,不動聲色的繞進後堂。
我透過縫隙觀看他們,一有些風吹草動便趕緊逃。
沈徵和仵作推開棺材蓋,兩人將屍體扛到桌面。
仵作翻開眼睛瞧了瞧,細細察看四肢。
仵作好奇道:「這腳底爲何會有傷?」
我捂着心臟,大氣不敢出。
緊張的氣氛持續到了後半夜。
寒冷的夜裏,我卻緊張得出了細汗。
仵作整理好夫人衣物,收拾好東西。
「少爺,夫人的確不是嘔吐物堵塞而亡。」
我趕緊伸長耳朵,生怕聽不到重點。
沈徵忙問道:「那死因是什麼?」
「夫人生前受了些外傷,但不致死,真正的死因是中毒!」
我和沈徵同時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所聽到的。
中毒?難不成她還有仇家?
看來不止我一人想要置她於死地。
所以那晚我不捂死她,她也會死!
一切開始變得撲朔迷離。
我忽然想起這兩日沈婉寧的行爲,難道是她?
-9-
弔唁第二日晚上,依舊是大雪大雨,寒風呼呼。
而我卻要隨嬤嬤冒雨前往一間屋子。
夫人還未發喪,沈徵就病倒了。
他嘴裏念着我的名字,嬤嬤不得已才喚我去了他房內。
可他爲什麼要尋我來?難不成發現了點什麼?
我跪在他牀邊,水珠順着發尖滴落。
寒風如同無數枚長針在我骨頭縫裏來回扎。
溼掉的衣物又沉又冰,身子止不住的發顫。
沈徵斜靠在牀上,他一臉脆弱的看着我笑。
「給她換身衣裳。」
我被一旁的婢女帶下去換了身乾淨的衣裳。
我回到他榻前,弓着身:「少爺。」
他虛弱道:「茯苓,我腳冷,可否爲我暖暖腳?」
茯苓是我僞造的新身份,只爲在這沈府活下去。
愣了會神後,我點點頭,隨即脫下鞋襪,小心翼翼的爬上牀角。
我的腳剛一伸進被子便發現是暖和的。
我的眼眸一驚,抬起時撞上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我這才知道,他並不是讓我爲他暖腳,而是他爲我暖腳。
一瞬,他立刻用雙腳夾住我剛伸進的腳。
他看似虛弱,但卻讓我動彈不得。
他腳上的溫熱漸漸將我的寒氣驅趕。
我的內心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不,我是來報仇的,我不能被這短暫的暖意丟失初衷。
我險些因這絲溫暖喪失理智,我急忙將心中的情意扼殺掉。
我怔了一會便開始掙扎:「少爺,使不得。」
「別動,我有些燙,你幫我降降溫。」
他依然含笑望着我,見我不掙扎後,才安心躺下。
我靠在牀角,看着他俊美的臉龐,這一刻我感受不到他半點惡意。
我想起幼時,每逢冬日,阿爹阿孃都會如此爲我暖腳,暖手。
想到這,我眼角的冷意比屋外的寒風還要凜冽。
-10-
「我母親身上爲何有外傷?」
沈徵眼睛微眯,我看不穿他究竟想幹什麼。
我鎮靜自若道:「那夜爲夫人暖腳時便發現夫人腳上有傷。」
「興許是不小心被利器扎傷吧。」
他翻了個身:「若真是如此自然是好,就怕不是。」
我此刻心臟漏跳一拍,難道他真懷疑到我頭上了?
不行,我不能就此坐以待斃。
昨夜,相安無事,這也是我這半載以來過得最溫暖的一夜,也是最不安的一晚。
夫人去世後,我被調到小姐沈婉寧屋裏。
沈婉寧相較於夫人而言,下人們爭破頭都想被分到她手下。
她從不高聲言語,唯唯諾諾,是戶部侍郎眼中的乖女。
我進屋時,她正悠悠的點着香。
我跪拜於地,恭敬道:「奴婢茯苓,見過小姐。」
她清脆溫柔的聲音鑽入我耳朵:「不必多禮,起來吧。」
我起身,低頭。
她點好香後,漫不經心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細細品味。
「嗯,不錯,茶香,醇厚,就像你。」
我心頭一震,抬眸看着站在我面前的俏美人。
她將茶遞過來給我:「你也嚐嚐。」
我有些看不穿她奇怪的舉止,皺了皺眉。
見我遲遲未動,她微微一笑:「怎麼?不敢?」
我依舊不動,她也不惱,拿着茶杯背過身走去桌邊。
țû₂她喃喃自語道:「怎麼就沒這膽量接我的茶呢?」
她忽然回頭看着我笑:
「有這膽量殺主母,爲何不敢接我的茶?」
-11-
她此刻就像那株夾竹桃,鮮豔卻帶着劇毒。
我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的緊緊盯她一會。
隨後,我立馬擠出幾滴眼淚,跪在地上辯解道:
「小姐莫要誤會奴婢,奴婢對沈府,對夫人從無二心,天地可鑑啊。」
她趕忙放下茶杯,笑着過來扶起我。
「瞧你說的,我可從未有要怪罪於你的意思,反倒是要感謝你。」
「不過啊,我們也算是兩清了。」
我抬頭,恍然大悟,那大夫!
那日的大夫是她的人!
難不成下毒之人真是她?
「好了,今後便在我院裏好好做事吧,此事我就全當不知。」
我弓腰道謝:「謝小姐。」
出了門外,我的臉色變得陰沉。
我冷哼一聲,以爲握住了我的把柄就能揪住我的尾巴?
路過梅花樹時,我瞥見一株染了病的梅花,無情將其折下。
「花是好的,卻是活不長的。」
我越過那株被我折下躺在雪裏的梅花。
我單薄的身影在雪地裏漸行漸遠。
-12-
寒風雪夜,冰掛懸檐,一絲微弱的光芒在屋內跳躍。
沈婉寧閨閣房門緊閉,屋裏只有我和她二人。
她執着筆在紙上落下最後一個字,便將信紙晾乾折起。
她把信件交給站在一旁的我。
「做事小心點,莫要讓人瞧見了。」
沈婉寧早已過了及笄之年,卻遲遲未被議親。
且這沈府也只剩她一女未出閣,可從未有過一人提她親事。
而她遲遲未嫁是因爲和當朝尚書嫡子私定終身。
她遊說父親說她與尚書之子情意。
戶部侍郎一心想攀丞相這株高枝,這才應允,沒爲她議親。
可就在前段時間,戶部侍郎向尚書提起此事,尚書竟當衆取笑他。
「你說本官之子要娶你那妾生的東西?」
「真是天大的笑話,你也配?」
戶部侍郎在衆人的嘲笑聲中抬不起頭,回府後大發雷霆。
他要爲沈婉寧尋門親事,要讓她儘快出閣。
免得再次失了他面子,丟了他的人。
所以今夜纔將我喚來,要我爲她情郎送信件。
衆多婢人中,她只選了我,也只能找我。
畢竟她覺得手上握有我的把柄,不敢生事,不敢動歪心思。
因此我也是她最爲信任之人。
我將信件揣進衣服,出了房門,挑了挑眉眼。
誰說你有了我的把柄,我就不敢生異心?
一根繩上的螞蚱?
不好意思了沈小姐,我不是繩上的螞蚱,而是那根導火索。
-13-
趁着夜色,我偷溜出府後,並未照着沈婉寧的意思將信件送去尚書府。
而是進了巷子裏的一個捉刀處。
我掏出沈婉寧的信給捉刀仿字重新寫信。
我把那互訴兒女情長的肉麻信件換成了相約見面解相思的信箋。
那封沈婉寧寫的信被我在巷子裏一把火點燃後丟在某一處角落。
送去尚書府時,我並沒有看到他情郎,只看到小廝匆匆將信遞給我便堵上那狗洞。
到了後半夜,我這才帶着一身寒氣回來。
我站在沈婉寧門外抖淨衣肩上的雪。
我環視一圈,見四下無人,輕輕敲了敲房門。
「小姐,事情已辦妥。」
此時,沈婉寧披着一件披風打開了門。
我謹慎地瞧了瞧四周,快速鑽進房裏。
「快,裴郎可有回信?」她着急的詢問我。
我將藏在袖中的信件取出,她迫不及待奪過打開。
沈婉寧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嘴角微微上揚。
閱完後心情愉悅的點燃信件燒燬。
她拉着我上了牀:「茯苓,你爲我暖暖腳。」
我輕輕握起她的腳放到懷裏。
她的腳白淨,細瘦,又柔軟。
她不像夫人那樣動不動就踹我,而是把我拉到一旁抱着我。
我不可置信的瞧着她。
我從未想過主子會抱着一個下賤的婢女躺在同一張榻上。
「茯苓,以後隨我去尚書府可好?」
我心中不禁冷笑,不知她是如何有這信心能進尚書府的。
我掩去笑意,微微點頭:「好,小姐待婢如此好,婢自然是要隨着小姐的。」
「茯苓,你爲何要殺夫人?」
-14-
她這麼一問,我頓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她。
矢口否認:「小姐莫要再誤會奴婢了,奴婢真沒有殺夫人。」
她不惱,靠在我一旁笑了笑:「我理解,你不承認也沒事。」
她問完話後,安心的靠在我身旁睡着了。
她睡夢中還在不停的喊着:「裴郎,帶我走好不好。」
「裴郎,你答應過要娶我的。」
「裴郎,我好想你。」
……
她如此篤定人是我殺的,我想,殺害夫人是另有其人了。
一個想法閃過腦海,我眼眸一驚,難道……
我揚了揚嘴角,真是這樣便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讓她們像我一樣,嚐嚐家破人亡是何種滋味。
我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那株再怎麼傲氣的梅花在此時也被厚雪壓折了枝頭。
我冷聲道:「秋後螞蚱罷了,蹦躂不了幾天。」
-15-
清晨,我端着沈婉寧的洗漱水從房裏出來。
不曾想轉身時卻撞上了來找沈婉寧的老爺和沈徵。
水盆沒端穩當灑了一些,正好潑到了沈徵的靴子上。
他大怒,一巴掌落在我臉上:「賤婢,怎麼做事的?」
我被打得暈頭轉向,好一陣才緩過來。
我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此刻變得好陌生。
和那天晚上的人判若兩人。
我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是……」
話未畢,他又一腳踹在我肩上,把我踢開。
「滾開。」
他力道太大,我的手磕到了一旁的石頭上,擦破了皮。
老爺冷冷看了我一眼:「好了,別耽誤正事。」
他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
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我不免冷笑。
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和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是主,我是奴,他怎麼可能會看得上我。
我皺着眉頭,忍着疼痛爬起。
拍了拍手上的雪,撿起地上的盆守在門外。
-16-
房內傳來物品摔打聲和沈婉寧的哭喊聲。
「我不嫁,我只嫁裴郎。」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老爺的聲音盡是怒氣,不容置疑。
「你所謂的裴郎如今已有婚約,且還是聖上賜婚。」
「你可知這婚賜的是何人?這婚賜的是你的裴郎和當朝三公主!」
沈婉寧不可置信的嘶吼道:「不,不可能,你們騙我,裴郎說只娶我一人。」
「沈婉寧,你別因你一人讓整個沈家陪你掉腦袋。」
「爹爲你安排了一門親身,下月便爲你舉行大婚。」
隨後老爺甩開袖子離去:「真是丟盡沈家的臉面。」
老爺路過我時,我低着頭退了兩步。
他瞥了我一眼,朝我哼了一聲,重重拂袖遠去。
沈徵也駐足看了一眼我擦傷的手,眼神盡是關Ţū́⁼切。
他小聲道:「對不起。」
我在心裏哭笑不得,這人是犯病了嗎?
剛纔對我如此打罵,現在卻又一副關心的模樣。
眼前這個男人我真的越來越摸不透。
他嘆了口氣後,便離開了。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再望向那株被雪壓折漸漸凋零的梅花。
不管他如何,我只要報完仇就解脫了。
-17-
我走進房內,地上一片狼藉,沈婉寧伏在牀邊抽泣ẗų⁵Ṫùₖ。
她見我進來後,急忙跑來握住我的手,哭求道:「茯苓,幫幫我好不好?」
看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眼眶紅潤。
「我要見裴郎,茯苓,幫幫我。」
我點了點頭:「好,我幫你。」
沈婉寧聽後,擦去眼淚,喜出望外:「我就知道茯苓最好了。」
我有時也覺得她有些可憐,母親沒了,父親不愛。
就連和自己心愛的人都不能在一起。
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深知我和沈徵是不可能的。
戶部侍郎怎會讓主子娶一個身份低微的婢女呢?
夜深人靜時,我推開了沈婉寧的房門。
我尋了一套我平日穿的衣裳給她換上。
隨後在黑夜的掩護下,我們順利出了沈府。
我和她來到了城北的一座廟裏。
忽然,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從身旁的林中穿出。
他將沈婉寧擁入懷裏:「婉寧,我好想你。」
「裴郎,婉寧也是。」
兩人進了房中,我守在屋外。
屋內傳出兩人的交談。
「裴郎,爹爹說你被聖上賜婚,要迎娶公主。」
「婉寧,你是知道的,我的心裏只有你啊,是公主求着皇上逼我娶她。」
「裴郎,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們遠走高飛。」
「好。țű₀」
隨後屋內的交談被魚水之歡替代。
我眼神陰沉,耳邊盡是寒風呼嘯,可我竟覺得有些暖意。
好似就要見到沈家徹底沒落的模樣了。
-18-
回到房間時,牀上坐着一個人。
我嚇得急忙點亮燈,是沈徵。
「少爺,你這是?」
他冷冷道:「去哪了?這麼晚纔回來。」
我絲毫不慌,抿了抿嘴巴,隨意找個藉口搪塞過去。
「一直在小姐屋裏伺候她,直到她睡下。」
我反客爲主,冷笑道:「少爺大晚上闖奴婢房間,不會是特地來興師問罪的吧?」
他忽地跑來抱住我:「對不起,今日踹疼你了吧?」
他剝開我的袖子,檢查今天胳膊上的傷。
他輕輕撫摸,心疼道:「疼不疼?」
我毫無表情的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少爺請自重。」
「茯苓,你聽我解釋……」
我打開房門,打斷他:「少爺,請你離開。」
「茯苓,都是我父親……」
我眼神漠然,語氣加重:「求少爺不讓奴婢爲難,奴婢還想在沈府好好活下去。」
他頹喪的走出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待他出門後,我立馬關上房門。
我背靠着門,心裏有一絲難過。
但想起父母死不瞑目的模樣,難過被恨意取而代之。
-19-
日復一日,院裏的梅花也開始漸漸凋零。
眼看沈婉寧的婚期就要到了,卻遲遲還未見裴郎來帶她走的消息。
她如坐鍼氈,終還是耐不住想見他。
我提着熱乎的飯盒進來:「小姐,先喫飯吧。」
可就在我拿開蓋子,菜香飄出時,她捂着嘴乾嘔。
明眼人都能瞧出是何情況。
她皺眉思考片刻:「怎會突然有些反胃?」
她忽然抬起頭,震驚的看向我。
是的,她懷孕了。
她近日月事遲遲還未來,且總是嗜睡乾嘔。
她與她的裴郎相會算來到今日已有一月有餘。
她邊捂着嘴乾嘔,邊高興的尋找紙筆:「茯苓,今夜再幫我送一回信可好?」
我點點頭。
夜裏,我依舊像往常一樣欲要溜出沈府爲她送信。
可回來時卻被嬤嬤撞見。
「這是去哪回來了?」
我轉身跪在地上道:「奴婢見過嬤嬤。」
「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我額頭死死抵在雪地上,膝蓋的衣物被雪漸漸浸溼。
我此時心跳如雷,手心不知是水還是汗。
她見我不說,不悅道:「好,我現在就去稟告老爺說你私自出府。」
-20-
突然,身後響起了沈徵熟悉的聲音。
「是我讓她去幫我取東西,怎麼?嬤嬤這也要過問?」
我震驚的扭頭看向他。
嬤嬤彎腰道:「不敢。」
「不敢就下去吧。」
「是。」
看見嬤嬤走遠後,他將我扶起。
他爲了不讓嬤嬤告發我,竟然爲我擋下了。
「現在可以實話實話了吧?爲何這麼晚出去?去作甚?」
我低着頭:「回少爺,方纔奴婢看見一隻老鼠,便想將它趕走。」
沈徵仰頭看了看落下的雪,眉頭擰在一起。
「這天竟然還有老鼠如此不知死活?」
我點點頭,有些緊張的握住袖子。
沈徵目光如炬,盯着我的袖口道:「袖中藏了何物?」
我突然跪下,不敢盯着他的眼睛。
他伸手:「交出來,我便不告發你,不然,我只能讓人來搜身了。」
沈徵見我遲遲未動,無奈的蹲下身。
「她就這麼值得你如此包庇?你有幾條命爲她賣命?」
我依舊不回話,額頭抵住冰冷的地板。
他二話不說,將我抱起回了他房中。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絲毫不嫌棄我的身份。
這一路我並未掙扎,而是讓他靜靜的抱着。
珍惜這最後一點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今夜和他相遇,我一點也不意外,這並不是巧合,而是我故意在此處等他。
因爲他每逢初一,十五便會在後院悼念他母親。
-21-
回到房中,他輕輕把我放在牀上,蹲下身子握着我的手。
「此處已無外人,交出來吧,否則我想保也保不住你。」
我握住袖子的手無動於衷。
他也沒了耐性,將我按在牀上,那封信從袖中滑落而出。
他撿起信,我假意要搶奪,他一手扼住我兩隻手,動彈不得。
他眼神有些兇狠道:「別動!再動我立刻將你丟去父親面前。」
信件被他打開,眼神快速掃過信裏內容。
他眸子一驚,咬牙切齒道:
「好個沈婉寧,真是和她生母一般。」
他將信還給我:「今夜之事就當沒發生,明晚照常赴約。」
我接過信,點點頭。
在我要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從背後抱住我。
「相信我,只要你表現得毫不知情,我便能保你安然無恙。」
「嗯。」
他緩緩鬆開我,我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驟然,他喊了我一聲。
「茯苓,我……喜歡你。」
我的身子頓了一下,心情複雜,愣神了一會繼續抬腳離開。
這是我報仇的最後機會,我不能因他放棄。
即便是魚死網破。
-22-
我將裴郎的回信交給了沈婉寧。
她閱完後便燒燬。
沈婉寧拉着我的手到她的榻上取暖。
她撫着小腹:「茯苓,你跟我走好嗎?」
「我們去一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生活。」
我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應聲好。
其實我都明白,她怕和裴郎逃了之後,無人侍奉她罷了。
第二日晚上,沈婉寧穿好我的衣服,我端來了一碗湯。
「小姐,外面風大,喝碗湯暖暖身子再動身。」
她絲毫不懷疑的抿了幾口湯就迫不及待拉着我去赴約。
裴郎知道了沈婉寧有孕後大聲怒罵。
「跑?我裴某可從未說要和你私奔。」
「我爲何要放棄做這當朝駙馬而隨你一個妾生的庶女私奔?」
「沈婉寧,我不過是陪你玩玩而已,如今你也不Ţū́⁽過是隻破爛鞋,我何時說要娶你?」ťū́ⁱ
沈婉寧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不,裴郎,你騙人。」
裴郎想用腳踹開她,忽然踉蹌幾步,使不上力氣。
我站在門口,掏出懷裏的金簪,眼神陰狠的一步步朝裴郎走去。
他扶着額頭跌坐在凳子上,有氣無力道:「不對,這香……」
我冷冷勾着嘴角:「不錯,這正是迷香,被我早早換上了。」
裴郎看見我拿出金簪,慌道:「你……你敢……」
我揮起金簪,不容他掙扎,直直插在他的脖頸。
瞬間,鮮血噴濺而出。
他帶着溫度的血液噴濺到我臉上。
沈婉寧愣在原地:「茯……茯苓。」
我轉頭對她彎了彎眉眼:「到你了,小姐。」
此刻我就像是從地獄來鎖魂的厲鬼,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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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寧眉頭一緊,臉色難看,捂着肚子,裙襬慢慢染紅。
她指着我道:「你……剛剛的是紅花湯?」
看着裴郎抽搐倒下後,我緩緩走向沈婉寧。
她氣息微弱,不敢相信道:「爲什麼?」
我瘋一般的仰頭大笑。
「小姐,你有所不知吧,其實我不喚茯苓,而是江流煙,是江鐵匠之女!」
沈婉寧頃刻像見了鬼一般挪開:「你……我一開始就應該知道。」
我冷笑道:「怎麼?是不是很喫驚?」
她捂着肚子,嘴脣慘白,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後又閉上了。
「那個相士是小姐從路邊隨意花錢請來的,奴婢說得不錯吧?」
「你想利用我家一事扳倒夫人,是與不是?」
她低下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你想讓你爹因此休了她,讓世人唾罵她。」
「若是此舉不成,你還可利用江家人之手復仇,殺了夫人。」
「可奈何夫人手段過於高明,你鬥不過她,你在等江家人。」
「這半載過去,你還是沒見到江家人出現,如今你面臨着婚姻大事,一心撲在裴郎身上,卻是顧不得那件事。」
「但你萬萬沒想到,我故意爲你送信箋,幫你進出宅院,不過是我計劃中的一環。」
「對了小姐,你每夜挑燈辛苦撰寫的信,全被我換了,你寫的那些,都被我燒了,哈哈哈。」
「不過啊,這殺夫人的卻是另有其人,不是我,小姐誤會奴婢了呢,有人替我殺了她。」
沈婉寧一頓,流着淚凝視我,她的眼神想將我千刀萬剮。
我眼含笑意繼續道:
「早年,你母親被夫人發現通姦,她倉惶逃離時不慎落入池中染了風寒斃命。」
「而你心生怨恨,將母親逝世強加在夫人身上。」
「所以你這麼做,只是想爲你那過世的母親報仇吧?」
「別說了!」沈婉寧咬牙抬頭,打斷了我。
她的眼眶發紅,豆大的淚珠掉落在地,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對不起……」
她突如其來的這句道歉,讓我一時不知所措。
我眼眶泛紅,淚水打轉。
我抬頭忍住不讓淚水落下。
「可是你的道歉不能讓我阿爹阿孃回來,我也只是你從始至終的棋子。」
「我的災難不過是你們宅鬥中的衍生物。」
我怨恨的看着她。
她假意和我道歉,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突然,她搶過我手裏的金簪,欲要扎來,她兇狠道:
「既然我活不成,你也別想活。」
我握住她的手一轉,毫不猶豫的將金簪扎到她心口上。
她痛苦的低頭看了看慢慢滲紅的心口。
我咬牙用盡全力將金簪插得更深。
她躺在我腿上,輕輕握上我的手,語氣虛弱:
「你也活不長……」
沈婉寧至死我都未低頭看她一眼,眼角的淚終是忍不住落在了她白淨的臉龐。
我知道,因爲我就沒打算活……
我撫着無了氣息的沈婉寧,哼起了阿孃小時候哄我睡覺的小曲。
我揚了揚嘴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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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徵帶着人出現在寺廟門前,看到這場景,他愣在了原地。
我瞧見那些人裏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爲我仿字寫信的捉刀。
一切都結束了。
我朝他笑了笑:「還是來慢了。」
沈徵大步朝我而來,將我抱起回府。
可就在他離去沒一會,尚書大人便帶着官兵來到了廟裏。
回到府裏,沈徵把我重重丟在牀上,他毫無章法的親吻着我的薄脣。
男人精緻的臉龐在我眼前瞬間變大。
我緩緩閉上眼睛,任由他擺佈。
翻雲覆雨過後,他憤然的拿起那枚金釵。
他用簪子輕輕從我臉上劃過。
「這是我幼時母親壽宴,我差人爲母親打造的金簪。」
「半年前卻無故遺失,不知所蹤。」
「原是被你撿到了,江流煙。」
我從始至終都在微笑着。
「這簪子啊,你母親腳上的外傷正是它所致。」
「那日,我將簪子一點一點的插入她腳底,然後,再用枕被捂死她。」
「可惜的是,你母親並不是我殺死的,而是你的父親。」
一次偶然,我照常去捉刀處,遇到老爺帶着新婦進了宅子。
我偷偷跟着他們,這才發現殺害夫人的兇手竟然是老爺。
他知道,只要有夫人在,他的外室就進不了門,就算進了門也活不久。
所以爲了新婦做正妻,特地和她去赴宴,鬼使神差的給她下毒。
這也正是那日爲何要阻止沈徵請仵作的原因。
沈徵突然失去理智,發瘋的扼住我脖子:「爲什麼?」
我抬眸淺笑,顫抖的指尖拂過他的鬢角。
他看着我痛苦皺着眉頭的模樣緩緩放開了插住我脖子的手。
我冷笑道:「我親眼看着你母親殺害我至親,親眼看着她掘我家祖墳。」
「我家遭此橫禍,不過是因你父親總是被彈劾,怕沈家沒落,聽信相士所言,殺害我阿爹阿孃。」
說到此,我紅了眼眶:「真是可笑至極。」
他愣住了,難以置信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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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徵眼角泛紅,嘴脣顫抖:「那你爲什麼不殺了我?」
我將簪子遞給他:「殺了你?我可捨不得。」
「你現在就能殺了我,爲你母親報仇。」
他猩紅的雙眼盯着我,搶過簪子:「你以爲我不敢嗎?」
我望着眼前發瘋的男人,笑了。
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着。
爲阿爹阿孃報完仇後我便隨他們而去。
如今也是到了解脫的時候。
「能死在你手上,也是一種幸福,因爲,我也喜歡你。」
沈徵怔住了。
「不,罪魁禍首纔是我,你應該殺了我。」
「如果不是我看不慣父親行事,將父親的罪行訴於表叔,父親就不會遭彈劾。」
「母親就不會聽信相士所言,更不會去掘你家祖墳,殺害你父母。」
「你也就不會來沈府做婢女,我就不會喜歡上你。」
「都是我,快,你快殺了我Ṱű̂⁵,殺了我, 我纔是殺害你爹孃的兇手。」
他瘋狂的握着我拿金釵的手抵在他心口上。
我忽然眼神陰狠,手勁重重一推, 成全了他。
那枚金簪狠狠插進他的心臟裏。
我拂過他的墨眉,親親在他脣角落下一吻。
「你沒有錯, 錯的是他們。」
「與其痛苦的活下去……」
他並沒有掙扎, 只是微微一笑。
他顫抖的摸向金簪,用力拔出。
隨後我握着他的手扎進了我心臟:「不如隨我一同去吧。」
他瞳孔放大, 沒料到我會做傻事。
他想幫我把簪子拔出, 他越要拔,我越要往裏扎。
兩人的鮮血染紅了牀榻,就像是新婚之夜的喜被。
他妥協了,抱着我躺在榻上。
「放心吧, 你父親也逃不了, 他也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虛弱問道:「你喜歡我什麼?」
他笑顏如花, 談起這個時,他臉上揚起幸福。
「那日, 你被母親罰跪, 想着應該是犯了什麼事,不曾想你日日被罰, 引起了我的注意。」
「後來發現你這人其實挺乖巧懂事, 也還算聰明。」
「其實那晚,我知道你藏在後堂聽着我和仵作的交談。」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最後用僅我能聽見的聲音問我。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我彎了彎眼角:「你讓人爲我換上乾淨衣裳,爲我暖腳那晚。」
「除了阿爹阿孃, 沒人爲我這樣暖過腳。」
我依偎在他胸膛,兩人嘴角含着笑。
沈徵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上我的手:「希望來生,你我不再相遇。」
「好, 希望來生,我們,不再,相遇!」
院裏那棵被壓折的梅花,沒了養分徹底凋零, 重重砸在了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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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府被士兵圍得水泄不通。
裴郎的死訊被查明, 尚書怒不可遏, 稟明皇上。
皇上下令抄斬沈家。
戶部侍郎被斬, 沈府其餘人散的散,逃的逃。
沈府被抄斬後的一天夜裏,沈宅莫名走了水。
往日都是大雨大雪,偏偏那夜無雨無雪, 微風徐徐。
一場大火席捲了戶部侍郎府,沈家一夜之間徹底在京都灰飛煙滅, 無了蹤跡。
這一幕就彷彿是夢一般。
世人都在傳,沈家忽然落敗,怪事連連,常常有人暴斃而亡是姜家祖上顯神靈, 那些冤魂來向沈家尋仇鎖命了。
一片狼藉的廢墟里,那枚金簪深深的埋藏在灰燼底下。
沒有人會知道,那枚金簪纔是沈家落敗的真正原因。
也沒人會記得那晚悄悄給尚書大人遞信的沈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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