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道術對國外的鬼有用嗎?】
【我也不知道,我正要去一個墓地古堡,回來了告訴你們。】
我回復的帖子被頂上了熱評,大家都說我吹牛,可他們不知道,我是唯一的地師傳人。
而那個英國古堡中的東西,遠比鬼怪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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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論壇裏有一個帖子很火:【中國的道術對國外的鬼有用嗎,符咒能對付吸血鬼嗎?】
我認真回覆:【應該可以,我正要去一個墓地古堡,回來了告訴你們。】
很快,我的評論就被頂上了熱評,基本都是罵我吹牛的。
【又是墓地又是古堡的,到底是個啥啊,話都不說清楚就別編了。】
【就是啊,我告訴你們,中國的法器在國外根本沒用。我師兄用桃木劍砍吸血鬼,被對方一招秒了。】
【對,我可以替樓上證明,我就是那個師兄。】
【哈哈哈,笑死了,你的 IP 在英國,你比那個吹牛的可信多了。】
登機廣播響起,我無奈地放下手機。
他們不知道,我真沒吹牛。
我叫喬墨雨,是南江大學的大三學生,也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
地師,古代一開始泛指風水先生,後來就特指能觀星的風水大師。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於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這次,我受陳導的邀約,去英國探尋一座幽靈墓。
陳導家有一座很大的莊園,莊園的園丁是個醉鬼,每個月都說自己看到了一座幽靈古堡。
陳導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直到有一次,他自己也隱隱約約看見了一座古堡,隱藏在霧氣當中,就和海市蜃樓一樣。
我給他解釋,所謂的幽靈墓,又叫隱冢,平常發現不了,只有在每月十五,陰氣最重的時候,才能泄露一絲蹤跡。
「冢」,本意指高大的墳,一般王公貴族的墳墓,才能稱之爲「冢」。而要隱藏一座墳墓,是要花大代價的,普通百姓不會去做,所以這種墓,才稱之爲「隱冢」。
「隱冢」用奇門遁甲隱藏,但也不是毫無破綻。
墳墓本就屬陰,如果再用純陰之血抹在墓門上,陰氣激增,人肉眼就可以見到這一座墳墓。
聽完我的介紹,陳導眼前一亮。
「這麼說,我園子裏的這座幽靈墓,它的主人肯定不一般啊!那裏面的東西——斯——」
「喬大師,就按咱們當初說好的,除了我承諾給你的價格,古堡裏的東西,你還可以任選一樣帶走。」
還沒等我說話,宋菲菲站在旁邊,翻個白眼嗤笑道:「打發要飯的呢,我們這麼缺你這點東西啊,靈珠,咱們走吧!」
陸靈珠也嘆口氣,一臉失望地看着我。
「哎,喬墨雨,沒想到啊,我拿你當朋友,你卻拿我當血包。這份友情,終究是我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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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珠是個茅山道士,武道雙絕,更難得的是她八字純陰,而且身強命硬,她的血液正適合用來打開這座幽靈墓。
宋菲菲是她的徒弟,一個平平無奇的富二代,天性熱愛探險,陸靈珠走哪都帶着她。
我不滿地拉住陸靈珠的手臂。
「陳導是我朋友,我們人都在這了。你一個方外之人,講究這些東西幹什麼?」
「哼,東不東西是次要的,重點是你騙了我,走開!」
陸靈珠用力推了我一把,我往後連退三步,捂住胸口,滿臉不可置信。
「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爲這點東西打我,我跟你拼了!」
「來啊,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陸靈珠直接衝過來用力給我一拳,我們兩人扭打在一起,宋菲菲在旁邊揮舞着手臂勸。
「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啊,這,這怎麼就鬧成這樣了!」
陳導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急得滿頭汗。
江浩言幽幽道:「古有二桃殺三士,現在你拿出一樣東西,就想讓兩個大師給你賣命。嘖,不是我說啊,陳導,你未免太不會做人了。」
陳導恍若大悟,一拍額頭。
「是我不對,兩位大師,不要再打了,古堡裏的東西,你們可以一人挑選一樣。」
我一手握着雷擊木令牌,充耳不聞。
「哼,陸靈珠,別仗着自己學過武當的形意拳,就以爲能壓我一頭。如果我用掌心雷劈你的腦門,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笑死,我腦子天生缺根筋,還會怕你劈嗎,來啊!」
「嗨!五雷號令——」
一道雷光閃過,正中陸靈珠的腦袋,她渾身一僵,瞪大眼睛。
「他媽的,喬墨雨,你是真劈啊,我打死你!」
我扭頭就跑,邊跑邊小聲求饒。
「不演真一點他怎麼上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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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是我和陸靈珠提前設計好的,我們兩人都是世外高人,去跟陳導討價還價太難看。就合謀想出這個計策,變相讓他加價。
陳導果然上當,在後面揮舞着手臂大喊。
「四件,你們四個一人一件,兩位大師別打啦!」
宋菲菲在旁邊跺腳,入戲很深。
「靈珠,我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
陸靈珠飛起一腳,把我踹在地上,陳導急了,一咬牙。
「六件,古堡裏的東西你們可以拿六件,真的不能再多了。兩位大師,給我一個面子,別打了!」
我和陸靈珠對視一眼,她伸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哎,你這一招狗啃屎,讓我想起十二年前我們初遇時,你被我推倒在地的身姿也是這麼優美動人。」
「這次我就捨命陪君子吧,誰讓我攤上你這麼一個朋友呢。」
陳導大喜過望。
「陸大師,這就對了,兩位快請進,嚐嚐我們這裏著名的奶油茶。」
陳家祖輩很早就移民英國,家境顯赫,他家的莊園佔地百畝,光是傭人就有幾十個。陳導熱情招呼我們進入會客廳,長長的西餐桌,一眼幾乎望不到頭。
桌子中間裝點着鮮花和漂亮的瓷器,旁邊的幾個位置上放了ţůₘ紅茶點心,還擺滿了大蒜。
陸靈珠剝了一個大蒜塞進口裏,嫌棄得直皺眉。
「啥玩意兒啊,大蒜加紅茶,爲什麼又叫奶油茶?口味太離譜了。」
陳導乾咳一聲。
「咳咳,那個,陸大師,旁邊那個司康餅蘸奶油纔是茶點,這個大蒜,是給你們兩位驅邪用的。」
「我也不知道,咱國內的道術法器在這好不好使啊,在國外銀器和大蒜纔是驅邪的,所以都給你們準備一點,有備無患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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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起紅茶淡淡地抿了一口,一派ţū́ₗ高人風範,不像陸靈珠這個土包子。
「無妨,《道德經》裏說,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爲和。這句話的意思,實際上闡述了陰陽屬性間的相互關係。
相對屬性的元素相遇,會產生衝氣,互相抵消,歸於自然。
不管東方還是西方,所有邪靈鬼怪,都是至陰之物。西方的光明與黑暗,就像東方的陰陽,陽能克陰,光明可以驅散黑暗,道理都是通的。」
陳導舉起大拇指。
「喬大師懂得真多啊。」
我朝陸靈珠看了一眼。
「也沒有,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已。」
不像陸靈珠,從小在山裏修行,勉強讀完高中就跟着她師父跑江湖了。
果然,陸靈珠用力咬一口甜點,咬牙切齒地瞪着我。
這一招真是百試不厭啊,我心裏一陣暗爽。
喫完晚飯,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我從包裏掏出羅盤,在莊園裏找幽靈墓的位置。
奇門遁甲中,杜門是隱藏之門,用於隱身藏形,與外閉絕不通。
杜門位於東南巽宮:「巽生離,旺於春,衰於夏」,我低着頭,跟着羅盤一邊走一邊默唸口訣,很快就找到了墓門的位置。
「就在這。」
陳導看着眼前這棵普普通通的樺樹,有些傻眼。
「啥意思,古堡的入口在這樹下?」
「沒什麼奇怪的,杜門原是木,犯者災禍頻,陸靈珠,上——」
陸靈珠從包裏掏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在指尖扎了一下,然後擠出米粒大小的一顆血珠。
「夠了沒有?」
一陣風吹過,血珠凝結在她指尖。
陳導:「這……」
我的母語是無語。
「你一天天喫那麼多,擠點血能死啊!」
「哼,你自己怎麼不擠。」
陸靈珠嘴上不服氣,到底還是老老實實,用匕首又紮了一下,然後把血抹在樹幹上。
慢吞吞一滴接一滴,小孩子去醫院抽指尖血都比她搞得快。
到第十滴的時候,整棵樹的枝葉劇烈地顫動起來。
「嘩啦啦——」
一陣陰風掃過,這棵樹忽然憑空向旁移了幾尺,露出地下一扇緊閉的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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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人朝石門看了一眼,大喫一驚。
陳導揉了揉眼睛。
「泰山石敢當?」
「我沒看錯吧,這石門上咋有中國字。」
看着那幾個巨大的硃砂字體,我心頭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
石敢當源於上古時期的靈石崇拜,明清時是鼎盛時期,店鋪屋舍,橋頭大路都會立上小石碑。
「石敢當,鎮百鬼,壓災殃,官吏福,百姓康,同教盛,禮樂張。」
石敢當通常用於鎮壓邪祟,相傳我國的鬼城入口之一,就在泰山。所以泰山的石頭對鬼物來說重若千鈞,帶有天然的鎮壓力量。
這一座國外的古堡,先是佈下奇門遁甲,又用石敢當做墓門,莫非是鎮壓了什麼邪惡的東西?
看着我凝重的表情,陸靈珠戰術性乾咳一聲。
「喬墨雨,要不算了吧?」
陳導大驚失色。
「這怎麼能行!喬大師,兩位大師,我給你們加一百萬!一人六百萬!這墓門都開了,不能退縮啊。」
「不是錢的事,這麼大塊泰山石,不遠千里搞到這裏來鎮壓古墓,下面萬一有什麼——」
「一千萬!」
「有什麼邪祟是我堂堂地師和茅山傳人不能對付的呢?」
我一臉堅定地拍了拍陳導的肩,然後從包裏掏出一個礦泉水瓶,裏頭裝了綠油油的槐樹汁液。槐樹屬陰,用槐樹汁能輕鬆的化去硃砂。
我把槐樹汁淋在石碑上,很快,鮮紅的硃砂字體顏色褪去,石碑發出輕微的「咔咔」聲響。
我們幾人合力把石ẗũ̂₎碑抬起來,挪到旁邊,露出底下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
我又拿出硃砂筆,重新把那幾個字描好,然後叮囑陳導找人在旁邊蓋個雨棚。這地方是典型的海洋性氣候,雨說下就下,可別把這硃砂給淋壞了。
「看好石碑,我們上來以後,得把它重新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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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不大,宋菲菲帶了專業的攀巖設備,我們用飛虎抓固定在洞口,然後攀着繩子,一個接一個往下滑。
這洞比我想的深很多,而且不是筆直往下的,而是往西面有很大的一個斜度,我們起碼滑了上百米距離。
我是最後一個下去的,腳底剛踩上地面,就看見他們三個一副癡呆相地看着我背後的方向,呆若木雞。
我轉頭一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黑暗中,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古堡,我們頭頂的探照燈發出的光源,散漫地射在四周,只能隱約看清它的輪廓。
我們四個被古堡攝人的氣勢所驚到,一齊沉默下來。
好一會,陸靈珠才滿臉嫉妒地讚歎了一聲。
「媽的,這老外真會享受啊,這墓修的,可真氣派。菲菲,這起碼得是個啥伯爵之類的貴族吧?」
宋菲菲從小在國外留學,對歐洲文化了解比我們多,她擰着眉頭,滿臉不解。
「真奇怪啊,英國人沒有像我們那麼重視陵墓的。」
「他們的陵墓也不是在地下,基本都是地面建築,像英國王室,大多葬在聖喬治教堂裏。他們不講究一墓一穴,一座教堂的地下室,分成一個一個小隔間。據說聖喬治教堂,葬了 1800 多個皇室成員。」
陸靈珠的羨慕頓時轉爲嫌棄。
「咦~那得有多擠啊,死了還要被七大姑八大姨嘮叨。」
我心頭一跳,抓住了重點。
「你是說,這裏面可能也葬了幾百個人?」
宋菲菲點點頭。
「如果是哪個貴族的墓葬,是很有可能的。」
「啊!幾百個?」
「那不就代表——」
陸靈珠驚叫一聲,我們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
我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
「那起碼幾百件陪葬品啊,發財了!」
陸靈珠翻個白眼。
「喬墨雨,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財迷,我們可能要對付幾百個鬼啊!」
「哼,你清高,你了不起,那你回去啊!」
「呵呵,想過河拆橋,我就知道你想獨吞!你這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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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別吵了!」
江浩言嗓音顫抖,往我旁邊靠近一步。
「前面有個人——」
我們四個頭上都戴着專業的戶外探照燈,一齊朝江浩言伸手指的方向看去,四束光線彙集成一束,把身前的地面照得分毫畢現。
石磚上,靜靜地趴着一個人。
他穿着一件看不出顏色的衝鋒衣,身上落滿塵土,面朝地板趴着,一隻手壓在身下,另一隻手五指用力張開,指向遠方。
「一具屍體而已,他手裏好像有東西。」
宋菲菲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好奇地走過去,在那具屍體旁邊蹲下身。
宋菲菲正要去拉他身下的手,那具屍體忽然動了一下。
「啊——」
宋菲菲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去。
我抱着胳膊搖頭。
「靈珠,你這徒弟不行啊!」
「雖然我早就知道你這個人貪財重利,目光短淺。但沒想到你會爲了錢,收個這麼膽小的徒弟,傳出去真是墮你們茅山的威名啊。」
「江浩言,你去看看——」
「這是我同學江浩言,他四足純陽,筋骨奇佳,哭着喊着求我收他當徒弟,我都沒答應。他這樣的,你們茅山怕是要搶破頭,在我這裏,哎,始終還是差了一點。」
江浩言:「……」
陸靈珠翻個白眼。
「對對對,我們茅山派,沒本事的弟子多了去了。沒辦法啊,門派大了人一多,就是這樣的。不像你們地師一脈,一代只有一個人,不找個厲害點的,一出事就是門戶斷絕。」
爭吵間,那具屍體動得越來越厲害,後背鼓起,四肢顫抖。
宋菲菲嚇得直往陸靈珠身後躲。
「靈珠,別吵了,快掏法器啊!」
不等陸靈珠動手,那具屍體的袖口處,忽然鑽出來一隻老鼠,吱吱叫着,被光線嚇了一跳,又縮回去。
我「嘿嘿」一笑。
「拿法器對付老鼠啊,未免有點大材小用吧?」
我走過去,把那具屍體一掀。
底下的老鼠四處逃竄,屍體手中的東西也滾落在地。
看清那東西,我錯愕地瞪大眼睛。
「我去,他怎麼會有這個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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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在地上的,赫然是一隻黑驢蹄子。
蹄子上的皮肉已經被老鼠啃光,就剩下一截光禿禿的骨頭,和光滑的黑色蹄掌。
我心中閃過一絲茫然。
黑驢蹄子,可以剋制殭屍,是盜墓倒鬥人必備,它出現在任何一座古墓裏,都不奇怪。可這千里之外的英國地下古堡,怎麼也會有這東西?
我心中閃過一個猜測,伸手在屍體脖子上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枚摸金符。
「牛逼啊,盜墓盜到英國來了!」
陸靈珠繞着屍體轉了一圈,嘖嘖稱奇。
「他哪下來的,這上頭有盜洞嗎?」
現在是晚上,也沒有星星,頭頂黑漆漆的一片,即使有盜洞,我們也發現不了。
不過這座古堡的位置,應該就在隔壁的葡萄酒莊下面,那酒莊建在一座小山上,地勢高很多。如果從那頭打盜洞,要不了幾米就能打通。
「當初特殊年代,很多有這方面本事的人都出國了。估計這盜墓賊是從哪聽說的這下頭有個古墓吧,在國外也恪守傳統,不愧是摸金校尉啊。」
當年曹操爲了彌補軍費不足,專門設立了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等官職,到處盜墓取財,補貼軍餉。後來盜墓裏有一派,就稱自己爲摸金校尉。
他們隨身帶着黑驢蹄子,脖子上掛了穿山甲爪子做的摸金符辟邪,真正的摸金符極爲難得。
我丟下手裏的黑驢蹄子,把那枚摸金符順勢踹進兜裏,轉身朝古堡的方向走去。
「行了,先去找古堡的入口吧。」
「喬墨雨,小心點。」
江浩言蹲下身把那隻黑驢蹄子撿在手裏,對着光照了照,臉色很難看。
「這上面有一個很大的牙印。」
陸靈珠也探頭過去看。
「這麼大的牙印,不像是人類的牙齒啊。」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表面輕鬆,心裏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這枚摸金符入手溫潤,一看就是真品。這年頭,能搞到摸金符的都是有真本事的,卻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地底,裏面的東西,只怕比我們預想得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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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人繞着古堡轉了一圈,令人詫異的是,居然沒有發現入口,城牆上只有一個半人高的洞,旁邊碎石撒落一地,估計是那個盜墓賊炸出來的。
「奇怪,這座古堡本身就沒修建入口嗎?」
這也太不合理了,哪怕是個墓葬,正常來說也是有大門的。特別是像宋菲菲說的,國外的陵墓也是教堂,活着的親人都會進教堂裏來祭拜。
可這個古堡像鐵筒一般,周圍一圈都是光滑的牆壁,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這個樣子,不像是宋菲菲口裏傳統的教堂陵墓,倒像個牢籠,防止什麼東西從裏面逃出來。
陸靈珠走到洞口旁邊,先往裏面丟了幾個大蒜,然後自己彎下腰鑽進去。
她打頭,我殿後,我們四人一前一後鑽進洞裏,這古堡的城牆修得很厚,而且是雙層的,中間的夾層塞滿了沙子碎石。
那些沙子流淌一地,我雙膝趴地,跪在地上往前爬,硌人得很。我爬了幾步,就忍不住搓一下手,順便揉膝蓋。
剛一停下,忽然感覺身後有人撞了上來。
我頓時心跳一緊,頭皮發麻。
陸靈珠她們三個都在我前面,我背後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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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我沒有半分猶豫,大喊一聲,用足了勁,往後猛地踢出一腳。
這一腳,實打實地踢到了一團溫熱的東西,我看見一團黑影往後倒飛出去。
「我草,喬墨雨,你喊啥啊,嚇死我了!」
陸靈珠已經從洞口爬出來,站在古堡裏頭,她伸手把宋菲菲和江浩言拉起來,三個人一齊湊在洞口看我。三束光線刺得我眯起眼睛,我轉頭朝身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
我加快速度,從洞裏鑽出來,然後站起身把屁股對準陸靈珠。
「幫我看看!」
「媽呀,你拉屎了?你好惡心啊!」
「我拉你頭上!」
我氣得用屁股去蹭陸靈珠,陸靈珠「呸」了一聲,一把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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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纔有東西撞我身上了。」
聽我解釋完,三個人才一齊蹲我身後,拿燈照我屁股。
陸靈珠伸手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然後盯着指尖那團黏糊糊的東西。
「好像是溼泥巴?」
「我騙你的,我剛沒忍住,真的拉稀了。」
「啊——嘔——」
陸靈珠尖叫一聲,跳起來,拼命甩手,我站在旁邊哈哈大笑。
江浩言無奈地看着我笑。
「喬墨雨,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捉弄陸靈珠。」
他走到我旁邊,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我。
「擦擦。」
小江真懂事啊,還愛乾淨,別人盜墓都是帶法器帶裝備,就他還記得帶餐巾紙。
我讚許地看他一眼,接過紙巾,在屁股上胡亂抹了幾下,然後把紙巾湊到燈下看。黑色的,黏糊糊的,聞起來一股泥土的味道,確實是團溼泥巴。
「可能是有什麼動物從那個盜洞鑽進來了,穿山甲之類的?」
我把紙巾隨手丟在地上,抬起頭打量四周。
這座城堡內部,果然是個教堂。
不過跟尋常的教堂又有點不一樣,左右兩邊各擺着七排椅子,中間的圓臺上,沒有放講壇,而是放着一口華麗的棺材。
江浩言很詫異。
「這就是主墓室,這麼容易的嗎?」
我們朝圓臺走去,剛跨上臺階,就看見臺子的東南角,擺着一根熄滅的蠟燭。
「人點蠟,鬼吹燈」,摸金校尉的規矩,要在墓室東南角點根蠟燭。如果蠟燭燃着,就沒事,蠟燭熄滅的話,要把拿到手的財物還回去,恭恭敬敬磕三個頭,原路退出墓室。
「喬墨雨,咱們這是不是也算倒鬥?得按摸金校尉的規矩來吧?」
陸靈珠從包裏掏出一張符紙,指尖一抖,符紙燃燒,她把符紙夾在手裏,湊過去點蠟燭。
我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你別多事,搞這些幹嗎啊?」
盜墓有損陰德,是我們傳統正道的大忌。
以前我雖然下過好幾次古墓,可從來都不碰陪葬品。這次即便要拿東西,按照英國土地私有的政策,我們也是光明正大幫陳導拿屬於他的財物,完全稱不上一個「盜」字。
陸靈珠不顧我的反對,把蠟燭點燃了,橙黃色的火光驅散了黑暗,室內頓時沒有那麼陰森可怖了。
宋菲菲興奮地在原地跳腳。
「好酷啊!我看了鬼吹燈以後就一直想試試,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了。」
「啊——好有儀式感!」
「毛病!」
我懶得管她們,走到棺材旁邊,伸手要推棺材蓋。
手剛搭上去,燭火猛地跳了一下,徹底熄滅了。
我心頭頓時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宋菲菲倒吸一口冷氣,躲到陸靈珠身後,探出半個頭來。
「啊——感覺更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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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回手,看向陸靈珠。
「要守摸金校尉的規矩,那你走?」
陸靈珠訕訕地轉過頭,掏出一把符紙撒向空中。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百無禁忌,諸邪迴避。」
一句百無禁忌,算是把自己剛纔說的話收回來了。
但是剛纔蠟燭熄滅,還是一個不好的兆頭,都怪陸靈珠,非要給自己添堵。
我賭氣地瞪着她:「你自己來開棺!」
「我開就我開,多大點事啊!」
陸靈珠走上前,低頭看向棺材蓋,忽然發出一聲輕叫。
「咦,你們快看,這上面有字。」
這是一口橡木所制的六邊形棺材,兩邊有把手,中間並沒有刻十字架,而是寫了一行英文字:「Houska castle」。
陸靈珠:「H——H——咳咳,喬墨雨,你來唸!」
笑死,沒文化真可怕啊,這麼幾個簡單的英文都不認識。
「早說了讓你多讀點書,不要整天遊手好閒。」
我一邊搖頭,一邊湊過去看。
「薅——浩言那,這種表現的機會就讓給你們年輕人吧,你來!」
陸靈珠一臉狐疑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不會念啊?」
「呵呵,怎麼可能,我過了英語四級的好嗎?」
「那你自己幹嗎不念?」
見我和陸靈珠又開始吵,江浩言無奈地搖頭。
「胡斯卡城堡,應該是這座城堡的名字。」
江浩言低頭沉思。
「這個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嘶——到底在哪裏聽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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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的棺材構造和我們不一樣,蓋子一邊固定,另一邊有把手可以直接打開。
江浩言還在喃喃自語,陸靈珠已經伸手掀開了棺材蓋。
「老外的名字起得都一樣,什麼斯什麼豪的多了去了。」
蓋子一開,陸靈珠先往後退了一大步,等了好一陣,無事發生。
我們這才湊過去看,發現棺材居然是空的。
「什麼嗎,一件陪葬品都沒有!」
我不甘心,半個身子趴在棺材裏面,拿燈一寸一寸照過去,真的啥也沒有。
「就知道不會有這麼順利,算了,去裏面逛逛吧。」
城堡看着大,但是隻有一層,中間是禮堂,兩側呈環形,是一溜的小房間。我和陸靈珠打算分頭行動,她跟宋菲菲從左邊走,我帶着江浩言從右邊清掃房間,轉個半圈,兩人就能會合。
右手邊第一個房間,裏面零散地堆着一些燭臺器皿,灰撲撲的,也看不出值不值錢。
我一連看了幾個房間,都沒有什麼收穫,直到打開第四個房間,房門一開,就看見有人蹲在角落裏,背對着我喫東西。
「嘎嘣,嘎嘣。」
啃咬骨頭的聲音,在寂靜的暗室裏,格外明顯。
我有些意外。
「陸靈珠,你這麼快就掃到這了?」
話音一落,那人喫東西的聲音停了下來,我才感覺到不對勁。
他不是陸靈珠。
對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雖然蹲在那,但是看着肩膀很寬,身形高大,明顯是個男人。
我暗叫不妙,正要伸手從包裏拿桃木劍,那人已經朝我撲了過來。
探照燈的光打在他臉上,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眼珠碧綠,嘴脣鮮紅,脣角兩顆尖尖的獠牙,和影視劇中吸血鬼的形象一模一樣。
我忙側身一避,躲開他的攻擊。
吸血鬼齜牙咧嘴,又朝我撲過來,我隨手一刺,桃木劍紮在他的胸口。
可令人意外的是,桃木劍的效果居然不大。桃者爲五木之精,又稱仙木,有辟邪鎮宅的作用,在英國居然不好使了,看來地域差異果然是存在的。
我手掌一翻,雷擊木令牌霹出一道雷光。
「嗷——」
吸血鬼慘叫一聲,狼狽地摔在牆上,然後趁機逃出房門,隱入黑暗中。
-13-
我和江浩言追出去,剛跑出房門,就聽見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我抬頭一看,遠處成羣結隊的蝙蝠正朝我們飛來,我忙轉回房間,伸手把房門關上。
無數的蝙蝠衝在門上,像雨打芭蕉一樣,發出「怦怦怦」的響聲,我和江浩言死死頂着木門。
「吸血鬼果然會驅使蝙蝠,真麻煩啊。」
雷擊木令牌一次只能發出一道雷光,用天劫令又未免有點大材小用,根本不適合對付這些蝙蝠。我們只能先躲房裏,等它們散去。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是宋菲菲,遭了,陸靈珠她們出事了!」
來不及佈陣了,我一咬牙,滿臉肉痛地從包裏取出一張神霄派的十雷符。
神霄派是符籙三宗分衍的支派之一,只修雷法。門派以五雷爲核心,包括十雷,三十六雷諸
按神霄派雷典記載,天境有三十六天,每一天境皆有一雷,他們的十雷和三十六雷符,能引發雷陣,煉製起來非常麻煩,價值不菲。
我打開房門,大喊一聲陸靈珠的名字,淚流滿面。
我花了八萬塊,死皮賴臉從神霄派弟子手裏騙,不是,買來的十雷符啊!
房門一開,我和江浩言抱着頭衝出去,烏泱泱的蝙蝠扇動着翅膀撲過來,擠滿了整條環形走廊的上空。
「去死吧!」
我把雷符朝上丟去,下一秒,頭頂忽然出現一道細密的雷網,龍蛇一般一下竄過了整條走廊。大部分蝙蝠連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抽搐着翅膀摔落在地,只餘下少量蝙蝠,拼命地往屋頂上逃竄。
江浩言大爲震驚。
「臥槽,真牛啊!」
能不牛嗎?八萬那!那還是因爲對方欠了我人情,不然市場價八十萬都買不到!
我心痛如絞,江浩言看着我泛紅的眼眶,語氣酸溜溜的。
「喬墨雨,你和陸靈珠感情真好。」
「你放心ṭũ̂⁶吧,她那麼厲害,肯定會沒事的,不要擔心了。」
「我只是在心疼我的雷符!」
我加快腳步,朝剛剛宋菲菲發出喊聲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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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喊着陸靈珠和宋菲菲的名字,一邊無頭蒼蠅一樣,在那幾個房間亂竄。這幾個房間比右手邊的大了許多,零零散散擺着很多石棺,可奇怪的是,根本沒有發現陸靈珠她們的身影。
「喬墨雨,這兒有一部樓梯。」
房間的最深處漆黑一片,剛剛我還沒仔細看,那裏竟然有一部向下的樓梯。樓梯旁的扶手,雕刻着精緻的花紋,旁邊牆壁上還畫着色彩豔麗的壁畫。
「下去看看。」
我拉着江浩言,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剛走到拐角處,斜刺裏忽然伸出一隻手,快如閃電,捂住了我的嘴巴。
那人還把我和江浩言頭頂的探照燈都給關了,我視線裏頓時只剩下一片黑暗。
「是我。」
陸靈珠的聲音傳來,我鬆了口氣。
「你搞什麼?」
剛問一句,又被陸靈珠捂住了嘴巴,她還把我死死摁在牆壁上,我們四個人站成一排,身體緊緊貼在牆上。
我一臉懵逼,下一秒,我視線餘光裏出現了一個白點。
白點靠得越來越近,看清那個東西,我人都傻了。
那是一個和我差不多高的人,渾身上下,從頭到腳,都纏滿了白色的繃帶,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些白色繃帶應該是用特殊布料做的,破破爛爛,還發着隱隱的熒光。
這玩意兒,怎麼那麼像埃及的木乃伊啊。
木乃伊慢吞吞走到我旁邊,忽然停下來,湊到我臉旁,輕嗅了幾下。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傳來,我立馬屏住呼吸,轉頭看着陸靈珠,用眼神跟她交流。
「這玩意應該好對付吧,值得你嚇成這樣?」
陸靈珠朝遠處抬了抬下巴。
我定睛一看,頓時頭皮發麻。
下面的樓梯上,是密密麻麻的白色人影,起碼有大幾十個,我都蒙了,這明明是個英國的古堡啊,爲什麼會有這麼多木乃伊?
這麼多木乃伊,一人甩一下頭,那些繃帶都能把我給抽成腦震盪,而且這麼臭,我情願回去打吸血鬼,也不願意面對這些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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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個貼在牆上,屏住呼吸,這些木乃伊原本應該在房中那些石棺裏,追着陸靈珠她們下來。現在找不到人,他們又遊蕩着,慢慢回到樓上。
我們身體貼牆站着,死死屏住呼吸,在一片漆黑中,看着一個又一個木乃伊從身旁經過。
寂靜的黑暗中,只能聽見自己瘋狂的心跳。
我憋氣憋得頭昏眼花,眼看着最後一個木乃伊從我們身旁經過,宋菲菲先忍不住了。她忽然鬆開手,頭歪到旁邊乾嘔了一下。
「嘔——」
木乃伊的腳步停下來,猛地轉過頭,頭上的繃帶甩了一下,綠油油的眼睛盯着我們看。
「快跑!」
所有的木乃伊都動了,四肢僵硬,爭先恐後地追在我們身後,可奇怪的是,等我們跑下樓梯,他們卻站在樓梯上不動了。
我們繼續往裏跑了一小段路,見他們沒有追上來,一個個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我實在想不通。
「怎麼回事啊,這裏怎麼會有木乃伊?」
宋菲菲卻滿臉興奮。
「我們發財了,這古堡起碼是中世紀的。」
原來中世紀的歐洲歷史上,貴族們熱衷於購買和食用富含木乃伊的食品,一度把木乃伊喫到斷貨。
當時的人們,堅信木乃伊有超高的醫用價值,可以治療癲癇、腸道感染等各種疾病。許多貴族會用木乃伊泡酒,或者把他們和香腸餅乾之類的一起加工。
除了食用,木乃伊還被磨成粉末,加工成一種特殊的顏料,「木乃伊棕」,用來表現人物的膚色非常自然和通透,許多世界名畫都用了這種顏料。
聽完宋菲菲的介紹,我不由得對這些木乃伊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好慘啊,我們的盜墓賊,頂多偷些陪葬品,可這些堂堂的歐洲貴族,卻把人家從墳裏挖出來喫,還做成顏料。
宋菲菲繼續感嘆。
「這座城堡能收藏這麼多木乃伊,城堡的主人不只有錢,還非常有地位。」
「就算沒有其他東西,我們一人要一具木乃伊,也能賣個幾千萬,哈哈哈——」
嗯?幾千萬?
我眼前一亮。
「那就選這個了,等會給他們驅個邪,把躲裏面的亡魂趕跑。」
木乃伊死了都幾千年了,早就魂飛魄散,現在能動,都是因爲有周圍的遊魂寄宿在裏面。到時候做場法事超度一下,雖然有點費時間,但是爲了這麼多錢,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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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個說得熱鬧,陸靈珠興奮地拍了我一下,我往旁邊退了幾步,忽然感覺身體一空,整個人往下墜去。
我包上還掛着飛虎抓,情急之中,我把飛虎抓往上一拋,牢牢扣進地面,這才止住下降的趨勢。
我身體在空中搖擺,撞在石壁上。
我忙打開頭頂的探照燈,往下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我腳底下,是一條黑不見底的深淵。
「媽呀,這怎麼有一條這麼深的溝啊,你沒事吧,喬墨雨——」
「喬墨雨——喬墨雨——喬墨雨——」
陸靈珠趴在地上,聲音在山壁間來回相撞,發出迴音,聽着彷彿有無數人在喊我的名字,讓人毛骨悚然。
「深淵?中世紀,胡斯卡城堡——我知道了!」
江浩言情急得趴下來朝我喊:
「喬墨雨,快上來,這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地獄——地獄——地獄——」
又是一陣可怖的迴音,聽得我頭皮發麻,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傳說,在十四世紀,某處地面上忽然出現了一條深不見底的裂縫,附近的居民都說,țų⁽裂縫裏有會飛的怪物,會喫人。
爲了探明究竟,國王奧拓卡二世下令,只要有死刑犯肯下到地縫裏去,就可以赦免死罪。
一個犯人被繩索吊下去,不到幾分鐘,就發出淒厲的慘叫,旁邊的守衛快速將他拉上來,可就這麼一會工夫,他的頭髮就全白了。而且人也瘋了,一直喊着下面有魔鬼。
國外下令在地縫的上方建起城堡,不配守衛,也不設門窗,就是爲了鎮壓這個所謂的地獄之門。
那些埃及木乃伊,很可能是獻給魔鬼的祭品。
我心裏本來就瘮得慌,聽完江浩言的故事,更加不寒而慄。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吊在深淵裏,四周全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頭頂的探照燈發出單薄的光線,也很快就被黑暗吞沒。
我不敢再往下看,握緊包上的繩索,打算往上爬。
就這麼一抬頭,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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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毛茸茸的狗臉上,長着一對滾圓的眼珠,有荔枝一般大小,閃着幽幽的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心頭一驚,雙手本能地鬆了一下,幸虧那飛虎抓的繩索綁在我的雙肩包上,若是拉在手裏,這一下我已經跌入萬丈深淵。
我向後退出一點距離,這纔看清身前的東西。
那是一隻巨大的蝙蝠,和成年男子一樣高大,正收攏着翅膀,倒吊在峭壁上。
蝙蝠被我驚動,張開翅膀,齜起牙齒,發出一聲刺耳的叫聲。
這麼一折騰,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整條深淵,好像都動了起來。
我轉頭一看,心涼了半截。
兩旁的峭壁上,倒吊着許多密密麻麻的蝙蝠,有許多比我身旁這隻還大。
「快拉我上去!」
我兩隻手死死扯住繩索,腳拼命地在崖壁上蹬。
有蝙蝠扇動翅膀,朝我撲來,我身在空中,躲避不了,只能硬抗了一下,手上被尖牙劃過,頓時血流如注。
「陸靈珠,快用神霄派的雷符啊!」
陸靈珠這個土大款,和宋菲菲兩人常年混跡各大拍賣會,手上法寶一大堆,卻還在傻乎乎地拿七星劍打周圍的蝙蝠。
聽見我的喊聲,她愣了一下,忙從包裏掏出一張雷符,朝下丟來。
金黃色的符紙從空中飄下,綻放出萬道雷光,我目眥欲裂,心痛如絞:「什麼,這是三十六雷符!你爲什麼要用三十六雷符啊!」
神霄派的三十六雷符,我三年前去買的時候,就已經要價兩百萬一張,這還是看在我師父往日同神霄派的交情上。
兩百萬,陸靈珠就這麼輕飄飄地丟下來了。
這種情況,明明丟個十雷符也夠得很了啊,我氣得要命,周圍電閃雷鳴,那些蝙蝠沒空再攻擊我,我抓緊機會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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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珠拉住我的手,朝我身後看了一眼,嚇得瞪大眼睛。
「臥槽,喬墨雨,快跑!」
有無數蝙蝠被雷電擊中,跌落深淵,卻有更多的巨大蝙蝠撲扇着翅膀,從深淵底部飛上來,密密麻麻,烏雲遮日一般。
陸靈珠不要錢一樣,又往下丟了兩張三十六雷符。
我氣得心絞痛,「住手,你這個敗家子!」
「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你這個貪財鬼,快跑啊!」
陸靈珠拖着我往前跑,我看見她包裏哐啷響的那些高級法器,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真羨慕茅山這種大派啊,根基深厚,師門裏個個都是有錢人。算個命幾千塊,畫道符幾萬,點炷香也幾萬,最重要的是,他們的錢,大部分可以自己留着,不用遵守千不留一的規矩。
做我們這一行的,收的錢都沾了因果,爲了保全自身,不至於五弊三缺,道門中人通常會把錢捐出去一部分。
這一部分的比例各個門派都不一樣,但捐個百分之十,在業內已經算很多了。不像我們地師一脈,這麼變態,千不留一,一千萬的活我只能掙九千九百九十九點九塊,一萬都不敢湊,真是討飯缺個碗。
聽師父說,我喬家祖上,當時被困在一處墓地,幾乎到了絕境。臨死之際,先祖立下血誓,若是能僥倖苟活,以後門下後代所得錢財,千不留一,都用來做善事。
他倒是活了,媽的子孫後代都窮死啊。
我們一路狂奔着衝上臺階,迎面正碰上那些木乃伊。
陸靈珠這個人民幣玩家,直接從揹包裏拿出兩大瓶礦泉水,左右開弓,朝那些木乃伊身上澆。
我眼睛都紅了。
「陰陽水是這麼用的嗎!你太過分了!」
陸靈珠得意地抬起下巴。
「我剛剛被你一提醒,纔想起來自己帶了這麼多法寶。」
「這玩意兒吧,我們門派裏多的是,哎,門派人一多,庫房裏東西也多,用都用不完,真煩。」
看着陸靈珠擺闊的樣子,我握緊了拳頭。
誰懂啊,真的比殺了我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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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珠用完兩大瓶水,把那些木乃伊都收拾乾淨了,我提醒她,走廊上還有個吸血鬼。陸靈珠又掏出一張雷符,我忙搶過雷符。
「我來!我去收拾!」
怕陸靈珠反悔,我忙把那張三十六雷符往包裏一塞,一路狂奔出去。
「嘿嘿,發財了。」
跑到外面轉了兩圈,發現吸血鬼躲在一個房間裏。
我從包裏掏出七星劍,本來沒感覺,可是跟陸靈珠對比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寒酸。
「畜生,今天就超度了你!」
我把一腔怒火都發泄在吸血鬼身上,房門一關,虐得他鬼哭狼號。
「喬墨雨,你沒事吧?」
江浩言找過來的時候,吸血鬼已經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了,這東西和殭屍差不多,力大無窮,收起起來頗費一番手腳。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
「沒事,走吧,那些木乃伊怎麼運出去?」
「這牆上有壁畫哎——」
江浩言忽然停下腳步,伸手指着牆壁,我湊過去看,壁畫色彩豔麗,畫着一條深淵,一個惡魔從深淵底部飛上來。
非常典型的西方惡魔形象,頭生雙角,手握魚叉,背生雙翼,青面獠牙的。
我讚歎道:「這惡魔畫得不錯。」
江浩言:「這裏怎麼會畫了蚩尤?」
「你說什麼?」
我悚然大驚,江浩言卻伸手指着壁畫。
「你看,這牛角,這尾巴,翅膀,還有手裏的兵器,這和我們當初看見的蚩尤壁畫不是一模一樣嗎?」
我們兩個一齊沉默下來,我感覺這個想法太離譜了,荒誕到難以置信。
難道一直以來,西方的惡魔,和我們華夏的蚩尤,其實是同一個種族的?他們都來自哪裏,外星文明嗎,還是傳說中的地心人?
「其實關於胡斯卡城堡,還有另一個傳說。」
「二戰時期,德軍佔領了這座城堡,據說是希特勒想要喚醒惡魔,通過惡魔的力量統治世界,不過都失敗了。」
我勉強笑了笑。
「連德軍都喚醒不了,那估計惡魔也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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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帶了許多東西從古堡出來,陸靈珠甚至背了一具木乃伊。
我嫌棄地捂住鼻子。
「你背這個幹啥啊,等會讓陳導另外派人下來搬不就行了?」
陸靈珠冷哼一聲:「宋菲菲說,上一具出土的木乃伊在拍賣會上賣了一千萬——美金!」
「什麼?」
我立馬拉着江浩言衝回古堡,撈起一具木乃伊放在江浩言背上,腳下的地面忽然顫動起來, 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覺從地下傳來。
無數的蝙蝠尖叫着,從樓梯口衝上來撲向我們, 我神色大變,Ṱŭ⁴從江浩言背上搶過木乃伊,公主抱摟在懷裏。
「江浩言, 快跑啊!」
我們兩人連滾帶爬從古堡的門洞裏鑽出來, 門洞只有半人高,巨大的蝙蝠撲在上面, Ṱũ̂⁸根本出不來。
但是古堡也完全進不去了。
而且這些蝙蝠的樣子, 不像是要襲擊我們,而像在逃避什麼東西。
不會是深淵裏的惡魔復活了吧?
我們不敢再停留, 匆忙帶着東西, 從原路返回。
我把泰山石敢當重新壓回地道,那種心悸的感覺才逐漸消失。
陳導站在旁邊,滿臉興奮地翻檢我們帶上來的東西。
「天吶,這是中世紀的花瓶啊,這把劍, 天吶, 發財了, 發財了。」
「喬大師, 你把石碑封上幹啥, 不再下去多拿幾趟嗎?」
「要去你去,下面的吸血鬼正好沒喫飽,你白白胖胖的, 下去跟他做個伴!」
我眼睛一瞪,陳導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怕他在我們走後又打什麼歪主意,我變幻了奇門遁甲的位置, 把那座古堡徹底隱藏了。
這一趟英國之旅, 是我賺錢最多的一次, 拍賣的木乃伊, 再加上古堡裏帶出來的東西和陳導給的現金,足足賺了一個多億,摺合人民幣十一萬八千, 真是好大一筆鉅款啊。
可是賺到錢, 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我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麼地方,心頭一直很不安。
只是左思右想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呢?
直到陸靈珠給我打了個電話, 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電話那頭, 陸靈珠壓低嗓音, 神神祕祕。
「喬墨雨,我請你去埃及旅遊啊。」
「那裏的木乃伊很——不是, 那裏的金字塔,很好看的啦!」
番外
深淵裏, 一隻惡魔正在沉睡。
幾滴鮮血從空中滴落, 惡魔忽然睜開了猩紅的眼睛。
所有的蝙蝠被驚起,沒命地朝外逃竄。
惡魔舔了舔嘴脣。
「唔,好美味的血——」
「不夠啊,多來一點就好了。」
一句話說完, 惡魔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它閉上眼睛,繼續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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