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有個富商,要爲女兒重金求子。
我興高采烈去報名,他卻十分嫌棄:
「一個女人,瞎湊什麼熱鬧!」
我搖搖頭:
「你女兒婚姻宮已破,子孫宮被克。」
「沒有我,你給她找 100 個男人都不會有孩子。」
-1-
你見過現代版的拋繡球招親嗎?
我沒見過。
這個鎮子叫平安鎮,聽聞鎮上有個寺廟,做的齋飯特別好喫。
而且山上風景秀麗,種滿了奇花異草。
我和好友宋菲菲趁着空閒來自駕遊,剛下車買個早飯,就聽到了這麼一樁大熱鬧。
說是鎮上首富家的獨生女江莎莎,今天要拋繡球招親。
招親地點就在鎮裏的人民廣場。
接到繡球的男的,會去江家住上幾個月,直到江莎莎懷孕。
一旦順利懷孕,江家會贈送給男方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層、一輛車,外加一間店面房。
車子價位 100 萬元以下隨便挑,店面房光是租金就能收四五十萬元一年。
我聽完,遺憾得嘆了一口氣:
「性別一定要卡得這麼死嗎?」
賣豆漿油條的大媽心有慼慼點頭:
「現在送我閨女去泰國變性,應該來不及了,唉!」
宋菲菲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當下一抹嘴拉上我就走:
「快快快,咱們也去看看。
「拋繡球招親呢,我只在電視上看到過!」
離人民廣場還有三個紅綠燈,車就被擠得無法動彈。
看樣子,好像全鎮的人都來看熱鬧了。
等我和宋菲菲擠到人民廣場,發現廣場上早已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人民廣場有一塊巨大的電子屏幕,屏幕上正即時播着主席臺的畫面。
整得和領導人講話似的,每個人身上都貼着名牌。
我很快就看到了江莎莎。
她長相明豔大氣,看起來 35 歲左右,還挺漂亮。
難怪男人們趨之若鶩。
有錢,有美女,這種好事誰不想要?
我細細打量着江莎莎,越看越不對勁。
-2-
「菲菲,你看她的命宮。」
命宮,兩眉之間,山根之上,又稱「印堂」,是面相的重要部位。
命宮光明如鏡,學問皆通,山根平滿,必主福壽。
印堂坑陷,必主貧寒。
眉交者,命早傾。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的香港演員,經常演殭屍片的林正英,就屬於這種面相。
兩眉相交,幾乎成了一字眉。
他在 45 歲就因爲肝癌去世了。
「她命宮咋了?
「咦!」
宋菲菲驚呼一聲,揉了揉眼睛:
「我咋看不清她的命宮?」
不只宋菲菲看不清,我也看不清。
江莎莎的命宮上,好像遮着一層薄薄的霧氣。
讓人無法望其色,觀其形。
這種情況,我還從未遇見過。
「菲菲,我們走近一些。」
我和宋菲菲撥開人羣,擠出一身汗,總算是來到了第一排位置。
再往前,就是用警戒線圈出的一大塊空地。
等會那些報了名,經過重重面試篩選的男人就會進到這空地裏,一起等着江莎莎拋繡球。
距離近了,我總算可以不用再通過大屏幕看江莎莎的臉。
她的命宮依然看不清。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觀察起她其餘十一宮位。
面相中有十二宮,分別是命宮、財帛宮、兄弟宮、田宅宮、子孫宮、奴僕宮、夫妻宮、疾厄宮、遷移宮、官祿宮、福德宮、父母宮。
江莎莎的其餘宮位都還可以,唯獨夫妻宮和子孫宮出現了大問題。
-3-
她的夫妻宮塌陷,子孫宮色ťųₗ澤枯竭,佈滿了青黑之氣。
夫妻宮塌陷,輕則夫妻離心離德,重則喪夫。
就像有些電視上說的黑寡婦,嫁一個死一個老公的,多是這種面相。
子孫宮色澤灰敗,則絕無可能有子嗣。
哪怕用科技手段強行保胎,孩子也是夭折之命,活不了幾年。
「奇怪,看這個江莎莎的福德宮和父母宮,她明明應該是出身積善之家,福澤深厚之人啊……」
宋菲菲皺着眉頭,一臉不解。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老懷甚慰:
「出息了,懂的越來越多了,平常沒白教你。」
宋菲菲說得沒錯,江莎莎原本應該是個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自然不會剋夫克子,斷絕子嗣。
我們之所以看不清她的命宮,是因爲她的命,被人偷走了。
命格被偷,通常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就是有人眼紅這命格,用差的命格換了好的。
第二種,是有人偷了她命格,然後將命格暫時收存。
從此,江莎莎就成了無格之人。
無格之人,可橫死,可衰敗窮困,可遭受世間一切苦厄。
也可發達,可青雲直上,直達雲霄。
可極貴,也可極賤。
每個人出生時,都有八字,有命,有運。
「命運」二字,往往能看出人一生成就和福禍。
就像是一個區間值,有人的富貴層次撐死 50 萬元,有人可以到 50 億元。
而無格之人,就沒有了這種區間限制。
用通俗點的話說,江莎莎的人生,已經跳出命理預測,有了無限的可能。
這段時間看她夫妻宮塌陷,可能過幾個月,夫妻宮就會變得豐隆飽滿,收穫美滿姻緣。
所以江莎莎的面相,也會隨着她要經歷的事情發生變化。
-4-
宋菲菲聽得呆住,連連驚歎:
「那是誰拿走了她的命格?圖啥?」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自然要搞清楚原因。
更何況,江家說了,如果能幫江莎莎懷孕,獎勵一套房、一輛車和一個店鋪。
當然,我肯定不是爲了錢。
我只是覺得,自己和江莎莎有緣。
幾百萬元的緣。
「快,開始了開始了!」
人羣突然發出一片喧譁聲,在衆人期待的眼神中,足足上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排着隊進了前面的空地。
聽說這些男人都經歷了嚴格的面試環節。
學歷、家境、相貌、身材都是仔細挑選過的,乍一看像有點像男模面試現場。
圍觀的Ṱũ⁽女人們發出羨慕的嘖嘖聲,旁邊一個大媽激動得一把推開我,舉着個牌子高聲叫喊:
「帥哥們,要是沒接到繡球也不要灰心啊,來看看我女兒!
「她今年 28,本科,月薪 8500,是做外貿的!」
另外一個大媽不甘示弱,舉起一塊更大的牌子:
「看我啊!我女兒才 26,是小學老師,老師啊!」
要不說智慧在民間呢。
這可是上百個經過江家嚴選的適婚男人,各個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身家清白,無不良嗜好。
難怪今天在場的大媽特別多,竟然都是來搶女婿的。
高,實在是高啊!
雖然佩服這些大媽的智慧,但是我可不能讓給她們。
身邊的大媽見我蹲個馬步,誓死不讓,十分感慨:
「小姑娘,還是你聰明!
「我一直告訴我女兒,好男人就得靠搶的,手慢點留給你的都是歪瓜裂棗,她非不聽啊。
「天天宅家裏,等着一米八、八塊腹肌、年薪百萬的霸總突然愛上她。
「我說那霸總又不是送外賣的。天上不能掉餡餅,還能掉男人不成?」
大媽的嘴就和機關槍一樣,嘚吧嘚吧開了就閉不上。
我沒聽她瞎侃,聚精會神盯着舞臺上的江莎莎。
拋繡球,開始了!
-5-
「小姑娘,你這麼漂亮,又肯積極進取,不用愁沒對象。
「待會要是有好的,你讓讓我,我靠!」
大媽的話僵在嘴巴,她睜開眼,目瞪口呆看着躍入場中的我,半晌沒回過神。
宋菲菲則是滿臉興奮,站在警戒線外給我打氣:
「靈珠,加油!上啊!!」
商場碩大的電子屏,正在即時直播衆人搶繡球的畫面。
在一衆高大健碩的男人中,我穿着白色運動服、扎着馬尾辮的纖瘦身影分外醒目。
「借過!」
我一腳踩在一個男人肩頭,把他們當踏板,飛快朝着繡球的方向奔跑。
「臥槽,誰踩我!」
「靠,怎麼還有個女人!」
在金錢面前,沒人去理會什麼紳士風度。
這些男的見我直奔繡球而去,當下也不客氣,伸手就要來抓我腳踝,試圖將我拉到地上。
只可惜,我動作比他們快多了。
幾乎是瞬息間,就撲到了繡球面前。
這次拋繡球的比賽,一共有 15 分鐘時間。
等 15 分鐘倒計時結束,繡球在誰手裏,誰就是江家的乘龍快婿。
哦,不算快婿,因爲江家要去父留子。
聽說如果男人表現特別好的,經過幾年考察期,可以在江家當個贅婿。
所以這 15 分鐘,設計得頗有深意。
你想想,要在上百個壯年男子的圍攻下,堅持這麼久,那體力、耐力、智慧,都非同一般。
之所以沒有把時間設計得更長,估計也是怕鬧出什麼暴力意外事件。
「怎麼還有女人,快,把那女孩拉出來!」
爲了今天的拋繡球招親,江家還特意請了個主持人。
一身西裝的主持人看到我滿場飛,汗都下來了,連忙指揮保安進場。
可此時我正站在人堆正中央,保安哪裏抓得到我?
幾個年輕的保安站在最外圍,還沒擠進場就被人踩了好幾腳,連帽子都掉了。
沒辦法,爲了安全,他們只能退出警戒圈,昂着頭眼巴巴看着我在場中旋轉跳躍。
-6-
爲了拖延時間,我拿到繡球後將它高高拋起,直接凌空一腳就朝廣場的左側踢去。
人羣就像接飛盤的狗子一樣,呼啦啦朝着繡球跑去。
我踩在衆人肩頭,率先搶到繡球,再次將它拋起,踢向廣場右側。
人羣潮水般湧向右側。
圍觀羣衆看得目瞪口呆,不時發出驚歎聲:
「臥槽!」
「左邊左邊左邊!」
「右邊右邊右邊!」
江家人見這幫大佬爺們被我遛狗一樣,遛得滿場飛,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在江老爺子的示意下,保安越來越多,搶繡球的隊伍也愈加龐大。
不過這些保安可不是來搶繡球的,他們是來抓我的。
現在已經是初冬,雖然是個晴天,那日頭白花花,卻沒Ṫŭₗ什麼力道。
不少怕冷的人已經穿上了薄款羽絨服。
我穿着單薄的運動外套,卻熱得渾身都是汗。
爲了今天這拋繡球招親,男人們都特意打扮過,甚至還有人化了妝。
那髮型,更是一個比一個板正,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的。
現在都被我踩得東倒西歪,不少人臉上還蓋着大大的灰色腳印。
「操!不搶了,先把這娘們弄下來!」
「對,抓住這個搞破壞的女人!」
一部分人實在沒忍住翻湧的怒火,直接將目標對準了我。
我看了眼時間,此時離結束還有 5 分鐘。
熬一熬,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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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繡球逐漸變成了打羣架。
打出火氣的男人開始無差別攻擊:
「操,是不是你踩老子的腳!」
「我靠你瞎啊,你撞到了!」
我很快發現,在這一幫人中,有個男人表現得特別出衆。
他身高大概 185 釐米,身材健碩,五官英俊。
剃着個很精神的板寸頭,頂着滿頭滿臉的腳印,看着是被我踩得最多的那人。
他沒管其他人,一雙眼睛如同鷹隼般專注地盯着繡球。
「抓到你了!」
就在這時,腳踝上傳來一陣大力。
趁着我分神的工夫,幾個男的七手八腳一起抓住我的小腿,試圖將我拖到地上。
而繡球,也在此刻從高空呼嘯着落下。
千鈞一髮之際,我也顧不得其他。
一招無影腳使出,把圍着我的男人們統統踹翻在地。
然後躍起身,朝着繡球方向猛撲而去。
此時,繡球已經落到了那個大個子懷中。
「給我!」
「打死我都不給!」
「我真打你了!」
男人視死如歸的眼神震懾住了我。
我有些心軟,可是想到那一套房、一輛車還有一間店面……
「看招!」
這男人,果然是條漢子。
手臂都快被我掰折了,硬是一聲不吭死死抱着球。
「10!9!8!」
電子屏發出響亮的倒計時聲。
我咬了咬牙,手掌收攏,一掌戳在他後腦的穴位上。
男人兩眼一翻,竟然踉蹌幾步沒暈倒。
我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這身體素質,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
爲了表示我的敬佩之情,我又給他來了一下。
終於,男人晃晃悠悠栽倒在地,暈過去時,懷中還死死抱着那個繡球。
「3!2!1!
「時間到!」
-8-
江莎莎的父親江衛國今年六十歲出頭,長着張十分威嚴的Ţúₚ國字臉,氣勢十足。
他揹着手在這酒店的豪華包廂內轉了兩圈,時不時瞪我一眼,顯然被氣得不輕:
「你個小姑娘,瞎胡鬧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們江家爲了這一次拋繡球招親準備了多久?
「算了算了,看你年紀小不懂事,你走吧,別在這添亂了。」
我果然沒看錯。
江衛國這人臉長得兇,心腸倒是怪好的。
一路上我和宋菲菲打聽過不少事情,對江家也有了大致的瞭解。
江家,是當地有名的慈善企業家。
江衛國家三代貧農,他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卻靠着自己的聰明和一股子狠勁,創下了偌大家業。
賺錢後,江衛國也沒忘記父老鄉親。
鋪橋修路、捐助學校等善事沒少做。
他雖然是農村出身,卻並不重男輕女,把唯一的女兒疼得如同眼珠子一般。
只可惜,江莎莎這姑娘,卻有些倒黴在身上。
她 22 歲談了一個男朋友,經歷 5 年愛情長跑,剛準備結婚,男人游泳淹死了。
30 歲那年,她好不容易走出情傷,交往了第二個男朋友。
剛交往三年,訂婚那天,男方出了車禍,當場去世。
江莎莎覺得自己剋夫,不願意再結婚。
可江家偌大的產業是江衛國一輩子的心血,需要有人繼承。
於是,他便想了這麼一個主意。
重金求子,只要孩子,不要男人。
「我搶到繡球了,我不走。」
江衛國聽到這話,都被氣樂了:
「你是搶到繡球了,可你是女人。
「兩個女人,怎麼生孩子?」
江莎莎抿着脣,笑得樂不可支:
「小妹妹,雖然姐姐也很欣賞你,但是可惜,你是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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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是女人,可你如果想生孩子,只有我才能幫你。」
江衛國見我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十分頭疼。
他扭頭看向宋菲菲:
「小丫頭,你勸勸你朋友。」
宋菲菲一臉誠懇地回望着他:
「江先生,她說的是真的。
「只有我們,才能幫江小姐實現她的心願。」
「呵!」
江衛國正揉着眉心,江莎莎突然冷笑一聲。
「啪!」
一個茶杯砸碎在我腳邊,茶葉沫子濺了我一褲腿:
「滾!你個小賤人馬上給我滾!」
這叫聲淒厲而粗啞,聽着好像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和剛纔清亮柔和的女聲判若兩人。
我猛然抬頭看向江莎莎。
她面容扭曲,神情猙獰,一邊尖叫一邊朝我衝了過來。
江衛國見狀,立刻大聲朝門口喊道:
「來人!快攔住莎莎!」
兩個穿着西服的保鏢衝進來,熟練地反剪住江莎莎的手,將她困在一邊。
江衛國紅了眼眶,半晌,纔對着我擺了擺手:
「不好意思,我女兒的病犯了。
「你們快走吧,別再刺激到她。」
江莎莎疾厄宮高隆正直,平順無節。
這樣的人,身體康健,平日裏連感冒都不太會有。
絕不可能像江衛國說的那樣,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太陽落山,橘色的霞光從巨大的玻璃窗中透出,柔和地照在屋子裏。
我扭過頭,看向江莎莎。
在陽光的照耀下,她的腳邊影影綽綽。
江莎莎,有 7 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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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宋菲菲被江家的保鏢請出門時,兩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宋菲菲擰着眉頭,無語望天。
我則是低頭,緊緊盯着地面上自己狹長的影子。
江莎莎,爲什麼會有 7 個影子呢?
剛纔在酒店裏,照在她身上的霞光,大有講究。
那是太陽落山前的最後一道光,分割陰陽。
自此,陰長陽消,晝夜遂分。
這道光飽含陰陽之氣,如同照妖鏡一般,可以照出世間一切鬼祟。
江莎莎身上,附着 7 只鬼。
我和宋菲菲和她面對面相處那麼久,竟然毫無察覺。
我突然感覺臉有些疼。
「你給我站住!」
就在我們倆發愣時,眼前蓋下一片烏雲。
這個對我怒目而視的男人,似乎有些面熟。
哦,想起來了,就是搶繡球時被我戳暈的那傻大個。
男人虎目圓睜,氣勢洶洶,看着彷彿隨時想撲上來打死我。
旁邊的路人被他嚇了一跳,有想上前管閒事的,在端詳一番他健碩的身材後,都打了退堂鼓。
「幹嗎,想打架?!」
男人擼起袖子,麥色的小臂上肌肉隆起。
我右腳後撤一步,重心放低,準備迎接他伸過來的拳頭。
「嗚嗚嗚,你也太欺負人了!!!」
萬萬沒想到,他抬起手臂不是爲了捶我,而是爲了抹眼淚。
185 釐米的大高個,站在大馬路上哭得像個小學生。
路人紛紛投來譴責的目光:
「哎呀,這男人哭得好傷心,這是被甩了吧?」
「看着老實巴交的,搞不好是被綠了,不然不能當街哭。」
「嘖嘖嘖,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花心。」
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我驚慌得四處張望,發現宋菲菲早已躲在人羣中。
這狗東西不但裝作不認識我,還跟身邊的大媽一起,對着我指指點點:
「嗯,過分,太過分了!」
-11-
這男人,名字叫沈皓,是江莎莎的幼兒園、小學兼初中同學。
今年 35 歲,暗戀江莎莎整整 30 年。
在他初中後,江家生意越來越大,江莎莎也轉去了貴族學校念高中。
沈皓的爸爸就是個汽車修理工,媽媽是超市售貨員。
他自知配不上江莎莎,就一直把這份愛意埋藏在心底。
高中畢業後,他去部隊當了兵。
直到前幾年,才退伍轉業回鄉。
因爲喜歡江莎莎,沈皓這些年一直沒有談戀愛。
他轉業回鄉後,也算是有了一份體制內的穩定工作。
靠自己攢的錢買了車子房子,條件雖然說不上多好,但是絕對不差。
所以當江家發出拋繡球招親的通知後,沈皓是第一個報名的。
「我……我每天天不亮,就起牀鍛鍊身體!
「爲了這次搶繡球,我還每個週末坐高鐵去滬市,去學習橄欖球。
「你,嗚嗚嗚,你知道學橄欖球有多貴嗎?一小時要 1500 塊!」
咖啡店的包廂內,沈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宋菲菲聽得十分不忍心,不停給沈皓遞紙巾。
我摸了摸鼻子,想到他之前寧可被我掰斷手指都不願放開球的執着,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
「好了,別哭了。
「你這麼喜歡江莎莎,就沒發現她身上有些不對勁?」
沈皓一愣,長翹的睫毛上還掛着大顆淚珠:
「不對勁?
「是有些不對勁,她這些年特別倒黴。
「鎮上的人都說,她剋夫。
「我八字硬,身體好,不怕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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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沈皓對江莎莎的情況,也不是很清楚。
也對,畢竟他是今年才轉業回鄉的。
回來後,估計都沒和江莎莎說上話。
「對了,還有一件事。」
就在我有些失望時,沈皓總算是想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莎莎和她第一個男朋友,就是游泳淹死那個。
「兩人本來都要訂婚了,男方父母比較傳統,說要去龍華寺合八字。」
龍華寺算是這鎮上最出名的一個景點。
我和宋菲菲,就是奔着他們家齋飯來的。
聽本地人說,寺廟上求子、求姻緣都非常靈驗。
廟裏還有個年輕和尚,能給人算命、看相,測吉凶禍福。
龍華寺的香火十分旺盛,每逢節假日,上山的路都會被擠得水泄不通。
「莎莎去龍華寺上香時,不知道怎麼和寺的人起了衝突。
「聽說她推翻供桌,還把龍華寺一個偏殿給砸了。
「再後來,她男朋友就出了事情。
「大家都說,她這是得罪了神明,所以纔會這麼倒黴。」
我和宋菲菲對視一眼,瞬間來了精神。
「走,去龍華寺。」
沈皓撓撓頭,表情有些茫然:
「現在?寺廟每天五點就關門了,這個時間不對外營業啊。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爲什麼要來搶繡球呢!」
沈皓這人,有些一根筋。
別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他是把南牆撞破,還要繼續去撞下一面牆。
我和宋菲菲急着去龍華寺,不太想搭理他。
但是他卻執拗地跟在我們身後。
一邊走,一邊還不停嘟囔:
「如果不是你搗蛋,今天肯定是我搶到繡球。」
「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你得跟我一起去江家解釋。」
-13-
我被他磨得實在是沒招,直接把江莎莎身上詭異的情況告訴了他。
正常人聽到這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會嗤之以鼻。
但是沈皓沒有。
他凝着眉思索一會,猛然拉開我們的車門:
「我和你們一起去龍華寺。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和你們一起救莎莎。
「如果你們騙我,我也不能讓你們跑了。」
算了,他願意跟就跟着吧。
龍華寺離鎮上有二十多公里路,算不上遠。
因爲香火旺盛,山路修理得寬敞平整。
宋菲菲將車子開得飛快,我趴在窗口盯着黑漆漆的山林,覺得這片層巒起伏的大山就像一隻巨獸,隨時準備將貿然闖入的人一口吞噬。
「到了,你看,我都說門關着吧。」
龍華寺是當地最大的景點,光門票錢就要 200 塊錢一張。
因爲有錢,寺廟蓋得十分奢華。
就連這山門,看着都氣勢恢宏。
山門外是一條商業街,招牌琳琅滿目,各種小喫和玩具、工藝品應有盡有。
此刻雖然都關着門,但是不難想象白天的熱鬧。
宋菲菲仰頭看着高大的山門,有些煩躁地撓撓頭:
「這門太結實了,不好翻啊。」
呵呵,萬惡的金錢限制了她的想象。
我朝沈皓招手:
「你是本地人,應該知道怎麼逃票吧?」
聽說當地人特別來愛這寺廟玩。
春天賞桃花,秋天聞桂花,冬天山上還有成片的梅花林。
而且每次來這,都是拖家帶口。
如果老老實實交門票,這一年光門票錢就得大幾千。
-14-
沈皓果然知道通往山頂的小路。
他說龍華寺的管理人員也知道這條路,但是都睜隻眼閉隻眼。
畢竟,寺裏不缺這點門票錢。
我聽得直咋舌,難怪人家都說,和尚是最有錢的。
我和宋菲菲捏着手電筒,跟着沈皓在山路上七歪八拐,差不多走了能有一個小時。
沈皓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朝我們使了個眼色:
「到了。」
此時已經快到晚上十點,龍華寺只零星亮了幾盞路燈。
巍峨的殿宇影影綽綽隱匿在夜色中,顯得有幾分森然。
龍華寺這些年不停在擴建,除了主殿大雄寶殿外,還有其他大大小小殿宇十幾個。
有送子觀音殿、財神殿、月老殿、藥王殿,甚至還有文曲星殿。
求財,求姻緣,求學業,求健康……
這是要將所有人都一網打盡啊,可真是生財有道。
我和宋菲菲看得驚歎不已。
這麼雜亂的寺廟,我還是頭一次見呢。
「你知道寺裏的和尚,都住在哪嗎?」
好多殿都關着門,烏漆嘛黑一片,看不出什麼東西。
沈皓顯然來過龍華寺很多次,對這裏十分熟悉。
我們跟着他在寺廟中穿行,很快就來到了一處院門前。
這院門也就兩米高,沈皓身手利落地翻牆而入,在裏側給我們開了門。
我和宋菲菲大搖大擺走進去,對沈皓的表現十分滿意。
之前我還擔心他給我們拖後腿呢,沒想到這傢伙只是看着傻,做起事來倒是十分有章程。
-15-
小院裏頭鋪着青石板,古色古色,看着像是古時候江南一帶大戶人家的裝修。
院子裏打掃得十分乾淨,院牆邊種着幾排翠綠的青菜,最西南角還種了棵高大的柿子樹。
這環境,清幽雅緻,和尚們還怪會享受的。
各處禪房都關了燈,只有最裏頭一間,隱隱發出昏黃的亮光。
我們幾人躡手躡腳朝屋子走去,然後蹲下身趴在窗戶上,默契地將視線探向屋內。
這是我見過最乾淨的屋子。
屋內除了一張牀、一個蒲團外,連張桌子都沒有。
蒲團上坐着一個和尚,面對我們盤膝而坐。
他手上捻着一串佛珠,正小聲唸誦着地藏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爲母說法……」
和尚年紀很輕,看着也就二三十歲。
五官長得極爲精緻,皮膚瑩白如玉。
看到他,我突然理解了那些女妖怪爲什麼捨不得喫掉唐僧了。
作爲一個和尚,他長得實在是過分俊秀了一些。
不過這俊秀,並沒有半分輕浮,甚至帶着幾分寶相莊嚴。
他在唸經時,身上散發着一層淡淡的華光。
這,是傳說中的功德金光。
哪怕我從 4 歲開始跟着師兄學習抓鬼,到現在也不知道驅殺了多少妖邪,身上都沒有這麼厚的功德金光。
「呼哧,呼哧,呼哧……」
身邊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像蹲着一頭幹完活的老牛。
我扭過頭,發現沈皓捏着拳頭,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因爲憤怒,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
這模樣,和見到殺父仇人差不多。
再這麼下去,馬上就得被那個和尚發現。
我和宋菲菲一左一右拉着沈皓,拼命拖着他離開。
直到走出和尚們休息的院門,沈皓纔不甘不願甩開我的手。
「沈皓,你幹嗎呢?差點我們就被發現了!」
沈皓猛吸兩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甕聲甕氣道:
「就是這傢伙害的江莎莎。
「莎莎來寺裏上香時,他想非禮莎莎,所以莎莎才一氣之下砸了寺廟的。」
-16-
就和尚那全身 blingbling 的功德金光,說他會非禮女人,打死喬墨雨我都不信。
宋菲菲也強烈地表示懷疑:
「那和尚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沈皓氣得一拳砸在牆上:
「你們這些人,都是以貌取人。
「所有人都說莎莎說謊,信和尚不信她。
「可是我知道莎莎,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她絕對不可能說謊的!」
因爲憋了一肚子氣,下山路上,沈皓一直抿着脣沒有說話。
我已經仔細查看過整個龍華寺,寺中並無任何陰邪詭異之氣。
想想也是,有那個和尚坐鎮,普通的鬼魅根本不敢靠近這裏。
看來,江莎莎的問題,根本不是出在寺廟上。
那她身上那些鬼,又是哪裏來的?
帶着重重疑惑,這一晚我都沒睡好,勉強只睡了 8 個小時。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牀打開門,一團東西順着大門就滾到我腳邊,嚇了我一大跳。
「靠!什麼東西!
「沈皓,怎麼是你?」
沈皓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打了個哈欠從地上爬起來:
「我怕你們跑了。」
所以這傢伙,一整晚都睡在我們房間門口?
酒店的工作人員都不管的嗎?
我揉着眉心,對這個一根筋的傢伙實在是有些無奈。
「行吧,我今天要去找江莎莎,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沈皓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嚴肅:
「你給我 5 分鐘。」
說完,他就掏出房卡刷開了對面的房門。
等宋菲菲換好衣服出門時,沈皓已經煥然一新。
洗了澡,吹了頭髮,還噴了點香水,打扮得人模狗樣。
這速度,看得我和宋菲菲歎爲觀止。
不愧是部隊裏出來的。
-17-
江家的別墅就在市中心,離我們酒店也就幾分鐘路程。
我和宋菲菲、沈皓三人大搖大擺站在門口,身邊圍着一羣保安:
「江莎莎,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別躲啦,開門!」
我用力搖晃着鐵門,發出一陣刺耳的噪音。
保安們都認識沈皓,其中領頭那個也是退伍軍人,還是沈皓以前手下的兵。
他露出一個苦哈哈的笑容:
「皓哥,你這不是爲難我們嘛……」
沈皓尷尬地朝他擺手:
「兄弟,對不住,改天我請你喫飯。」
我繼續搖晃鐵門,忍無可忍的江莎莎終於黑着臉走出大門:
「你神經病啊!到底想幹嗎!」
我認真看着她:
「我是來對你負責的。
「你放心,我既然搶了你的繡球,就肯定對你負責到底。」
江莎莎都快哭了,雙手合十朝我舉起手:
「求你了,別纏着我了!」
「不纏着你也行,你先告訴我,你身上的那六個鬼是哪裏來的?」
江莎莎臉色一變,死死盯住我,聲音也變得沙啞低沉:
「你說什麼?」
-18-
我沒想到,江莎莎的反應會這麼大。
她突然捂着胸口大叫一聲:
「啊,救命啊,殺人啊!」
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踉蹌兩步,翻了個白眼暈倒在地。
剛纔我和她說話時,兩人捱得很近,幾乎是臉貼着臉。
江家的保姆見狀立刻圍了上來,有人報警,有人叫救護車。
等我做完筆錄從派出所出來時,已經到了下午。
還是沈皓託了熟人,才把我們倆放出來的。
聽說江莎莎到現在,還昏迷着沒醒呢。
我餓着肚子做了一天筆錄,氣得想捶死江莎莎身上那幾只鬼。
靠,碰瓷碰到我頭上來了!
本來就生氣,沈皓還拉住我問個不停:
「你到底對莎莎說了什麼?
「爲什麼她會暈過去?!」
我揮舞着手,趕蒼蠅一樣驅趕他:
「別煩了,晚上咱們就去醫院,看看她到底爲什麼暈倒!」
醫院白天人太多了,人多眼雜,不方便辦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十點,我才帶着宋菲菲和沈皓進了醫院。
沈皓左手捧着一大束鮮花,右手提溜着一個大果籃,看着十分醒目。
我有些頭疼,卻阻止不了他。
Ŧū́⁸我們三人在電梯裏站了半天,發現電梯一動不動。
我朝宋菲菲翻個白眼:
「你咋不按電梯?」
宋菲菲無辜地撓頭:
「奇怪,我明明按了呀。」
說完,伸手在電梯鍵上按下了數字 9。
-19-
等待的時間,似乎有些過分漫長。
我隨意一瞥,發現原本那個亮着的「9」字再度暗了下去。
「什麼情況,電梯壞了?」
就在我準備伸手,再次去按電梯鍵時,電梯猛然一晃。
燈,滅了。
醫院的電梯,總是帶着股莫名恐怖陰森的意味。
漆黑狹窄的空間內,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嘎吱!」
電梯頂部發出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經過短暫的停頓後,電梯開始以一種驚人的速度下墜。
「咚!」
電梯重重落地,我雙手撐牆勉強保持住平衡,宋菲菲和沈皓卻都摔倒在地。
「靠,疼死我了!」
此刻電梯燈忽閃了幾下,發出了一陣暗淡的光。
這光,慘白中帶點綠色,映襯得宋菲菲像個女鬼一般。
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沈皓也拄着腿站起:
「這電梯質量咋那麼差?
「要是莎莎坐電梯出事怎麼辦,不行,我得去找醫院的工作人員反映一下。」
正說話間,電梯門開了。
「叮——」
電梯的數字按鈕上,「-1」正閃着幽幽白光。
隨着電梯門打開,一羣人陸陸續續走進,狹窄的空間立刻變得擁擠。
我數了一下,一共 7 個人,男女老少都有。
長相截然不同,不過,卻都是一樣的身姿僵硬。
離得近了,鼻腔中還瀰漫着一股濃厚的消毒水味。
-20-
「嘶,怎麼那麼冷啊!」
沈皓這人有個毛病,一緊張就喜歡說話。
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大爺熱情打招呼:
「大爺,您可小心點,這電梯有些不穩定。」
我和宋菲菲沒說話,默默地把自己的身體朝牆角縮了又縮,儘量拉開和這些人的距離。
地下負一層,是醫院的太平間。
沈皓剛纔沒說錯,自打這些人進電梯,電梯裏的溫度便陡然下降不少。
好像進來的不是人,而是 7 個人行冰塊。
沒猜錯的話,進來的這些人,應該是長期保存在太平間的屍體。
也不知道凍了多久,一個個身上都散發着刺骨的寒意。
我低頭朝地上一瞥,果然在他們腳下看到了一攤又一攤水漬。
「這位大媽,你臉色看着有些不好。」
大媽青着臉,看都沒看他一眼。
沈皓也不尷尬,繼續找人搭話:
「哎呀,大姐,你臉色也不好,這是生了什麼病?
「怎麼一個人大晚上還出來,身邊也沒個人照顧你。」
在挨個問候了一圈後,沈皓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一個尷尬的笑:
「嘿嘿,大家好像都不太想說話。」
宋菲菲實在是忍不住了,翻個白眼冷哼一聲:
「死人,當然不會說話了。
「她們在太平間凍太久,舌頭都僵住啦!」
話音剛落,衆人齊刷刷轉過頭,一起盯着宋菲菲。
-21-
沈皓嚇了一跳,忙擺手給宋菲菲打圓場:
「哈哈哈,我朋友就是喜歡亂開玩笑,哈哈」
最後一個「哈」字,戛然而止。
他身邊的大爺估計是嫌他聒噪,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大爺這一動,引起了多米諾骨牌效應。
其他幾個人也不甘示弱,紛紛開始動手。
電梯裏的空間實在是太小了,根本沒法大開大合地動手。
我一腳踢飛朝我猛撲過來的大媽,她朝後倒去,把正在和大爺對抗的沈皓撞了個趔趄。
沈皓原本剛擺脫完大爺的奪命鎖喉爪,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被這一撞,又被大爺給掐住了。
宋菲菲被三四個人圍住,擠得連翻身的空間都沒有,更別說打架。
被逼無奈之下,宋菲菲只能咬破舌尖,用力朝她對面的大姐噴出口帶着血沫的口水。
這可是舌尖血,舌尖血通人體心包經,心藏魂胎光與魄非毒相照生真陽。
所以舌尖血又名:真陽濺,具有驅鬼、辟邪的作用。
「啊!」
被宋菲菲這一口血噴到,她對面那大姐像被滾油濺到般,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沈皓看到這一幕,立刻有樣學樣。
不愧是經過國家鍛鍊的,當真是不怕流血更不怕疼。
沈皓這一口血霧,噴出來那可比宋菲菲壯觀多了,簡直像個小型噴泉。
「噗!
「噗!噗!噗!」
沈皓爲人正直厚道,在部隊待了多年,養出一身浩然正氣。
再加上他還是三十多歲的童子之身,那陽氣,比黑狗血效果都好。
我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咬斷了半根舌頭,不然哪來的那麼多血?
沈皓一輪噴完,電梯裏情形立刻扭轉。
領頭那大爺一邊慘叫,一邊打開電梯門,竟然就這麼跑了。
其餘人也紛紛跟上,我這才發現,我們的電梯依然停在地下一層。
宋菲菲驚喜地拍着沈皓肩膀,眼眸中異光閃動:
「牛逼啊!」
「別愣着了,追啊!」
-22-
這種時候,就應該痛打落水狗。
沒猜錯的話,這 7 個鬼,應該就是江莎莎身上附着的鬼。
她們找了太平間的屍體附身,估計是想嚇退我們,讓我們別再纏着江莎莎。
沈皓吐出舌尖血後,抹了一把嘴,沒事人一樣跟在我們身後跑。
我真的有些佩服他了,是條好漢,純爺們啊!
那些鬼被沈皓的舌尖血一噴,元氣大傷。
有兩個跑着跑着,連附身的肉體都不要了,化作一團黑霧飄散在空中。
「想跑,給我回來吧你!」
我掏出一把混合了鐵屑和紅豆的糯米,朝空中砸去。
「啊!」
兩個女鬼慘叫一聲摔倒在地,連死之前的原型都現了出來。
一個 30 多歲,一個看着才 20 歲出頭,相貌都長得十分清麗。
宋菲菲剛纔在電梯裏憋了一肚子火,現在舌頭還疼着呢。
當下她從兜裏掏出一大把符紙,天女散花一樣就要朝這些女鬼扔去。
「赫赫陽陽,日出東方,吾今祝咒,掃盡不祥!」
「住手,別傷害她們!」
符紙還沒砸出,一個人影踉踉蹌蹌從遠處跑來,一把抱住了宋菲菲。
宋菲菲正專心念咒呢,被這麼一打斷,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咳,咳咳咳!
「靠,江莎莎,你幹嗎,放開我!」
江莎莎穿着身醫院的病號服,臉色紅潤,完全看不出有病的模樣。
她死死抱着宋菲菲的腰,還不忘朝那幾個女鬼大喊:
「你們快跑啊!」
這情況,可就有些意思了。
所以江莎莎不但知道自己身上有女鬼,還和她們關係匪淺?
沈皓原本還張開雙臂,試圖攔住逃跑的女鬼。
江莎莎一出現,他立刻倒戈。
張開的手臂不停揮舞,像驅趕小雞小鴨一樣,朝女鬼們揚手:
「快,你們快走!」
宋菲菲有些無語:
「大哥,你到底有沒有原則啊?」
沈皓紅着臉朝江莎莎瞥了一眼:
「那就是我的原則。」
嘖,這戀愛的酸臭味。
-23-
在江莎莎的強烈要求下,我們和那幾個女鬼跟着她來到了病房。
不愧是有錢人,病房裏塞了 4 個人、7 個鬼,都不顯得擁擠。
那幾個鬼清一色都是女鬼,年紀都在十六七到三十歲左右,環肥燕瘦,長相各異。
不過Ṭűₙ,都長得十分漂亮。
尤其帶頭那個三十多歲的女鬼,漂亮得幾乎可以去當明星。
江莎莎喊她,芳姐。
芳姐說,她們這幫人,都是那龍華寺的受害者。
每一個人,都被龍華寺的九幽和尚侵犯過。
九幽和尚,也就是我們夜探龍華寺時看到過的那個俊俏和尚。
幾人在上香以後,相繼被九幽凌辱。
「我當時剛成婚才一年多,丈夫去了外地做生意。
「被九幽欺負完,回去不到一個月,我就懷孕了。
「可我丈夫,已經整整半年沒回家了。
「婆家逼我說出姦夫下落,我說自己被九幽欺負了,可是,沒人肯信,大家還說我污衊九幽大師。
「最後,我被族裏沉了塘,活活淹死了。」
我詫異地抬起頭,這才發現芳姐身上穿的,是一件長袍,看款式,很像是晚清時期富貴人家經常穿的。
宋菲菲還在那憤憤不平:
「沉塘?!
「現在可是法制社會,你家裏人呢,怎麼不幫你報警?!」
芳姐悽楚一笑:
「我沒有那麼好的運氣,投生在你們這個時代。
「我是清朝人。」
宋菲菲驚得一屁股站起身:
「你是說那個和尚,已經活了兩百年?」
沈皓也是滿臉不可置信:
「他這長相一直沒變,就沒人發現不對勁嗎?」
-24-
芳姐說完,其他幾個女孩也開始陸續訴說自己悽慘的一生。
都是被九幽欺負以後,因爲懷孕,相繼被宗族和夫家處死。
其中有一個女孩,已經定了親,還沒成婚。
還有一個,甚至連親都沒定,還是雲英待嫁的黃花大閨女呢。
而年紀最大那個女孩,是早清時期的人,距離現在足足有四百年時光。
江莎莎算是其中比較幸運的一個。
她進寺廟上香被九幽盯上,將她誆騙到偏殿,想動手動腳。
按照芳姐她們的說法,那偏殿中好似擺了什麼迷魂陣。
人一進去,就頭昏腦漲,四肢無力。
但是江莎莎胸口戴着一枚護身符,符紙燃燒將她燙醒,她也趁機逃脫了九幽的魔爪。
身死以後,芳姐幾人的魂魄一直藏在龍華寺附近。
聽說江莎莎的事情後,她們便一起找到了江莎莎。
那九幽好色狠厲,對於看上的女人,不到手誓不罷休。
因爲江莎莎不從,他接連害死江莎莎兩個男朋友,想逼她就範。
甚至還做法,偷去她的命格。
人一旦失了命格,就如無主之屋,極容易被孤魂野鬼覬覦。
芳姐幾人附身在江莎莎身上,其實都是爲了保護她。
江莎莎不結婚,直接想找人生個孩子,也是被逼無奈之舉。
我想到九幽那滿身佛光,心中充滿了懷疑。
可江莎莎和這幾個女鬼,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說謊。
如果她們說的是真的,那九幽就是一隻成精了四五百年的大妖。
還是隻全身功德金光,擅長佛法的大妖……
這,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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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人決定,再探龍華寺。
芳姐說那九幽雖然好色,要求卻十分高。
喜歡膚白貌美的年輕女子,尤愛處子。
一旦看上哪個女子,就會用各種辦法誆騙她去那處神祕的偏殿。
我和宋菲菲打算以身作餌,引那九幽上鉤。
沈皓不太放心,他覺得拯救江莎莎是他的責任,不應該讓我們兩個女孩子以身涉險。
他自告奮勇要跟我們一起行動,我想了想,沒有拒絕。
普通人自然不行,但是沈皓身手好,膽子又大。
關鍵時刻,估計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就像那口驚天地泣鬼神的舌尖血。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宋菲菲盛裝打扮一番,第一時間來到了龍華寺
此時剛好是早上八點半,寺廟沐浴在朝霞之中,整座寺都散發着一層淡淡的金光。
香客絡繹不絕,煙霧繚繞如仙境。
祈福聲此起彼伏,旺得彷彿整個廟宇都被神聖的氣息籠罩。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妖怪的樣子。
我和宋菲菲在寺中逛了一圈,發現有最熱鬧的,竟然是一處偏殿。
那殿沒有供奉任何佛像,是寺廟用來講經用的。
此刻殿外密密麻麻擠滿了人,而且,全都是女人。
「哎,小姐姐,你們擠什麼呢?」
前面的女孩被我拍了兩下肩膀,有些不耐煩地回頭:
「今天是九幽大師講地藏經,再有一分鐘就開始了!
「啊,九幽大師來了,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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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爆發出一陣極爲刺耳的尖叫。
這一聲叫,就像打開了某種開關。
人羣開始此起彼伏的尖叫,有不少女孩甚至激動哭了。
滿臉潮紅,揮舞着手大喊:
「九幽,我愛你!」
「啊啊啊啊啊!」
「九幽好帥!」
這場面,比那些演唱會上追星的女孩還要狂熱。
我和宋菲菲被人羣擠得東倒西歪,猶如在風暴中航行的兩艘小船。
孤單,弱小,且無助。
等我們被推出人羣時,頭髮散了,衣服亂了,妝也花了。
就連鞋子,都被踩掉一隻。
我左腳踩在右腳上,茫然又無措地看着宋菲菲:
「你看到我鞋了嗎?」
宋菲菲傻愣愣地搖頭,臉上寫滿了疑惑:
「這九幽,真的會是個色鬼嗎?」
偏殿中響起清亮的唸經聲。
聲音清澈而冷冽,如山間的清泉。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爲母說法。」
衆人聽得如癡如醉,整個偏殿除了九幽的經聲外,再無其他聲響。
我和宋宋菲菲在門口觀察了好一會。
那九幽眼中、口中只有佛法,全程雙目低垂,沒有看任何女孩子一眼。
一個小時過去,九幽講完經,在兩個小和尚的護送下進了禪房休息。
從頭到尾,沒有和任何女孩子搭話。
小和尚守在禪房門口,拒絕了一撥又一撥試圖去找九幽的女孩子。
「不好意思,九幽大師今日不見客。」
我和宋菲菲擠過去搭訕,遭到了一樣的對待。
小和尚雙手合十,態度客氣中夾雜着三分不耐煩:
「施主,還請別打擾九幽大師休息。
「要捐善款,請去大殿。」
-27-
一點都不誇張,我和宋菲菲,連捐錢都沒排上隊。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小小的縣城,竟然隱藏着如此多的富婆。
我和宋菲菲在龍華寺磨了一天,硬是沒找到機會見九幽一面。
這下連沈皓都有些費解了:
「不是,這大和尚也太會演戲了吧!」
我們本着來都來了的原則,在寺院裏找個地方躲到天黑。
第二次去寺院僧人們休息的禪房,自然是輕車熟路。
我們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九幽住的房間。
他依舊閉着眼睛,坐在蒲團上小聲唸經。
我示意宋菲菲和沈皓躲到一邊,自己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
我學着九幽一樣席地而坐,單手拖腮,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嘖,怎麼看,都看不出來是個妖怪。
「施主不請自來,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九幽睜開眼,眼神平靜無波,如同一汪深泉。
他長了一雙極爲漂亮的鳳眼,瞳孔漆黑幽深,睫毛又密又長。
他的眼中,有慈悲、憐憫,不帶半分雜念。
這是一雙佛眼。
我突然就有些羞愧。
爲自己竟然懷疑這麼一個得道高僧,而深深地感到慚愧。
「大師,打擾了,告辭。」
我站起身,毫不猶豫扭頭就走。
臨走前,還禮貌地給他帶上了門。
宋菲菲和沈皓都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
「你這就走了?」
「咱們還什麼都沒幹呢!」
-28-
聽完我的解釋,宋菲菲擰緊眉。
沈皓見識過我們抓鬼的場景,對我們倆的身手十分信服。
見我們倆都皺着眉不說話,他突然猛地一拍大腿:
「你們說,莎莎她們見到的九幽,和我們看到的九幽,會不會不是同一個九幽?!」
這一番話說得繞口令似的,我和宋菲菲卻在瞬間就明白ẗũ̂ⁿ了他的意思。
我不會看錯,江莎莎她們也沒有說謊。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們碰到的九幽,不是同一個人。
可是怎麼才能找到另外那個九幽呢?
最笨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守株待兔。
我和宋菲菲扮成九幽的腦殘粉,很快就打進了他的粉絲團。
據她們說,九幽每逢初一、十五,都會抽一名女香客,替她算卦解籤。
再過三日,就是十五。
我和宋菲菲這幾天的任務,就是穿得花蝴蝶一樣,每天在龍華寺到處晃。
從財神殿求到月老殿,盡心盡力扮演一個情竇初開的花癡少女。
到了第三天,總算是等來了機會。
有個小和尚帶着一臉喜氣告訴我,我被九幽大師抽中了。
他讓我等太陽落山後,獨自一人在大雄寶殿前等他。
宋菲菲十分不服氣:
「憑啥,選了你沒選我啊?!
「這妖怪有沒有眼光啊!!!」
我一巴掌推開她:
「別鬧,你還有任務呢。
「等我去見了那個假九幽,你和沈皓,要在寺裏把那個真九幽找到。」
我不信自己會看錯。
這幾天看到的九幽和尚,慈悲莊嚴,佛法高深。
只有同時看到他們,我才能徹底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29-
爲了晚上的大戰,我特意喫了很多東西。
小和尚找到我時,我嘴裏還塞着一隻大雞腿。
他有些無語,不過想到九幽的吩咐,還是朝我招手:
「女施主還請跟緊了,路有些遠。」
萬萬沒想到,這龍華寺竟然暗藏玄機。
在月老殿後,居然暗藏着一個陣法。
這陣法算不上多高明,就是個普通的隱匿陣法。
也怪我和宋菲菲不仔細,當初在月老殿只是大致逛了一圈,並沒有仔細查看。
那傳說中的偏殿,就在月老殿副殿之後。
從一處小門拐進,再經過一片茂密的竹林。
竹林長得鬱鬱蔥蔥,林中小道密佈,人在裏頭走着,很容易失去方向感。
差不多走了足足有半個小時,總算是來到了一座黑漆漆的塔前。
「施主,九幽大師就在殿中等你。」
小和尚雙手合十朝我行了個禮,便神色匆匆跑了。
這是一間十分簡陋的佛塔。
塔分七層,每一層塔間上都掛着一枚骨鈴。
山風吹動,骨鈴發出幽遠哀怨的響聲,如泣如訴,像是女兒和孩童的哭聲。
這不是寺廟,這是一座鎮妖塔。
妖塔大門半敞着,門上還有貼過符紙的痕跡。
只是那黃符,卻早已不知去向。
「你來了。」
一樣清亮而凌冽的聲音。
只是,尾音上揚,像帶着把鉤子,撓得人心頭癢癢的。
我心頭一凜,這人,應該就是那個假的九幽。
-30-
深吸一口氣,我踏上臺階,緩步走進鎮妖塔中。
塔裏面積不大,只在牆上掛着一張佛像。
此外,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張陳舊的木桌,桌前還有兩個蒲團。
那假九幽,正端坐在蒲團之上。
這佈局,倒是和真九幽的禪房頗爲相似。
見我走近,假九幽緩緩抬起頭。
明明是一樣的臉,卻讓人覺得這人長得更俊,甚至有一種蠱惑人心的美。
我被他的雙眼看着,心跳不由自主開始加快,連手心都開始微微冒汗。
「女施主,可是想求姻緣?」
「女施主」三字,被他喊得纏綿旖旎,聽起來彷彿是情人在耳畔的低喃。
我聽得雞皮疙瘩豎起,全身一顫,用盡洪荒之力才剋制住自己打人的衝動。
救命啊,好惡心的氣泡音!!!
好想打人啊!!!
「施主請伸出右手。」
我聽話地伸出手,假九幽立刻捏住我的手指。
他的手冰涼中帶着一絲滑膩,凍得我一哆嗦。
沒成想,這一哆嗦,卻被他給誤會了。
「呵~」
假九幽輕笑一聲,手掌在我掌心劃了兩下後,突然扭轉方向,同我十指交握。
他的大拇指,還輕輕地在我手背上摩挲。
「女施主,想求一份什麼姻緣?」
我再也忍不住,跳起身抽出手,掄起拳頭就朝他打去:
「求你大爺,打死你個死變態!」
假九幽側身一閃,動作快到嚇人。
他驚愕地望着我,隨即眼眸大亮:
「呀,還是個小道姑呢!
「我最喜歡你們這種習武之人了,筋骨好,不像普通女人,經不起折騰。」
-31-
靠,這個噁心的臭妖怪!
想到那些因爲他而慘死的無辜女孩,我怒從心頭起,手上的動作也越發狠厲。
可這假九幽,卻總能預判到我的招式。
打了半天,連人家一根頭髮絲都沒碰到。
「嘻嘻,小道姑,你就算從孃胎裏開始習武,也最多練個 20 年。
「可你猜猜,我活了多少年?」
假九幽面帶笑容,一臉的輕鬆。
不但躲過我所有招式,甚至還抽着我出手的幾個間隙,貼身上來摸我的臉:
「嗯,不錯,挺滑嫩。」
打架打到現在,我何曾受過這種侮辱?
我氣到發瘋,當下一用力咬破舌尖,等假九幽再次湊過來時朝着他門面吐出一大口血沫。
「噗!」
我的血液中蘊含着極強的陽力,這一口噴下去,縱然是百年老鬼也要受不小的傷。
假九幽顯然沒料到我會出這一招,當下被噴了個正着。
他慘叫一聲迅速朝後退去,被噴到血的地方就像熱油潑到般,冒起一陣又一陣黑煙。
這血雖然噴到了他,卻也被他躲過一些。
剩餘的,盡數都噴在了他身後那張佛像上。
佛像晃動幾下,金光褪去,逐漸變成了另一張畫像。
上頭畫着一條巨大的蟒蛇。
蟒蛇黑色鱗片,金色豎瞳,吐出的蛇信鮮紅如血。
畫上,還寫着兩字——「九蚺」。
我看着那畫像,突然就明白這個假九幽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靠,你是傳說中的粵西蚺蛇!」
-32-
《鄉曲枝辭》曾有記載,粵西南梧諸郡,產蚺蛇,大者合抱。
性最淫,見婦女,必追及之,蟠繞不解。
被交者,多死,或產蛇。
故村婦樵採于山者,必視路之遠近,而量系裙之多寡。遇蛇追及,則解覆其頭而奔。少頃,蛇覺復追,解覆如前。
然畏葛藤,捕者系藤其頸,牽之如犬羊。
其外腎如鉤,可爲房術。
這蚺蛇生性淫蕩,最喜侮辱婦女,在當地是著名的大妖。
凡是被蚺蛇欺辱過的女人,多半會當場就死。
勉強活下的,則會懷上蛇胎,三月後,腹中蛇胎會破肚而出。
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咬死產下它們的女子。
要想制服蚺蛇,需要用女人的裙子蓋住它腦袋。
被女人裙子一蓋住,蚺蛇就會暈暈乎乎,像喫醉了酒一樣,片刻後才能緩過神。
而蚺蛇最怕的,是葛藤。
用葛藤系在蚺蛇脖子上,它就會動彈不得,任人宰割。
可是眼下在這鎮妖塔中,我去哪裏找葛藤?
不但找不到葛藤,我連條裙子都沒有!
假九幽見我喊破他身份,眼眸中有異光閃動:
「你倒是好見識。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可能讓你活着出去。
「很高興認識你,小道姑,你可以喊我,九蚺。」
我面上不顯,心中卻叫苦不迭。
這可是 500 年的大妖!
500 年!
-33-
不對,這九蚺不對勁。
凡是被九蚺欺辱的女人,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可是芳姐她們雖然也死了,卻是死於宗族禮法,死於喫人的禮教,而不是像古籍中記載的那樣。
九蚺掏出帕子,仔細抹乾淨臉上、身上的血漬,還不忘朝我挑眉:
「是我小看了你。
「你這初陽之血雖然厲害,卻殺不了我。」
我也學着他挑眉:
「我是殺不了你,可你也沒那麼容易殺死我。
「你以爲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大妖嗎?
「你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九蚺臉色大變,再也沒有之前的雲淡風輕,他長眉倒豎,一雙腿在頃刻間化作巨大的蛇尾,惡狠狠朝我撲來:
「小賊膽敢辱我!」
這模樣,分明就是惱羞成怒。
我果然是個天才,胡說八道一通,竟然被我猜對了。
可他這麼生氣,到底是失去了什麼東西?
「哎呀!」
這一思考讓我分了神,身體被九蚺的蛇尾抽中,我噴出一口血重重摔在地上。
胸腔處傳來一陣劇痛,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大卡車撞到一般,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這淫蛇,力氣可真大啊……
我趴在地上,看着滿地的血漬心疼不已。
真是好浪費啊,竟然沒噴在九蚺身上。
「咻~」
一道腥風伴隨着破空聲迎面撲來,我在地上狼狽地打了兩個滾,還是被蛇尾給抽到了。
「靠!」
身體高高在空中飛起,我再次像斷了線的風箏般摔落在地。
不過這次運氣比較好,因爲這一摔,直接把我摔出了鎮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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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嘴邊的血水都顧不得抹,爬起身一瘸一拐就朝主殿跑去。
「菲菲,宋菲菲!」
「你人呢,再不來就等着給我收屍吧!」
我一邊跑一邊瘋狂朝身後砸着東西。
符紙、糯米、紅豆、辣椒粉……
對九蚺這種大妖來說,這些普通的驅邪的東西其實作用不大。
不過,倒是能勉強阻礙一下他追上我的速度,這就足夠了。
此時天早已黑透,夜晚的山裏溫度很低,我卻跑出一腦門汗。
寺中寂靜一片,我聲音那麼大,所有和尚卻好像都聾了一般,沒人出來看一下情況。
等我跑到主殿門口時,九蚺已經追上了我。
他頂着滿頭滿臉的辣椒粉和糯米,模樣看着十分狼狽。
「小道姑,你倒是挺能跑。
「今日是滿月,沒人會來救你的。
「你是不是想找九幽?那臭和尚,自己都顧不過來呢。」
九蚺獰笑着靠近,蛇尾在身後甩動,看着很像葫蘆娃裏的蛇精Ṫůₛ。
媽的,這死妖怪,我和他拼了!
我撐着發抖的雙腿站起身,從胸口處摸出一張符紙。
這是我最後一張九雷天劫符,因爲威力太大,還從來沒用過。
「九方雷神!」
一句咒語剛落下,面前的九蚺不見了。
我瞪大嘴巴,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九蚺,被從天而降的一大堆花花綠綠的裙子給淹沒了。
山頂盤旋着一架直升機,直升機下掛着一架軟梯。
宋菲菲一手攀着軟梯,戴着墨鏡,長髮在空中飛舞得像面旗幟,上面寫着四個大字——「裝逼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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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裙子,就能讓九蚺暈上片刻。
那麼一千條裙子呢?
我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最後悻悻地放棄了。
九幽臉色蒼白地從大殿中走出,雙手合十,朝我極爲鄭重地行了一個禮:
「貧僧,謝過道友爲民除害。」
在宋菲菲激動又興奮的解釋下,我總算明白了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事情,還要從五百年前說起。
九幽母親是蚺西一個普通的農女,上山撿材時,被蚺蛇淫辱了。
而此時,她肚子裏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
三個月後,她產下一子一蛇,大出血而死。
那小孩,就是九幽。
那條蛇,便是九蚺。
九幽父親本來身體就不好,妻子亡故後他一人操持着家,在九幽兩歲那年也因病離世。
九幽被一路過的和尚收留,後來成了非常有名的高僧。
而九蚺在山中碰到了機緣,修煉成了有名的大妖。
一僧一妖,卻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九蚺修煉成精後,假扮成寺廟裏的和尚,爲非作歹禍害女子。
九幽跟着他來到寺廟, 就是現如今的龍華寺。
兩人纏鬥數年,誰也降服不了誰。
後來, 九幽建起鎮妖塔, 將九蚺關押進塔中。
而九蚺爲了剋制九幽, 直接將自己的那個割下讓九幽喫了。
我聽得有些茫然:
「那個, 哪個?」
「咳咳!」
宋菲菲飛快地瞥一眼九幽,朝我比畫了一下:
「哎呀,就是, 蛇有兩個那個。
「反正就是,九幽大師中了淫毒, 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閉關,和身體裏的淫毒作鬥爭。」
而九蚺,都會趁着這個時候, 從鎮妖塔跑出來爲非作歹。
只是他失去了一半的那個, 無法在婦人體內產蛇, 被他欺辱的女子, 也因此僥倖逃過一命。
我進鎮妖塔後, 宋菲菲找到了正在閉關抗毒的九幽。
九幽告訴了她對付九蚺的辦法,宋菲菲便發動「鈔能力」, 在極短的時間內運來了一飛機裙子。
「靈珠小友,九蚺就交給我吧。
「你們放心, 他絕不會再有機會出來作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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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說,江莎莎被九蚺偷取的命格, 就藏在鎮妖塔中。
芳姐那些女鬼,之所以還能躲在寺外沒有魂飛魄散,也都是因爲九幽每日在爲她們誦經加持,凝固魂魄。
我帶着江莎莎來鎮妖塔取命格時, 沈皓激動得直抹眼淚:
「太好了,莎莎總算不用再過這種日子了。
「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談戀愛, 也不用再幹什麼重金求子、拋繡球招親。」
看他這傻樣, 我故作遺憾地嘆氣:
「哎呀,本來按照規矩,那繡球我是從你手裏搶到的。
「我是女的, 第一名自然不作數,所以你纔是冠軍啊。」
沈皓揉了揉眼睛,咧着嘴露出個忠厚的笑:
「沒關係的, 只要她幸福就好。」
這人是真不錯。
我回頭朝江莎莎大喊:
「聽到沒,這麼好的男人,錯過了可就沒了!」
江莎莎紅着眼眶站在門邊, 聽到這話,朝我嗔了一眼。
隨即, 扭頭看向沈皓, 聲如蚊蚋:
「拋繡球招親,還是作數的。」
沈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激動得嘴脣都在顫抖。
哦, 這該死的戀愛的酸臭味, 真是沒眼看。
我正想揶揄他兩句,宋菲菲沉着臉走上前,把手機遞到我身前。
信息來源依舊是一堆亂碼:
「厲害, 連九蚺都能對付。
「怎麼樣,龍華寺好玩吧?
「下一個考驗,會更精彩哦~」
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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