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埃及木乃伊博物館工作,說館裏出事了,請我去看。
我好奇之下解開了木乃伊的繃帶。
層層繃帶下包裹的,是我朋友的臉。
「陸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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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喬墨雨,是南江大學的大三學生,也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
地師,古代一開始泛指風水先生,後來就特指能觀星的風水大師。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於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這次,我受朋友邀請,遠赴埃及,來到一座美麗的南部古城——盧克索。
「你好,你就是我 uncle 介紹的喬大師吧,我叫麥克,是這間博物館的工作人員。」
炎炎烈日下,一名戴着太陽鏡的年輕人握着我的手熱情地搖晃。
「你可算來了,再不來,我們館裏的人都要瘋了。」
麥克是香港首富大劉的侄子,年紀輕輕的富二代,不愛公司愛古屍,研究生畢業之後就跑埃及來研究木乃伊了。
他就職的,是一家規模不大的木乃伊博物館——盧克索木乃伊博物館。
盧克索坐落在尼羅河畔,河流穿城而過,將整座城市一分爲二。河的東岸是壯麗的神廟和居民區,西岸則是法老和貴族的陵墓。
木乃伊博物館就在東岸,館不大,就地下一層,總共藏品也不過上百件,是各種動物和人制成的木乃伊。
我好奇地湊在玻璃展臺上看,玻璃櫃裏面,是一具三ťŭₜ米長左右的鱷魚木乃伊。
「原來鱷魚也能被做成木乃伊啊?」
「嗯,埃及的水神塞貝克就是鱷魚的形象,它被認爲是尼羅河的守護神。祭祀會把鱷魚製作成木乃伊,供奉給神靈。」
麥克苦笑一聲。
「問題就出在這具鱷魚木乃伊身上。」
麥克跟我介紹,每具木乃伊外面都有玻璃罩子,清潔人員會在晚上閉館之後,把玻璃擦拭乾淨。
可大約在一個月之前,其中一個清潔工叫托特的,像往常一樣拿着抹布去擦玻璃,令人詫異的是,他的手居然直接從罩子上穿了進去。
沒錯,那層玻璃消失了。
托特震驚不已,在原地愣了好久。
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以爲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把玻璃拆了,沒及時告訴他。
托特好奇地站在展櫃前,盯着那具鱷魚木乃伊看了好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其實他的行爲很正常,是人都會對這些古老又神祕的木乃伊產生好奇。托特說他就是想摸一摸,這鱷魚的觸感是什麼樣子的。」
「然後呢?」
一旁的江浩言好奇地插嘴。
-2-
麥克嘆口氣,濃濃的眉頭擠在一起,形成很深的川字紋。
「然後就出事了,這條鱷魚咬了托特一口,咬下他半截手臂。」
「嚯,這鱷魚復活了,那它怎麼還躺在這?」
隔着玻璃櫃,鱷魚木乃伊靜靜地躺在展臺上,一動不動,而且周圍氣息平靜,沒有半點煞氣。
我在玻璃罩子上敲了敲。
「你們沒再加一層防護嗎?」
麥克搖頭。
「我還沒說完,博物館每晚會安排人值守,托特大喊大叫,吵醒了值夜的保安。
「保安趕過來的時候,托特疼得在地上打滾,血濺得到處都是。托特說鱷魚咬掉了他的手臂,保安嚇壞了,走過來察看他的傷勢。
「可等他抬起頭來,才發現,那玻璃罩子完好無損。
「保安把托特送去醫院,第二天,我們館的工作人員都去醫院看他了。
「你知道的,托特才三十出頭,當地的年輕人很愛喝酒。我們都認爲他喝醉之後產生幻覺了,這裏離尼羅河不遠,有野生的鱷魚上岸,也是有可能的。」
我點點頭。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啊,也許真的是他喝醉了?」
麥克苦笑,漆黑的瞳眸中滿是困惑和不解。
「如果真的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他伸手指向玻璃罩子下方的一個鎖孔,示意我湊過去看。
「這些玻璃罩,都是可以打開的,鑰匙在我身上。
「托特出事的第二天,我——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想的,我打開了這個蓋子。
「然後——」
麥克緊張地嚥了口口水,嗓音變了一個調。
「然後我就看見——這鱷魚的嘴巴里,有托特的半截手臂。」
-3-
埃及天氣炎熱,博物館裏空調打得很大。
強勁的冷風從出風口裏吹出來,我手臂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件事情只有我們幾個管理高層知道,我不敢聲張。過幾天,館裏換了一個清潔工。
「可事情更糟了,那個新來的年輕人,他——他大腿上被咬下一大塊肉,人也嚇得神志不清,不停地說着鱷魚——有鱷魚——
「我們查看了監控,奇怪的是,監控裏看不見任何跡象,托特擦着玻璃,就抱着手在地上打滾了,那個年輕人也是,莫名其妙抱着腿倒在地上。
「但是連續出了兩次這樣的事情,沒有人再敢拿其他人的生命開玩笑。從那天起,博物館就正式閉館了,等喬大師你過來解決。」
聽完麥克的介紹,我也感到很好奇。
我見過許多奇奇怪怪的靈異事件,但是都不像這次這樣,玻璃會無緣無故消失,鱷魚咬完人,又躺在那裝死。
木乃伊的製作工序很複雜,要先掏出所有的器官,再用棕油把軀體清洗乾淨,然後填充泡鹼、瀝青等進行脫水。等脫水完成之後在腹腔加入防腐香料,最後在皮膚表面塗上樹脂,用亞麻布料包裹。
動物木乃伊的製作工序也差不多,經過這些複雜的工序,木乃伊的屍體很純淨,基本杜絕了屍變的可能。
所以,如果這隻鱷魚活了,那隻能是被其他邪物附體了。
可這種邪祟,煞氣都很重,見了血之後更甚,不可能在咬人之後又安安靜靜躺在展臺上的。
麥克帶我在館裏轉了一圈,給我介紹洗手間和那些控制開關的位置。很快,天色黑下來,麥克再三握了握我的手。
「喬大師,一切就拜託你了。」
說完人就跑了。
從惜命這一點,倒能看出是個富二代。
-4-
我和江浩言在館裏轉來轉去,這些木乃伊,有羊、貓、鱷魚,甚至還有幾隻狒狒。
我倆正湊在狒狒木乃伊前看,東北角的位置,忽然傳來「哎喲——」一聲。
博物館很安靜,保安在外面巡邏,館內除了我們並沒有其他人。那一聲叫喚,在寂靜的夜色中,就特別明顯。
我倆對視一眼,一起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我在前,江浩言滿臉緊張地跟在我身後。
東北角的位置,是擺放人形木乃伊的。那些展架做成火車上下鋪的樣子,每一層都躺着一具木乃伊。
我看了眼發出聲音的這具木乃伊,旁邊有一塊展牌,寫着他的名字。
「mes——」算了,叫啥不重要。
這具木乃伊躺在最下鋪,身量和我差不多高,外面罩着一層透明的玻璃罩子。
我好奇地湊過去看,這一靠近,我心中猛然一驚。
我湊得太近了,根本沒感受到那層玻璃罩子的阻隔。
那層玻璃消失了,就和前幾次一樣!
我一驚之下,身體本能地想往後退,就在這時,那具木乃伊,快如閃電般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一股特殊的防腐香料味撲鼻而來,木乃伊順着我的力量,居然坐起了身。
我手腕一擰,發現它力大如牛,根本掙脫不了,我只能反握住它,然後把空着的右手伸進褲兜,掏出一張天水符。
天水符能闢百鬼,可以把這具木乃伊體內的邪靈打出去。果然,符紙一貼上腦門,那具木乃伊瞬間不動了。
我剛鬆口氣,下一秒,木乃伊又動了。
只見它緩緩伸出右手,從額頭上揭下符紙,在手中一捏,團成一團,然後當着我的面往地上一丟,眼神中甚至有幾分挑釁。
我有點意外,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天水符居然都不起作用。
-5-
左手被它牢牢握着,符紙沒用,我只能右手握拳,朝它臉上狠狠搗去。木乃伊速度極快地側身一避,跳下展臺。
我們你一拳我一腳地打了好幾個回合,這木乃伊身手靈活,居然還隱隱壓着我一頭。
我被它一腳踢飛,身體向後撞在展臺上,臺子劇烈地搖晃,第二層的木乃伊滾落下來,摔在地上。
江浩言見情況不對,正要上前幫我,就在這時,剛摔下來的那具木乃伊也動了。
它趴在地上,往前爬了幾步,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江浩言的腳腕。
「臥槽!」
江浩言驚叫一聲,蹲下身去掰木乃伊的手,那具木乃伊力氣不大,江浩言用力一扯,就扯動了。
江浩言順勢狠狠一腳朝它後背踩去,木乃伊就地一個打滾,避開了他。兩人也很快纏鬥在一起,我沒空管它,因爲之前那具木乃伊又朝我撲過來了。
之前的打鬥中,揹包被甩在一旁,我沒機會拿到,只能和它近身肉搏。所謂一力降十會,這木乃伊力氣太大,近身打鬥我根本佔不到便宜,得靠智取。
我一個翻身把它壓到身下,嘴裏含了口唾沫,狠狠朝它臉上吐去。
道教中,唾液又叫玉液,乃人之精氣所化。
《搜神記》中,有一篇《宋定伯賣鬼》,宋定伯吐口水,把鬼變成了羊,還把它帶去集市賣了。這個故事絕不是空穴來風,口水對所有的邪靈鬼怪都是有作用的。
這一大口口水下去,身下的木乃伊果然僵住了,一動不動。
我忽然感覺很不對勁。
這木乃伊從頭到腳都用布條包裹,只露出兩隻眼睛。
眼睛周圍的皮膚,是乾枯凹陷的黑色,可我這一口水下去,那黑色,好像有點褪色了。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木乃伊眼皮上蹭了蹭,然後湊到眼前一看,指尖上一抹黑。
我和木乃伊麪面相覷,下一秒,木乃伊哈哈大笑起來。
這熟悉的魔性笑聲,聽得我一陣火大。
見它後腦勺上露着一點布條的頭,我一把揪住布頭,飛快地轉了幾圈,把它臉上的布條全都扯了下來。
層層繃帶下包裹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陸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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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是不是神經病啊!腦膜炎啊你!」
我破口大罵,陸靈珠抱着肚子瘋狂地笑,旁邊那具木乃伊也跟着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捶着地板,像只打鳴的老母雞。
陸靈珠和宋菲菲,這兩個神經病!
陸靈珠是我朋友,正經的茅山弟子,宋菲菲是她的女徒弟。
我真的想不通,怎麼會有人這麼閒,喫飽了撐的,跑到埃及,假扮木乃伊嚇唬我?
「喬墨雨你好惡心,打不過怎麼還朝人吐口水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剛纔江浩言那個樣子真的笑死我了啊!」
陸靈珠一邊狂笑,一邊把臉湊我肩上,把之前的口水蹭我衣服上。
潔白的 T 恤黑了一大塊,我更火了,我半跪起來,一手壓着陸靈珠的肩膀,一手又把布條捲回她臉上。
「卷別人不夠,還卷自己。
「這麼愛卷,你捲心菜投胎啊!」
陸靈珠笑得更厲害了,一直到我把布條又纏好,還在那笑。
我翻個白眼,氣呼呼地問道:
「你們倆跑這裏幹什麼?」
「麥克是我學長啊,他那天跟我說完這裏的事以後,我和靈珠就來了。
「這館裏我們上上下下都看好幾遍了,一點煞氣都沒有,實在看不出啥東西來。麥克見我們解決不了,說自己另外去請了大師,沒想到是你,哈哈哈哈——」
宋菲菲還在笑,看見我和江浩言漆黑的臉色,她又伸手一指。
「這都是陸靈珠出的主意,不關我事啊。」
陸靈珠:「孽徒!」
「行了別鬧了。
「你們來了這麼久,研究明白了嗎,那個消失的玻璃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指着剛纔陸靈珠躺的那個展臺。
「我剛纔明明看見有玻璃的,你們倆怎麼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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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菲菲一臉意外,伸手指着展臺。
「這個展臺的玻璃罩本來就是打開的,所以我們才能把木乃伊搬到底下,自己躺上去。
「我倆本來是打算站在牆角嚇唬你的。」
我扭頭一看,那層玻璃還在。
「咦,真奇怪,剛纔這裏沒有玻璃的啊!」
宋菲菲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玻璃罩子上。
可令人意外的是,她的手從玻璃罩裏穿過去,那層玻璃又消失了。
我們幾個都很喫驚,一齊湊到展臺旁邊,幾個腦袋擠在一起,仔細Ṫū⁶地盯着看。
這一看,還真發現一點端倪。
展臺上確實沒有玻璃,可是頂部的櫃體上,卻嵌着一個很小的芯片似的東西。這東西發出一層微光,打在展臺上,從遠處看就好像罩着一層玻璃。
人湊近的時候,腦袋剛好擋住了芯片,就會感覺那層玻璃忽然消失了。
「這東西感覺是有人故意裝上去的。」
「啊,我明白了,那個清潔工托特,他看見的情況和我們一樣,那個鱷魚櫃子的玻璃,本來就是打開的。」
我們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有人提前打開了櫃子,然後裝上這個東西,故意嚇唬人嗎,目的是啥啊?」
我站起身,走到其他展臺前去檢查,這才發現,其他櫃子上還是有厚厚一層玻璃,就陸靈珠她們躺的這個展臺,玻璃是打開的。
陸靈珠一手摸着下巴。
「此事必有蹊蹺,元芳,你怎麼看?」
剛說完,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們幾人一驚,宋菲菲原地跳起來。
「完蛋了,要是被麥克知道我們假扮木乃伊,要被他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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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珠和宋菲菲動作飛快,爬回展臺上,閉着眼睛往那一躺,開始裝死。
兩人剛躺好,門口的人就走進來了。
我扭頭一看,很是詫異。
「你們是誰?」
來了四個人,個個都穿着黑色長袍,蒙着臉,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江浩言用英語和法語挨個問了一遍:「你們是這的工作人員,麥克讓你們來的嗎?」
來人沒說話,只是手一抬,黑袍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槍口。
「砰」的一聲,一支麻醉針從槍口中射出來,江浩言正好站在展臺旁邊,順勢一彎腰,那支針直直地紮在了陸靈珠的胳膊上。
陸靈珠悶哼一聲,頭一歪,直接昏了過去。
那幾個黑衣人瞬間瞪大眼睛,用法語交談。
「它剛纔好像動了一下?」
趁這個機會,我和江浩言對視一眼,立刻分頭朝兩邊狂奔。
其中兩個黑衣人拿着槍追了上來,另外兩個留在原地,拿着一隻巨大的帆布袋,一人抱頭一人抱腿,把陸靈珠裝進了帆布袋中。
身後不斷有槍聲響起,我抱頭鼠竄,狼狽地躲閃。功夫再好,也敵不過現代武器啊。
不過這幾個黑衣人很謹慎,用的都是盜獵用的麻醉槍,針頭飛了一地,對館裏倒沒什麼破壞。
又是「砰」的一聲,我就地一個翻滾,躲到一個展櫃後面。
有一道低喝聲傳來:
「別管那兩個人了,東西到手,先撤!」
我探頭出去看,只見那四個黑衣人,兩人抬着一個帆布袋,從大門口跑了。
江浩言追了出去,我忙回到剛纔的展臺上一看,壞了,陸靈珠和宋菲菲都不見了。
我跑到門口,把情況和江浩言一說,江浩言瞬間瞪大眼睛。
「臥槽,他們居然是來偷木乃伊的,膽也太大了!」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們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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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羣黑衣人,肯定買通了館裏的工作人員,先提前把展櫃的玻璃打開,然後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假造了鱷魚攻擊事件。
以前博物館正常經營,每天晚上都會有六個保安值守。閉館之後,怕工作人員再出事,晚上值守的保安只有三個,而且基本都在外面,很少進來巡邏。
特別是今晚,我和江浩言在,外頭的人就更加放鬆了警惕。
「完蛋了,快追上去,救陸靈珠她們啊!」
這種國際文物偷盜團伙,個個窮兇極惡,要是發現自己辛苦佈局這麼久偷出來的木乃伊是假的,陸靈珠就死定了。
我趕緊從展臺底部把那兩具真的木乃伊掏出來放好,然後打電話給麥克。
「麥克,館裏出事了,快點過來!」
麥克住的地方離這不遠,很快飛車趕來。他從車上跳下來,看見門口橫七豎八倒地的幾個保安,面色大變。
「Oh my god!那個鱷魚木乃伊攻擊了他們?」
我搖頭:「不是,剛纔有個偷盜團伙——」
「什麼!」
看清那幾個保安胸前的麻醉針,麥克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一手扶着胸口踉蹌兩步。
「這羣該死的雜碎!他們偷走了什麼?」
「陸靈珠和宋菲菲被他們偷走了,快把車子給我們!再晚就追不上了。」
麥克臉上露出一個巨大的困惑表情:?
來不及跟他解釋了,我直接搶過麥克手裏的車鑰匙扔給江浩言,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江浩言一腳油門,朝黑衣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車子往前開了兩公里,前方出現一個三岔路口,江浩言犯了難。
「喬墨雨,往哪邊追,要不你卜個卦?」
我伸手一摸包,糟了,剛纔趕得太急,忘記拿揹包了。那些喫飯的傢伙是一點都沒帶,就屁股兜裏揣着一疊符紙。
我罵江浩言。
「卜什麼卦,能不能講點科學道理,下去看看車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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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百分之九十五的面積都是沙漠,尼克索附近,也有大量沙丘,風一吹,公路上覆蓋着細細的一層黃沙,幾分鐘前的車轍印,就特別明顯。
我們一路追蹤,車子開了大約一個多小時,車燈照射下,前頭出現一個朦朧的巨大三角形。
「是一座金字塔,他們好像就在那。」
幾輛黑色皮卡匍匐在金字塔腳下,縮成了幾個小黑點。
我和江浩言把車停好,剛偷摸走下車,就看見有個黑袍人朝我們走來,端着步槍,邊走邊問:
「Hey——你們來這做什麼?」
長長的槍柄,三角形的槍托,不同於剛纔的麻醉槍,這是貨真價實的步槍啊。
我瞬間渾身僵硬。
江浩言磕磕巴巴用法語交談。
「我們路過,我下車撒個尿,對不起,我馬上就走。」
慶幸的是,來的這幾個不是我們剛纔博物館裏撞見的人,他狐疑地盯着我們看,一手緊緊握着槍。
「我們這就走了——」
江浩言眼神示意,我立刻乖乖打開車門上車,那個黑袍人好像沒有懷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們的車子往前開。
「江浩言,開快點,如果他回去說遇見的是兩個亞洲人,之前在館裏看見我們的那幾個黑衣人肯定要懷疑的!」
「好,我們開到前面,再從旁邊繞個圈,走回來——啊——」
江浩言話還沒說完,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密集的槍聲,車輪被打中,車子速度開得又快,瞬間撞向旁邊的沙丘,側翻在地。
我有幾秒意識是空白的,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安全帶緊緊勒住,胸口劇痛,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強撐着睜開眼睛,從後視鏡中,看見幾個黑影,正向我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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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得在心裏大罵陸靈珠,都是這個老六,好好地裝什麼木乃伊,鬼還好對付,現在面對這些拿槍的文物販子,叫我怎麼搞!
「江浩言,你沒事吧?」
我努力抬起手,在江浩言臉上拍了幾下,車輛是朝他那邊翻的,他被壓在下面,看着情況比我嚴重。
「嘶——我沒事。」
江浩言晃晃腦袋。
「幸好咱都繫了安全帶,趁他們沒追上來,喬墨雨,你先爬出去。」
我朝後視鏡看了一眼,那幾個人,離車子已經非常近了,現在出去肯定被槍射成篩子。但是困在原地啥也不幹,等他們走到車前,我倆也要被射成篩子。
我上半身緊緊卡在位置上,眼睜睜看着他們離我越來越近,急得腦門上都是汗。
我努力冷靜下來,轉頭朝車內看了一圈,尋找能脫困的辦法。當目光掃過車尾巴上冒出的幾縷黑煙時,我頓時有了主意。
我忙掐了個手印,口中誦唸「祝香神咒」。
「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爇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盼,仙旆臨軒。弟子關告,逕達九天。」
祝香神咒用於禱祝上香,傳於上天。我一念完,車尾那股黑煙猛地向上躥起,整輛車都煙霧繚繞的。
幾個黑衣人立刻停下腳步,謹慎地往後退去。
「車子好像要爆炸了——」
趁這個機會,我深吸一口氣,一手扒着車門,艱難地從裏面爬出來,然後把江浩言也拉了出來,兩人低頭彎腰,往沙丘上爬。
這煙霧起得快散得也快,那幾個黑衣人在原地站了一會,見煙霧散了,立刻舉着槍衝過來察看。
「Fuck,人跑了!快追!」
「我看見了,他們在那!」
-12-
一連串槍聲在背後響起,我和江浩言低頭狂奔,拼命翻過沙丘。
這附近的沙地,不是那種細沙,更像是石頭的半風化狀態,沙粒混合着碎石,表層堅硬,總之想挖個坑躲進去都不行。
爲了避免被後頭的槍擊中,我兩 Z 字型蜿蜒着跑,累得我哈喇子都快跑出來了。
幸運的是,前面就是那座巨大的金字塔,我們從沙丘上衝下來,就往金字塔上爬。
這座金字塔,是一塊一塊巨石堆積而成,一圈圈就像巨大的臺階一樣,幾乎到我胸口高。我們剛爬了兩層,身後又傳來一連串的槍聲。
「砰砰砰——」
不過子彈全都射歪了,因爲另一個黑衣人用力推了開槍的人一把。
「你瘋了,不能朝金字塔開槍!
「你們四個,爬上去解決他們倆,其他人按照原計劃行動。」
有四個黑衣人放下槍,爬上金字塔朝我和江浩言追來,另外幾個黑衣人,走到一輛小皮卡前面,從車上抬下兩個長長的帆布袋。
我站在原地不動,喫驚地看着他們的動作。
奇怪,他們偷了木乃伊,不送去交易,跑到金字塔來幹什麼?
難道這裏就是交易場所?可除了他們這個車隊,沒看見有其他人啊。
那幾人抬了陸靈珠和宋菲菲,又每人從車裏拿出一個雙肩包背在身上,然後就繞到了金字塔背面。
我好奇地想跟過去看,就在這時,之前Ṱüₔ的那四個黑衣人也到了。
其中一個高個子,獰笑着搓了搓拳頭,朝我靠近。
我也跟着笑。
「笨豬,你猜我爲啥不跑?」
沒等他反應過來,我直接飛起一腳,把他踢下了金字塔。
沒槍,我還怕你們個鳥啊。
-13-
快速解決掉四人,我跟江浩言繞到金字塔背面,可奇怪的是,那一行人居然消失不見了。
這邊地勢空闊,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沙丘,沒有什麼東西遮擋。那些人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跑遠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進了金字塔。
「這邊應該有入口,江浩言,我們分頭找。」
我們一左一右,一層一層找進去的洞口。今晚月亮很圓,皎潔的月光流淌在白色的沙石地上,不用手電筒也能看得很清楚。
我翻到第五層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兩旁巨石林立,那洞口夾在巨石中間,大概只有八九十公分寬,黑黢黢的深不見底,彷彿能吞噬月光。
我朝前走了一步,嚇得尖叫出聲。
我撞上了一個人。
他一身黑袍站在洞口,手裏還拿着一把槍。我們撞在一起,他也發出一聲驚叫。
難怪這洞口那麼黑,原來站了個黑人,還穿着黑袍。
我倆各自往後跳了一步,他伸手舉槍,我感覺背後被人一撞,竟直接朝他槍口撲了上去。
原來是江浩言也緊跟在我後面朝前走,我這一跳,正好又撞在他身上,被他彈了出去。
這狹窄的甬道里,我胸前頂着一把槍,身後又是江浩言把路堵死了。只要對面的人扣下扳機,我真是神仙難救。
黑衣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黑布包裹下的圓眼露出一絲笑意,兩手一齊握住槍,就要扣下扳機。
千鈞一髮之際,我身體略往後一仰,伸手托住槍口朝上用力一舉。
「噠噠噠噠噠——」
一連串子彈射在頭頂,震得我雙手發麻,頂上砸下無數碎石,灰屑漫天飛舞。
黑衣人本能地伸手擋在頭上,趁這個機會,我一彎腰,從他胯下爬了過去。
但凡他個子小一點,我都不會出此下策。
這黑衣人起碼兩米高,別人是雙開門冰箱,他雙開房門,肩膀巨寬,往那一站,把整個通道堵得嚴嚴實實。
忍完胯下之辱,我站起身飛快地往前跑,扭頭一看,江浩言也追了上來。
他吞吞吐吐。
「剛纔——
「無事發生。」
我們默契地對視一眼,繼續朝前飛奔。
-14-
跑了沒多遠,前面傳來一陣問話聲。
「死肥仔,叫你不要開槍!
「出什麼事了?」
憤怒的嗓音,在幽深的通道中傳出很遠,我和江浩言一驚,身後已經傳來黑人胖子生氣的怒吼和急促的腳步聲。
「那兩個亞洲人進來了,幹掉他們!」
這條進入金字塔內部的甬道,筆直狹長,沒有其他岔路,我們被前後夾擊,對方還有槍,根本跑不了。
我朝旁邊看了一圈,確定沒有其他出路,立刻張開雙手在牆上一撐,往上一跳,兩條腿也分開踩在牆上。
「躲到頂上去,希望他們不會發現。」
江浩言如法炮製,我們倆像兩隻青蛙一樣,撐在牆壁上,屏住呼吸,慢慢往上爬。爲了不被黑衣人發現,我努力想爬得更高一點。
可是爬了一會,我感覺越來越不對勁。
我已經爬了差不多五六分鐘,速度雖然慢,但這通道的層高也太高了吧。底下那幾個黑衣人的交談聲也越來越遠。
「奇怪,人呢?瑞奇,有人從你旁邊跑進去了嗎?」
「沒有,我們守在這裏沒看見其他人進來,肯定還在裏面,仔細找找。」
「要是被他們闖進去打擾老闆做事,我們就死定了!」
幾束手電筒的強光在底下照來照去,偶爾朝上掃過來,藉着光線,我也往上抬頭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我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心臟驟停。
-15-
我看見了一條巨大的尾巴,就懸在我對面地牆上,悠哉地晃動,從左邊掃到右邊,又從右邊掃到左邊。
如果沒有那一束手電光,我再爬幾步,就直接撞上去了。
我愣在原地不敢動彈,上面的空間也差不多到頭了,這條狹窄的甬道,盡頭是另一層空間,現在不知道有什麼動物就盤在甬道旁邊,甩着尾巴玩。
看着像是巨蟒,可是那尾巴頂端又長着一排環形的肉刺,而且晃動的時候,會發出流水一樣的響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正猶豫要不要往下滑一點,就在這時,底下忽然又有幾束燈光亮起,漫無目的晃了幾下,然後對準我和江浩言。
「我找到他們了,他們在這!」
其中一個黑衣人舉起槍,另一個人忙阻止他。
「不要開槍!老闆那邊快開始了,你想死嗎?」
就着燈光,我看見對面的蛇尾不動了。
「唰——」的一聲,蛇尾快速收了回去。我暗叫不妙,大喊一聲:「滑下去——」
我快速把手一鬆,改用腳尖抵着牆面減少摩擦力,身體急速往下墜,幾乎是半摔下去的。
快到地面時,我才用力把手撐在牆上,掌心和牆面一路摩擦,手心傳來一陣劇痛,堪堪止住了下跌的趨勢。
那幾個黑衣人已經朝我撲過來。
我急了。
「Run run run!」
幾個人一齊笑起來。
「還想跑。」
其中一個朝我伸出手來,剛伸了一半,從天而降一團巨大的黑影,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這下我看清了,這是一條巨大的響尾蛇,身體呈黃綠色,背後有菱形的黑色斑紋。
對面的人發出一聲慘叫,另外幾個黑衣人立刻去摸槍。
這時候他們也顧不得老闆的吩咐了,一連串槍聲響起,那條響尾蛇甩着尾巴,把另外一個黑衣人打飛,場面一時間亂成一團。
我和江浩言趁機蹲在地上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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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命地跑了一會,前面出現一個岔路口,我蹲下身看了下地上的腳印,帶着江浩言飛快地朝左邊那頭跑去。
不一會,前面傳來亮光和斷斷續續的交談聲,我們兩個不約而同放輕腳步。
我和江浩言把身體貼在牆上,探頭飛快地朝裏面看了一眼。
眼前差不多到了金字塔的最中心,空間豁然開朗。
最中間,放着兩個長方形的石臺,臺子對面是一幅色彩豔麗的壁畫,而臺子上,躺着兩具木乃伊,應該就是陸靈珠和宋菲菲了。
有一個穿着傳統埃及服飾的女人,正繞着那兩個圓臺跳舞。旁邊還播放着埃及經典的音樂,連我聽了都想吐芯子,更別提蛇了。
這女人好像是個祭祀,一邊跳舞,一邊唸唸有詞,唱了一堆我完全聽不懂的話,翻譯小江也表示無能爲力。
壁畫下有個鬍子花白的老人,正閉着眼睛,盤腿坐在地上。
他旁邊還擺放了一大堆祭祀用的東西,麪包、鹿腿、蔬菜香料等,都用華麗的金色托盤裝着,整整齊齊擺成兩列。
那女祭司跳完一段舞,老人睜開眼睛,女祭司朝他點點頭,老人站起身,走到木乃伊陸靈珠面前。
兩個黑衣人上前把陸靈珠從臺子上扶了下來,老人讓陸靈珠的腳踩在他腳上,他兩手抓着陸靈珠的手臂,把身體貼在陸靈珠的後背上,帶着她往前走。
整個過程詭異又離奇,看得我大氣都不敢喘。
老人帶着陸靈珠,一直走到壁畫前。所有人都盯着他們看,然後眼睜睜看着老人腳步不停,他身前的木乃伊一頭撞在牆上,發出「咚」的一聲。
這下糟了,陸靈珠腦子本來就不好使,這一下撞得不輕,可別撞傻了。
老人有些生氣,旁邊另一個矮個的黑袍男子立刻起身安慰。
「別急——」
話一出口,我和江浩言同時震驚得瞪大眼睛。
這人居然是個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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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冷哼一聲。
「傑克,你要是敢騙我——」
叫傑克的年輕人點頭哈腰,改用英語說話。
「哈哈哈怎麼會呢,我蒙誰也不敢蒙你啊,再說就您那智商,我能騙得了?咱別急,再試試另一個——」
老人冷着臉,把陸靈珠放回石臺上,然後又扶起宋菲菲,如法炮製,抓着她的手臂向前走去。
可這次不同的是,宋菲菲是清醒的。
她顯然不願意看着自己撞到牆壁上,等老人走到壁畫面前的時候,宋菲菲悄悄用兩根手指抵住了牆壁。
感覺到一股對抗的力量從前頭傳來,老人大喜。
「我感受到了,它在阻止我進去!」
傑克:「啊?」
「哦哦,你要讓它感受到你的誠意,永生之門才能打開。」
老人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等平靜下來之後,繼續推着宋菲菲往牆壁走。
宋菲菲急了,用整個手掌抵住牆壁,繃緊身體。
老人繼續把她往牆壁推,宋菲菲兩個手都撐在牆壁上,還把膝蓋也提了起來頂住牆壁。
所有人都傻眼了。
這個畫面太好笑,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就在這時候,一把槍抵在了我的後背。
我和江浩言舉着手,被人從後面推出來。
「老闆,就是這兩個亞洲人一直跟着我們,要殺了他們嗎?」
傑克見狀,立刻原地跳起來,伸手指着我。
「啊,原來是他們破壞了祭祀!
「有他們在,法老纔會抗拒引領你進入永生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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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怒不可遏,把宋菲菲靠牆一放,一把揪住其中一個手下的衣領。
「把他們帶到外面,處理乾淨!
「再有其他人闖進來,下一個死的就是你,蠢驢!」
眼見得幾個黑衣大漢提着步槍朝我走來,我急道:「等等!」
「靠你的方法,這輩子都進不了永生之門!」
老人愣住了,狐疑地盯着我。
「你也知道永生之門?」
我冷笑一聲,抬起下巴。
「當Ŧůₒ然了,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我叫喬——咳咳,是中國的地師,地師你知道吧,就和埃及的那個大祭司差不多。咱中國和埃及都是四大文明古國,古埃及人有辦法通往永生,我們中國道教也能做到。」
我東拉西扯一頓吹牛,江浩言在旁邊老老實實翻譯,等聽完,老人臉上的殺意漸漸消失。
「中國人?」
他轉頭看了傑克一眼。
「神祕的東方人,都知道永生的辦法?」
傑克朝我翻個白眼。
「不是,姐們,你誰啊?你跑這搶飯碗來了?
「你知道他是誰嗎你就敢瞎幾把忽悠,不要命了你?」
見我無動於衷,傑克走到我旁邊,暗暗扯了下我的衣袖,然後一手擋在嘴邊跟我說悄悄話。
「你放心,有哥在,哥肯定把你倆平安摘出去,你就別擱這瞎胡鬧了。那老頭是這裏的最大黑幫頭子桑格,你亂說話,小心到時候喫不了兜着走。」
根據傑克的介紹,桑格販賣文物軍火,富可敵國,但是他得了癌症。他妻子就是死於癌症,窮極西方醫療手段都沒有用。桑格不甘心自己也這樣死去,於是寄希望於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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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埃及《亡靈書》上記載,肉體死亡爲靈魂開啓通往永生的大門。在古埃及人眼裏,人的生命分兩個部分,一個是代表靈魂的「卡」,另一個,是代表生命力的「巴」。
「卡」的概念有點類似於我們的魂魄,人死後,「卡」會進入天堂,但是卡在天堂,並不是無憂無慮,而是需要能量維持。
這個能量,就是生命力「巴」。
於是埃及人把軀體制造成不腐不朽的木乃伊,通過向木乃伊祭祀供奉,讓木乃伊得到能量「巴」,然後傳達給在天堂裏的「卡」。這有點像我們民間,給神塑像,供奉香火,神在天上也能享受到香火。
所以,木乃伊,是凡間溝通天堂的路徑,也是讓靈魂「卡」在天堂能達到永生的關鍵。
有錢能使鬼推磨,黑幫老大桑格重金之下,有無數教授博士給他賣命,真從古籍中發現了一些文字資料。
上面記載了一則寓言。
說是幾個盜墓賊進了一座金字塔,對裏面的文物大肆破壞,還戲辱法老的屍體。其中一個盜墓賊看不下去,出言勸阻,反而被其他人打傷了。
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法老木乃伊復活了,木乃伊殺光其他人,然後帶領他穿牆而過,進入了一個永生的世界。
他以爲自己跟着法老進入了天堂,法老卻說,這不是他該來的地方,然後把他推了出去。
他跌在地上,才發現剛纔的一切都是他臨死前的幻覺。
可令人震驚的是,同伴確實都死光了,而他剛纔中的刀傷,卻不藥而癒。他從金字塔裏出來後,每天虔誠地給法老供奉,無病無災,輕鬆活到九十九。
幾個教授得出結論,這個盜墓賊進入的,是傳說中的永生之門。
永生之門論理只有靈魂才能進去,但木乃伊和永生之門裏的「卡」是有聯繫的,他們是通往永生之門的鑰匙。
通過木乃伊,可以短暫地讓人的軀體也跟着進入。
而從永生之門出來的人,能治療好身上的所有疾病。
其中一個教授的兒子和傑克是好朋友,傑克從朋友嘴裏知道了這件事,就跑到桑格面前自告奮勇,說他知道怎麼帶人進入永生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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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傑克四目相對。
傑克一臉坦誠地看着我。
「你別在這亂說話壞了我的事,你放心,我雖然騙老外,可咱中國人不騙中國人,你老實一點,我指定保下你。」
說完拍拍我的肩膀,扭頭看着桑格。
「老闆,我們溝通過了,這個人確實有點本事,可以當我的副手。」
「不過她衝撞了祭祀儀式,得讓她將功贖罪。這樣吧,讓他們兩個去外面祈禱,她能溝通月神,給咱們這頭增加靈力。」
傑克一通瞎忽悠,然後又朝我眨眼睛,改用中文:「等會到了外面你們找機會快跑,能不能跑掉就看你自己了,別說哥不給你機會。」
桑格將信將疑地看着我們,猶豫片刻,點了點頭,示意讓手下帶我們出去。
這老頭還挺好忽悠啊。
我眼前一亮,立馬伸手指向那兩具木乃伊。
「桑老闆,你知道剛纔的祭祀爲啥失敗了嗎?因爲這兩個法老也缺少靈力,他們常年被困在博物館裏,沒人祭祀,體內的『巴』能量不足,沒法帶你進入永生之門。
「在我們中國,不管是人是妖,修煉都要採集日月精華,謂之採日月炁。月亮中蘊含了巨大神祕的能量,我現在要把他們帶出去一起吸收月亮精華,補充『巴』的力量。」
桑格聽得入神,傑克卻急得拼命朝我使眼色,嘴都氣歪了。
「你別節外生枝,你想幹啥啊!」
桑格轉頭看向他。
「這個中國大師說得好像有道理,傑克,你認爲呢?」
傑克皮笑肉不笑。
「呵呵,沒道理!
「法老的巴我會通過祭祀充進去的,不用把尊貴的法老弄去外面,讓他們兩個自己出去就行了。」
說完又切換中文,惡狠狠地警告我。
「你別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己跑就夠了啊,咋還想把木乃伊也帶走?你這樣會害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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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這騙子傑克人還是不錯的。
但我這趟,就是爲了救陸靈珠她們來的,不管咋樣都得想辦法把人帶走啊。
我只能搖頭。
「哎,傑克,你終究還是道行太淺啊,憑你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給法老補充足夠的巴的。」
我和傑克吵了起來,桑格在旁邊看了一會,忽然冷笑一聲,掏出一把手槍對準我。
「你們中國人,把我當傻子嗎?
「就算我聽不懂中文,我也看出來了,你們兩個中間,必定有人在撒謊!」
其中一個手下走到桑格旁邊,低聲說道:「老闆,這兩個中國人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我們去請法老的時候,他們就在現場。」
「什麼?」
桑格怒了。
「把他們兩個帶去外面!」
我忙舉起手。
「我不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我在冥冥中感應到了法老的召喚,纔過來博物館看它的,我有證據,我有證據!」
我伸手指向靠牆站立的宋菲菲。
「尊貴的法老啊——請你誠實地告訴你的子民,是不是你把我召喚來的?」
衆目睽睽之下,宋菲菲靠着牆角站着,緩緩朝我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震驚了。
我繼續問:「你是不是需要去外面曬月亮,才能收集到足夠的巴,帶你的子民進入永生之門?」
宋菲菲又點頭,然後還給自己加戲,往前一步,伸手指向頭頂,做了一個環抱月亮的動作。
桑格都傻了,等反應過來,激動得無以言表。
「對上了,和寓言裏的都對上了,法老復活,法老復活!帶領人走進永生之門。」
桑格「撲通」一聲跪在宋菲菲面前。
「法老殿下,你願意帶我進入永生之門嗎?」
宋菲菲愣了一下,忽然掄起胳膊,重重抽了桑格一個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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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格呆呆地張着嘴巴,委屈地伸手捂住臉頰。
宋菲菲忍着笑,還想扇他,我知道她的心思,她和陸靈珠一路顛簸,都是拜這個桑老闆所賜,以宋菲菲的性格,向來沒喫過啥虧,肯定要借這個裝神弄鬼的機會出口氣。
我忙阻止她。
「桑老闆,法老能量不夠,咋帶你進去啊?你還在這問三問四,還是先去外面充點能量吧,不要着急啊。」
「哦,對,對,對不起,是我太急了。」
桑格連連道歉,被抽了一巴掌以後,態度更好了。
於是在那羣手下敬畏的目光下,江浩言揹着陸靈珠,我和宋菲菲走在最前面,一羣人浩浩蕩蕩朝通道外走去。
傑克喫驚得嘴巴就沒閉起來過。
「不是姐們,你是真能溝通木乃伊?
「不是,這是真的嗎?姐們你是道士啊,真的可以修煉嗎?
「道長,道長,你帶帶我唄,你收徒弟嗎?我可以給你交學費。」
傑克一路上滔滔不絕,直到看見通道里巨大的響尾蛇,才喫驚地閉上嘴巴,閉了一會又繼續滔滔不絕。
「我天!響尾蛇怎麼能長這麼大!
「這是你們開槍打死的?不是說了嗎,今天要祭祀,金字塔裏不能開槍。老闆你看看他們,蛇是法老的保護神,他們還敢殺,難怪法老不願意帶你進永生之門。」
桑格停下腳步,看着身體上佈滿槍眼的響尾蛇,臉色很難看。
「誰開的槍?」
兩個黑衣大漢唯唯諾諾地走上前。
「老闆,不開槍它會喫了我們,我們也是——」
話還沒說完,宋菲菲已經一個箭步跨上前,掄圓了胳膊,對着兩人一人一個響亮的大嘴巴子。
打完幾巴掌,她又戲精上身,裝模作樣地蹲下身撫摸那條蛇,一副心痛的表情。
我朝她使眼色。
「差不多得了,你戲是真的多!」
宋菲菲沒理我,揹着手,趾高氣揚,挨個把那幾個手下都教訓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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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路順利地從金字塔裏出來,此時明月高懸,幾輛車子就停在路邊,眼見得馬上能成功逃離,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我指揮宋菲菲爬到那輛小皮卡上面。
「這裏地勢太低,爬到車上,比較好吸收月亮精華。」
宋菲菲點點頭,朝前走了幾步,剛纔那幾個黑衣人朝我們開槍,金字塔上被掃下許多碎石塊,宋菲菲沒注意低頭看路,被腳下一塊石頭一絆,整個人往前趔趄着衝出去,發出一聲慘叫。
「啊——」
「撲通——」一聲,宋菲菲摔得跪倒在地。
空闊的荒丘上,她那一聲喊叫太明顯,所有人都愣住了。
傑克繼續張着嘴巴,傻子一樣。
「這法老,是個女的?」
我白他一眼。
「大驚小怪,博物館裏那兩個木乃伊本來就是對夫妻,你咋連這個都不懂!」
宋菲菲站起身,爬到皮卡車斗裏,江浩言把陸靈珠也放了上去,我和宋菲菲對視一眼,她開始裝模作樣地跳舞。
抽胳膊甩腿,搖頭晃腦,非常鬼畜,簡直沒眼看。
跳了一會,宋菲菲忽然渾身一抖,然後垂着胳膊站那不動了。
桑格大驚。
「大師,法老這是怎麼了?」
我摸着下巴沉思。
「能量還是不夠,這樣吧,你把車子發起來,車子震動,能激發她體內的磁場,有利於她吸收月亮精華。」
「好,來人,快去啓動車子。」
桑格老老實實聽吩咐,但是站在旁邊的傑克,看我們的眼神已經越來越詭異。
這孫子沒老外好糊弄,估計很快就會發現了。
看來得弄點真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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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從屁股兜裏摸出一張金光符,然後繞着車子走了一圈,趁人不注意把符紙塞進車斗裏。
宋菲菲繼續跳舞,吸引大家的注意。
我小聲唸誦金光神咒。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
「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金光神咒是道教八大神咒之一,主張以內鍊金光元神護體,降魔衛道。但正常人的元神非常微弱,要配上金光符,才能在體表形成一層極淺的光。
等我念完,宋菲菲忽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然後兩手在胸前繞了個太極圖案,花裏胡哨一套動作剛做完,「唰——」地一下,她整個身體都瀰漫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
所有人都喫驚地瞪大了眼睛。
「Oh my god!」
桑格不住地驚歎,我淡淡一笑。
「她在吸收月亮精華,所有人都跪下來,不要抬頭看她,不然會干擾到她!」
桑格依言跪下,見他跪了,其他黑衣人也烏泱泱地跪了一地,各個都垂着頭看地面。趁這個機會,我和江浩言趕快跑向駕駛室。
汽車已經啓動,只要我們倆上去,踩下油門,就能在大家反應過來之前,離開這個鬼地方。
計劃原本天衣無縫,我的手都伸到了車門把手上,就在這時候,意外發生了。
天上盤旋着一隻鷹隼,也許是被宋菲菲身上的金光吸引,忽然俯身快速朝宋菲菲飛過來,兩隻利爪朝她頭上抓去。
宋菲菲急了,忙揮手驅趕。
「滾開,滾!」
鷹隼的爪子尖利,剛好勾住了一團亞麻色的布頭,振翅一飛,在空中盤旋幾圈,宋菲菲臉上的繃帶全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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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聽見響聲,都抬起頭來。
然後所有人都震驚得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齊刷刷幾排表情包。
偏偏宋菲菲毫無所覺,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穿幫了。
她兩手一揮,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然後又把手往下壓,示意衆人跪下。
我已經沒眼看了。
我飛快地爬上車,用力一甩車門。
「還演尼瑪,快趴下!」
江浩言也很快反應過來,爬到駕駛室,一腳油門,發動機發出轟鳴聲,車子往前躥去,宋菲菲「哎喲」一聲,摔在車斗裏。
桑格不可置信地看着汽車尾氣冒出一團黑煙,揚長而去,在他視線中成了一個小黑點。
「Fuck!殺了他們,把這羣中國騙子殺光!」
桑格原地蹦起來,簡直快氣瘋了,那些黑衣人立刻拿槍的拿槍,開車的開車,一會工夫,我們車斗後面就響起一連串的槍聲。
宋菲菲躺在車斗裏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那羣孫子給我跪下那樣你看見了嗎,艾瑪,爽死了,刺激,爽,哈哈哈——」
「靈珠你沒看見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我們車子往前開了沒多久,就看見前面的路被幾輛黑色的車子封死了,一羣黑衣大漢荷槍實彈,從窗口裏舉着槍對準我們。
「臥槽!」
江浩言急打方向盤,車子往旁邊沙地上衝,車頭髮出一溜子彈射擊聲。
前有攔路虎,後有窮兇極惡的追兵,耳邊又全是「砰砰」亂響的槍聲。江浩言慌亂地開着車,在空闊的沙地裏橫衝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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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車子開進了一條峽谷。
兩旁都是光禿禿的石頭山,久經風化,蒼涼殘破,狂風嗚咽着從峽谷中呼嘯而過,聽着猶如狼嗥。
又是一陣子彈掃射之後,這輛皮卡再也撐不住了,後面的兩個輪胎全被打廢,車子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我和江浩言打開車門,貓着腰爬下車。
「霏霏,先把靈珠弄下來。」
宋霏霏把陸靈珠放在江浩言背上,然後跟着跳了下來,她還是之前的木乃伊造型,只不過頭部已經完全暴露,白色的繃帶卷在脖子上,被風吹得向後繃成一條直線,彷彿一條長圍巾。
「Run run run!媽的那些子彈掃得我都快聾了,這羣人真是喪心病狂!」
我們幾個不敢停留,棄車往峽谷深處跑,不知道爲什麼,桑格他們沒有追上來。
反倒是傑克,站在一輛皮卡鬥裏,朝我們揮手,大聲喊着什麼。
「別——死——谷——」
風太大了,他尖細的嗓音被扯得斷斷續續,完全聽不清在說什麼。
我豎着耳朵努力聽了一會。
「好像是說什麼死人谷還是死亡谷的,讓我們別進去?」
「笑死,死人有槍可怕嗎?」
宋菲菲還在搓着耳朵。
「他們不敢進來最好,抓鬼我們可是專業的,先進去喘口氣。」
「等會,反正他們也不敢進來,你們在這等我,我先去看看車上有沒有喫的。」
其實我大晚上餓倒是不餓,跑了大半夜,主要是渴。
我偷偷摸回車上,在座位上翻找一陣,果然在後座找到幾瓶礦泉水,還翻到一塊巧克力。我把礦泉水抱在懷裏,跳下車。
「喬——出來——」
轉頭一看,桑格他們還在谷口,幾輛車子把入口處圍了個水泄不通,傑克依舊在賣力地跟我揮手。
桑格也站在旁邊,手裏夾着一隻雪茄,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有本事你們進來啊!」
我衝幾人比了箇中指,抱緊懷裏的礦泉水,轉身追向宋菲菲他們。
-27-
跑了一會,前面出現兩根巨大的石柱,看着像是神廟,可裏面是很多散落破敗的平房,又好像只是個普通的村落。
宋菲菲她們不見了。
這地方風太大,估計她們去裏面找地方避風了。
我沿着村裏的主路,一邊往前走,一邊四處張望。
這個村子給人的感覺,和我們西北方破舊的農村差不多,黃土壘成的平房,窗戶開得極高,半拉殘破的矮牆院子,牆上還用白色的油漆,刷着幾行字。
藉着月光,我湊到牆面上去看。
【Stay home at night !】
晚上在家待着。
那可不巧了,我們來時正是晚上,難道還能待你家啊?
我搖搖頭,沒管這些字,一邊走,一邊喊宋菲菲和江浩言的名字。
喊了幾聲,回應我的只有呼嘯的狂風。
「人呢,這一會工夫跑哪去了?」
我朝前走了一段,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有一道白影閃過,我立刻扭頭,看見那道白影從旁邊巷子裏過去了。
我忙追上去。
「宋菲菲,是你嗎菲菲?」
一條狹長的窄巷夾在兩排低矮的黃土牆之間,我探頭一看,月光照着慘白的地面,並沒有宋菲菲的蹤影。
「真能折騰,這一會工夫能跑哪去,也不等我。」
我心裏有點不爽,扭開礦泉水瓶,咚咚咚猛灌了半瓶,然後繼續在村落裏轉圈找人。
走着走着,心頭忽然有些發毛。
我感覺有人在暗處盯着我。
-28-
我裝作沒發現的樣子,朝前走了幾步,然後猛地一轉頭,身後只有空蕩蕩的巷子,我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並沒有其他人。
我鬆口氣,正要轉身繼續走,忽然覺得有地方不對勁。
我轉過頭,目光在牆面上掃了一圈,直到看見地面上的影子時,我才知道那種怪異感來自哪裏。
影子裏,我的頭——是一個狼頭。
身體依舊是我的身體,兩手抱着礦泉水瓶,可頭上頂的腦袋,尖尖的耳朵,朝左一轉,一個凸起的長嘴,張着獠牙。
我心頭一驚,難道碰上傳說中的影子鬼了?
影子鬼沒有形體,躲在影子中,但是卻不容小覷。
小時候,村裏的老人經常會告誡小孩,玩的時候不要踩對方的影子,容易被壓魂。因爲人的三魂七魄,天魂、地魂、命魂,其中地魂就常居在影子當中。
地魂主五感,地魂被壓,人就渾渾噩噩,精神不振。有些巫蠱邪術,除了紙紮人稻草人,也會把釘子釘在人的影子上,鎮壓地魂,讓人生病。
要在平時,影子鬼不難解決,這等陰祟邪物,用極陽的桃木劍或者五帝錢很輕鬆都能對付。但是我現在啥也沒帶,就只能另想他法。
我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的樣子,繼續朝前走,巷子盡頭,是另一條橫穿而過的路。等到了三岔口,我往左邊岔路走了一步,然後身體猛地往回一縮,退回到原來的路上,貼在牆後。
這麼一來,之前的影子鬼來不及反應,還留在左邊岔路上。把它跟自己的影子分離出來,那就好對付多了。
我丟下礦泉水瓶,左手伸開向上,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彎曲,大指和小指伸開,置於左手掌根部,結了個降鬼扇印。
只等那影子鬼過來,一巴掌扇死它。
果然,它很快就出現了,不是貼着地面,而是投射在對面的牆壁上。
先是冒出一個凸起的狼嘴,然後兩個尖尖的耳朵,雙手長着長長的指甲,直立行走,一手還握着把鐮刀。
我屏住呼吸,正準備一掌扇過去,下一秒,我錯愕地僵在原地,心臟瞬間揪緊。
-29-
一個狼首人身,兩米左右高的怪物出現在我眼前,乾枯的黑色皮膚,血紅的雙眼,皮下筋脈像蜿蜒的蚯蚓。
它腰間圍着一片布,看着像條短裙似的,握着手裏的鐮刀,朝我齜牙,涎水順着尖利的牙齒往下滴落。
原來牆上的影子,真的只是一個影子而已。
我向後退了兩步,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一個名字——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是古埃及神話中的死神,長着胡狼頭,傳說它住在冥界,會在人死後,挖出他的心臟放在天平上稱重。
天平的另一端放着代表真實的鴕鳥羽毛,如果心臟比羽毛重,阿努比斯就會把心臟丟給怪物阿米特吞噬,如果心臟比羽毛輕,死者纔有資格進入天堂。
但是那不過是傳說,怎麼還真有阿努比斯啊?
作爲古埃及九柱神之一,我跟他打,和我去打閻王判官有什麼區別?
我一步一步往後退,試探着把手印朝它身上拍去。
我對準怪物,凌空一揮手掌,「啪」的一聲,怪物呆住了。
「吼——」
下一秒,怪物仰天嘶吼,也朝我拍出一掌,一股劇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我整個人被打飛出好幾米遠,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我沒有半點猶豫,爬起來拔腿就跑。
打不過,根本打不過。
剛跑了幾步,從影子裏,我就看見那把鐮刀像標槍一樣,筆直地朝我後背飛來。
嚇得我一個矮身,就地一滾,躲過了那把鐮刀。
也就是這一耽誤,我被那怪物追上了。
我從屁股兜裏飛快地掏出一張符紙,也沒看清是什麼,直接朝怪物身上丟去。
符紙飄在空中,隱隱亮起七道亮光,暗合北斗七星的位置。
我鬆口氣,沒想到運氣這麼好,隨手一掏,就掏出這張殺傷力極強的「七星隱文」符。
七星隱文能借助北斗星的力量,治病伐惡,斬邪除妖。
怪物嘶吼着,一把扯碎擋在眼前的符紙。
下一秒,七道劍光劈砍在怪物身上,在它漆黑的皮膚上撕開一個小口子。
有濃黑的鮮血流出,流了幾秒,那血就停了,皮肉蠕動,傷口癒合,完全看不出半點受過傷的模樣。
我張大嘴巴。
臥槽,這麼強,這還打個屁啊!
-30-
我立刻扭頭就跑,可已經來不及了,狼頭怪物狂吼一聲撲上來,伸出爪子,把我死死壓在地上。
腥臭的涎水滴在我臉上,它的爪子像鐵鉗一樣,力大無窮,我被掐得直翻白眼,完全喘不上氣。
我屏住呼吸,膝蓋彎起,用力撞向它的兩腿之間。
「砰」的一聲,我自己聽了,都要感覺自己殘忍。
可令人意外的是,阿努比斯居然完全沒有反應,我震驚地抬起眼皮往下看。
「這都不行?你全身就沒點破綻?」
回應我的,是一聲憤怒的嘶吼:「吼——」
脖子上的力道更大了,我腦子一陣一陣黑。
視線朦朧中,牆上那幾個油漆刷着的白色字體格外醒目。
【Stay home at night !】
我算是知道了,爲什麼村子裏要刷這樣的標語,晚上真不能出門,誰能想到居然會有這種怪物在街道上游走啊。
等等——Stay home!
電光石火間,我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待在房裏,是不是就安全了?
狼頭怪物一手掐着我的脖子,另一隻手從我頸部一直往下滑,停在心臟的位置。
尖利的指甲隔着衣物刺穿我的皮膚,千鈞一髮之際,我深吸一口氣,一手結了個金剛指印,用中指,猛地戳向它的眼睛。
金剛印,堅硬如鐵,眼睛又是身體上最薄弱的地方,我一指頭下去,怪物立刻慘叫着鬆開了爪子。
趁這個機會,我迅速爬起來,一個衝刺,翻進圍牆。
進了院牆,我也不敢放鬆警惕,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從屁股兜裏把符紙全都掏出來握在手中,然後警惕地盯着對面的牆壁。
院外傳來陣陣狼嚎,還有怪物在牆上憤怒地拍打聲。這牆壁不過用黃土壘成,看着破舊單薄,彷彿一推就能倒,可是那怪物用力敲打,卻怎麼都進不來。
安全了,我心下一鬆,兩腿痠軟地跌坐在地,這纔有空去打量四周的環境。
可視線隨意一掃,腦子裏剛鬆下來的那根弦又瞬間緊繃。
我坐在一片墓地之中。
周圍起碼有十幾塊墓碑,墓碑上刻着人名和出生年月,基本都是一兩百年之前的。
墓碑的頂端已經風化了,用手一碰,碎屑飄散在風中。
好好的一個院子,爲什麼會有這麼多墓碑,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31-
我心頭髮毛,強撐着站起身。
管它呢,來都來了,進屋子裏看看吧。
這邊的房子,窗戶很高,站在院子裏看不清屋內的情況,我伸手推開房門。
「嘎吱——」
陳舊的木門轉動,發出刺耳的響聲。
我朝內剛邁一步,忽然一道風聲閃過。一道黑影當頭砸向我,我猛地往後急退幾步,同時身體凌空一躍,跳起來抓住房門頂端的木框,然後兩腿用力往前一踹。
「哎喲!」
一道熟悉的喊聲傳來,伴隨着木棍跌落在地的響聲。
我鬆口氣,跳下身來。
「宋菲菲,你搞什麼飛機啊!」
「喬墨雨?」
「你可總算來了,江浩言,快重新把火堆生起來。」
我轉頭一看,陸靈珠依舊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江浩言坐在她旁邊,隨手一抖符紙,彈到面前的火堆裏。
這裏還有柴火?
我盯着那團燃燒的東西細看一會,這才發現,那是宋菲菲身上的繃帶。
宋菲菲穿着緊身牛仔褲和短袖,正一臉警惕地關上房門,然後走到火堆旁坐下,朝我伸出手。
「有喫的沒?」
我把兜裏的巧克力丟給她,宋菲菲立刻撕開包裝紙,狼吞虎嚥。
「爲了假扮木乃伊像一點,我和陸靈珠連晚飯都沒喫,不然肚子凸出來太不像話了。
「唉,真的好餓,本來我們還計劃夜宵去喫烤肉的。」
-32-
宋菲菲喫着巧克力的時候,江浩言跟我講了他們這頭的情況。
原來我去車上拿礦泉水的工夫,宋菲菲一扭頭,發現村子裏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穿着灰色的運動ŧû⁹褲,背影和我非常相似。
「奇怪,喬墨雨什麼時候跑進去的?」
兩人以爲我從其他入口Ťû₅進了村子,趕忙追進去,直到追着那個人影進了這座院子。
院子裏全是墓碑,兩人一進來就嚇了一跳,一邊喊我的名字,一邊去房子裏搜,沒想到喊了沒多久,其中一塊墓碑動了。
墓碑鬆動,從下面探出一隻手來。
他們兩個雖然一直跟着我和陸靈珠,但還沒有獨當一面,自己處理過這些東西,頓時嚇得不輕。
兩人聯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最後還是靠宋菲菲掏出幾張符紙,才把地底下鑽出來的骷髏擊殺了。
也不知道算沒算殺死,因爲一轉眼,那個骷髏的屍體又不見了。
兩個人警惕地守着房門,一直等到現在。
「爬出來的骷髏?」
我聽得皺眉。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江浩言搖頭。
「喬墨雨,你肯定不知道這是哪裏吧?」
江浩言嘆口氣,拿着手機朝我晃了晃。
「我剛纔想報警的,結果警察一接電話,聽說了這個地址,死活都不肯過來,讓我們自己待到天亮再想辦法離開。
「我剛查了,這是盧克索最出名的死人谷啊——」
-33-
確切地說,這地方以前又叫死人城,是一大片墓地。
在埃及,以往的富豪家族會有守墓人。他們在墓穴上面建造房子,有院落、圍牆、大門,這種墓宅被稱爲「赫什」,院內安放墓碑,底下埋葬屍骨,從表面看去和正常房Ţṻₑ子一模一樣。
時間一久,社會變遷,不再有人爲富豪守墓,這些房子就成了守墓人自己的住所兼墓地。家裏死的人越來越多,院子裏的墓碑也越來越多。
有出息的年輕人嫌棄居住環境差,早就離開這兒了,留下來的都是窮人和老人。
原本日子也能正常地過,可直到一百年前,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村子裏的人一夜間都死光了。
這個村子地處峽谷裏面,本來就比較封閉,和外界聯繫不多。政府派人來查了幾次,都查不到原因,只能不了了之。
村子逐漸荒廢下來,直到十幾年前,有一羣流浪漢佔領了這。這地方再差,好歹有房子可以遮風擋雨,附近貧民窟的很多人都向這裏聚集。
然後,意外又發生了。
「什麼意外,村民又都死光了?」
江浩言點點頭,又搖搖頭。
「沒死光,有許多人跑了出去,但是逃出去的人,都瘋了。
「逢人就喊晚上不要外出,必須待在家裏什麼的。從那以後這地方就成了盧克索當地的禁忌之地。
「這幾年也有年輕人不怕死的來探險,但是白天來的還好,晚上來的,無一例外,都失蹤了,連具屍體都找不到。所以桑格他們纔不願意進來。
「據說這村子在成爲墓地之前,最開始是一座廢棄的神廟,供奉着死神阿努比斯。不過你也知道,一千多年前伊斯蘭人入侵,埃及逐漸伊斯蘭化,很多神廟都被毀了。」
「等等——阿努比斯?」
我忙打斷江浩言。
「這裏是阿努比斯的神廟遺址?
「靠,那我之前碰見的狼人,果然是阿努比斯。」
-34-
聽說我還遇見了狼人,江浩言和宋菲菲一臉好奇地湊過來,我給他們粗略講了下事情經過。宋菲菲插嘴道:「你們正面交手了?這東西好對付嗎?是不是和歐洲的狼人差不多啊?」
我淡淡一笑。
「我們三七開吧。」
宋菲菲:「你三它七?厲害是挺厲害,不過等靈珠醒了,我們四個一起上,贏面還是很大的。」
我搖頭。
「它三拳,我頭七。」
宋菲菲:……
「算了算了,我們就在這屋子裏苟到天亮,反正它也不敢進來。」
我點點頭,靠在牆上,準備閉眼眯一會,就在這時,江浩言幽幽地說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它不敢進來,可能是因爲屋子裏有它都害怕的東西——」
話音剛落,樓上忽然響起一陣女人的哭聲。
「嗚——嗚——」
寂靜的深夜,荒無人煙的廢棄村落,這哭聲一響,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江浩言全身一抖,情不自禁靠得離我更近了一點。
而宋菲菲愣了幾秒,說出幾句讓人更加頭皮發麻的話。
「這裏不是平房嗎,就一層,沒有二樓啊——」
彷彿有一道天雷在頭頂炸響,驚得人雞皮疙瘩掉一地,我們三個坐在地上,緩緩抬起頭,朝天花板看去。
火堆燃燒,橘黃色的火光跳躍,驅散了屋子裏的黑暗。
屋子頂部是木質的天花板,比我想象中低了很多,兩米五左右,黑漆漆的木板紋路,結滿了蜘蛛網,並沒有其他東西。
「這層高好像不對——」
我記得在村子裏瞎溜達的時候,我還特別注意了,這些房子雖然只是平房,因爲窗戶就一層,但是看起來層高遠比一般的房子高。
「上面應該還有夾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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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人站起來,江浩言拿着根木棍往上捅,木製的天花板發出「咚咚」的響聲,聽這回音就知道了,上面肯定還有一層。
這房間還挺空闊,大約三四十平,火堆點在西北角,照不到其他地方的天花板。江浩言就舉着那根木棍到處亂捅,果然有了發現。
「這上面是空的!」
我抬頭一看,頭頂是一個四方的洞口,一平米左右,邊緣整齊,一看就是預先留好的。站在這裏,那女人淒厲的哭聲更加清晰了。
我拿着那根木棍走到火堆旁邊,把燃燒的繃帶纏在上面,做了一個簡易的火把。這布料也不知道宋菲菲她們從哪找的,還挺耐燒。
我把火把遞給江浩言。
「等會我上去之後,你從這個洞口把火把舉上來,給我照明。」
宋菲菲忙問:「那我呢?」
「你去看着陸靈珠,等下火不夠了就拆她身上的繃帶。」
我往後退了幾步,一個衝刺,高高躍起,兩手攀住了洞口的邊緣,另一隻腿在旁邊牆壁一蹬,輕鬆翻了上去。
剛一上去,江浩言就忙不迭地把火把從洞口舉上來了。
光線一亮,一個女人忽然出現在我眼前,我心裏頭一個激靈,身體本能地往後仰,差點被火給燒着。
宋菲菲:「咋了,咋了?上面是什麼東西?」
江浩言:「喬墨雨你沒事吧?」
我穩住身形,見對面的人沒撲過來,這才往旁邊挪了點,藉着火光仔細打量。
「沒事,是一堆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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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沒想到,這低矮的閣樓裏,居然密密麻麻擺滿了人偶。
不是類似兵馬俑那種雕塑,而是現代的、硅膠制的仿真人偶。其中一具人偶就在我眼前,穿着露腰的兩片式長裙,金色長髮,藍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我看。
我也盯着它看了一會,伸手摸到屁股兜裏,掏出一張符紙夾在指間。
那哭聲還在繼續,就是其中一具人偶發出的。
我朝裏面走,一邊走,一邊豎着耳朵尋找聲音的來源,直到走到最裏面,哭聲越來越大。
我終於找到了。
令人意外的是,這是一具東方的人偶。
黑色長髮,黑色眼珠子,慘白的皮膚,瞪着眼睛,兩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側身聽了一會,確定哭聲就是她發出的。
這是被邪靈附身了?
我低頭誦唸淨心神咒: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一般的遊魂,魂魄不全,全憑本能行事,記不得自己生前的事。道教的淨心神咒,原本是排除雜念,安定心神用的,但是用在遊魂身上,也有凝練其意,保魂護魄的作用。
唸完咒,我在人偶肩上敲了敲。
「姐們,是你在哭嗎?」
人偶的眼珠子動了,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然後笑起來。
「是啊——被你發現了——
「咯咯咯,那就留在這裏陪我吧!」
說完兩手成爪,直接朝我撲過來。
彷彿一個信號一般,她一動,整個閣樓裏所有的人偶都動了。
這一下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隻手被這個東方人偶死死抓着,身後無數人偶撲過來,抱我的腿,撕扯我的腳。
我整個人都淹沒在人偶中,我拼命踢腿,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
掙扎間,腦袋重重一磕,一陣清晰的痛意傳來,我迷茫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我還在樓下。
火堆依舊在燃燒,屋外狂風大作,風聲嗚咽,發出類似女人的淒厲哭聲。
宋菲菲和江浩言也縮在牆角,正閉着眼睛打瞌睡。
原來剛纔的一切都是夢,都不是真的。
我剛鬆一口氣,緊接着,我又僵住了。
真的有人在扯我的腿!
就是這種撕扯感把我驚醒的。
-37-
我忙低頭往下看去。
這才發現,一個渾身包裹着繃帶的人,正彎腰扯我的腳。
我怒了。
「陸靈珠,你有病啊,醒了也不說一聲!」
我這一喊,旁邊的江浩言和宋菲菲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宋菲菲伸個懶腰。
「啊靈珠,你總算醒了,你在幹嗎啊,你——」
「臥槽!」
宋菲菲驚叫一聲,伸手指向自己右手邊躺着的那具木乃伊。
「靈珠醒了?那我旁邊這個是誰?」
「不對,它不是靈珠!」
我反應過來,猛地一腳朝它踹去,那具木乃伊被我踹翻在地,立刻又翻身爬起來,嘶吼着撲向我。
江浩言立刻跳起來,隨手抄起旁邊的木棍,攔腰狠狠給了它一棍。
宋菲菲也大喊一聲,原地彈起來,兩手握拳,錘子一樣猛地砸向木乃伊的後背,把它砸在地上。
木乃伊哭了。
「畜生啊你們!
「你這個孽徒,我要把你逐出師門!」
我們大爲震撼,宋菲菲張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具口吐芬芳的木乃伊。
「靈珠?」
我們幾人忙衝上去把她扶起來,扯下她臉上的繃帶一看,果然是陸靈珠。
「陸靈珠,你搞什麼飛機啊,旁邊這具木乃伊又是哪裏來的?」
陸靈珠艱難地喘着粗氣,咬牙切齒。
「哪裏來的?我打死的啊,你們神經病啊,一個個睡得死豬一樣,我一個人又沒有法器,打了半小時纔打死它!」
說完捂着肚子,滿臉哀怨。
「媽的我奮戰了這麼久,筋疲力盡,你們還趁機圍毆我,你們是不是人啊!」
-38-
「我沒有啊,我沒打你。」
宋菲菲忙鬆開拳頭,江浩言也立刻丟下手裏的木棍,兩人默契地一個看天一個看地。
我很無語。
「你扯我腳幹嗎?」
陸靈珠聞言更悲憤了,伸手指着地面。
「我想脫你的鞋子穿啊!
「媽的是誰,是誰把我腿上的布條解了,我腳都凍麻了!」
我低頭一看,只見陸靈珠兩條小腿上的布帶都不見了,光着腳站在原地,腳面上沾滿了灰。
我笑死。
「哈哈哈哈,誰讓你不穿鞋襪的,該!」
兩人假扮木乃伊嚇唬我,爲了更加逼真,陸靈珠鞋襪都沒有穿,宋菲菲穿着的涼鞋底很薄,她當時就一起捆進布條裏面了。
陸靈珠還在狂怒。
「是誰,到底是誰解了我腿上的布條?」
宋菲菲默默低頭看了眼燃燒的火堆,強行轉移話題。
「靈珠啊,這個木乃伊是哪裏來的?」
「對啊別管布條了,你把身體其他地方的拆下來捆回腳上當鞋子不是好了。」
陸靈珠:「對哦——我怎麼沒想到呢。」
說完坐到地上,一邊拆身上的布條,一邊跟我們講剛纔發生的事情。
原來半小時前,她迷迷糊糊被凍醒過來,就看見房門大開着,有個木乃伊站在門口盯着她看。
她愣了一會,疑惑地問道:「菲菲?這是哪啊,喬墨雨呢?」
剛說完,那個木乃伊就朝她撲了過來。
她扭頭一看,我們三個整整齊齊靠在牆角睡覺,這裏並不是博物館。
擔心木乃伊傷到我們,她只能轉身朝院子裏跑,然後兩人殊死搏鬥半天,最後又一路打回屋子裏,才終於制服了木乃伊。
-39-
聽她說完,我一臉擔憂地看着院子裏那十幾座墓碑。
「之前江浩言他們也說有一個骷髏從墓碑下爬出來,現在又來個木乃伊,待會他們該不會全家都來吧?」
話音剛落,面前的墓碑發出了「咔咔咔」開裂的響聲,緊接着,一隻骷髏手從乾枯的沙土地上猛地伸了出來。
慘白的月色照在破敗的小院中。
「咔咔咔——咔咔咔——」
墓碑開裂的聲音響成一片,一隻接一隻的手從地裏伸出來。大部分是骷髏,偶爾有幾具綁着布條的木乃伊。
所有人臉色大變,急忙退回屋子裏,關上房門,四個人一齊用力頂住門。
陸靈珠愁眉苦臉。
「這裏的木乃伊很難對付的,力大無窮,我只能搞定一隻。」
「骷髏也不簡單,我和江浩言費半天勁才收拾掉,而且好像打不死,它又鑽回地裏了。」
「那我們趕緊逃到外面去。」
我猛搖頭。
「不行啊,外面有阿努比斯!」
陸靈珠大喫一驚。
「誰?希臘那個神仙,那個偷火種的?他不是好人嗎?」
「沒文化真可怕啊,那是普羅米修斯!阿努比斯是埃及的死神,長得狼人似的。」
我們幾個說話的工夫,房門被猛地撞響。
「砰——砰——砰——」
巨大的衝擊力從門外傳來,單薄的木門再也支撐不住,堅持幾秒後,裂成幾塊碎片。
我們四個向後摔倒在地,眼睜睜看着十幾只骷髏,夾雜着兩個木乃伊,揮舞着手裏的骨刀劈向我們。
「跑啊!」
對方鬼多勢衆,我們只能分頭跑,四個人在院子裏抱頭鼠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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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珠說得沒錯,木乃伊力大無窮,真的不好對付,骷髏還好一點,可架不住數量多。只要跟其中一個鬥上,立刻又有好幾只骷髏圍上來搞羣毆。
我被四隻骷髏圍着,狼狽地躲避,偏偏這個時候,江浩言摔倒了。
我跟他之間起碼隔着好幾塊墓碑,眼看着一把骨刀要劈到江浩言身上,我忙丟出最後一張符紙。
那是一張五嶽真行符。
《抱撲子》有言:【凡修道之士棲隱山谷,須得五嶽真形圖佩之。其山中鬼魅精靈、蟲虎妖怪,一切毒物,莫能近矣。】
原本的五嶽真行圖,闢兵凶逆,實爲罕見。不過現在流行的五嶽符,只是藉助五嶽的一絲鎮壓之力,製作成本不高。
一張符紙丟出去,彷彿重若千鈞,那具骷髏立刻被壓得粉碎。
可下一秒,那些碎片又蠕動着慢慢聚攏,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原樣。
而耽誤這麼一會工夫,我被一個木乃伊用力拍出一掌,身體倒飛出去,撞翻了身後的一塊墓碑。
我齜牙咧嘴地揉着後背站起來,都快疼哭了。
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啊,沒有工具在手,基本只能靠蠻力硬碰硬。而且這些骷髏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一會工夫,我們四個就都受了不輕的傷。
「不行了,真的頂不住了。」
陸靈珠把宋菲菲從兩具骷髏身下拖出來,一手扶着墓碑大喘氣。
「我快累死了,那什麼狗屁普羅米修斯,我們去揍它,喘口氣!」
說完往前一衝,一手撐在院牆上,輕鬆地翻了出去。
陸靈珠這一走,原本圍着她的骷髏都分散開撲向剩下的人,我們的壓力頓時更大了。
宋菲菲也忙跟上去。
「對!出去我們四個打一個,在這裏四個骷髏打我一個,我不管了,它是個天王老子我也要跟它鬥一鬥!」
兩人都跑了,我跟江浩言留在這,完全撐不住,只能也趕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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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翻到牆外,就看見比我們早一分鐘出來的陸靈珠兩個人沒了蹤影。
我和江浩言顧不上找她們,背靠着牆,先坐在地上恢復體力。
「她們人呢?」
「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抬頭一看,之前扔在牆角的幾瓶礦泉水居然還在,我眼前一亮,忙站起身,艱難地挪動腳步,走過去撿起瓶子。
「噸噸噸」,一口氣喝了半瓶,我把剩下的半瓶扔給江浩言。
他卻沒伸手接,而是呆呆地看着我,臉色慘白,雙眼大睜,滿是驚恐。
不好,我心中「咯噔」一下,全身僵硬,緩緩轉過頭去。
阿努比斯就在我身後。
它手裏還抓着一個人。
那人渾身癱軟,被它攔腰握着,鮮血順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生死不知。
我瞳孔猛地一縮。
「宋菲菲——」
就在這時,另一道人影忽然從阿努比斯的背後竄起,騎馬似的跳在它肩頭,然後兩手作劍,猛刺向它的眼睛。
這眼睛是我之前就刺過的,已經受了不小的傷,再被陸靈珠刺中,阿努比斯立刻開始發狂。
「吼——」
它狂吼一聲,把手中的宋菲菲扔了出來,宋菲菲重重摔在地上,濺起無數浮塵。
我也趁這個機會,加速衝刺,一手結金剛指印,然後凌空躍起,刺向它的另一隻眼睛。
「吼——」
阿努比斯狂吼着把我們兩人甩了出去。
我摔得頭昏眼花,強撐着站起身,正要再衝上去,旁邊的宋菲菲從地上彈了起來。
「Run run run!」
她抹掉嘴角的血衝到對面開始翻牆。
「還等什麼,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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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菲菲,你沒事啊?」
我們不再戀戰,跟在她身後,翻牆進了另一個院子。
四個人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宋菲菲咳了幾下,又吐出一大口血來。
「噗——媽呀,這個狼人是真的厲害,要不是剛纔裝死,我這條命要交代在這了。」
陸靈珠也猛點頭,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我最多也只能跟它對上四五招,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揶揄道:
「剛纔誰說的,不是要打它喘口氣嗎?」
「呵呵,打它?我寧可去打多一倍的骷髏,也不想再碰見它!」
話音剛落,我們都沉默了。
就着慘白的月光,我清楚地看到,這座屋子比剛纔我們呆的那個大了整整一倍。
百平米的空闊院落裏,除了中間的過道,密密麻麻都是墓碑。
「咔咔咔咔咔——」
墓碑碎裂的咔咔聲密集地響起,我牙齒痠軟,頭皮發麻。
宋菲菲已經快哭了。
「我真的受不了你們兩個烏鴉嘴,能不能給人一點活路,啊,給人一點活路啊!」
江浩言淡定安慰。
「不要急,趁現在那些骷髏還沒出來,我們穿過去,然後從另外一頭院牆翻出去。」
「只要我們運氣夠好,就不會碰上阿努比斯,然後找一個最小的院子躲裏面。」
想法是很好的,可惜今天也不知道爲啥,我們幾個臉能黑成這樣。
等衝到對面,陸靈珠手攀到牆上剛一跳,立馬又把頭縮回來了。
「它就在外面!」
「沒關係。」
江浩言繼續壓低嗓音。
「我們跑回另一邊,從那頭翻出去。」
我們又互相攙扶着,重新穿過院子跑到對面。
這次輪到我先爬出去,我探頭一看,真的震驚了。
阿努比斯居然還在!
它彷彿看穿了我們的想法,就這麼一會工夫,居然速度極快地從另一邊繞了過來。
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已經瞎了一隻,鮮血淋漓,另一隻滿眼怨毒地盯着我看。
我絕望了。
「完蛋!這東西盯上我們了!」
-43-
墓碑的「咔咔」聲還在繼續,甚至有幾隻手,已經從地下伸了出來。
而牆外的阿努比斯,正虎視眈眈盯着我們,一出去,必然是個魚死網破的局面。
這種時候,只能賭一把了。
我心一橫,咬牙道:
「陸靈珠,我們兩個從這頭出去,正面迎敵,想辦法把它另一隻眼睛也弄瞎。」
「菲菲,你和江浩言從那邊出去,在那躲着別動!」
江浩言搖頭拒絕。
「不行!喬墨雨,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別婆婆媽媽了,宋菲菲還需要人照應,何況你去了,只會拖累我們。」
我朝江浩言瞪一眼。
「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你們自己小心一點。」
江浩言依依不捨地握了一下我的肩頭,然後扶住宋菲菲的胳膊,轉頭朝另一端院牆跑去。
我和陸靈珠翻上牆頭,正準備往下跳。
就在這時,庭院中間突然傳來一陣慘叫。
我扭頭一看,宋菲菲被幾隻手扯住了腳腕。
「你先出去,我去幫他們脫困。」
陸靈珠隨手拍了我一下,然後跳進院子裏。
都打了這麼久了,也不知道她怎麼還有那麼多力氣,那一拍之下,我沒防備,直接被她從牆頭推了下去。
「撲通——」,我摔在地上,阿努比斯的那雙大腳正停留在我視線前方。
我抬起頭,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
「去你媽的!」
手裏一把沙子揚出,我就地一個翻滾,阿努比斯狂吼一聲,朝我撲了過來。
-44-
我一邊狼狽地左支右絀,躲避的間隙,把我這輩子能想到的手印咒語全都給用上了。
一下火光,一下雷光,一下又是金光瀰漫,五顏六色,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在放煙花。就算這樣,也只是勉強在阿努比斯手下苟着,時不時還會被它打得吐血。
看見自己如此寶貴的血噴了滿地,我很悲憤。
「陸靈珠,你在幹嗎!」
一道猥瑣的嗓音從牆內傳來。
「你把它誘到牆邊來,我有辦法了。」
我只能強撐着身體,拼着命又捱了一下,然後裝作跌到牆上,身體貼着牆根,緩緩往下滑。
阿努比斯的狼頭幾乎湊到我頭頂了,涎水滴在我頭髮上,一股腥臭。
我躺在那裝死,一動不動。
阿努比斯伸出爪子,就在這時,陸靈珠從牆內一躍而出,手裏握着一根骨刺,用力刺入它的眼睛,然後狠狠拔出。
「吼——」
阿努比斯發出一聲哀嚎,一手捂住眼睛,疼得滿地打滾。
陸靈珠一臉得意。
「厲害吧,我從骷髏身上搞下來的。」
阿努比斯發了瘋似的,到處亂撞。
陸靈珠伸手朝旁邊指了指,用眼神示意我。
「它現在看不見了,我們先去跟宋菲菲他們會合。」
我點點頭,兩人躡手躡腳朝巷子左側走去,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這怪物,打是打不死的,它那身黝黑的皮膚,幾乎刀槍不入,而且癒合能力極強,我們打到現在,也只找到眼睛這一個弱點。
趁它現在瞎了,只要找個地方苟起來,熬到天亮就行。
我們走到院子左側,宋菲菲看見我們,驚喜地正要喊人,陸靈珠立刻把食指擋在嘴脣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們四人互相攙扶着,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遠遠看見村口那兩根巨大的柱子,大家才鬆一口氣。
-45-
四個人一起癱坐在柱子下休息。
「比起來,桑格真是太溫柔太親切了。」
我深表贊同。
「對啊我寧願被他抓走,我們現在去找他吧,這是我第一次感覺人比鬼好對付。」
江浩言:「有道理,他還想着要找什麼永生之門,隨便忽悠幾下,應該不會馬上殺我們的。」
幾人聊了一會,看着彼此狼狽的樣子,又忍不住互相取笑。
陸靈珠:
「菲菲你這紅色衣裳不錯,哪裏買的,我也去買一件。」
宋菲菲翻個白眼。
「你那紅繃帶也挺時髦的哈,纏在腳上紅舞鞋似的,你要起來轉兩圈不?」
說完又轉頭看我。
「喬墨雨你臉怎麼這麼腫,你看看你影子上,跟豬頭似的,噗哈哈哈——」
陸靈珠也大笑。
「不是豬頭,我看像個狗頭。」
狗頭?
我茫然地看向地面的影子,那一刻,猶如兜頭一盆冰水澆下,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地上,我的影子——是一個狼頭。
我怎麼忘記了,一開始,阿努比斯就是躲在影子裏的啊!
它的本體瞎了,現在它變回影子,是不是說明又能看見了,纔會一路跟着我們?
我瞬間原地彈起來,聲嘶力竭喊道:「快跑!」
可已經來不及了,地上那道影子,「砰」一下幻化成一個狼頭人身的怪物,猛地撲向宋菲菲,死死咬住了她的手臂。
-46-
「菲菲——」
陸靈珠悲喊一聲,撲上去想救她,阿努比斯頭都沒有回,隨手一巴掌就把她拍飛了。
毫不停歇地打了整整一個晚上,我們的體能幾乎都已經到了極限,而且每個人身上還有不輕的傷,陸靈珠被拍得吐血,一手撐在地上,好一會沒起來。
我們兩個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憤怒和不甘。
我就不信了,我這輩子走南闖北,經歷過無數險境,難道今天還能在埃及的小山溝裏翻船。
此時,黑色的天幕已經變得稀薄,一點點蜷縮着消散,有一絲灰藍色開始擴散,再過半個時辰,天很快就要亮了。
我盯着天際那一顆又大又亮的星辰,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一個陣法。
「靈珠,三陽太白陣!」
太白既金星,又叫啓明星,在黎明時分出現,代表着陽氣初升。
而三陽,需要三個八字純陽的人,以他們的血繪製陣法,再引入星辰之力,至陽至剛,可誅邪除祟,破除一切虛妄。
這個陣法,需要的血量不是一星半點,條件非常苛刻,換平時是不大可能實現的,可現在我們都流了這麼多血,不用白不用。
我的血是三清血,陸靈珠的血也很特殊,蘊含陰陽,都可以用。
我對着陸靈珠點頭。
「江浩言八字是純陽的!」
江浩言很迷茫。
「可是我沒受傷啊。」
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怎麼樣,剛纔一番打鬥,他手骨折了,全身都是擦傷和烏青,卻沒有流血。
話還沒說完,陸靈珠已經一記重拳出擊,猛地砸在江浩言胸口。
「噗——」
江浩言噴出一口血,臉一下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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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聲叱責陸靈珠。
「你毛病啊!」
江浩言眼中一喜:「喬墨雨,我就知道還是你——」
「這樣打能有多少血,要割破他的皮膚。」
說完我搶過陸靈珠手中的骨刺,在江浩言手臂上用力一劃。
江浩言:……
江浩言臉更白了,我顧不上管他,把他的血抹在地上,畫了一個符文,然後和陸靈珠分頭跑到兩邊,三人呈一個三角形的姿勢,把阿努比斯圍在中間。
我和陸靈珠各自從江浩言身上抹了血,蹲在地上開始畫符,很快,三個符文都完成了。
完成符文之後,我原地打坐,集中意念默誦咒語,努力在意識裏去溝通那顆遙遠的星辰。
這是占星術裏最高深的一種,極度耗費神智,一會工夫,我太陽穴就針扎一樣疼,渾身大汗淋漓,身體情不自禁地開始顫抖。
宋菲菲手臂被咬得鮮血淋漓,正閉眼躺在地上裝死,阿努比斯拍了她幾下,見毫無反應,轉身撲向江浩言。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劈開雲層,落在阿努比斯身上,它的整個後背都燃燒起來。
「吼——」
阿努比斯的慘叫聲撕心裂肺,響徹整個山谷。
它瘋狂地掙扎,滿地打滾,可是那火光越燒越旺,隱隱還有雷光閃爍,紫色雷電遊走其中。
很快,阿努比斯燒成了一截黑炭。
我身體一軟,倒在地上,渾身上下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
朦朦朧朧中,我看見傑克幾人朝村口跑來。
「那是什麼?哈利路亞!」
「Oh my god!那是什麼怪物!」
幾人站在村口的柱子外面,不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天完全亮了,桑格才滿臉驚歎地走進來,看着地上那一截狼頭黑炭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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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牛逼!
「姐你是真牛逼!我這輩子沒服過誰,就服你!」
傑克蹲在我旁邊,豎着大拇指,連連感嘆。
「你們連阿努比斯都能打啊?」
我翻個白眼。
「你也知道這地有阿努比斯,你不提前說一聲?」
「我說了啊,我大喊着讓你們別進去,你們不聽,我本來還以爲你們死定了,正在那可惜呢。」
傑克把我扶起來,跟我說了這座村鎮發生的故事。
原來剛纔死的那個,不是真正的阿努比斯,而是它的一道分身。
就好像我們國內的廟宇,被供奉久了,其中的雕塑會產生一點靈智,雖然遠比不上真正的神靈,但是能力和形象會極其相似。
這一片的原居民,都是阿努比斯的信徒。
直到城池被毀,外人侵佔了這裏,把它變成墓地,阿努比斯也陷入了沉睡。
一百多年前,有個邪術師爲了修煉,不小心把它喚醒。
阿努比斯恪守之前的規矩,保護信徒, 不會殺屋子裏的人。但是大家一開始不知道原因,看見街上有怪物,有死人,反而一窩蜂地朝外跑。
於是一夜間, 城裏的人幾乎全死光了, 這座鎮子也成了廢墟。
沒有外來的力量, 阿努比斯又陷入沉睡, 一直到十幾年前被再度喚醒。
「阿努比斯原本就是死神,有溝通冥界的力量,在它的影響下, 這一Ťū́ₕ片的死人都會變成亡靈,你們碰上亡靈了嗎?」
看着傑克好奇的眼神,我們幾個一同沉默了。
「沒碰上。」
「那你們運氣還不錯啊!
「這一片的事, 也就我知道得清楚, 很多當地人都沒我懂。我江湖百曉生, 埃及就沒我不知道的事兒!
「正所謂英雄惜英雄,只要你把剛纔憑空引火那個法子告訴我, 我就在桑格面前保下你們。我告訴你,有傑哥罩着,你們在這一片,嘿, 橫着走都沒問題!」
傑克滔滔不絕, 我聽得頭痛。
「閉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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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格原本就在尋求超自然的力量, 看見我們燒死了阿努比斯, 眸中異彩連連, 立刻收起槍,叫手下送我們去醫院。
在醫院裏,麥克也趕了過來。
「喬墨雨,菲菲你也在, 太好了, 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麥克長長地舒一口氣, 讓人去給我們買喫的。
我實在受不了傑克整天在旁邊吵, 讓麥克報警把他抓起來。
「他們搶了木乃伊,這罪名擱我們國內都夠槍斃了!」
麥克一臉尷尬。
「我之前是去報警了, 可是警察問我博物館裏少了什麼——」
我抬頭看一眼陸靈珠兩人,繼續沉默。桑格原本在當地就隻手遮天,博物館又沒什麼實際損失, 這事情到後來, 也只能不了了之。
養好傷之後, 我們準備回國,臨上飛機前, 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桀桀桀——」
我眉頭一皺。
「神經病,你誰啊!」
「老朋友,不要這麼粗魯嗎——」
一道粗啞的公鴨嗓, 從來沒聽過,那人帶着笑意。
「你見了我,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
「不過在此之前,先跟你的朋友打個招呼吧。」
電話拿遠, 另一端傳來花羽靈不屑的嗓音。
「滾!喬墨雨你別搭理他!」
電話被搶走,公鴨嗓得意地笑。
「喬門主,我在泰山等你喲——」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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