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癡傻第三年,因無後承蒙皇上賜婚娶平妻時。
我突然看見彈幕。
【笑死,裝瘋賣傻三年就爲娶妻,寶寶演技吊打流量小生!】
【這場賜婚本就是寶寶自導自演,誰讓傻子人設更方便偷喫呢?】
【嘻嘻,嬌軟女主就藏在小太監裏面,今晚就要跟寶寶喫嘴子啦!】
我假裝沒看見,貼心幫裝傻夫君張羅娶妻。
直到聖上親臨。
我提裙上前,虔敬叩拜。
「安王與許小姐情深義重,民女願成人之美。」
「求皇上賜我和離,還許小姐正妻之位!」
-1-
賜婚聖旨宣讀後,我愣了半晌。
旁人以爲我因賜婚傷心欲絕,失了心神。
獨我知曉,我用了多久才消化那幾句天外來音。
視線掃過來宣旨的李大人身後,那羣低頭的太監。
哪一個纔是他們所言的女主呢?
許是我靜默太久。
就連夫君都發現了我的走神。
拉着我的手搖晃,「娘子,你怎麼不說話?平妻是何意?」
「死老頭,說的什麼平妻不平妻?我只有娘子一位妻子!」
「我們家不歡迎你,你趕緊走!」
他指着來宣旨的大人罵。
我望向夫君的眼睛。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甚至直白得傻氣。
難不成,是我近些日子太過勞累,出了幻覺?
與夫君成婚三載,他也癡傻三載。
三年裏,我們無數次同牀共枕。
若是裝傻,我必然會發覺異常,怎會看不出來?
我按下夫君,連忙同李大人道歉。
李大人神色溫和,「無礙,安王如今是小孩子心性。」
夫君畢竟是聖上的胞弟。
自然無人敢計較他的冒犯。
下一瞬,那個名爲彈幕的東西繼續刷新。
【女配被耍得團團轉嘍,李大人不僅知道寶寶在裝傻,還是寶寶的黨羽呢!】
【寶寶嘴這麼硬,前幾天抱着女主啃的時候可軟了呢!】
【就是,還差點被傻叉女配撞破,寶寶還因此被女主咬破了嘴嘿嘿。】
我如墜冰窟。
三日前,夫君的確磕破了嘴皮子。
-2-
突然,有個小太監賊頭賊腦地探頭看向我的身側。
她的眉眼格外清秀,微微蹙着。
就連皮膚都比旁的太監白皙許多。
正是賜婚對象,許妙妙。
【嗚嗚嗚女主喫醋了,今夜肯定又要在寶寶身上留下滿身痕跡了。】
【嘿嘿嘿偏偏女配還不知情,以爲寶寶受傷,心疼得落淚給他上藥。】
【女配每抹藥一處,寶寶都在懷念女主的滋味呢~】
【我靠,樓上會寫多寫!】
我大腦一片空白,耳邊的聲音被拉得綿長悠遠。
如果,如果這是真的……
在我愣神間,許妙妙朝夫君拋了個媚眼,眼神拉絲。
知曉我被矇在鼓裏。
大搖大擺在我面前秀恩愛。
她故意瞟了我一眼。
滿是洋洋得意的炫耀。
有恃無恐得厲害。
我忽然扣住夫君的手,五指相扣。
「夫君,你可還記得,前兩年你陰差陽錯救過皇上,當時皇上許諾你一個條件。」
「你若當真不想娶平妻,我陪你去皇上面前解釋,如何?」
那一刻,氣氛幾乎凝滯。
夫君神色微怔。
許妙妙最是不服。
仰頭氣沖沖道:「聽聞王妃對安王不離不棄,沒曾想竟這般不識大體!」
「聖上承諾,怎可隨便就用?」
我沒接話,只是固執地看向夫君。
夫君眼神清澈,垂下的手卻在揉搓食指。
他正要說話。
我忽而噗嗤笑出聲。
「夫君真傻,我怎會讓你用皇上的承諾?」
「我是夫君正妻,自然會讓夫君風光迎娶新娘。」
夫君扭頭,似在與我置氣。
突然回頭,「娘子,這個小太監說話好討厭,是否該罰?」
我暗暗掐緊掌心,笑着搖頭,「她也是無心之舉。」
他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就連他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
他緊張時會無意識地用大拇指揉搓食指。
鬆氣時又會快速眨眨眼睛。
正如此刻。
-3-
彈幕幾乎罵瘋了。
【我靠,惡臭女配滾啊!】
【還是女主知道心疼寶寶,兩個好寶寶真配嗚嗚嗚。】
【你是老幾啊,這個條件在未來是寶寶化解困境的關鍵,哪來的臉說這話?】
我熟視無睹,裝作無事發生回去了。
我甚至連思考的片刻都不曾有。
夫君冠禮在即,皇上命我全權負責宴席。
一籮筐的事等着我決定。
而那彈幕,猶如鬼魂般形影不離。
我不得閒與夫君相見,卻能時刻在彈幕上看見夫君的所作所爲。
【誒嘿嘿,還在外面呢,兩人就已經不知天地爲何物了。】
【女配趕緊死外面,正好寶寶要帶女主換戰場嘍~】
【這段我知道,戰場是Ťūₖ女配的牀嘻嘻!】
有些詞我一知半解,卻也能解出來個七七八八。
我心跳一滯,死命地掐緊掌心。
事情多得我抽不開身。
彈幕上污穢不堪的內容還在滾動。
等我得了空,回到臥房。
推開門便聞見本不屬於屋內的味道。
我越過屏風走向牀榻,看不出有何變化。
順勢坐下,目光向上落在彈幕上。
褥子的潮溼猝不及防濡溼掌心。
我眼神一震,忙站起身。
「來人!這被褥怎麼是溼的?」
-4-
屋外很快來人。
一道倩影匆匆趕來。
「王妃莫怪,方纔我打掃房間時不小心灑了水上去。」
對方微抬頭,露出那張我畢生難忘的臉。
許妙妙,竟然僞裝成侍女。
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面前。
她看向我的眼神洋洋得意,絲毫沒有慌亂。
【女主太慘了,王妃之位本該是她的,結果還得叫女配王妃!】
【女主像是傲嬌小奶貓,暗戳戳地宣誓主權,可愛鼠了。】
【這可是寶寶一手澆灌的玫瑰~】
那一刻,我腦中名爲理智的絃斷了。
渾身發抖,氣得揚起手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我沒收着,掄圓了力氣。
許妙妙還未反應過來,驚呼一聲就被我一掌掄到地上。
我回過神,下意識伸手想將她拉起來。
卻見她衣襟散亂,露出胸口白膩的肌膚。
與上面混亂曖昧的吻痕。
她這才裝作慌亂似的捂緊胸口。
眼裏的得意更甚,恰如初見那日。
夫君突然出現,停在許妙妙跟前。
小心抬起她的手,入目的便是紅紫混着血跡的傷痕。
看着就觸目驚心。
她的淚啪嗒一下落下。
委屈極了。
夫君面色冷沉,一貫的傻氣不見,一言不發抱起許妙妙。
正要出門時,我在他身後叫住他。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硬:「夫君,不許去。」
夫君並未轉身。
「娘子,你以往總說要我良善,不可以權壓人。」
「她不過是個做錯了小事的婢女,娘子卻咄咄逼人。」
「娘子自己說過的,爲何又做不到?」
我爲何做不到,難道你不知道嗎?
質問的話幾欲脫口而出。
理智回籠,我什麼都沒說,沉默看着他出門。
【啊啊啊啊磕死我了!這跟官宣有什麼區別?】
【女配你等着吧,你的晦氣還在後頭呢!】
【寶寶夜裏一定要狠狠懲罰混蛋女配,毫無感情折磨發泄,爲妹寶報仇呀!】
【雖然對不起妹寶,但這畢竟是古言,男子潔纔不正常。】
【沒事,開過葷的老男人更懂得疼人嘻嘻!】
我只是叫來下人,焚燒這張牀榻,重新置辦一張一模一樣的牀榻和褥子。
原來。
夫君真的沒傻。
彈幕所言,或許,字字句句皆是真。
-5-
次日晨光熹微。
有人執着敲門。
門開,露出夫君那張俊逸的臉。
如今已然恢復了傻氣。
他小心翼翼捂着胸口,靜悄悄觀察我。
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
打開,露出裏面蓬鬆熱乎的包子,遞到我眼前。
「娘子,你最愛的那家包子!喫!」
說罷,垂着腦袋認錯。
「娘子不收,是還在怪我!」
包子的香氣撲入鼻尖。
因爲在他懷裏護着,到現在還熱乎着。
我忽然扒開他胸前的衣襟。
只見他胸口燙得通紅。
他沒反應似的。
兩眼亮晶晶地把包子遞到我嘴邊。
「娘子,我不疼,你喫!」
我內心痠軟發脹,眼睛澀得厲害,慌忙低頭掩飾。
小口咬包子。
平日最愛的包子,在嘴裏沒半點滋味。
淚珠砸在手背上。
他神情慌亂,慌忙抹掉我的淚。
「娘子別哭,我心疼!」
「以後,我日日給你買,買到你煩我也不停,可好?」
他的眼睛這般真誠。
或許,是我誤解了他。
我怎會因不知從何而來的彈幕。
誤會與我青梅竹馬十餘年,同牀共枕三年的夫君呢?
畢竟那日,夫君出了意外。
醒來後成了個痴兒,連皇上都不認得,卻偏偏只認我。
或許,他是有何難言之隱纔會裝傻。
可他對我的情誼從未有假。
夫君小心翼翼抬頭,「那日我並非有意,娘子能原諒我嗎?」
在我正要點頭時,突然看見彈幕滾動。
【寶寶你真聰明!這樣她就不知道你剛剛從女主牀上下來。】
【嘿嘿嘿剛剛寶寶親得可猛啦,我都看見銀絲了~】
【傻叉女配還自我感動呢,沒用的垃圾。】
【沒事,馬上到刺客突襲劇情,等女配爲寶寶擋箭身死,兩人就能甜甜蜜蜜了!】
我渾身血液凝滯,寒氣侵襲骨髓,凍得手指發顫。
夫君這次發覺我的異常。
「娘子,你的手怎麼這般涼?」
寬厚溫熱的手掌瞬間將我的手緊緊包裹。
眼淚撲簌落下,我偏頭淡定抹去。
笑着說:「我與夫君不曾生過間隙,何談原諒?」
-6-
夫君離開前,在轉身的間隙脣角微微翹起。
彈幕說,那是在回味女主的滋味。
我的腦海卻充斥方纔看見的那句話。
我真的會死嗎?
彈幕還在刷新。
【誒嘿嘿,想看女配死後,寶寶在她的靈柩前勾引女主的劇情。】
【畢竟寶寶中藥了嘛!我靠,想想就好帶感。】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在亡妻靈牌前糾纏不休,背德感拉滿!】
我忽然叫住夫君,在他遲疑的目光下。
我強撐笑意:「夫君,你的冠禮在即,這幾日,我恐沒時間陪你。」
「冠禮事關重大,皇上尤爲重視,朝堂上那些大臣早對我不滿,若我此次出了差錯,恐怕日後無法再陪伴你左右。」
他微怔:「爲何?」
「他們說,我無法爲你孕育一子,不堪勝任正妻之位。」
「若我此次再出差池,或許……」
夫君微怔,顯然對此並不知情。
以往我想着夫君如孩童,不想讓他知道我的處境,徒增煩惱。
不遠處硃紅遊廊的牆角外。
茶色衣角不經意露出一片,很快又縮了回去。
我認得上面的花紋,是許妙妙那件衣裳。
彈幕說你們有Ťū²私通,說我會因你而死,也會是假的嗎?
我把當下最大的弱點透給你。
夫君,你會讓我失望嗎?
-7-
安王府後花園,平日裏巡邏兵半個時辰一趟,守衛森嚴。
今夜卻沒有任何守衛。
花園正中間是一座湖心亭,假山花草皆具。
衣衫凌亂隨手鋪在地上,兩道身影方纔溫存。
許妙妙伸手摟緊身前人,嬌軟低喃。
「承霖,我不想做平妻。」
「我無論是身世還是容貌身形,都比她好許多。」
「更何況,在牀榻之事上,難道我不比她與你更契合?」
彈幕清一色【啊啊啊】。
【磕死我了,這對太香了,向全世界安利我的 cp。】
【女配存在的意義,就是男女主不知天地爲何物時,女主問寶寶她倆誰更好,嘻嘻!】
顧承霖嗓音沙啞迷人,低頭吻她。
「自然與你更契合。」
這是我婚後第一次聽見,夫君用正常的語氣說話。
他們二人乃至彈幕,都未曾發現我的存在。
我掐緊掌心。
他沉吟片刻,緩聲道:「此次冠禮,或許就是可以將你抬爲正妻的時機。」
許妙妙提議:Ṱûₖ「要不我們在冠禮上做手腳,皇上必然會怪罪於她。」
「不可,冠禮事關我的聲譽。」
她嘟嘴抱怨:「好麻煩,爲何不能像兩年前一樣?」
兩年前?
我還沒理解,她又繼續道。
「給她下藥,污了她名聲,順勢將她貶爲妾。」
「但是萬不可傷及身體,我們女孩家最要臉面,這次你也別突然反悔去救她。」
我神情恍惚。
兩年前,我中藥被人拖進小巷子。
最孤立無援時,是夫君突然出現救了我。
許是良心發現,纔會反悔來救我。
大腦轟地一下,渾身血液頃刻凝滯。
耳邊聲音連綿細長。
他們嘴巴張張合合。
可我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只有彈幕還在不斷刷新。
【我靠我靠,女配怎麼突然出現的?我之前完全沒發現啊!】
【我也是!】
【丸辣,女配聽到了這件事,還會願意輔佐寶寶嗎?】
【不會要出事吧?我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
【能有什麼事?劇情是無法改變的,再過七天,等礙眼的女配死了,一切塵埃落定,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8-
我發現了一個祕密。
只要我做的事,與夫君無關。
彈幕便不會看到我的蹤跡。
一開始只是我的猜測。
於是我從彈幕得知,夫君與許妙妙又要廝混。
便藉口讓管家暫替我。
而我跟小桃說去如廁。
我瞞着所有人,悄無聲息地來到後花園。
果然,彈幕不再聚焦在我身上。
就連我偷偷躲在湖心亭上之事,她們也不知情。
直到,亭中二人暴露當初給我下藥之事。
將我拉入劇情,再次跟我扯上關係。
彈幕再度發現我。
她們嘰嘰喳喳,發現劇情偏離了。
【不對!女配將死之人又菜又弱,怎麼能悄無聲息地躲在亭子上?】
【寶寶武功可不差,連他都沒發現,細思鼻孔……】
【我靠!我翻了一遍寶寶與她戀愛的劇情,你們猜我發現什麼了?】
【女配當初想要當將軍,比武贏了軍營所有將士,就差臨門一腳,嫁給寶寶後才歇了心思。】
【切,會武功又能怎樣?還是守不住自己的男人。】
-9-
若不是彈幕提及。
就連我自己都快忘了當初的志向。
但此刻,我倉皇而逃。
等到了臥房門外,我終於撐不住。
指甲扣緊柱子,留下淺淺刮痕。
猛然抬頭,緊盯着半空中的彈幕。
彷彿能透過虛無的彈幕,看向每句話背後的那人。
【我靠,女配怎麼盯着這裏?不會是能看到我們吧?】
【有什麼好怕的?她死的話推動男女主感情,她爹孃還成了寶寶的棋子,最後爲守護寶寶而死呢~】
【誰讓女配不識好歹,佔着正妻之位一無是處?】
【我們這可是愛女文,否則女主纔不會故意把刺客引過去,白切黑女主我愛死了!】
【惡毒女配下線倒計時七天!】
我渾身血液凝滯,如墜冰窟。
扯了扯脣,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顧承霖沒多久匆匆歸來。
衣服鬆鬆垮垮。
連僞裝的傻氣都不像了。
見我安穩坐在梳妝桌前,他鬆了口氣。
「娘子不是在忙嗎,怎麼在梳妝?」
我摸摸頭髮:「方纔如廁回來,總要回來打理一番。」
他黏糊糊湊上來:「娘子,我真愛你呀。」
「娘子,若我日後做了錯事惹你生氣,你別怪我可好?」
常聽人說,男子偷了腥,總會生出那麼點愧疚和愛意。
我應下:「自然,只要——你不負我。」
我順勢埋進他的胸膛。
「當初你爲了讓我父母同意這門婚事,跑到我們府前。」
「當着來往路人的面,拉着剛下朝的父親,一下跪在他面前,眼眶通紅地說此生不負我,惹得滿城人笑話。」
「母親說,從未見你爲誰失了分寸,認爲你就是良人,才同意將我託付給你。」
察覺他身子瞬間僵硬,我疑惑問:「夫君,你怎地不說話?」
隨即自嘲一笑,「也是,你的癡症未好,早已不記得這些小事。」
「夫君,你何時才能恢復?我真的好想你。」
顧承霖眼神中顯露些澀意。
「娘子……再給我些時日,我會好的。」
他捧着我的臉,目光灼熱般落到我的脣上。
低頭正欲親吻,我近乎倉皇避開。
掩飾道:「看我,怎麼跟你說這些,我出來許久,該回去了。」
顧承霖乖順點頭。
我離開時,他的目光緊隨。
直到我拐出院子,才終於能鬆懈。
方纔,我在他身上聞到的,是另一個女人的氣味。
湖心亭到這距離不短。
他們該是親密了多久,才能一路走來還有這樣濃郁。
冠禮就要到了。
彈幕說,這一段最是刺激,而章回名爲《醉酒情迷冠禮Ṫû⁶》。
-10-
冠禮如期而至。
許妙妙的提議也並未落實。
我在人羣中,仰望皇上爲顧承霖加冠。
先加緇布冠,次授以皮弁,最後授以爵弁。
許妙妙的父親是郡公,朝廷大功臣。
如今他們那熱鬧非凡。
皇上與郡公皆有意讓兩人多接觸。
冠禮結束,我甚至連他的身都沒法近。
只得在席宴上遠遠看着。
【女配得氣死了吧,女主跟寶寶纔是最配的,你算什麼?】
【粉色嬌嫩,你如今幾歲?】
我低頭,瞥向身上這件肉桂粉的禮服。
當初,我與顧承霖定情時,穿的就是這件。
如今我要親手斬斷我二人之間的情分,自然也該穿這件。
宴席上觥籌交錯,載歌載舞。
我淡定品酒,遊走在京城權貴之中。
許久後,彈幕上終於出現顧承霖離開此處的字樣。
眼看時機到了,我給小桃使了個眼色。
她踏着碎步趕來,火急火燎揚聲道:「王妃不好了,王爺失蹤了!」
我放下酒杯,沉聲問:「他的隨從可有跟着?」
「他們跟丟了!」
我面色大變,顧不得體面,踉蹌跑去找人。
身後的那些權貴也有些慌了。
「怎麼回事?安王真走丟了?」
無人在意的角落,彈幕在不斷滾動。
【我靠女配能不能去死啊?人家秋雅結婚,你在這又蹦又跳的?】
【別管她,她就是賤的。】
【……不對,劇情裏有這麼一段嗎?】
-11-
顧承霖的隨從跟丟了人是假話。
他們二人刻意沒帶下人,就是爲了找刺激。
隨從見我失魂落魄,於心不忍,勸我先休息。
我笑得勉強,「怎麼能不找呢?」
「如今天快黑了,我夫君最是怕黑。」
「當初他墜入懸崖,是我不喫不喝找了三天三夜,找到他時,他身上沒一個好地方,抱着我像小孩一樣嚎啕大哭。」
「所以這次,我也得找到他。」
懷念確實是有的。
可早在那天,我就已經對他徹底死心。
說這話,不過是因爲我知道——
事情鬧大後,顧承霖必會問清他們事情經過。
衆人找了一圈,最後看向後花園。
那裏不讓隨意走動。
就連朝廷大臣,也只能手持聖上賜予的令牌,方可入內。
除了一人例外。
那便是備受皇上疼愛的安王殿下。
這次是許妙妙提議,兩人喝了點酒已然微醺。
情到濃時,兩人刻意在外找刺激。
門口的侍衛攔了去路。
我急忙喊道:「我夫君不見了!」
那羣侍衛並不理我。
我清楚,方纔他們定是親眼看見夫君離開,並不認爲會有什麼危險。
我急得眼眶通紅,求他們放我進去。
滿是一副情深義重、憂慮至極的模樣。
任誰看,都認爲我愛慘了安王。
他們仍舊油鹽不進。
我趁機奪過他們的劍。
抵上脖子,劃出一道淺顯的血痕。
「他如今癡傻,若當真出了事,你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你們不放行,那我只好用這條命,把皇上請來了!」
他們神色緊張,低頭竊語。
領頭侍衛朝我鞠躬,起身揮手,「放行!」
另一人猶豫:「可是,王Ṫũ̂⁼爺方纔說……」
領頭的沉聲:「安王如今小孩子心性,此等大事自然該聽從安王妃!」
【女配是瘋了嗎?】
【收回以前對女配的罵聲,她真的以爲男主丟了,擔心死了。】
【我靠前面傻叉吧?兩人正翻雲覆雨,女配來這麼一出,不就是故意的嗎?】
可我依舊裝作沒看見。
夫君心智不全。
我憂心夫君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爲,實屬正常。
-12-
進去後,我連忙招手,喊小桃來。
「快去請皇上來,就說安王失蹤,請皇上派人找人。」
彈幕喜歡磕的糖點。
如今,我便要讓其成爲顧承霖的污點。
彈幕如同瘋了一般。
【剛剛誰說女配是好心的?這能是好心嗎?】
【完了,皇上一來,這次是真完了。】
【刺客幹什麼喫的,就不能提前把這沒眼力見的賤人給殺嘍?】
我淡淡掃過那些彈幕。
用僅我一人能聽到的聲音,挑釁似的,「那就來試試。」
彈Ŧū₇幕靜默了一秒。
集體炸開。
我卻沒時間看。
那座假山,到了。
知道實情的隨從,面如土色,也跟着着急。
可沒人能逃去告密。
只因,我把他們都叫來,讓他們跟着我一起找人。
「啊!」
假山後,一道嬌軟女聲尖叫出聲。
兩人還知道拿牀褥子。
顧承霖看見人,扯過被褥,把許妙妙蓋得結結實實。
他蹙眉正要發怒。
卻驟然看見站在中間、不可置信的我。
臉色驟變,幾度張嘴想要說什麼。
我彷彿經受不住打擊,身體搖晃了下。
他下意識想衝過來扶住我。
這才意識到,如今他身上並無多少衣物。
一旦出來,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
都能將他身上被許妙妙抓出的痕跡,看得清清楚楚。
我穩住身形,慘然一笑。
聲音滿是嘶啞倦怠:「夫君與……許小姐先整理衣物吧。」
身後還有一羣跟着來的大臣及其親屬。
衆人譁然。
「許小姐?」
「他們不是快要成親了嗎,怎地在婚前做出此等有傷風俗之事……」
「安王妃找人找得快瘋了,結果夫君……」
-13-
皇上已然在最高位那候着。
衆人浩浩蕩蕩去,浩浩蕩蕩回。
回來時明顯更沉默。
許妙妙並不在那羣人中。
顧承霖速度最快。
他着急忙慌地回來,看到我還在,鬆了口氣。
正要過來,皇上給他一個眼神。
他偃旗息鼓,眼神卻緊盯着我。
皇上沉聲道:「安王妃雖擅闖後花園,但念其愛夫心切,不予追究。」
「既然安王已經找到,朕便不在此多留。」
無人敢有異議。
在場,只有我直直地走過去。
顧承霖極爲不安:「娘子,你要做什麼?」
我一言不發越過他。
在經過他時,他雙手緊握我的手腕。
我面無表情地掙開,平靜地整理衣物。
從始至終,我都挺直腰板。
被滿京城嘲笑了三年。
這一次,我也合該給自己一點體面。
我提裙上前,虔敬叩拜。
「安王與許小姐情深義重,民女願成人之美。」
「求皇上賜我和離,還許小姐正妻之位!」
在場無不譁然。
顧承霖的目光如炬,幾乎灼傷我的後背。
他或許已經意識到什麼,急忙衝過來。
藉着癡傻的人設,拉我起身。
只不過我鐵了心,任憑他如何拉也不起。
他聲音顫抖:「娘子你說什麼呢,你……你不要我了嗎?」
我不回答,執拗叩首:「求皇上成全。」
皇上沉沉看過來。
「你當真願意放棄榮華富貴,放棄安王妃的身份?」
他不信,旁人也不信。
畢竟我的出身並不好。
顧承霖反而是率先察覺我的決心,緊緊牽住我的手。
掌心溫暖是我從前最愛的溫度。
只是這雙手,已經溫暖過別人。
我直起身看向他。
他的眼眶通紅溼潤,似在乞求。
人羣外,有道倩影悄然佇立。
死死盯着顧承霖抓着我的手。
我收回投去的目光。
再度掙脫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嫌髒。」
他察覺到視線,猝然回頭。
對上許妙妙淚眼盈盈的眼睛。
握緊拳,收回手不再勸我。
我心中竟連一絲酸澀都不曾有,只覺得譏諷。
再次抬首望向皇上,鏗鏘有力回道:「是,民女願意!」
良久,皇上嘆了口氣。
「允了。」
-14-
一切塵埃落定後,我回了府上。
這些年,我給自己置辦的東西並不多。
可無論如何是我的,總該拿走。
顧承霖攔住了我的去路。
半啞着嗓音問道:「娘子,你知道了,是麼?」
我給小桃一個眼神。
她心領神會,先回屋替我收拾行囊。
「我不知道你在說……」
話音未落,他目光輕顫,兀自伸手觸碰我的脖子。
「怎麼弄的,疼嗎?」
刺痛感襲來,我微蹙眉避開他的觸摸。
這纔想起,那道傷口還沒來得及包紮。
瞥見隨從的身影,我笑道:「想知道,不如去問他。」
「還望安王儘早籤和離書,返家路途遙遠,我着急得很。」
他瞳孔微縮,不可置信:「你要離京?」
方纔的示弱消失不見。
他眉眼間氤氳怒氣。
「娘子,你之前答應,若我做了錯事惹你生氣,你會原諒我,如今爲何又變卦?」
「我沒背叛你,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向你解釋清楚一切。」
「可你今日所做實在過分,皇兄與我的計劃差點毀於一旦!」
我心裏竟是一點怒意與傷心都不曾有。
滿心皆是荒謬。
「我過分?
「就算背叛是假,可你與許妙妙有肌膚之親是真。」
他沉聲:「那是形勢所逼。」
「形勢所逼?」
我氣笑得眼角落淚,反脣相譏:
「你們在假山後廝混,在我榻上廝混,是情勢所逼。」
「兩年前你給我下藥,也是情勢所逼?」
他目光猛地一顫。
他以爲,我是知道他裝傻一事。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慌張。
可下一瞬,他色厲內荏道:「是!即便我與她有何過錯,難道你就不曾有錯?」
「三年前我跌落懸崖生死不明,是妙妙拼盡九死一生纔將我從崖底拖回,那時你在哪?」
「我對你的情意不曾有假,可我對她更多的是利用!」
我滿目荒唐。
救他之人,怎麼就成了許妙妙?
那時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就連爹孃也從汴州趕來,勸我另尋佳偶。
我不顧反對,孤身一人尋去崖底找了月餘。
冠禮那日我並未說謊。
當初在崖底找到他時,他已然癡傻。
誰也不記得,唯獨認得我。
也是我拉着他,磨得雙手乃至肩膀血肉模糊,纔將他帶回王府。
回去後我昏迷了月餘,比他晚醒幾日。
正在此時,一旁的隨從突然慌了神。
「王爺,許小姐方纔暈倒了,太醫診出她……懷孕了。」
顧承霖氣焰全消,沉默良久。
抬首看我:
「娘子,如今妙妙那邊離不開人,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可好?」
「屆時,我一定將所有解釋清楚。」
「若你執意要和離書,可以,需等我成婚那日,我親手奉上和離書。」
我閉了閉眼,滿是倦怠。
再無解釋的心思。
能讓隨從如此緊張,也只能是皇上的意思。
-15-
我留了下來,帶着小桃住進客棧。
小桃滿是疑惑:「小姐,我們當真要在這等到安王大婚?」
那日,她明顯察覺安王並無和離的心思。
說到等成婚這日再給,無非是緩兵之計。
小姐又如何不知?
我安撫小桃:「我還有事要做,等事情結束,我就帶你回家。」
彈幕既然說,他們大婚那日就是我的死期。
死劫只可化解,不可避開。
若我這次逃開,下次死劫會如何出現便不得而知。
這就像懸在腦袋上的刀,我必須解決了。
街上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顧承霖成婚算是今日京城內頭等大事。
滿京城的人都跑去看熱鬧。
「聽說了嗎?」
「什麼啊?」
「許家千金不是平妻了,是正妻!」
「怎麼回事?」
「上次安王及冠,沒曾想兩人在後花園乾柴烈火,安王妃見安王失蹤,嚇得以命相逼,方能進入後花園,沒曾想看到的卻是安王與許千金……」
「人都傻了,許千金還當個香餑餑呢?」
「誰說不是呢?要我說女孩家還是得富養,否則等哪日倒貼給個殘廢,哭都沒地哭!」
我隱在人羣中,聞言面不改色。
眼看時機已到,徑直向王府走去。
門口的守衛畢恭畢敬稱呼我王妃,無人攔我。
等我到彈幕說的那處。
不多時果然有刺客出沒。
我看向角落。
露出一片紅色衣料。
刺客向我衝來,我瞬間拔出藏在腰間的匕首。
刺客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我也笑。
誰說拔了匕首就要跟他打了?
就在刺客再度衝上來時,一羣黑衣壯漢將他團團包圍。
幾人幾下便把人擒住。
許妙妙已經跑了,我沒去追。
府中侍衛接連湧來。
我逆着人流,邁出王府。
-16-
臨走前,我忽而想起那日我醒來後,得知夫君得了癡症。
他如同瘋子,攻擊所有靠近之人。
我匆忙趕去,卻見總人口中危險的夫君,呆呆傻傻地盯着我。
說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我們可認識?我感覺我的心跳好快。」
我坐下,握住他的手:「顧承霖,我是你的妻。」
「我們剛剛成婚,你不記得也沒關係。」
他歪了歪頭,朝我傻笑。
只是抓緊我的手指,執拗道:「反正我不要他們,我要你。」
身後衆人笑着。
說沒想到王爺失憶後,還是這麼喜歡王妃,看來王爺當真愛慘了王妃。
那時,我又擔心他的身體,心裏又像是喫了蜜餞般。
次年回家省親。
孃親也勸過我,乾脆趁着夫君癡傻,哄騙他簽下和離書,另尋良偶。
我望向院中數螞蟻的傻子。
堅定地搖搖頭。
「孃親,我得等他。」
孃親問:「若是他一直傻下去呢?」
「那我便照顧他一輩子。」
畢竟夫君失憶前,曾對我說京中盯着他的人多如牛毛。
稍有不慎,他便會粉身碎骨。
所以我怎能棄他於不顧呢?
於是三年下來,我學着管賬,學着管理王府。
一刻也沒想過放棄。
我這般蠢笨,連教書先生都看不下去的人。
不也把王府管得井然有序麼?
時過境遷,那些回憶裏每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以後,我會學着忘記。
-17-
回去時,我跟小桃說事情已了,帶她回家。
「不用等王爺籤和離書嗎?」
我微微一笑,「已經拿到了。」
不過,不是和離書。
而是皇上親寫親籤還蓋了章的聖旨。
皇上許是對我有那麼一絲愧疚,賜了我不少金銀珠寶,算是補償我。
更甚至允諾日後不讓顧承霖去尋我。
小桃高興得語無倫次。
她自從同我一同長大,也喜歡舞刀弄槍。
在汴州無拘無束慣了。
剛來京城那年,她不僅水土不服,還被安王府上的嬤嬤教規矩,天天鬧着要回家。
那時,我與她成天被嬤嬤敲打。
她心疼我,我愧對於她。
夜裏,我們互相替對方抹藥。
回過神,我自馬上回頭看向繁華京城。
來往的人從前就多,以後更不會少。
只是,我不再來了。
自從我打破原有劇情,彈幕整日不可置信。
從我踏出京城的那刻,那些污言穢語便消失不見。
獨留一行紅字:【劇情偏離,世界男女主發生變更,即將剝奪男女主光環。】
我字字理解其意,仍舊不知光環沒了會如何。
可我只想早些離京。
所謂的主角,與我再無干系。
我收回目光,望向回家的方向。
快意縱馬,肩膀上屬於我的擔子似乎被馬震得抖落。
-18-
安王府。
刺客出沒一事並未驚動前廳。
顧承霖與許妙妙如期成親。
直至送走賓客,顧承霖才脫去醉醺醺的傻氣,眼神陰冷。
質問下屬:「爲何今日未見王妃?」
下屬戰戰兢兢:「屬下、屬下不知。」
這時纔有人來傳話。
得知今日溫婉然來過,還在府中抓到一名刺客。
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溫婉然與他自小相識,與他恩愛多年。
怎會當真願意和離?
「王妃在哪?快把她帶過來,本王有話要同她說。」
那日,他說的不過是氣話。
郡公多年來私下招兵買馬,買了數不清的兵器。
早成了皇兄的頭等大患。
許妙妙不認可她爹所作所爲,求事成之後放他爹一條生路。
他允了。
許妙妙再次提出條件。
等她成爲顧承霖的正妻那日,她就親手把郡公的罪證交予他。
那時,他沉默許久。
可爲了大業,他不得不答應。
如今,許妙妙如願成了他的正妻,他也拿到了駐軍圖。
許妙妙沒了利用價值,自然無需再欺瞞婉然。
不多時,下人來報。
「王妃僱人抓到刺客後便已離府,聽城門那線人守衛說,今早王妃已經離京……」ƭū́₄
顧承霖大發雷霆:「誰允許她離京的!」
「王妃走不了,她還沒拿到我簽字畫押的和離書,任憑她去到天涯海角,也是我的妻!」
下人戰戰兢兢:「是皇上……」
顧承霖身形搖晃。
他已經原諒了當初婉然在他生死不明時,跑出去玩鬧月餘一事。
雖然是許妙妙從崖底將他救回來。
可他對許妙妙不過是利用。
與她親密時或許有過一絲真情,可更多的是逢場作戲!
爲何婉然不肯原諒他?
突然,彷彿有什麼從他的身體中剝離。
瘙癢難耐,無論如何都無法止癢。
不消片刻,那種感覺消失。
回去後發現,許妙妙也有這種感覺。
顧承霖怕是有人下毒。
命太醫來診脈,卻並無發現。
他看向許妙妙。
卻發現以前總能吸引他注意的那張臉,此刻乏善可陳。
-19-
溫婉然離開後,白日裏顧承霖照樣與許妙妙秀恩愛。
直到夜裏,許妙妙熟睡。
他纔敢偷偷出門。
在無人角落,獨自買醉。
隨從兩班倒,有兩人不遠不近地跟着。
「溫婉然,說好白頭共老,你怎麼敢拋下我?」
「你們,你們去,把婉然給本王帶回來!」
「王爺……皇上特地叮囑屬下,不許王爺去找溫小姐。」
顧承霖摔碎酒杯,「什麼溫小姐,她是本王的妻,是安王府堂堂正正的安王妃!」
「就連當初本王跌落懸崖生死不明,她卻跑出去散心月餘,本王都已原諒她。」
「她爲何不肯原諒本王,爲何不肯聽本王解釋?」
顧承霖滿眼痛苦,仰頭灌下一壺酒。
幾名隨從隱瞞真相多年。
眼下郡公就要被抓,再沒隱瞞的必要。
其中一人站出來:
「王爺,救你之人,從始至終都是安王妃,而非許小姐!」
「當初皇上怕王爺醉心兒女情長,纔在得知王爺忘記是誰救了你時,默認許妙妙頂替。」
「王爺,王妃她爲了救你,此生無法舞刀弄槍,捏不起繡花針!」
酒壺驟然掉落地面,咕嚕嚕滾了好遠。
顧承霖不肯信,可見隨從皆是不忍。
他踉蹌起身,嘲弄笑道:
「原來……原來那日,婉然露出失望神情……」
夜漸涼。
良久,他哽咽道:「婉然,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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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皇上與顧承霖得知郡公會對他不利,於是將計就計,被打落懸崖。
後來,顧承霖被救回來後,確實得了癡症。
不過三個月便好全了。
但還需引蛇出洞。
郡公得知許妙妙與他兩情相悅。
恰好他得了癡症,爽快答應把妙妙嫁給他。
日後他奪權也是名正言順。
之後的時間裏,皇上與他不斷查找郡公圖謀不軌的罪證。
借用李大人在朝中的地位,與郡公暫時抗衡。
也搗毀了不少據點,查封了不少違規鋪子。
如今,駐軍圖到手,皇上再無顧忌。
私底下派出精銳尖兵不計其數。
不出月餘就已將多處窩點團團包圍。
郡公也適時抓捕,身邊親信家屬一併關進天牢。
包括許妙妙。
許妙妙瞪大雙眼,望向滿目冷情的領兵之人。
「夫君你說句話啊,我怎麼可能與父親狼狽爲奸?」
「父親的駐軍圖還是我親手交給你的,你快向皇上洗清我的罪名!」
顧承霖淡淡收回目光,「事到如今,莫要再狡辯。」
許妙妙不可置信,聲音變得尖銳。
「夫君,你說什麼呢!」
「我還懷着你的孩子,你難道忍心看着孩子與我一同受苦?」
顧承霖居高臨下睨她:
「那個刺客是你帶去的,你想殺了婉然。」
她矢口否認:「不,不是我!夫君你知道的,我向來良善,怎會想着殺她?」
顧承霖早有自己的判斷,不聽解釋。
「婉然救我,你卻將功勞佔爲己有,逼得婉然離京不再見我,如今落得如此田地,也是你應得的。」
「有罪臣之女這樣的母親,孩子也未必情願降生。」
「打了吧。」
任憑許妙ṭū₁妙如何喊,那道決絕的背影不曾有過一絲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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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們徹底解決郡公後不久。
安王府有刺客闖入,直奔他去。
隨從個個武功高強,卻也不是對手。
顧承霖神色嚴肅,只覺得棘手。
在侍衛的護送下逃離。
百密一疏, 他的腿中了毒箭。
鮮血染紅石板。
顧承霖醒來後得知,他的腿中毒已深。
恐怕日後再也站不起來。
好奇怪。
以前這種偷襲,他都能恰好躲過。
就連遇上九死一生之事, 也能一一化解。
更何況, 這種毒他之前中過, 怎麼偏偏這次就有事?
誰也不知道, 那日的刺客到底是郡公的餘黨,還是旁的。
他原先想着,等事情告一段落, 他會自請辭官, 遠離京城。
不用安王的身份, 只做一個普通人。
去汴州看看婉然活得如何。
如今他身陷輪椅,再無行走的可能。
他整日喝得爛醉如泥, 醉酒後口中念着婉然二字。
某次午後, 他在溫婉然房間裏意外發現一封信, 心中燃起希望。
他癡傻三年,婉然從未有過一刻放棄他。
如今他功成名就,京中再無威脅。
婉然又怎會在此時棄他而去?
顧承霖慌忙拆開信封, 欣喜便僵在臉上。
【從此一別兩寬, 山水不相逢, 各自珍重。】
信封中, 還有一張泛黃的紙。
時間久遠, 卻保存得完好無損。
應當是主人格外珍視。
他像是意識到什麼, 手指顫抖地將其攤開。
【保證書
我顧承霖在此起誓, 若能娶到心愛之人溫婉然,願將一切奉於她,得此一人,我必此生不納妾,用一生疼她愛她,永不負她。】
右下方還有簽字畫押。
字跡明顯稚嫩。
年少時的感情總是赤誠熱烈, 恨不得將一切奉於心悅之人手上。
那時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
她不要我了。
也不要我們的回憶……
顧承霖癱在輪椅上, 氣血攻心,猛地吐出一大灘血。
漫天血色瀰漫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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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公斬首前, 他才得知郡公的人潛伏在王府, 多年前便給他下藥。
可溫婉然耽誤事,顧承霖的喫食每次都經她驗毒。
他們便不再從這下手。
後來溫婉然離京,再無人這樣盡心盡力對他好。
如今,顧承霖中了無解之毒,沒多少活日。
得知此事後, 顧承霖聽後無喜無悲。
卻在轉身的瞬間, 痛徹心扉。
多日解毒沒有好轉。
顧承霖放棄治療,帶着隨從低調前往汴州。
彼時的溫婉然成了汴州知名商人。
商鋪無數, 卻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在鋪子外,看見溫婉然打點商品,看得入迷。
溫婉然身旁之人推推她,疑惑問道:「那人你可認得?都在這一上午了。」
她淡淡掃了一眼。
看見那人坐着輪椅, 仍舊毫無波瀾。
「不認識。」
顧承霖雙眼頃刻通紅。
行人熙攘,人過去後。
方纔那處的幾人早已消失不見。
她不會知道。
此時的顧承霖,只能再活半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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