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邀客串恐怖電影裏的一個女配,卻被帶資小花搶了戲份。
她不知道,那個角色會召喚出真實的筆仙,參與遊戲的人都要死。
只有我能鎮住邪氣。
因爲我是唯一的地師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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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女生寢室中,我和李瑩面對面坐在桌子旁。桌上鋪着一張白紙,紙張左右兩邊各寫着兩個字:「是、否。」
我們兩人手背交錯,中間夾着一支紅色的鉛筆,垂直於桌面。
李瑩看向我,深吸一口氣。
「喬喬,準備好了嗎?」
「卡!那個,喬墨雨,你先過來一下。」
導演忽然喊停,我放下手裏的筆,滿臉不解地走過去。
「怎麼了導演,是我表情沒做到位嗎?」
導演尷尬地低咳一聲,從身後推出一個長相豔麗的年輕女生。
「她叫葉然,今天這戲就讓她上吧,那個,你收拾收拾,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叫財務把賬給你結一下。」
我詫異地瞪大眼睛。
「啥意思,不是你們請我來的嗎?」
我叫喬墨雨,是南江大學的大三學生,也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
地師,古代又指風水先生。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於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前段時間,周導打電話聯繫我,說他們在拍一部校園靈異片,邀請我出演其中一個女配「喬喬」。
按照劇情,喬喬會和室友一起玩筆仙,然後召喚出一隻惡鬼,第二天就慘死在宿舍牀鋪上。
這個角色戲份不多,但是周導心頭很不安。
爲求效果真實,這次劇組選的拍攝點是一所廢棄學校,以前真出過人命的。而請筆仙的流程,也特意請教過相關大師。
「喬大師,我怕女演員出事,你來這坐鎮,我就安心多了。」
周導軟磨硬泡,我好不容易纔答應他的邀約,特意向學校請了一週的假 ,現在說不演就不演了?
-2-
「我是你們周副導請來的,他沒跟我說不演啊。」
我皺着眉頭,站在旁邊的葉然立馬翻個白眼,嗤笑一聲。
「喲——你也說了是周副導了,這裏總導演最大。現在總導演讓你走,你還不走?」
「等等吧,我先給周導打個電話。」
看我掏出手機,總導演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給你臉不要是吧?」
「就是啊,死皮賴臉待在這幹嗎啊,想多要點錢吧?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見了一點機會都扒着不放,也不知道怎麼拿到的這個角色。」
葉然翹着蘭花指,推了下鼻子上的太陽鏡,總導演忙安慰她。
「沒事,小葉,犯不着跟這種人生氣,你先上。」
「燈光,攝像準備!」
我還要再說話,總導演狠狠瞪我一眼,伸手朝外一指。
「喬墨雨,你再胡攪蠻纏信不信我讓人把你丟出去!」
「行,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你拍,你拍。」
我不再阻止,提着揹包走到旁邊,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然後拖了把椅子過來,坐在那裏看好戲。
葉然扭着腰走到李瑩對面坐下,導演正準備喊開拍,她忽然舉起手,側過身朝鏡頭揮了揮。
「等一下呀,導演,我不能拍右邊側臉呀!我左邊臉比右邊好看,這樣吧,我和李瑩換個位置。」
葉然東墨跡西墨跡,提了一大堆要求,好不容易正式開拍,她的肢體動作特別僵硬,導演喊卡了好幾次。
第四次拍攝時,葉然表現比之前好了許多,導演剛鬆口氣,旁邊桌子上忽然響起了刺耳的鈴聲。
「鈴鈴鈴——」
導演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草,誰在這放的鬧鐘!」
導演旁邊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個粉色的兔子鬧鐘,指針滴答,指向十一點。
-3-
我走過去按下鬧鐘,滿臉嚴肅。
「這是我放的,子時到,厲鬼叫,筆仙召我鏡中照。」
「過了十一點,筆仙召出來的就不是普通的惡鬼,至少是厲鬼級別的,都別拍了。」
現場靜默片刻,葉然忽然拍着桌子大笑起來。
「不是,導演,你們哪裏找來的神仙,她是不是有病啊?」
導演一臉頭疼,伸手揉搓眉心。
「服了老周了,來個人,把她給我帶出去,這破鬧鐘拿出去丟了。」
「怎麼想的,在我桌上擱個鬧鐘,小趙呢,你這個助理是喫乾飯的,也不看着點?」
助理小趙忙點頭哈腰,給導演道歉,然後一手拿着鬧鐘,一手扯住我胳膊,拉着我朝外走。
「喬墨雨,姐,我喊你大姐行不行,別添亂了。」
小趙把我推出門外,我不肯走,湊在門邊朝裏看。
拍攝地點是兩間打通的女生寢室,一邊站滿了燈光攝像和各種工作人員,另一邊靠牆角擺着兩張上下鋪。
中間的四方桌前,葉然和李瑩手背交叉,正在完成筆仙最後的儀式,兩人低頭默唸:
「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一陣陰風掃過,窗簾被風吹得鼓起。
片刻後,風勢停歇,窗簾落了回去,可是卻鼓起一小團,就好像後面站了個人,現場的人卻一無所覺。
葉然和李瑩全神貫注盯着手中的筆,筆尖不受控制,慢慢在紙上滑動,剛劃出一橫,葉然驚叫起來。
「我沒動,我靠,李瑩,是你動的嗎?」
「可是你的手指很放鬆,我沒感覺到你使力氣了,不會真的是筆仙吧!」
「卡,那個小葉啊,臺詞說得不錯,就是這個眼睛瞪得太大了,有一點點誇張。我們收着點,再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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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把儀式又做了幾遍,在做第四遍的時候,頭頂的日Ṱũₒ光燈忽然跳了一下,旁邊攝影器材的打光燈也「砰」的一聲熄滅了,整個拍攝現場,都陷入一團徹底的黑暗中。
「怎麼回事啊!一個個都是廢物,屁點事情都做不好,場務!去檢查一下線路!」
導演開始發火罵人,人羣頓時一陣騷亂,場務趕緊跑到外面去檢查電閘,幾分鐘之後,房內的燈又亮了起來。
導演壓着火氣。
「繼續拍攝,咦,小葉人呢?」
導演怒氣衝衝地把手裏的臺本砸到桌上。
「這大小姐在搞什麼,還能不能拍了,都愣着幹什麼,快去找人啊!」
助理小趙急匆匆地要往外跑,門口一個工作人員弱弱的舉起了手。
「我剛纔就站這裏,我發誓,除了去檢查線路的,剛纔一個人都沒從這裏出去過,葉老師肯定還在房裏。」
導演都快氣笑了,聳着肩,兩手攤開。
「搞什麼?玩捉迷藏嗎?很好玩嗎?」
他在屋子裏看了一圈,看見窗簾後的鼓包,冷笑一聲,大步走過去,伸手把窗簾用力一拉。
「葉然!你搞什麼飛機啊!」
窗簾後站着一個女生,長髮披肩,穿着白色睡裙,背對着我們把頭抵在牆上,一下一下,把頭往牆上撞,嘴裏還在小聲地喃喃自語。
導演嚇一跳。
「李瑩,你神經病啊,你躲這幹嗎?」
李瑩抬起頭,滿臉迷茫。
「啊?我,我也不知道。」
導演翻個白眼,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助理小趙在身後喊:「導演,葉老師在這!」
牆角的牀鋪上,背朝衆人躺着一個女生,長長的頭髮海藻般鋪在牀上。
-5-
導演眉頭緊皺。
「葉然,你跑牀上幹什麼,下來!」
導演喊了幾句,葉然卻躺在那,充耳不聞,一動不動。
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她被人按住雙手,動不了。
其他人都沒有看見,在牀鋪裏側,還躺了一個男人,他緊緊摟着葉然的腰,壓住她的手臂。
葉然閉着眼睛,眼球劇烈顫動,很明顯的鬼壓牀症狀。
這厲鬼果然是上了道行,屋子裏這麼多人,陽氣充足,他就敢出現。
我盯着那厲鬼看,他彷彿察覺到什麼,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驚訝地縮回手。
他這一鬆,葉然馬上就醒了。
她揉揉發酸的手臂,一臉迷茫地翻身下牀。
「導演,我怎麼睡着了?」
導演沒說話,臉色很難看,過一會,不知道想到什麼,伸手摸了摸自己頸間掛着的十字架。
「行了,休息一下,拍攝繼續!」
「葉然,我最後勸你一句,真別拍了。」
我抱着胳膊靠在門口,兩個女演員已經做了好幾次筆仙的儀式,牆角擺着兩張上下鋪,牀上的被子都高高鼓起,兩邊窗簾也無風自動ṭü₉,不知道藏了多少鬼。
再召喚下去,到時候厲鬼一多,收拾起來是個大麻煩,而且葉然是這個儀式的主導,這些鬼都會跟在她後面,那麼強的煞氣,她會沒命的。
葉然嗤笑一聲,翻個白眼,捏着嗓子說話。
「怎麼,換你拍唄,你是大師,你拍就沒事,我們這種凡人,承受不了這種角色,你都是爲了我好,我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呢!」
我點點頭。
「對啊,你能有這個覺悟就好。」
葉然:「我呸!」
「年紀不大,心眼倒不小,爲了搶戲什麼藉口都能編啊。」
-6-
葉然沒把我的話當回事,拍攝繼續進行。她和李瑩回到桌旁坐下,很快,兩人握着的筆開始緩緩滑動。
攝像機對準桌面拍攝,白色的紙張上,出現了一個大字:「滾!」
導演面色扭曲。
「卡!什麼意思,劇本里讓你們寫的是死字,畫個滾字幹什麼?」
李瑩尖叫一聲,丟下筆。
「不是我寫的,我剛纔根本沒用力!」
「是筆仙,是筆仙寫的,她叫我們快走!」
其他人都看不到,那個男鬼站在李瑩身後,握着那支筆,挑釁地看向我的方向。
他個子很高,臉上爛了一半,左眼球只剩一個黑乎乎的洞,有蟲子不斷在洞裏蠕動。
我嫌棄地轉過臉,有意思,這是在叫我滾?
李瑩這一叫,引得其他工作人員也紛紛尖叫起來,小趙面色慘白。
「導演,這地方有點邪門,讓喬墨雨來看看吧,周副導說她是很厲害的大師。」
還不等小趙說完,導演重重拍了下桌子。
「你們一個兩個都商量好的吧,李瑩,你搞這一套,就是要讓喬墨雨拍這個角色對吧!」
「我告訴你們,誰他媽都別給我耍心眼,再提喬墨雨,都他媽給我滾!」
導演是 ABC,從小在國外長大,信奉基督教,根本不信玄學這一套。之前劇組的各種傳統儀式都是周副導在主持,他也願意入鄉隨俗,可現在周副導有事離開劇組,他就懶得配合了。
李瑩委屈得要哭,卻又不敢得罪導演,只能咬着脣。
「對不起,導演,再拍一次吧。」
我站在門外,看得一陣無語。
這還是第一次,鬼和人,一起叫我滾,賺點錢真是不容易啊。
拍攝繼續進行,兩個女演員又重複了好幾次召喚筆仙的儀式,很快,屋子裏陰風四起,牆角的兩張上下鋪上,被褥都鼓成一個包了。
每拍一次,就會召喚出一個惡鬼,等屋子裏陰氣超過陽氣,到時候用不着抹牛眼淚通靈,所有人都能看見鬼了。
我對這一幕很期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指針指向十二點,屋子裏的空氣黏膩沉重得讓人煩悶。
終於,「砰」的一聲,燈泡又滅了。
-7-
等燈再亮起來的時候,我一臉興奮地探頭看去。
想象中羣魔亂舞的畫面沒有出現,屋子裏安安靜靜,依舊只有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一個惡鬼都沒有。
只是所有人都表情詭異,盯着牀鋪的方向看。
只有導演看着鏡頭,氣得尖叫。
「葉然呢,葉然怎麼又不見了!」
小趙伸手捂着嘴巴,臉色慘白,拍了拍導演的肩膀,指向牆角的方向。
我轉頭一看,只見牆角的牀鋪底下,躺着一個人影,一雙慘白的腳,穿着粉色拖鞋伸在外面,腳邊一大灘水跡。
現場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就這麼幾秒鐘的工夫,葉然居然悄無聲息,跑過去躺到了牀底下。導演握緊胸前的十字架,伸手比劃幾下,喊着讓葉然快出來。
喊了幾句,葉然都沒有反應,導演囑咐小趙。
「去把她拖出來。」
幾個場務走過去,拉住葉然的腳踝,把她朝外拖,葉然依舊躺着一動不動,可是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場務,卻怎麼都拖不動她。
「導演,拉不動——」
導演吞了口水,色厲內荏地喊道:「拖不動就再上幾個,喊我有什麼用?」
兩個攝像大哥也上了,四個人一起拉着葉然的腿朝外拖,可葉然依舊躺在牀底,紋絲不動,大家更害怕了。
攝像大哥向後退了兩步,哀求導演。
「要不讓喬墨雨來看看?」
「閉嘴!」
導演狠狠瞪他一眼,他剛剛纔說讓我滾,現在又叫我回去幫忙,肯定Ṭū⁾拉不下臉。
導演擺擺手,示意助理小趙蹲下來。
「是不是被什麼東西鉤住了,你鑽進牀底去看看。」
小趙:「啊?」
「還不快去!」
導演用力推了小趙一把,小趙一個滑跪,抱着膝蓋倒在地上。
「哎呀,導演,我扭傷腳踝了,動不了。」
「Shit!你們這羣廢物!」
導演深吸一口氣,幾個箭步走到葉然旁邊,蹲下身往牀底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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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牀下面有啥?」
所有人都緊張期待地看向導演,導演直起身子,雙眼發直,吐了口氣,然後ẗű̂₇又深吸一口氣,趴下去看,如此反覆三四遍。
我看笑了。
「導演,你學游泳啊,擱這換氣呢?」
「喬——喬——喬——喬墨雨,那個你過來一下。」
導演朝我揮揮手。
我搖頭。
「我過不來,我腿斷了。」
導演瞪着眼睛,雙手叉腰。
「你現在還是劇組人員,就得聽我的。你趕緊把葉然弄到我旁邊來,不然我扣你工資。」
「行,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把葉然弄到你旁邊是吧?」
我擼起袖子,聽話地走到導演旁邊,然後跳起來在他屁股上一個飛踹。
「啊——」
導演慘叫一聲,身體飛起來,一頭扎進牀底,趴在葉然旁邊,兩個人整整齊齊躺成一排。
「啊——啊——啊——」
導演又接連發出幾聲完全變形的慘叫,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很快,他就被人捂住了嘴,慘叫聲成了嗚咽聲。
所有人安靜如雞。
過一會,小趙躲到我身後,嗓音發顫。
「喬墨雨,牀下到底有什麼?導演他們會不會出事啊?」
「沒事,被鬼壓身,頂多倒黴個 10 年 8 年的。」
我不以爲意地擺擺手,然後從包裏拿出銅錢和令旗,開始擺封魂陣。
封魂陣是茅山第一代掌教丘同生真人發明的一種陣法,依據十七枚通魅「沾了童子眉的古代銅錢」在地上僞造一個小七關。
錢經萬人手,陽氣很重,加上童子眉(童子血),便能起到抑制陰氣流動的效果,把冤魂困在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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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置好這一切,我在地上彈了一條墨斗線,又擺上一條染過公雞血的紅線,把工作人員攔在另外半間屋子裏。
公雞血陽性最烈,墨斗代表規矩,墨斗線蘊含正氣,最是辟邪,這兩條線一劃,這些鬼物就不敢輕易越線去害人。
「待會無論看到什麼,不要跨過這條線,也別亂跑,死了別怪我。」
然後我大步走到牆角的牀鋪旁邊,把牀板掀開。
牀底的東西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葉然躺在地上,兩個女鬼一左一右按住她的手,還有一個小鬼騎在她脖子上,伸手捂着她嘴巴。
旁邊的導演就更離譜,他臉朝地趴着,身上疊羅漢一樣趴了兩個鬼。
在一片驚天動地的尖叫聲中,我抬手把那兩個鬼甩開,然後又把葉然身上的小鬼揪下來,兩人面色驚恐,撐着身體坐起來,大口大口喘氣。
「競價開始,我今晚只能救一個人——」
導演:「請什麼假?」
葉然:「十萬,嗚嗚,喬大師,我就這麼多錢了。」
聽清她的嗓音,我大喫一驚。
「你不是葉然?」
女人把長髮撩到耳後,仰起臉。
「我是攝影師助理,姚明芳啊。」
「小姚,你爲什麼穿葉然的衣服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這件白色連衣裙,是葉然剛纔穿的,就這麼一會工夫,姚明芳就換上了葉然的衣服,被鬼壓在牀底。
那真正的葉然呢,去哪裏了?
我正在沉思,旁邊的導演忽然發出一聲慘叫,之前見到的那個男鬼,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緩緩舉到半空。
導演不停地揮手,看向我的方向。
「救——救——」
我把姚明芳帶回墨斗線後,讓她和劇組其他人站在一起,這才慢悠悠地舉着桃木劍,走過去救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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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同窗簾後面,屋子裏一共有七個鬼,除了那一個成年男鬼和小鬼,其他的都是學生模樣,有七孔流血的伸着舌頭的,也有全身血肉模糊的,劇組工作人員中膽子小的,已經翻着白眼昏倒在地。
我一劍刺向那個男鬼後背,男鬼嘶吼一聲,把導演甩在地上。
導演尖叫着,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抱住我的大腿。
「喬墨雨,喬大師,救命——」
我從包裏掏出七星劍,指給導演看。
「大的這把叫七星劍,兩萬一劍,小的桃木劍一萬一劍。我出手向來是這個價格啦,中不中?」
男鬼猙獰地吼叫,猩紅的舌頭伸出來兩米長,導演慘叫一聲,忙不迭點頭。
「可以,錢都是小事!」
我眼前一亮。
「你等着,我這就把他給切片了。」
「兩萬,三萬,五萬——三十八萬!」
這幾個鬼雖然難對付,但我裝備帶得全,其他工作人員也配合地躲在旁邊,沒有添亂的。全神貫注之下,這幾個普通的惡鬼根本不是對手。
眼看着那個男鬼已經被我打得陰魂縹緲之際,窗戶忽然發出一陣脆響。
「咚——」
一塊石頭用力砸向窗戶,「嘩啦」一聲,整扇玻璃窗成了碎片。
我擺在窗臺上的銅錢和令旗被砸飛了,封魂陣有了缺口,那幾個鬼迅速衝到窗邊,消失不見。
我撲到窗邊一看,一道黑色的人影,消失在樓下茂密的樹影中。
導演癱軟在地上,見到屋子裏的鬼都離開了,這才反應過來。他伸手抹了把頭上的汗,帶着哭腔道:「喬墨雨,葉然呢,快把葉然找回來,她不會被那些厲鬼喫了吧?」
「她爸是我們這部電影的投資人,要是她出事,我就完蛋了!」
我皺着眉頭,看向躲在角落裏的姚明芳。
「說說,你爲什麼穿葉然的衣服?」
「喬大師,我一直穿着這條裙子,之前還穿着外套你們沒注意,後面停電了我就把外套脫了。」
負責採購服裝的工作人員和姚明芳是好朋友,這裙子款式好看質量又好,她們當時一起買了好幾件,姚明芳日常也穿着。
這麼說來,剛纔燈光又亮起的時候,葉然就已經失蹤了。
只是她原本應該就在這房間附近,現在耽擱這麼一會工夫,也不知道被人弄哪裏去了。
剛纔那個黑衣人,砸的那一下明顯是在救那些鬼物,他是隱藏在劇組的工作人員,還是原本就躲在這廢棄學校的,把葉然帶走,究竟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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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荒廢的學校是個規模不大的中學,兩棟教學樓,兩棟宿舍樓。我們在其中一棟宿ṭṻ₃舍樓拍攝,劇組上百號工作人員都住這裏。另外幾棟還是維持之前的樣子,陳舊荒涼,牆壁上爬滿了藤蔓。
現在葉然失蹤,導演發瘋一樣,把所有人都喊起來,幾個人一組,要把整個學校翻個遍。
我及時阻止了他。
「剛纔那幾個鬼你也看見了,這麼多人分散出去找,又有人出事該怎麼辦,責任你擔?」
導演愁眉苦臉,薅着自己爲數不多的頭髮。
「那怎麼辦,喬墨雨,喬大師,你有辦法嗎?」
我舉起兩隻手,大拇指和食指瘋狂摩挲,一邊搓一邊給導演使眼色。
「辦法嗎?自然是有的——」
導演肅然起敬,站在旁邊一臉嚴肅的看着我,不說話也不動。
我撮了一會,他還是沒反應,旁邊的小趙低咳一聲,正要說話,導演伸手一擋。
「退後,別打擾喬大師做法!」
小趙替我翻了個白眼。
「導演,剛纔你也看到了,喬大師抓那幾個鬼有多費力。聽說他們這一行,耗費一點元氣都要花很大代價才能補回來的,總不能叫她白乾活吧?」
還得是你啊小趙,真上道。
導演恍然大悟,兩手用力一拍。
「是是是,那肯定不能讓喬大師白辛苦,錢葉然家有的是,他們家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這怎麼着也得——」
導演試探性地看了我一眼。
「五百萬?」
我嗤笑一聲。
「什麼錢不錢的,我和那孩子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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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着導演回到剛纔那間拍攝的寢室,導演着急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轉圈圈。
「喬大師,你什麼時候開始找?」
我伸手一指桌子。
「急什麼,先問問筆仙。」
其實請筆仙,是我國最古老巫術之一「扶乩 (fú jī)」的簡化版。
扶乩,又稱飛鸞,是用特殊的祕法,把自己身體的竅門打開,然後讓鬼神進入自己身體控制手寫字,以此達到占卜的目的,和東北的出馬仙也有點類似。
不過《太上天壇玉格》載:「一切上真天仙神將,不附生人之體,若輒附人語者,決是邪魔外道,不正之鬼,多是土地及司命能作此怪,行法之士當審查之。」
真仙神將不附人體,所以東北出馬仙請上身的,都是動物所化的妖,而正統道士因爲常年習道,心正清明,扶乩請到的,多爲土地司命。
普通人招到的,就大多是在民間遊蕩的邪神惡鬼了。這種巫術流向民間,對很多一知半解的人造成了巨大的傷害。現在校園裏流行的筆仙、碟仙、筷仙等,都是扶乩的不同表現形式,絕不能輕易嘗試。
我重新擺好法壇,去樓下找了一捧細土,擺在法壇前上香頌唸完畢,再把那捧細土灑在紙張上。
正經的扶乩,要用細沙、木盤、乩筆,Y 字型的特殊木架,不過現在這些東西都沒有,只能先搞點細土試試看,能不能請到土地。
扶乩要有正鸞、副鸞各一人,我拿起香,在導演身上繞着轉了三圈,讓他坐在剛纔李瑩坐的位置上。
我們兩人夾着筆,我低頭唸咒,很快,我整個人進入一種很玄妙的狀態:意識恍惚,神志不清,但是手卻不受控制,在沙盤上滑動。
這種狀態只持續了幾秒,我睜開眼睛,看見沙盤上寫着三個阿拉伯數字——「103」。
導演小心翼翼地開口。
「喬大師,這是啥意思?」
我站起身,走回法壇旁邊,重新點了三炷香。
「應該是 103 宿舍,或者教室,我去找找。」
-13-
「喬大師,我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啊。」
導演死活要跟我去,我本來想拒絕,想到剛纔樓下那個黑影,又改了主意。
我做這一行這麼多年,各種妖魔鬼怪都見過,其實鬼,不過是怨氣所化,我有的是法器對付他們,怕就怕碰到的是人。
人是萬物之靈,大部分道術法器,對人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哪怕雷擊木裏的天劫令,能令妖邪魂飛魄散,但也只是讓人大腦短暫的疼痛麻痹,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害。
所以鬼魂想投胎做人,妖邪拼了命也想修煉成人,那一層肉體凡胎,是對魂體最大的保護殼。
對上野鬼,這些人只會給我添亂,可收拾壞人的話,明顯是人多力量大。
導演說助理小趙練過空手道,不只是他助理,還兼職保鏢,我就把他們兩個都帶上了。
我在劇組住的宿舍樓外佈置了一個陣法,讓導演把其他人看好了,一個都不許出這棟樓,不然出事不管。工作人員之前就見了鬼,嚇得不行,巴不得都躲在房裏,倒給我省了不少事。
安頓好衆人,我背起包,打着拼夕夕買的激光炮手電筒,帶着他們兩人走進夜幕之中。
學校環境落後,教學樓之間並沒有鋪設地磚,而是普通的泥地,現在都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時不時傳來此起彼伏的蟲鳴聲。
我一連搜了兩棟樓,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
直到最後一棟教學樓,這樓在學校最北端,圍牆後面就是連綿的大山,我打着手電走到樓下,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這邊特別陰冷,初秋的天氣,我穿着薄外套,手臂上一層雞皮疙瘩。而且手電筒的照射範圍,忽然就小了很多,牆角的黑暗,連強光都穿不透。
我打着電筒,尋找 103 教室。
令人意外的是,這教室的編號,是直接從 104 起跳的,最左邊是 104,一直到盡頭的 109,六間教室,我走了兩遍,都沒有看到 103。
「喬大師,你請的那個筆仙會不會寫錯了,不是 103,而是 108?」
「有沒有可能他年紀大了,手抖?」
我翻個白眼,從口袋裏掏出雷擊木令牌。
「這話你等下親自問問他,五雷號令——」
-14-
一道拇指大小的雷光閃過,果然,104 旁邊的黑霧散去,露出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
導演和小趙齊齊驚叫一聲。
導演一臉垂涎地看着我手裏的令牌:「喬大師,你這是什麼高科技裝備?」
小趙滿臉崇拜。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什麼掌心雷啊?牛逼啊我草!」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對準我。
「喬大師,你再來一遍,我想發給我媽看看。」
我溫柔地打消了他的念頭。
「滾!」
這建築物原來是一棟 L 形的樓,在夜色中看不明顯,104 左邊拐個彎,還有三間教室,只不過都被那扇鐵門擋住了。
有人在這養鬼,還佈置了「鬼打牆」,正常人走到這裏,習慣性會在走廊上反覆轉,根本不會注意到 104 左手邊的鐵門。
我推了一下鐵門,鎖得很牢,推不動,不過這門柵欄之間縫隙還挺大,我直接伸手進去,把門打開了。
我用手電筒照了下地面,地上佈滿灰塵,但是有一串清晰的腳印,一直延伸到 103 教室門口,葉然估計就被藏在教室裏。
導演深吸一口氣。
「媽的,待會讓老子揪到是組裏的哪個王八蛋,我屎都給他打出來。」
小趙搖搖頭:「不是咱們組裏的,我剛統計過了,劇組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一個都沒少。」
「說不定是什麼瘋狂的粉絲,混進來把人帶走了。」
「瘋狂的粉絲?」
不知想到什麼,導演臉色一白。
「草,那他不會對小葉——」
導演着急忙慌地撲過去,一腳踹開房門。
房門打開,看清裏面的景象,我大喫一驚。
-15-
這居然是一間佈置整潔的臥室。
牆角擺着兩張鋼絲牀,被褥胡亂地堆着,旁邊餐桌上還倒着幾個啤酒罐,和幾盤喫剩的菜。
看這佈置和陳設,有人在這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比我們劇組進學校更早。導演翻箱倒櫃,把櫃子牀鋪都找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人。
「會不會是從後窗跑了?」
導演跑到後窗去看,卻發現窗外裝了防盜窗,這棟樓,一樓的窗戶都有防盜窗,根本出不去。
我看了眼沙發前灰撲撲的地毯,走過去把地毯掀開,露出一個漆黑狹窄的洞。
我拿手電筒照了照,洞口狹窄,擺着一架梯子,大約有兩米多高,裏面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半夜三更,又是在廢棄的學校裏,這樣一間地下室,誰看了都要心裏發毛。
導演猶猶豫豫地站在洞口,朝下看了一眼。
「算了算了,投資人可以再換,我和葉然爸爸其實沒這麼熟的。」
「哦,那你們自己回去吧,剛纔怕嚇到你們我沒說,路上草叢裏躲着好幾個鬼。」
我朝洞裏丟了張符紙,符紙燃燒,發出慘白色的光,在空中飄飄蕩蕩打着旋兒。
這是一張敕令符,敕令符咒,又稱官旗命令,以前古代行軍打仗時發佈的條例,天然蘊含規則之力。道教的敕令,明可以役龍虎,幽可以攝鬼神。
我這符上寫了「敕令逐趕邪靈,不得近身」,以防我爬梯子下去的時候,被那些鬼物偷襲。
不過符紙只防鬼怪,不防惡人。
我留了個心眼,一腳剛蹬上梯子,就速度極快地轉身往前一躍,直接跳到地上。
這一跳,正好撞上一具堅硬的身體,對方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原來我一手舉着手電筒,剛好砸到他鼻樑上。
手電筒掉在地上,我不敢去撿,抹黑一頓王八拳,那人悶哼兩聲,很快就轉身跑了。
導演從洞口探出一個頭,戰戰兢兢問道:
「喬——喬大師——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理他,撿起手電筒,朝周圍照了一圈。四周的牆壁坑坑窪窪,都是鏟子砸在上面的痕跡,而且這痕跡,格外眼熟。
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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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和小趙猶豫再三,還是不敢自己回宿舍,又不敢獨自在房裏待着,兩人沿着梯子下來,見到這狹長幽深的地道,又開始打退堂鼓。
「要不,我還是回房裏待着吧。」
「算了算了,我還是跟着喬大師吧,跟着喬大師安心點。」
「嘶——趙,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導演前一腳後一腳,一個人在原地跳恰恰,這一抬頭才發現,小趙已經跟着我走遠了。
「啊——喬大師,小趙,等等我啊!」
我舉着手電筒,走了大約幾十米路,前面,出現了一個女人。
女人穿着古裝,半倚在門後,一隻手搭在門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露出一絲滲人的笑意。
「啊——啊——」
小趙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轉頭就跑,一頭撞上導演,兩個人倒在地上繼續尖叫。
我捂住耳朵,走過去踹他們兩腳。
「閉嘴,都別吵了!」
「你們仔細看看,那是一幅畫。」
這是宋金墓葬裏,非常流行的「婦人啓門圖」,多畫於墓門上。只不過這幅畫,是立體的雕塑,在這漆黑的地道中,不仔細看,像真的一樣。
我果然沒猜錯,這下面,是一座古墓。
也只有盜墓賊,纔會守着盜洞,住在這上面,不知道花了幾年時間,才挖通這個地道。
小趙大着膽子走過來,盯着那墓門看了一會,疑惑道:「學校下面,怎麼會有墓呢?」
「很正常,很多學校都是建在墳堆上的,這已經是高校之間心照不宣的祕密了。」
學校、公檢法機構,陽氣最重,以前的亂葬崗,死人堆,拿去賣地也沒有人要,只有這些機構才能鎮住這麼強的陰氣。
而這種大規模的墳地,爲防屍變,風水大都選得不錯,下面再有古墓的概率非常大。
小趙恍然大悟。
「我查過這個學校的資料,三年裏死了六個人,家長根本不敢送孩子來上學。再加上這位置也偏,農村孩子少,後面就慢慢荒廢了,難道都是這古墓裏的鬼乾的?」
我神色複雜地搖頭,伸手摸上墓門。
「人心比鬼可怕多了,這麼久遠的墓,裏面的人早投胎去了。我估計,那些死人的事情,都是盜墓賊搞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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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墓門上摸索一會,按上一處凸起,很快,墓門朝兩邊打開了。墓室門口的女子笑盈盈的,手搭在門上,彷彿在歡迎我們進去。
導演伸手擋住眼睛兩邊。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噗嗤——」
寂靜的古墓中,彷彿傳來一陣輕笑聲。
導演渾身打個哆嗦,恨不得貼到我身後。
「喬大師,我好害怕!」
這座古墓規模ẗúₑ不大,兩旁的墓道上都是劃痕,路上還有幾個摔得粉碎的花瓶,已經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我打着手電筒,沿着墓道走了幾圈,這是一座非常典型的回形墓室,四周一圈墓道,中間分左右側室和主棺室。
兩邊側室的陪葬品基本都被拿光了,主棺室裏的棺槨也被打開,可奇怪的是,並沒有發現葉然的蹤跡。
我們走回墓室門口,我從包裏掏出尋龍尺,導演站在旁邊,一直不停地撓後背。
「癢死了,這古墓裏咋也有蚊子。」
小趙走過去掀他衣服。
「哪來的蚊子,是不是被啥蟲子咬了啊。」
我抬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導演的後背上,密密麻麻,爬滿了黑色的長髮。
我迅速捻起一張符紙,丟到他後背,那些黑色長髮一觸即燃,觸手一樣縮回去,沿着地面退回墓室門口那個古裝女子身上。
我冷笑一聲,掏出七星劍撲上去。
「早就看你不對勁了!」
「哎呀你好凶啊,人家好害怕。」
女人朝旁邊一閃,避開了我的劍。
導演瞪大眼睛。
「活的?啊,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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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和小趙連滾帶爬避到一邊,我和那個女鬼纏鬥在一起。她的長髮是最靈活的武器,角度刁鑽,一下就把我手裏的七星劍打落了。
我眼尖地發現,長髮中間,有一條隱隱約約的紅線,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聚陰陣?」
山南爲陰,水北爲陰,溼地爲陰,取三陰之地的土做雕塑,再以純陰之血浸泡,擺入聚靈陣圖,就能把周圍的陰氣都調動起來。
剛纔那幾個鬼物,怕是都在這個女鬼體內了。這座墓地,位於山南,本就是處陰地,源源不斷的陰氣爲這個女鬼所用,根本打不死。
看我一直處在下風,導演都快哭了。
「喬大師,我來幫你!」
小趙聽了,也一擼袖子,正要衝過來,導演已經擺好架勢,兩手一拍,一邊跺腳一邊喊。
「喬大師,加油!喬大師,加油!」
「小趙,幫忙一起喊啊!」
一束長髮纏繞在我腕間,我盯着那個女鬼,輕笑一聲。
「聚陰陣是個好陣法,不過它最厲害的一點是什麼,你知道嗎?」
女鬼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結了個手印,開始唸咒。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這是道教八神咒之首的淨心神咒,能排除雜念,安定心神,有保護魂魄的作用。
原先的厲鬼,早就喪失神志,只有一團惡念,憑本能傷人行事。現在聚陰陣把這些鬼物都聚集起來,也會把他們最後一絲潛藏在體內的意念聚集,用淨心咒鞏固這團意念,能讓他們短暫地恢復生前的意識。
果然,女鬼的臉產生了變化,之前那個男鬼的臉彷彿要從裏面衝出來。
「張揚,你在幹什麼,她還是個孩子啊!」
「你別發瘋了,發現古墓肯定要上報給政府,你殺了她有什麼用,我不會看着你亂來!」
然後又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的臉。
「老師,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幾張臉在黑霧中扭曲翻滾,猙獰地嘶吼。
「張揚——拿命來——」
往日的畫面在霧氣中浮現,原來這個叫張揚的,以前是個道士,後來不知道爲什麼不幹了,在學校當保安。
介紹他來當保安的是學校老師張斌,也是張揚的親戚。
一場暴雨,學校後山塌了,張揚在清理現場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古董花瓶的碎片。他本來就懂點風水,立刻敏銳地察覺到,這裏有座古墓。
張揚偷偷挖地道,無意中被一個女生髮現,張揚就殺了她,張斌要去告發,他連張斌一起殺了。
張揚一不做二不休,控制那個女鬼,在學校搞出好幾次自殺案件,漸漸地,家長都不敢讓孩子來上學。
後來生源越來越少,這地方偏僻,就逐漸荒廢了。
張揚索性住進荒廢的校舍,挖地道盜墓,這座墓穴都被他毀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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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衝出墓道,我們三個追在後面,一直回到剛纔梯子下來的地方。
原來梯子後面,另外還有一間暗室。
我們走了相反的方向,難怪找不到其他人。
暗室裏,兩個中年大叔正坐在那喝啤酒,葉然被五花大綁,嘴裏塞着布條,丟在一旁。
「這純陰之血,真能打開那間墓室?」
「放心吧,我的本事你還不清楚嗎?那下頭是個大墓,隨便搞出一樣寶貝,都比現在這個墓室裏所有東西加起來還值錢。」
「嘿嘿,這次也是運氣好,這種罕見的純陰命格,居然被我們碰上了。」
兩人聊了幾句,我才聽明白,原來現在這座墓室的下面,還有另外一座古墓。但是那座古墓的墓門封閉,需要純陰之血才能打開。
這兩個盜墓賊潛伏在學校裏,偶然間聽葉然在旁邊打電話,說下個月是自己生日,這電影殺青就當給自己的生日禮物了。
盜墓賊掐指一算,葉然的生辰八字,正好是陰年陰月陰日,純陰命格,這才設計好一切,綁了葉然到這裏,用她的血打開墓葬。
但是在那之前,他們發現我也在組裏,而且道行不淺,就乾脆擺了聚陰陣,用那些鬼物對付我。
「這地方陰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聚陰陣所化的陰靈根本打不死,憑那個小姑娘有多厲害,都要折在這。」
我站在他們背後鼓掌。
「厲害,那麼請問這個陰靈來對付你,閣下又該如何應對呢?」
話音剛落,那個女鬼已經嘶叫着衝了過去,一束長髮甩出,直接貫穿了其中一個人的心臟。
另外一個盜墓賊見勢不妙,就地一個打滾,轉頭朝墓室的方向跑去,女鬼追了上去。
「張揚,還我命來——張揚——」
我趕緊走到葉然旁邊,伸手將她拉起來,剛把她嘴裏的布條取出來,葉然就大哭起來,呸了一口。
「臭死了,嗚嗚嗚,快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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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帶着葉然從梯子上爬上去,小趙一臉緊張。
「那鬼還會回來嗎?」
我點點頭。
「會的,清心咒只能維持一會,她把張揚殺了之後,神志又會消失,會回來殺我們。」
「不過那張揚看着也挺厲害,應該能撐一會。」
懂聚陰陣,又能豢養這幾個鬼物,張揚的道術也不低,只可惜走了歪路。
我們剛爬出洞口,果然,地底深處,隱隱傳țū́₄來了Ťũ̂₃張揚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我立刻從包裏掏出令旗和銅錢,在洞口擺了個陣法。
這陣法名爲九宮遮陰陣,只能把那鬼物困幾天,不過等幾天後,純陰之血的力量散去,聚陰陣就散了,到時候再給那幾只鬼做場法事超度他們就行。
葉然發起高燒,大病一場,拍攝只能暫停。
我超度完惡鬼,警察下去把張揚的屍體帶出來,年輕的小夥子,一個個都臉色慘白, 出來時嘔吐不止, 說從來沒見過這麼慘的死狀。
「喬大師,這角色還是你來演吧, 片酬翻倍。」
「現在考古隊進駐學校,咱們也沒法拍了, 只能換個地方。」
「不過那個用純陰之血打開的墓葬門, 是個啥門?那些考古隊員不會出事吧?」
我搖搖頭。
「純陰之血比較特殊,一天只能取一次,第二次取的就沒有陰力。葉然的血被張揚用在聚靈陣上對付我們,另一個古墓的門肯定還來不及打開。」
「而且這種墓叫幽靈墓, 專家很可能發現不了。」
不只專家發現不了,我們在那個古墓裏轉了幾圈, 也沒有發現另外的蹤跡。這種墓穴,埋得很深,以祕陣封鎖, 每月十五陰氣最重的時候才能露出一點端倪, 張揚應該也是無意中發現的。
如果血液中純陰之力不夠濃厚,也有很大的可能打不開。葉然雖然八字純陰, 但是她八字偏弱, 時柱又在陰陽交會之際,不算非常醇厚的純陰之血。
「我倒是有個朋友, 四柱八字全是最陰的,叫陸靈珠,爲人也非常陰險。用她的血,啥幽靈墓都能開。不過這種墓, 墓主既然選擇了隱藏於世,那就讓它深埋地下, 不被打擾纔是最好的方式。」
我以爲事情就這樣瞭解了,導演卻對我說的幽靈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天吶, 原來這就是幽靈墓!」
導演握住我的手,眼神熱切。
「喬墨雨,你必須得幫我!」
導演說他在英國有一座很大的莊園, 莊園的園丁是個醉鬼,每個月都有一天喝得爛醉, 說自己看到了一座幽靈古堡。
導演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直到有一次,他自己也隱隱約約看見了一座古堡, 隱藏在霧氣當中, 就和海市蜃樓一樣。
現在想想,那座古堡, 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幽靈墓。
在英國,你在自己的土地上挖到古董, 古董歸屬國家, 但是是以市場價從你手中購買的。那座幽靈城堡規模宏大, 裏面不知道有多少寶貝。
「什麼,出國?」
我很不想答應,但是導演給我開出了一個難以拒絕的價格。
那就, 英國見吧。
我拿起電話。
「喂,陸靈珠,我請你出國旅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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