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山蛇災

我在礦上幹爆破的時候,做過一個夢。
夢裏一條大黑蛇在我牀前一個勁地磕頭,它說:
「我全族老少都在這條礦脈上,你容我三天時間,我挪個窩,以後我保佑你發大財。」
結果第二天我還沒醒,就聽到一陣轟隆隆的爆破聲。
礦脈被炸了。

-1-
說來倒黴,我帶着工人在那個礦上幹了大半年,炸出來的全是毛石。
一天天消耗在賬上流水似的走着,礦上入不敷出,老闆扛不住了捲款跑了。
他給我留了一張還剩半年的開採證抵債。
我實在沒辦法,在山上轉了兩天,準備打一茬炮,死馬當活馬醫。
我選了幾個點排好炮位,準備等第二天爆破。
結果當天晚上我就發了燒,夢裏一條黑蛇磕着頭求我。
我剛答應給它時間挪窩,就聽見轟隆隆的爆破聲。
我一下就精神了。
披着衣服跑出去,看到礦上煙塵滾滾,這是剛炸完。
高財正指揮着幾個工人選礦。
高財是這個礦的礦主,也是我的老闆。
他欠了我們大半年的工錢,前幾天剛卷錢跑了,怎麼這會兒又回來了?
「高老闆,你這是幹什麼?」
高財叼着煙拍了拍我的肩膀:
「老宋你這回選的位置不錯,還真炸着了礦脈。」
我看着那幾個冒煙的炮位,正是我昨天排好的那幾個。
想到昨晚的那個夢,我心中發涼。
「高老闆那幾個位置不能炸,會出人命的。」
高財一聽就不樂意了:
「那些孔位不是你昨天排好的麼?怎麼就不能炸了?老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高財扔了菸頭,狠狠瞪着我:
「老子養了你大半年,你連個屁都沒炸出來。老子一走你就帶人滿山鑽孔。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前幾天鑽孔流出來的水發黑,有硫。」
金硫共生是硬道理,有硫就意味着可能有高品位的金礦。
原來高財是得到這個消息纔回來的。
當時他捲款逃跑,把開採證給了我,是篤定了這座山上都是毛石。
工人都是我找來的,幹了大半年一分錢都拿不到,我沒法交代。
只能到處鑽孔,想着哪怕開採出一些低品位礦石,將就着把工錢發了,也算給大夥一個交代。
但昨晚那個夢做得我實在心悸。
以前村裏有過這樣一樁事。
一戶人家蓋房,挖基坑的時候挖出來一窩蛇,當天主家做了夢。
夢裏蛇懇求他晚幾天動工,它搬個家。
家主沒當回事,第二天正常開工。
結果新家落成的那天,剛蓋好的新房轟然倒塌,全家一個都沒活。
看着山上滾滾黑煙,我想起昨晚那個夢,瞬間遍體生寒。

-2-
「高老闆,這礦不能炸,要出人命的。」
「不管你信不信,這礦脈上是個ṱų₈蛇窩。這要是炸了,是要鬧蛇災的。」
高財噗嗤一聲笑了,他拍了拍我的臉:
「老宋,你想昧下我這座礦,也找個好點的理由。蛇?哈哈哈哈。」
我緊追着高財的步子往礦洞那邊走,一輪爆破的煙塵散了。
「老闆,黑水,真的是黑水。」
工人喊了一聲,高財小跑着過去。
他蹲下身,捻了點鑽孔裏流出來的水聞了聞,瞬間大喜:
「印子,快,把樣品送到化驗所去,給檢驗員塞點錢,讓他快點出報告。」
「你們幾個,繼續填炸藥,再炸一輪。」
我擋在高財面前:
「高老闆,不能再炸了,要死人的。」
高財一腳踢開我:「去你媽的,當老子是傻的嗎?蛇最怕的就是硫味兒。」
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一般的蛇怕硫。
如果這山上真有蛇,那想必不是普通的蛇羣。
我拿出他寫的文書,極力阻止他:
「你白紙黑字寫得清楚,你拿礦抵了我們的工錢,現在這礦就是我的,我說不能炸就是不能炸。」
高財一把搶過去撕了個稀爛:
「去你孃的,你們一幫人加起來能有幾個工錢。那幾個屁錢想換老子一座礦,你真當老子是傻的。」
我一把抱住高財的大腿:
「高老闆,如果實在要炸的話,能不能三天後再炸。三天,就三天,等蛇窩挪走了再炸。我昨晚做了夢,夢裏有條蛇求我,它只要三天時間。」
高財狠狠抽了我一巴掌:
「你少他媽神神叨叨妖言惑衆。我水電人工不要錢,還是機器不要錢?拖一天消耗的是老子。你再不讓開,老子對你不客氣。」
我捱了一巴掌,但咬着牙沒鬆手:
「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帶着我的人走。」
高財聽後哈哈大笑:
「大家都過來,都過來。老宋說這山上有蛇,炸了要死人。你們信不信?」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說話。
高財得意地笑了笑。
這時候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蛇,老闆,礦洞裏好多蛇。」

-3-
大家一聽紛紛跑過去。
洞口彎彎扭扭爬出來好多蛇,有的已經被炸掉了一半身子,蛇頭那一半還在掙扎着往外爬。
洞口蹭得滿地是血。
這些蛇大部分都是拇指粗細,也不長。
高財一看,哈哈大笑:
「老宋,這就是你說的蛇災?哈哈哈哈!」
高財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這麼屁大點的蛇能成什麼氣候。山上蛇蟲鼠蟻多了去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是啊,這蛇還沒我牛子粗,它還能咬死我?」
接話的人叫大山,平時跟在高財屁股後面,高財放個屁他都說是香的。
大山這樣一說,大家都捧腹大笑起來。
顯然沒人把這些小蛇放在眼裏。
高財踢了我一腳:「噯,你不是要帶你的人走嗎?你看看誰跟你走。」
高財指着我,對大夥喊道:
「老宋現在要走,你們誰願意跟他走我不攔着,但醜話說在前面,現在走一分錢沒有。留下的,下個月發工錢。」
這些人都是常年在礦上混的,多少能看出點門道。
連着幾天打出來的水裏有硫,多半真有高品位礦。
大家出來大半年,一分錢都沒拿到,誰都不肯走。
高財戳了戳我的頭,輕蔑道:
「看見了嗎老宋,你算個屁,還敢威脅老子。你要願意走,現在就捲鋪蓋滾蛋。」
這些工人是我從Ṱū⁰村裏帶來的,有些還沾親帶故。
我現在要是走了,萬一真要出了事,我沒法跟村裏人交代不說,我家裏人也要被村裏人戳脊梁骨。
高財蹲下身看着不斷湧出來的蛇道戲謔道:
「鬧蛇災?就這點小屁玩意?」
他又點了根菸猛抽了幾口,輕蔑道:
「我現在就讓它們鬧人災。」
「大山你們幾個拿傢伙過來。這玩意可是大補,平時想喫還抓不到,今天給兄弟們開葷,咱們喫個全蛇宴。」

-4-
我一聽這個,心都涼了大半,跌跌撞撞擋在前面。
「高老闆,不能這麼幹。這蛇能在硫線上生活,還能託夢,一定不是普通的蛇。」
高財一腳踹開我:「去你媽的,這全蛇宴老子喫定了。」
大山很快就帶着人把我按住了。
同村的幾個推搡着想站出來,被大山他們拿着棍子逼退了。
他向來是高財的狗腿子,吆喝着幾個人就去抓那蛇。
那蛇仰着頭,不斷甩着尾巴,像是預見到了死亡,在竭力哀求。
但那些人毫不在意,他們踩住蛇頭蛇尾,用棍子猛力敲打蛇的肚子。
「這取蛇膽有講究,活體取膽前要先把蛇激怒,這樣膽囊膨脹,膽汁更飽滿。」
那些蛇掙扎扭動,大張着嘴嘶嘶吐着信子,看起來無比憤怒猙獰。
隨着棍子不斷敲打,蛇憤怒到了極點,蛇腹逐漸凸起一塊。
「看見了嗎?就從這下刀。」
高財得意地跟大夥比劃。
他用剪刀剪開了蛇腹凸起部分,那蛇還在抽搐着扭動身體。
高財用力一擠,血濺了他一臉。膽囊被取了出來。
他舉着那滴血的蛇膽得意地炫耀:
「都學會了嗎?蛇膽就得這麼取。打得越狠,這蛇越憤怒,這樣取出來的蛇膽才越大。」
那蛇被摘了膽,卻還活着。
高財把那血淋淋的蛇一扔:
「大山把蛇頭去了,串起來烤蛇肉喫,你們幾個再弄幾條剁碎了煲蛇羹。」
大傢伙按照高財的指示,七手八腳地忙了起來。
我想阻止,已經沒了辦法。
他們把我按在地上,用腳踩着我的腦袋。
不一會,那些從洞口湧出來的蛇,都進了廚房。
那些被砍下來的蛇頭,帶着小半截蛇身,被堆放在一起,還在掙扎着吐信子。
我想起夢裏給我磕頭的大黑蛇,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5-
「高財,你這麼幹是要遭報應的。你這是拉着大傢伙去死。」
我咬着牙忍不住破口大罵。
高財把滿手的血往我臉上一抹,語氣挑釁又輕蔑:
「你不是說這蛇會報復嗎?現在他們上了我的餐桌,我倒要看看它們怎麼報復。」
「老宋,敢不敢跟我打個賭,如果這蛇要不了我的命,你就去喫屎。」
「哈哈哈哈哈。」
大山帶着一些人圍在旁邊看熱鬧,忍不住捧腹大笑。
廚房裏熱火朝天地忙碌着,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全蛇宴就上了桌。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大家圍着一張油乎乎的大桌子,誰都不敢先動手。
高財看了看我:
「那什麼,老宋你先來。這玩意大補,喫一口能夜御十女。你這年紀正需要這個。」
葷笑話,一羣人鬨堂大笑。
高財把我的頭按進了盆裏。
「給老子喫,你不是說喫了要出人命嗎?你先喫,要命也是先要你的命。」
我看着餐盆裏那一片片花紋,想起這些蛇活着掙扎的樣子,忍不住一陣反胃,嘩的一下就吐了。
「去你媽的,真他媽掃興。」
高財一腳把我踹到一邊,他指着一圈子人道:
「今天有一個算一個都給老子喫,誰不喫就是不給我面子。」
屋子裏肉香瀰漫,有人躍躍欲試。
高財笑道:「今天喫的越多老子獎勵越多。大家盡興。」
話一落地,一羣人爭先恐後開動起來。
「別喫,你們都別喫。」
我忍不住怒斥同村的幾個人。他們被大山幾個拿着棍子逼着。
「宋叔,我們家裏的情況您都知道,好幾張嘴等着喫飯。今年再拿不回錢去,我們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風了。爲了老婆孩子,別說喫蛇肉了,喫屎我都幹。」
我被捆着扔在角落裏,看着他們個個喫得滿嘴流油。
這時候滋啦一陣電火花,燈閃了幾下突然熄滅了。
「靠,停電了。」有人嚷了一聲。
山裏一停電,沒有別的光源,屋裏瞬間黑了下來。
礦上用電量大,停電是常事,但一般都是白天。
現在晚上機器都歇了,居然停電,這就有點不正常了。
我靠在窗邊,看着四周漆黑一片。
突然我聽到一陣嘶嘶的聲音,有東西在黑暗中游動。
那聲音從四面八方圍攏而來,慢慢靠近。
我突然覺得心慌,呼吸都放緩了,感覺有什麼糟糕的事正在發生。
「啊!」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5-
「是誰?誰他孃的瞎叫喚?」
黑暗中,高財嚷了一嗓子。
「好像是大山,他剛出去解手,現在還沒回來。」
有人一邊說着,一邊點起了蠟燭,屋內燭光昏黃。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門一開,一個人撲了進來。
是大山。
他臉色煞白,額頭上全是汗。
大家圍過去一看,大山的腿上全是血,整個襠部都被咬爛了。
「有……外面有……有東西咬……」
他兩條腿軟得像兩根煮過的掛麪,完全站不住。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大山扶起來。
「你說什麼?什麼東西咬了你?」
「不……不知道,沒看清。」
屋裏一陣騷亂,說什麼的都有。
我忍不住出聲道:「是蛇,是蛇回來報仇了,你們沒聽到聲音嗎?」
高財抬腳就踹在我肚子上:
「你他媽少裝神弄鬼,這麼大個傷口,一看就是一口咬掉的,那得是多大的蛇?」
高財指着大山下身的傷口罵罵咧咧:
「行了,先別說這麼多,小張你趕緊給他送醫院去。」
小張架着大山上了麪包車,留下一路的血跡。
這時候有人慌了,人羣裏開始竊竊私語。
「不會真的有蛇回來報仇了吧?」
「不會吧,這麼邪乎,那些蛇不都被殺完了嗎?全在桌子上。」
「是啊,老闆說的有道理,那麼大個傷口,一口咬的,真要是蛇,那得是多大的蛇。緬甸巨蟒都沒那麼大的咬合力吧?」
「誰說得準呢,我看這事邪性得很。咱們在這山上幹了大半年了,也沒見着有什麼野獸啊。」
這時候大家再看桌子上的全蛇宴,臉色都不一樣了。
「我看老宋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般的蛇都怕硫味兒,今天那礦洞裏湧出來那麼多蛇,花紋也不常見,莫非……」
有人開始鬆動了,大家紛紛面露懼色。
我趕緊趁機勸說:
「你們信我,大山真是被蛇咬了,你們再不走那就是你們的下場。錢沒了可以再賺,小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鐵子,你們聽我的話,趕緊收拾東西跟我下山,你們都是我帶出來的。真出了事兒我沒法跟你們家裏交代。」
同村的幾個年輕人有的還在猶豫,有的已經準備收拾東西了。
「去你媽的老宋,你不想幹就趕緊滾蛋。再嘴巴漏風亂煽動我弄死你。」
高財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我被抽得半邊臉發麻。
小鐵他們幾個推搡着圍過來想護着我。
這時候又是砰砰砰一陣敲門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推門進來的是印子,他舉着幾張檢驗報告,笑得合不攏嘴。
「老闆,老闆,發大財了,您快看。」
高財一把搶過檢驗報告就開始翻,他越翻越激動,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草,終於輪到老子了。」
他激動得滿面紅光,把報告往桌子上一拍。
「看看,都看看,這條脈線上可都是高品位的礦石,這個含金量,你們都看看。」
「明天一茬炮下去,那可是真金白銀就拿到手了。到時候我還能虧了你們?」
高財目光在人羣裏逡巡着:
「現在想走的我不攔着,你們不幹,有的是人幹。從明天開始留下來的統統漲工錢。」
這時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了。

-6-
出了大山這檔子事兒,又停了電。
烏漆嘛黑的,大家也都沒了喝酒的興致,收拾一下都躺下了。
屋裏很快響起輕微的鼾聲。
我翻來覆去睡不着,豎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砰砰砰,有人在敲門。
「誰?」
我警惕地問了一聲,披了衣服匆匆往門口走。
門打開沒見着人。
突然我的腳腕子被抓緊了。
我嚇了一跳,往下一看,黑咕隆咚的,有個人趴在地上。
這時候大傢伙都被吵醒了,紛紛圍過來。
「靠,小張你咋了?不是讓你送大山去醫院了麼?」
小張趴在地上不說話,只咿咿呀呀地用手比劃,看起來特別焦急。
幾個人把他拖進門,點上蠟燭,這纔看見小張臉色發青,嘴脣都紫了。
「你說話啊,大山呢?怎麼ṱüₚ你一個人回來了?」
小張臉上全是冷汗,舌頭硬得跟鋼板似的,手ţùₐ指着嘴裏咿咿呀呀地比劃。
攙着他的人一鬆手,他整個人跟被抽了骨頭似的往下滑。
「他大概是說不成話了。小張你把嘴張開。」
我拿着蠟燭湊近了,小張一張嘴,大夥都嚇傻了。
他的舌頭伸得老長,中間分了叉,跟蛇信子似的嘶嘶往外吐。
「我草!」
扶着他的人嚇得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媽的,大半夜的吵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高財從裏間罵罵咧咧地走出來,看得出他剛被吵醒,一臉的不爽。
小張一看見高財,立馬比劃着爬過去。
高財被嚇了一跳:
「我草,什麼情況?」
大家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小張像是沒了骨頭似的趴在地上一節一節地蠕動,跟蛇似的。
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外面就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一次特別近,像是風吹塑料袋發出的聲響。
有什麼東西由遠及近,慢慢過來了。
「什麼動靜?誰在外面?」
有人嚷了一嗓子,之後有幾秒鐘的寂靜。
很快,又有聲音響起來,這一次是貼着門。
噠噠噠~像是有彈珠打在木門上。
聲音不大不小,不輕不重。
「你們都聽到了嗎?」
「那是什麼動靜?」
咚咚咚咚咚……
五個,十個,越來越多……
像是有無數彈珠落在門上,又急又密。
不是幾十幾百,而是成千上萬。
這時候小張突然發了瘋一樣蛇行到牆角蜷縮起來。
他的手指着門的方向,眼睛裏翻湧着巨大的恐懼。
大家都慌了:
「小張,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外面是什麼東西?」
室內一陣慌亂,大家都沒了分寸。
「猜來猜去有個屁用,來個人給老子出去看看。」
高財頂着亂糟糟的雞窩頭,臉色也變了。
這時候當然沒人敢動,所有人都躲得遠遠地。
高財一看就來氣了:
「一羣沒用的東西,誰出去看看,老子出一萬。」
在那個年代,一萬塊錢對我們這些礦工來說,是天大的數字。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老闆,你這話當真?」
站出來的是老高,年紀跟我差不多,在一羣人裏算大的。
老高家裏條件不好,父母常年臥牀,老婆跑了,孩子一堆,一大家子靠他一個人養,他是最缺錢的。
高財當場甩出一沓鈔票拍在桌上。
老高收了錢,手上抄了根棍子躡手躡腳地往門邊去了。
「誰?」
外面沒有回應,只是敲門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
老高慢慢抽了門閂,小心開了個門縫,頭探出去扒着往外看。
那聲音立刻消失了。
「怎麼樣老高?」
「什麼情況?你說話啊?」
一羣人伸長了脖子縮在大炕邊上,焦急地問。
「到底怎樣?你他媽倒是放個屁啊。」
高財沒了耐性,衝過去一腳踹在老高的屁股上。
咕咚一聲。
老高倒下了。
他的腦袋已經沒有了。

-7-
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砰的一聲,高財就把那具無頭屍踹了出去。
他迅速把門閂住了。
這時候砰砰砰的扣門聲又響起來,這下大家徹底慌了。
所有人七手八腳地把屋裏所有能搬的東西全都抵在了門上。
大傢伙這才慢慢挪動到窗戶邊上往外看。
外面沒有燈,整個礦場上靜悄悄的。
有銀白的月光灑下來,黑漆漆的地面有反光。
像是鋪着一層透明的塑料布,風一吹泛着光,在夜裏浮動着。
突然我覺得不對勁。
那「塑料布」在遊動。
「是蛇羣,好多蛇。」
不知道是誰在黑暗中嚷了一嗓子。
屋內立刻騷亂起來。
所有人都看見了。
外面地上是密密麻麻的蛇羣,不斷地往這邊遊動。
每一條都比白天礦洞中的蛇要大要粗。
有一些已經在門口,半立着身子,甩着尾巴砸在門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老高的屍體已經被蛇羣撕成了碎肉,血流了一地。
那些蛇好像被剛剛的驚呼聲吸引,立刻躁動起來,爭先恐後地往窗戶邊遊動。
所有人慌忙後退。
慌亂中高財不知道踩到了什麼,身子一趔趄,手臂蹭在牆上,劃出一道口子。
血一下就冒了出來。
有人被嚇破了膽,跪在地上朝着窗口叩拜:
「各位蛇țű̂¹仙,我不是有意害你們的,是他,都是他,是他逼我們的。你們要算賬找他。」
那人指着高財,哭着控訴。
他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
高財抄起牆上掛着的獵槍,一梭子砸在那人的腦袋上;
「我操你媽,老子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了?老子看你喫的時候比誰都香。」
大傢伙看見高財抄起了槍,都慌了。
「還有你們,誰他媽敢亂說話,老子喂他喫槍子。」
砰的一聲,一顆子彈落在腳邊,地面上碎屑飛濺。
高財端着槍朝大傢伙比劃。
大家都驚慌地往後退,這樣一來屋子裏就明顯分成了兩派。
高財一個人貼着西牆,另外的人靠着東牆。
「那些蛇都往西邊去了。」
突然不知道誰嚷了一嗓子,大傢伙都探着身子往外看。
果然,那蛇羣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一股腦地貼上了西牆邊。
「是高財,蛇羣是衝着高財去的。」
「對對對,他殺蛇最多,喫的也最多。」
「高財胳膊在流血,它們聞到了血味兒。」
高財聞言臉都僵了,他慢慢挪動步子,果然蛇羣也跟着挪。
「草他媽的,你們全都喫了,老子要是死了,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高財脫了背心,抄起桌上的刀子就在手臂上劃了一道。
血涓涓地往外流,高財捲了卷背心,捂在傷口上,很快那件背心就被血染透了。
他從獵槍裏卸出一枚子彈,拆開彈殼,把火藥灑在傷口上,點了根菸狠狠按滅在傷口裏。
皮肉滋滋冒着煙,燒焦的血肉暫時封堵了血管。
高財捲了卷那件浸滿血的背心,招手道:
「大黃過來。」
大黃是高財養的一條狼狗,訓得很聽話。
高財一招手,大黃就搖着尾巴過來了。
高財把那件背心綁在狗身上,從木籤子上剔了幾塊蛇肉餵給大黃。
「大黃,把這個球撿回來,一會兒有肉喫。」
高財手裏轉着一個皮球,那是他平時拿來訓狗的。
那狗喫了肉,盯着那皮球,轉着圈躍躍欲試。
高財挪了頂門的東西,開門猛地把那皮球扔了出去。
大黃渾身肌肉緊繃,驟然發力,緊追着那皮球就撲了出去。
那狗身上綁着高財浸滿血的背心,一衝出去,幾乎立刻成了活靶子。
蛇羣迅速反應,嘶嘶地吐着信子追着大黃去了。

-8-
趁着蛇羣追逐大黃的空隙,高財端着槍就往外跑。
「他把所有的車鑰匙都拿走了,這是要我們留下來當靶子。」
不知誰嚷了一聲,這時候高財已經朝着麪包車跑過去了。
大家趕緊緊隨其後,一窩蜂地湧了出去。
高財見勢不妙,咬着牙放了兩槍,衝在最前面的兩人小腿喫了子彈,一下就撲倒了。
這裏的礦工都是有家有口、老實本分的農戶,一輩子沒見過血。
這時候沒人敢再往前了,高財端着槍,像個殺紅了眼的亡命徒。
礦場上除了拉礦石的幾輛車,還有一輛麪包車。
人人都想往麪包車裏鑽,人多車少。
大黃撐不了多長時間,再糾纏下去一個都走不了。
這時候高財開始點人了。
他拿槍比劃着大傢伙,點了幾個心腹跟他坐麪包車,把礦車的車鑰匙往遠處一扔。
「老宋給我開車,就你沒喫蛇肉,關鍵時候說不定真有什麼用。」
我坐在駕駛位上,從後視鏡裏看見剩下的工人爭先恐後地去撿那些車鑰匙。
「開車,你他媽趕緊開車。」高財用槍指着我的腦門。
我熟練地啓動了麪包車。
山路上沒有燈,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視野很差。
好在下山的路只有一條,我再熟悉不過。
我渾身冷汗,緊緊抓着方向盤。
突然砰的一聲,車撞上了什麼東西。
「草,什麼情況?」
我下意識地踩剎車,定睛一看,路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凸起來一個小土包。
這條路每天都有礦車來來回回,一直很通暢,怎麼會突然多出來一個山包呢。
我揉了揉眼,伸長了脖子仔細看。
看清楚的那一瞬間,渾身的血都涼了。
「山包」在動。
那是一座蛇山,成千上萬條蛇盤踞在一起,堆起來的「山包」。
在麪包車撞上去的一瞬間,蛇羣躁動起來。
那些蛇大多手腕一樣粗,扭動着四散開來,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很快麪包車四周的玻璃上爬滿了蛇。
那些蛇甩着尾巴,敲打着車身咚咚作響。
像成千上萬隻手同時敲響玻璃。
與此同時,山路遠處一座更大的蛇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這邊遊動。
下山唯一的路被封死了。
「快,掉頭,回去。操你媽,掉頭!」
高財也慌了,砰砰朝着車頂放了兩槍。
很快有血沿着彈孔滲了進來。
這就是說,此刻車頂也爬滿了蛇。

-9-
我倒擋起步,猛地踩死了油門。
麪包車倒退幾十米,我換擋猛打方向盤,車壁一側的蛇羣被甩了下來。
我踩死了油門,沿着來路往回衝。
車輪下傳來令人心悸的聲音,有東西被碾碎了。
回到院裏的時候,蛇羣已經把大黃的內臟都掏出來了。
剩下的工人正往車斗裏爬,撕碎了大黃的蛇羣很快發現被騙,嘶嘶吐着信子開始反撲。
「都進屋,山路上全是蛇。」
所有人一窩蜂地跳下車往屋裏鑽。
躁動的蛇羣圍着屋子嘶嘶地遊動。
「火,用火。這東西怕火怕煙。」
「對,蛇的視力很差,主要靠熱感應和嗅覺,對火的溫度極其敏感,把火點起來,快。」
屋子裏存放了幾桶汽油,是用來清洗機器配件的。
大夥七手八腳地把油桶拆開潑了出去。
火紅的菸頭在暗夜裏劃出一道弧線,落地的一瞬間火舌迅速蔓延。
蛇羣躁動着後退,暫時跟門窗隔出一道火牆來。
「老宋,你他媽不是會做夢嗎?你去跟那個畜生談,只要它們退了,老子什麼條件都答應。」
高財揪着我的衣領,雙目血紅。
「那是黑蛇託夢,我睡着了纔看見的,現在這情況要我怎麼談?」
我在窗戶邊四處張望着,外面的蛇羣裏根本不見夢裏那條大黑蛇。
我正焦急着,突然後腦勺一陣悶痛,回身一看,是高財給了我一槍托。
「好好談,老子什麼條件都答應。」
高財的聲音逐漸縹緲,眼前一陣眩暈,我倒了下去。
意識空前的清明,我知道我是被高財砸暈了。
很快地,我又看見了那條大黑蛇。
這次它不再是第一次入夢時卑微磕頭的樣子。
它挺立在我面前,半截蛇身揚起來的時候足有十幾米高。
它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像一位憤怒的君王。
我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蛇仙饒命,老闆說了,只要您願意退,什麼條件他都答應。」
那蛇微微俯下身來,鮮紅的蛇信子足有兩米長:
「我說了,我全族老少都在那條礦脈上,你們殺傷我族類,我不會再挪窩了。這條礦脈你們不許動。我給你三天時間把礦洞填了,對外只說這裏沒有開採價值。否則……」
「好好好,我這就……」
話還沒說完,我渾身一涼,一個激靈就醒了。
是高財把一盆冰水潑在了我身上。
「怎麼樣,怎麼樣了?」
我抹了把臉:
「它答應放我們一馬,但要在三天內把礦洞填了,對外說這裏沒有開採價值。這條礦脈不能再動。」
高財咬着牙,眉頭緊皺。
這時候外面火勢漸熄,蛇羣嘶嘶地遊動着再次包圍上來。
門窗又被咚咚地敲響了。
高財狠狠抓了抓頭髮:
「草他媽的,老子答應,老子答應就是了。」
我趕緊跑到窗邊對外面的蛇羣喊道:
「諸位仙家,給我們三天時間,我們把礦洞填了就走。以後絕不來驚擾。諸位退了吧。」
這時候咚咚的敲門聲突然平息,斯斯遊動的蛇羣慢慢遠去了。
「老闆,明天咱們就着手填洞吧,保命要緊。」
高財悶着頭應了一聲。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聽見發動機的轟鳴聲,我看了看裏間,高財不在。
我聽着那聲音不像礦車的聲音,但又覺得熟悉。
忽然我想起來了。
那是爆破器材運輸車。
我趕緊披上衣服往外走,看見高財正指揮着一羣人卸車。
更多的炸藥和汽油被送上山了。

-10-
「你瘋了是不是?」
「老宋,我昨天連夜ṭũ̂ₜ請了專家來勘測過了,這條礦脈上都是十成十的高品位礦,而且儲量夠我開採十年的。選練廠的老闆都親自找上門了。這麼好的發財機會一輩子也碰不上一次。」
我一聽就急了:
「高財,你要錢不要命了是不是?這錢你有命掙了有命花嗎?這山上有什麼你不知道嗎?」
高財狠狠踩滅了菸頭:
「所以我才弄了這麼多炸藥來。你看看老宋,這好幾車的炸藥汽油,就算這整座山上都是那東西,也足夠滅它千百回了。」
「只要斬草除根,殺乾淨了,它還怎麼報復?」
我簡直要急火攻心了,一把拉住高財:
「都死人了,你還要執迷不悟嗎?老高的事你忘了?」
高財一把甩開我;
「哪個礦上不死人?老高家裏我已經派人去了,只要給夠了錢,家屬不再鬧事還能掀起什麼浪來?對外只說他自己操作不規範被炸死的。你只要管好你的人,不要亂說話,年底我給你分紅。」
高財被錢迷了眼,他兩眼冒光,緊緊攥着我的肩膀:
「老宋,你可想清ţŭ̀ₒ楚了,飛黃騰達的機會不是天天有的。」
我憤怒地瞪着他,高財還在喋喋不休:
「我想好了,工人那裏你去做工作,只要他們把嘴閉嚴實了,年底個個有分成。這可是他們打一輩子工都賺不到的錢。這種事沒人不答應。」
高財情緒激動,殷切地望着我。
這時候工人們也都被吵醒了,陸陸續續地圍了過來。
大家對昨晚的事心有餘悸,一聽立馬火了。
「高老闆,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命。」
「對,這礦洞你不填也得填。」
大家七手八腳地往車裏裝石頭,準備填洞。
這時候高財一招手,路上開過來七八輛麪包車。
一羣壯碩的彪形大漢從車裏下來,個個抄着電棍站成一面人牆。
「我看誰敢動。這礦我開定了。誰要擋我發財我要誰死。」
我看着面前訓練有素的保鏢團,知道硬碰硬是不行了。
「高老闆,您要開這礦我們管不着,但是我們不幹了,您放我們下山行不行?」
高財上前一步,目光陰狠道:
「今天你們一個也不能走。這活你們不幹,我有的是辦法。但你們想下山,門都沒有。」
我怒了:「高財,你這是什麼意思?」
高財不屑道:
「看不明白嗎?在我除掉這山裏的東西之前,你們誰都不能下山亂說話。都給我老實待着。」
「你們看清楚了,我這些炸藥足夠把這山炸好幾遍的,就是閻王爺在這安家也足夠毀乾淨了。」
轟隆隆的爆炸聲傳來,很快一個灰頭土臉的工人跑過來,手裏捧着一塊石頭。
「老闆,硫線旁邊全是金粒,您快看。」
他無比興奮地把那塊礦石遞給高財,高財接過去一看,眼睛都直了。
他把那礦石對着太陽一照,明晃晃地閃着稀碎的金色光澤。
「草他媽的,老子發大財了。哈哈哈哈」
高財忍不住親了那石頭一口:「快,把炸藥都運過去,準備二輪爆破。」
工人帶着指令跑了,高財銳利的目光掃過眼前的工人:
「這裏的含金量大家也看見了,願意跟我發財的,我年底給分紅。」
「你們可想清楚了,你們打工一輩子能賺幾個錢,飛黃騰達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的。」
有一些膽子大的工人猶豫了一會兒,站到了高財一邊。
我帶着同村的幾個人站着不動。
高財隔空點了點我:
「不願意乾的,都給我滾回屋待著去。」
壯碩的保鏢團拿着電棍推搡着過來,我和剩下的幾個工人被趕到屋裏鎖了起來。
一整天,轟隆隆的爆炸聲不絕於耳。
整座山煙塵滾滾,遮天蔽日。
我知道,這下完了。

-11-
從窗戶裏我看到碗口粗的蛇拖着半截身子不斷從煙塵裏爬出來,拖出一道道長長的血跡。
蛇羣扭動着身子,咆哮着亂竄。
那些蛇被集中攏到一個坑裏,潑上汽油一把火燒了。
漫天的火光中,那些蛇吐着鮮紅的信子,隔着窗戶我彷彿聽見了它們淒厲的哀嚎。
剷車嗡嗡響了一整天,整座山瀰漫着蛇肉被燒焦的味道。
拉礦石的車一趟一趟往山下跑,高財笑得合不攏嘴。
到了晚上一切終於歸於寂靜。
黑煙裏再也沒有活物往外爬了。
高財組織着一行人在院子裏喝酒,沒一會他興高采烈地跑進來:
「怎麼樣老宋,什麼牛鬼蛇神在絕對的火力面前都是個屁。你啊,就是膽子太小,這輩子都發不了財。」
高財抽着煙,滿面紅光。
「什麼蛇仙蛇怪的,我把它滅了種,它還能奈我何?」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高老闆,您說得對,您慧眼識財,我們這些人都是些幹不了大事的小老百姓,這輩子也不指望飛黃騰達。我們工錢也不要了,嘴巴焊死,一個字都不亂說,您放我們下山吧。」
高財喝大了有點飄,他洋洋得意道:
「也不是不行,你們把身份證都押給我。誰以後要是敢亂說,身份證在我手裏,他一家老小都別想好過。」
見他鬆口,我趕緊道:「好好好,我們把身份證都給你。我們這就下山了。」
同村的幾個紛紛把身份證掏了出來。
我們一行人什麼都沒拿,匆匆往外跑。
剛走到門口, 一陣熟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是蛇羣遊動的嘶嘶聲。
完了!
晚了!

-12-
這一次的蛇羣比上次來得更猛烈。
每條都有成年男人的大腿一樣粗,每條都有幾十米長。
這根本不是蛇, 而是巨蟒。
蟒羣顯然比蛇羣更加躁動兇戾,更有組織性。
每一輛車裏都有幾條巨蟒鑽了進去。
車裏傳來咔嚓咔ţũ⁾嚓的聲響, 所有的方向盤在幾分鐘之內被全部絞斷。
「我草, 哪來這麼多蟒蛇。」
高財一邊驚呼, 一邊端起了獵槍。
但他的動作顯然沒有蟒羣快, 一條黑花巨蟒身子還在院子裏, 尾巴已經甩了進來。
那蟒蛇尾巴一擺, 高財被狠狠甩到了牆上。
砰的一聲, 高財重重撞在牆上,離地足有一米多高。
他吐出一口血,很快又沿着牆面滑了下來。
「老宋, 救我, 快他孃的救我。」
那黑花巨蟒甩着尾巴把高財高高捲了起來, 越纏越緊。
我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老宋,老子給你錢, 快救……」
話還沒說完, 高財就沒了氣息。
蟒羣攜雷霆之勢而來,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殺戮,絲毫沒有商談的機會。
院子裏哭喊嚎叫聲此起彼伏, 是跟隨高財的那些工人和保鏢團。
我帶着同村的那幾個退到裏間。
「怎麼辦?宋叔, 現在怎麼辦?」一羣小年輕都慌了神。
「快, 把衣服脫了沾水纏到腳上。」
「宋叔,這……」
我長話短說, 解釋道:
「蛇類對地面的震動敏感, 他們是靠貼地的腹部感知動靜的。」
我們在腳底纏了厚厚的溼衣服,走起路來沒有一點動靜。
外面的工人爲了驅趕蟒羣,把汽油潑得滿院子都是。
烈火熊熊燃燒着,熾烈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蟒羣彷彿有了高階智慧, 十分有組織性。
巨大的蟒蛇羣齊齊甩動着蛇尾攪起大片的火風,火舌很快舔上了房頂,房子燒着了。
撩天烈焰中, 整座山在哭嚎,有焦黑的人影在火光中奔跑。

-13-
「怎麼辦宋叔, 房子着火了……」
「這房子撐不了多久的。我們要死在這了。」
所有人都慌了神, 滾滾黑煙沿着門窗的縫隙鑽進來,氧氣迅速消耗, 窒息感來得十分迅猛。
「別慌,快,把棉被打溼,裹在身上。溼毛巾捂住口鼻,我們衝出去。」
我帶着同村的幾個人,捂着打溼的棉被,伏低身形在滾滾黑煙中穿梭。
漫天的火星打着轉往上飛。
火場中越高的地方空氣越熱,我帶着幾個人貼地而行,最後乾脆裹着棉被翻滾起來。
好在通往山路出口的方向是個斜坡。
說來奇怪,一路上沒有一條蛇試圖攻擊我們,這才使得我們順利滾出了火場。
我們站在出路上往後看。
房頂的木樑被燒得只剩架子,轟的一下塌了下來。
一條巨大的火蟒從天而降,朝着火場中奔跑的人影發起致命的反撲, 完全不顧自己渾身着火。
整個礦場一片火海,哭嚎聲不絕於耳, 簡直是人間煉獄。

-14-
警察趕到的時候, 滿地焦黑中已經辨不出哪些是人哪些是蛇了。
我如實交代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當年這件事鬧得很大。
政府派專家考察團入駐過那裏,只是考察完後所有專家對考察細節閉口不言。
十幾個人口徑出奇地一致:那座山沒有開採價值。
政府查封了那座山,從此再也沒人開採過。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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