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珠36鬼市

喫夜宵被隔壁桌男人搭訕。
「這麼晚出來,肯定是做夜場的吧。」
「走,帶哥幾個去你上班的地方玩一玩。」
他們看人真準。
我確實是做夜場的。
我在鬼市擺攤,只同鬼做交易。
而鬼市,陽人進,陰人出。

-1-
「裝什麼呢!」
「你穿那麼少,不就是給男人看的嗎?」
「就是,哥幾個看你是給你面子!」
燒烤攤位前,幾個染着黃毛紫毛的男人,正圍着一個小姑娘動手動腳。
小姑娘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模樣。
畫着豔麗的煙燻妝,一條黑色皮羣穿的極短,露出兩條纖細白皙的長腿。
其他人見狀,一半假裝沒看見低頭繼續喫夜宵。
還有一半人被他們嚇到,紛紛繞着燒烤攤走。
我皺了皺眉,拎着剛買的炒飯走上前,一把推開其中領頭的黃毛。
「讓開,別擋着我買燒烤。」
「你他媽!」
看清我的模樣後,黃毛眼睛一亮,非常猥瑣地吹了聲口哨。
「喲,小美女,學人見義勇爲呢?」
我確實是見義勇爲來着。
只是見義勇爲的對象,是他們。
因爲他們圍着調戲的那女孩,根本就不是人。
見我插手,女孩不滿地橫我一眼。
大半夜出來找東西喫不容易。
也罷,是我打攪了她的好事。
我拿出炒飯裝進碗中,把米飯壓實。
然後倒扣進另一個碗上,這樣米飯就形成一個碗狀。
最後,將兩根筷子筆直地插進米飯中。
我把炒飯推向女孩;
「別生氣,請你喫夜宵。」
這叫倒頭飯,是專門祭祀死人用的。

-2-
女孩詫異地看我一眼,這纔將飯碗端到身前,低下頭輕輕嗅着。
「噗嗤!」
那幾個混混特意選了我們隔壁桌坐下。
見女孩不喫飯,只是低頭聞。
黃毛咧嘴一笑,露出口整齊的白牙。
他一屁股坐在女孩邊上,把飯碗拉向自己。
「好心當做驢肝肺,你請人家喫夜宵,人家嫌你的飯嗖啊!」
「美女,這飯你不喫給我喫吧,別浪費了。」
倒頭飯,可不是給活人喫的。
飯剛入口,黃毛便吐了出來。
「呸呸呸!這炒飯咋沒放鹽!」
女孩只是抬頭,冷冷地盯着他。
「你喫了我的飯。」
黃毛笑嘻嘻地朝她拋了個媚眼;
「喫你的飯怎麼了,又沒喫你的人!」
「怎麼,就許男人給你買包買花,你不能請男人喫碗炒飯?」
「難道你是撈女?」
我突然很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
一開始光知道他賤,沒想到他能那麼賤。
這樣的人渣,我救他們幹嘛?
女孩臉色越來越難看。
是真的難看。
白皙的皮膚逐漸泛青,臉頰上慢慢顯露出一大片暗紅色的屍斑。

-3-
「啊!」
黃毛慘叫一聲朝後跌去;
「這女人,這女人脫妝啦!」
「這什麼化妝品,質量真次。」
「呸呸呸!我竟然喫了醜八怪的飯!啊,我會不會中毒!」
女孩情緒起伏太大,鬼氣翻湧,已經穩不住人的容貌了。
她恨恨地瞪黃毛一眼,聲音嘶啞如破鑼;
「我會回來找你的。」
黃毛趕蒼蠅一樣,揮手將她趕走。
等她走後,才嬉笑着湊近我;
「我剛剛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是素顏的。」
「只有你這樣的素顏美女,才配和我一桌喫飯。」
有些男人,真的比鬼還要噁心。
要不是剛纔點燒烤花了兩百塊,我很想立即拔腿走人。
「呀,靈珠,你是陸靈珠吧!」
燒烤攤又走過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
他拿出手機左看右看,十分驚喜地走上前;
「我是你的粉絲啊,沒想到你也住這邊附近?」
我叫陸靈珠,是一個道士,也是一個網紅。
閒來無事,會在網上直播,給網友算算命看看風水什麼的。
年輕人大多相信科學,對這些東西不太感冒。
所以看我直播的,多數都是中老年人。

-4-
黃毛聽到他的話,十分驚奇。
等聽明白我是道士以後,笑得合不攏嘴。
「之前聽說過飛盤名媛,佛門名媛,今天看到個道士名媛!」
「有錢人玩的可真夠花的。」
中年人眉頭一皺;
「你什麼意思?靈珠大師可是有真本事的!」
黃毛摸着下巴打量我;
「什麼本事?勾引男人的本事嗎?」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我叉着腰站起身,對他一頓瘋狂輸出。
警察叔叔說了,不管什麼原因打架,先動手那個人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今天宋菲菲不在,沒人替我賠錢。
所以,我只能逼着對方先動手。
黃毛被我罵傻了,中年大叔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道士罵人,都這麼髒的嗎?」
「我草,你個給臉不要臉的賤人!」
黃毛跳起身,巴掌已經伸在空中。
我把臉湊過去,暗自竊喜。
好好好,你要是先動手,我可要開始正當防衛了。
「刀哥,別衝動,那兒有警察!」
一個染着綠頭髮的年輕男孩抓住黃毛的手,拼命朝他使眼色。
 遠處果然有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緩步走來。
我和黃毛對視一眼,都發出了遺憾的嘆息聲。

-5-
就這麼讓他走了,我實在是不甘心。
黃毛也是同樣的想法。
等我拿好打包的夜宵時,黃毛幾人遠遠地跟了上來。
我帶着他們在偏僻的巷子裏七歪八拐,很快就來到了城郊。
宋菲菲搬了把露營椅,正坐在馬路邊燒紙。
看到我來,有些不高興;
「你咋那麼慢,再來晚些今天的生意都來不及做了。」
「好啊!」
黃毛帶着人從樹後跳出,雙手叉腰,得意洋洋看着我;
「剛纔還在老子面前裝,果然是做夜場生意的!」
「怎麼,看不上哥幾個的錢?」
「沒關係,哥玩完不給錢就行了,哈哈哈哈~」
宋菲菲有些茫然,但是這不影響她發飆。
「我」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朝黃毛微笑;
「行吧,那你等會跟我們走。」
「可千萬跟緊了。」
這幫花花綠綠的小混混,在看到宋菲菲後紛紛吹起口哨。
一個個勾肩搭背,嬉皮笑臉;
「還是刀哥眼光好。」
「這種貨色,是不是得好幾千一個晚上?」
我用力握住宋菲菲的手,示意她趕緊燒紙。
宋菲菲轉了轉眼珠,放低聲音;
「你這是,打算帶他們進鬼市?」

-6-
最近閒來無事,我便帶着宋菲菲在鬼市擺攤。
鬼市,是給人和鬼做交易之用。
通常都設在陰陽交接處,需要打開陰路才能進去。
而且,普通人是不能隨意進出鬼市的。
畢竟是極陰之地,在鬼市呆上一晚,陽氣全消,陰氣纏身。
身體差些的,直接能大病一場,倒黴三年。
就算是陽氣重的年輕人,也免不了虛弱上一段時間。
而且,在這段時間裏,極容易被孤魂野鬼給纏上。
這幫小混混一看就是社會敗類,帶他們逛一圈鬼市,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宋菲菲挑眉,開始加快手中的動作。
她攤開一大疊紙錢,一摞一摞朝火盆中丟。
黃白色的紙張在火舌中化作黑灰,在空中盤旋成一小股灰色的旋風。
我拿出香爐,恭敬地點燃三支引魂香。
紙錢開路,魂香引路。
陰門方開。
黃毛詫異地揉了揉眼睛;
「奇怪,這不是個三叉路口嗎,怎麼變成十字路口了?」
長相清秀的綠毛青年吞了吞口水,看起來有些害怕;
「刀哥,這地方有些古怪。」
「這兩女人,剛纔一個燒紙一個點香的,太邪門了,咱們還是別去了吧?」
都來到這了,還能讓他們跑了?
我朝黃毛啐了一口;
「你不會是怕了吧?」

-7-
我和宋菲菲轉身就朝陰路走去,黃毛幾人擼着袖子跟在我們身後。
「刀哥,這路上怎麼那麼冷,你看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刀哥,我真的感覺不對勁,我們回去吧。」
一路上,那綠毛都在喋喋不休,試圖阻止黃毛繼續往前。
最後黃毛火了,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你踏馬給老子閉嘴!」
綠毛沒閉嘴,反而扯着嗓子開始尖叫;
「刀哥,咱們隊裏怎麼少了一個人!」
我快速扭過頭,這才發現這幫混混的人數確實不對。
剛纔我還回頭看過呢,彩虹小分隊們一共有五個人。
現在,只剩下了四個。
那個紫毛,不見了。
我心中一凜。
陰路連通陰陽兩界,中間免不了有孤魂野鬼出沒。
活人如果在陰路中走失,大概率,是再也回不到陽間了。
這幫人雖然是小混混,但他們是被我帶進陰路的。
如果死了,我就要承擔一份因果。
想到這,我頓住腳步朝黃毛幾人走去;
「什麼時候不見的?」
「最後一個看到他的人,是誰?」
黃毛原本有些着急,看我走近,齜着牙笑得一臉猥瑣;
「喲,這是怕客人跑了?」
「放心,哥幾個,就足夠餵飽你們的。」

-8-
陰路上,可沒有警察。
也沒有攝像頭。
我毫不猶豫伸出蒲扇般的巴掌;
「老孃現在就來餵飽你們!」
宋菲菲見我率先動手,急得撒腿狂奔;
「放着我來!」
專家說運動時會分泌多巴胺和內啡肽。
可以減緩壓力,讓人心情愉悅。
專家說的對。
我蹲下身,開心地拍着黃毛的臉;
「飽了沒有?」
「沒飽咱們再來幾次。」
黃毛剛剛被我一拳打中鼻子,此刻正躺在地上涕淚橫流。
「女俠,女俠饒命啊!」
幾人被狠揍一頓後,老實不少。
綠毛抬起頭,鼻青臉腫縮着肩膀;
「十分鐘前,山雞一直說覺得這個地方很詭異,讓他緊張到想尿尿。」
「他應該,應該是害怕,所以尿遁了。」
黃毛憤憤得瞪着他;
「那你鬼喊鬼叫,嚇老子幹嘛!」
綠毛可憐兮兮地低下頭;
「刀哥,我實在是害怕。」
「就想,嚇一下你,好讓你原路返回…」
膽子不大,心眼不小。
不過現在,誰都回不去了。
我和宋菲菲押着幾人,快步朝鬼市入口走去。

-9-
荒涼蒼寂的路上,突兀地出現一片墳地。
最中間的墓穴是由碎石塊堆砌,當中灰色的墓碑上刻着「鬼市」兩字。
周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黃土墳包。
墳包前樹着各式各樣的墓碑,每一個墳土包上都坐着人。
「咒物專賣」,「上好屍油」,「鬼眼淚」…
碑文上的字看得人眼花繚亂。
我帶着黃毛幾人徑直穿到鬼市中心。
那石頭墓旁邊,緊挨着一處小墳包。
墳包面前的墓碑,是粉色的。
上頭用草書龍飛鳳舞刻着四個大字;「代鬼償願」。
這就是我和宋菲菲在鬼市擺的攤位,替鬼魂完成各種執念和夙願。
黃毛幾人眼睛都看直了。
綠毛躲在他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哆哆嗦嗦問道;
「女俠,你們這是在玩 COSPLAY 嗎?」
「這場景,還怪嚇人的…」
鬼市比陰路安全得多,最起碼不存在走丟的風險。
我懶得和他們廢話,直接擺手趕人;
「行了行了,別耽誤我做生意。」
「你們自己去逛吧,兩個小時後到這來找我們,我會帶你們回城裏。」
黃毛有點害怕,還想再說些什麼,被綠毛扯着袖子拉走。
這傢伙,倒是挺有眼力見。
我和宋菲菲在支起兩把露營椅,開始擺攤。

-10-
沒多久,墓碑前走過來一個年輕的女鬼。
瓜子臉,大眼睛,看得出來,生前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
她直勾勾盯着墓碑,半晌才啞着嗓子開口;
「你們,可以幫我殺幾個人嗎?」
我有些啞然;
「小妹妹,殺人是犯法的。」
女鬼很無語;
「你們都來鬼市擺攤了,還怕違法呢?」
我拍拍胸脯,正氣凜然;
「遵紀守法是每個公民應盡的基本義務。」
女鬼本名叫張曉曉,死了兩年。
死的時候,是金融職業學院的一名大學生。
她家裏條件不太好,爸爸很小就過世了,只有一個老母親帶大她和哥哥。
連上大學的錢都是問親戚朋友借的。
看着宿舍的同學們都喫香喝辣,打扮洋氣,張曉曉十分羨慕。
爲了不讓同學知道自己的貧困,張曉曉開始接觸高額借貸。
她欠的錢越來越多,放貸的黑社會逼她出賣自己身體換錢。
她實在沒法接受,最終在恐懼和絕望之下選擇了自殺。
「我好想報仇,可是我去不了陽間。」
「黑社會的人都該死,你們幫我報仇,我什麼代價都能付得起!」
這就有些吹牛了。
她是自殺的。
自殺者不墮輪迴,不能轉世投胎。
她們鬼魂孱弱,也沒法去陽間復仇。
只能日日夜夜飄蕩在幽冥之中,不見天日。

-11-
不管怎麼說,我是道士,不是殺手。
張曉曉的故事雖然讓人唏噓,但我不可能爲了她去殺人。
見我不肯答應,張曉曉拉着我和宋菲菲撒潑。
「我不管!」
「我就要復仇,你們一定要幫我!」
這女鬼死得悽慘,又沒什麼鬼力。
我幾拳下去,怕是要打得她魂飛魄散。
最後,張曉曉在我們攤位上又是哭鬧又是打滾。
這一晚上不但沒做成生意,連衣服都被扯壞了。
等黃毛他們幾人按照約定回來時,我黑着臉帶他們快速離開了鬼市。
黃毛綠毛幾人還頻頻轉頭去看那女鬼。
綠毛一臉好奇;
「女俠,那個小姑娘是你朋友嗎?」
我沒好氣朝他翻個白眼;
「是你姑奶奶!」
綠毛也不說話,只是低着頭,懷中似乎踹了什麼東西。
黃毛幾人手上,也都拿着個鼓囊囊的口袋。
我有些詫異。
鬼市交易,需要以物易物。
如果拿不出攤主滿意的物品,也可以用錢交易。
而鬼市,只認黃金。
黃毛幾人,看樣子在鬼市買了東西。
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有東西,還是有黃金…

-12-
時間緊張,我帶着黃毛幾人匆匆趕路。
宋菲菲拉着我的手臂,眉毛緊緊皺在一起;
「我總覺得,那個女鬼有點反常。」
我點點頭,心中升起一絲怪異的感覺。
那女鬼,有幾分面熟。
只是我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
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帶着幾分詭異。
走出陰路,黃毛幾人生怕我問他們什麼,一溜煙跑得飛快。
我和宋菲菲扛着大包小包來到車前,宋菲菲將東西甩進後備箱,一臉的不悅;
「都怪那女鬼,今天又沒開張,哎。」
我們來鬼市擺攤整整一個月,一單生意都沒接到。
賺錢可真是難啊…
我躺在座椅上,剛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
「臥槽!」
「嘎吱~」
我猛然睜開眼,被眼前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
車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宋菲菲爲了不撞到她,朝左側猛打方向盤。
此時車子剛好在一個拐彎處,一輛大貨車沒有減速,正朝我們迎面衝來。
無奈之下,宋菲菲只能再次換方向。
車子朝左側飛速衝去。
而這,是一條盤山公路。

-13-
安全氣囊彈出,我和宋菲菲兩人被擠壓在位置上動彈不得。
汽車在山上不停翻滾。
一片天旋地轉中,我不得不感慨宋菲菲汽車的牛逼。
不愧是大幾百萬的豪車。
從山崖上滾落,玻璃窗竟然一面都沒碎。
「砰!」
汽車落地,沒有我想象中巨大沖擊力,反而濺起一片水花。
我心中一驚。
這盤山公路有一半是處在湖邊。
可是按照行駛路程,我們應該早就開過那片湖了。
「嘩啦啦~」
汽車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朝湖底沉去。
「啪!」
宋菲菲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劃破安全氣囊。
我們兩人頂着頭暈,在車裏四處摸索。
「嘔,我好像有點腦震盪,」
「嘔~」
「別踢了,笨蛋,那是防彈玻璃!」
宋菲菲白着臉乾嘔,還不忘朝我翻白眼。
在水壓的作用下,門根本打不開。
破開車窗,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車裏沒有放破窗錘,也沒有其他工具。
我咬咬牙,氣沉丹田,挑整內息往雙腿走。
「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中華武術」
我的腿還沒踢出ṭŭ⁰去,就被澆了個透心涼。
頭頂有水瘋狂灌下,車子下沉的速度愈發快了。
宋菲菲半個身子泡在水中,得意的朝我挑眉;
「你是不是傻,我這車可以變成敞篷車。」

-14-
車頂打開,我們憋着氣努力朝上游去。
車子前燈非常亮,將眼前水域照得十分清晰。
所以,我遠遠的就看到ťű⁾,數道黑影正朝我們倆快速游來。
宋菲菲驚得吐出一連串泡泡,臉色難看得像個水鬼。
我們倆一夜沒睡,從山頂滾落後都受了些傷。
我的肩膀在遊動時,隱隱作痛,使不上來力。
宋菲菲更嚴重,看樣子到現在頭還昏着。
好消息,來的是一羣水蛇,基本上沒毒。
壞消息,水蛇好像在躲避什麼東西。
我朝宋菲菲使個眼色,示意她遊得再快一點。
宋菲菲沒有加快動作,反而滿臉痛苦地蜷縮起身體。
不好,她腿抽筋了!
我心中叫苦不跌,只能折返身體去幫她。
我正努力按着她小腿肌肉,宋菲菲伸出手拼命指着我後方,滿臉驚恐。
我迅速扭過頭,瞳孔猛然一縮。
這魚,好大!
這是一條青灰色的魚,魚身狹長,魚嘴中長着兩排如匕首般鋒利的牙齒。
光看魚頭,還以爲是條鱷魚。
這是,鱔雀鱷?
臥槽,難怪這湖每天都有很多人來釣魚,卻都是空杆而返。
本地論壇上,還在說這湖裏的魚都成了精,輕易不上鉤。
有這條巨型鱔雀鱷在,湖裏的魚估計都成了它肚子裏的食物。
鱔雀鱷生性兇猛,以肉爲食。
不僅僅是魚,只要水裏的活物,它們都喫。

-15-
我一腳踢開宋菲菲,狼狽地朝後退去,還嗆了一大口水。
鱔雀鱷從我們倆中間迅速穿過。
近距離看,這魚更大了。
全身約莫有四五米長,魚頭像水缸那麼大,讓我有種面對鯊魚的無助感。
宋菲菲拼命游到我身邊,朝我手裏塞進一把匕首。
我有些絕望。
這魚的鱗片會隨着它的年齡增長,越來越堅硬。
看這體型,它也不知道在這片水域活了多少年。
區區一把匕首,估計只能在它身上留下一道劃痕。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根本沒時間思考,因爲這鱔雀鱷一擊不中,已經調轉方向再次朝我們衝來。
在水中吟不了咒語,也用不出符紙。
生死關頭,我直接迎着鱔雀鱷游去。
它張着嘴,尖利的牙齒在水中折射出令人膽寒的光芒。
我擰腰朝邊上一躲,迅速抓住它大張的魚鰓,然後握着匕首狠狠刺向它的眼睛。
刺中了!
鮮紅的血在湖水中蔓延。
我死死握着匕首,用力在魚眼中攪動。
鱔雀鱷喫痛下開始瘋狂掙扎,我感覺自己似乎坐在雲霄飛車上。
天旋地轉,頭暈眼花。
手臂逐漸使不上力,胸腔也憋得似乎要爆炸。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似乎能感覺到有點點灰霧從自己身上流淌出。

-16-
「砰!」
不知道被鱔雀鱷帶着在水中游了多久,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將我驚醒。
「靈珠,鬆手!」
原來不知不覺中,鱔雀鱷早已浮出水面。
宋菲菲正站在岸邊,朝我這方向丟魚雷。
不是,她哪來的魚雷?!
我鬆開手,早已疲憊不堪的鱔雀鱷顧不得咬我,被魚雷嚇得倉皇逃竄。
「累死我了,我差點以爲自己要交代在這湖裏…」
我毫無形象地仰面躺在岸上,只覺得全身每一根骨頭都是痠痛的。
宋菲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心有餘悸地過來扶我;
「幸虧保險公司的人來得及時。」
保險公司?
我勉強抬起頭,才發現身邊宋菲菲身後站滿了人。
宋菲菲給自己的人生安全買過高額安全險。
她的所有汽車上都裝了定位和報警按鈕。
只要觸動按鈕,保險公司的人就會迅速出動救援。
我剛纔以爲的魚雷,其實不是魚雷,是炸彈。
哦,有錢人可真難殺啊。
我閉上眼睛,睏意像潮水般席捲而來。
「靈珠,別睡了。」
宋菲菲用力在我大腿上擰了一把,朝我嘆氣。
「我們好像,遇上鬼打牆了。」
「這個拐彎,是車子第四次經過。」

-17-
保險公司的人留在湖邊收拾殘局,還派了一輛車送我們回家。
司機是個退伍軍人,身材高大魁梧,讓人一看就十分安心。
此刻他緊緊抿住脣,眉眼間有些鬱色;
「宋小姐,這路我開了許多次了。」
「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碰到。」
我朝臉上拍了兩巴掌,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快是凌晨四點鐘。
再有一個多小時,天就亮了。
這種時候,還能遇上鬼打牆?
宋菲菲撓了撓頭;
「我的法器都落在車裏,身上的符紙在水中全都泡溼了。」
「你身上有沒有啥傢伙?」
我伸出手胡亂在身上掏了一會,最後在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雕像。
雕像是用一種土黃色的泥巴捏的。
這是一個穿着古裝老婦人,眉眼刻薄,面容瘦削。
她手中緊緊握着一個掃把,嘴脣微張,似乎在咒罵什麼人。
宋菲菲好奇地接過雕像放在手中;
「這是啥?」
「哈利波特他奶奶?」
隨着她的晃動,一絲絲肉眼可見的灰色霧氣從雕像身上湧出。
然後,像蛛網一樣緊緊纏繞在宋菲菲身上。

-18-
宋菲菲毫無察覺,還拿着雕像湊到眼前細看。
她原本是極爲大氣明豔的長相。
天庭飽滿,神采飛揚。
不管什麼時候,永遠都是一副朝氣蓬勃的模樣。
可現在,臉上卻蒙上了一層灰敗之氣,印堂更是逐漸發黑。
乍一看,像是抽大煙敗光了家產的倒黴鬼。
這雕像!
這雕像在吸宋菲菲的氣運!
「臥槽,快把這髒東西扔掉!」
我駭然欲絕的模樣嚇到了宋菲菲,她想也不想打開車窗就朝外丟。
只是那雕像彷彿長在她手裏一樣。
不管她如何甩動手臂,雕像紋絲不動。
「砰!」
「嘎吱!」
刺耳的剎車聲再次響起,司機苦笑着轉過頭;
「宋小姐,咱們車子好像爆胎了。」
宋菲菲都快絕望了;
「草,想回家睡個覺就這麼難嗎?!」
我深吸一口氣,從她手中拔出那個雕像極爲恭敬地放在車位上。
「星君上神,剛纔是我胡言亂語。」
「等我們回到家,我一定給您備好三牲六畜,賠禮道歉。」
「到時候我會在家中設置供壇,每日上香供奉。」
宋菲菲有些茫然;
「靈珠,你在對誰說話呢?」
「不會是這個哈利波特奶奶吧?」
「啪!」
我一巴掌拍在她嘴上,拼命朝她使眼色;
「住嘴!」
「不得對上神無理!」

-19-
司機下車修輪胎去了。
我和宋菲菲也不想呆車裏,兩人蹲在大馬路上聊天。
宋菲菲小心翼翼瞥了汽車一眼,嗓門壓得極低;
「那東,咳,那位,真的是傳說中的掃把星?」
我目視前方,眼神哀愁,甚至有點想來根菸;
「是啊,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請神容易,送神難。」
姜子牙當年封神時,把前妻馬氏封成了「掃把星」。
寓意,只要遇到掃把星,就會黴運不斷,諸事不順,災禍連連。
這雕像,是用厄土捏造的。
何謂厄土?
因厄運而死之人的墳頭土,既爲厄土。
生活中,你一定聽過很多倒黴鬼。
喝水嗆死,走路摔死,釣個魚都能把自己電死。
這種都是不太好的八字,遇上極兇極差流年太歲犯衝,纔會慘死。
等他們下葬七日之後,取其墳頭土收藏,既爲厄土。
用厄土捏造的掃把星神像,那威力…
諸神都有人供奉。
千年來,只有掃把星,幾乎喫不到凡間香火。
現在好不容易沾上我們,她是輕易不會離開的。
有她在一天,我們就要倒黴一天。
沒猜錯的話,這掃把星雕像,是鬼市那個叫張曉曉的女鬼偷偷塞在我身上的。
所以我們後來纔會莫名其妙遭遇這一系列事情。
撞車,墜崖,掉湖裏。
遇上鱔雀鱷,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碰上鬼打牆。
幸虧我們倆命硬,八字好。
但凡命格普通一點,早死八百回了。
不過就我們倆身上這晦氣加黴氣,是破不開這鬼打牆了。
沒辦法,只能在這蹲到天亮。
太陽一出,陰邪自會退散。

-20-
宋菲菲有些惆悵;
「打過殭屍,滅過惡鬼。」
「可是這神仙,要咋搞?」
沒錯,掃把星是正式受封的神仙,擁有神位。
凡人,自然是鬥不過神仙的。
我長嘆一口氣,實在是想不明白,張曉曉到底爲什麼要把這東西塞給我們。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掃把星沒再出什麼幺蛾子。
估計是我剛纔說的一番話起了作用。
等司機修好輪胎送我們到家時,我和宋菲菲累得根本睜不開眼睛。
「哎呀臥槽!」
宋菲菲剛進門,腿一軟跪倒在地。
我則是仰起頭,呆呆地看着天上飛過去的灰色鴿子。
剛纔,好大一泡鳥屎就這麼精準的落在我頭頂。
我用手擦了擦頭髮上的鳥屎,然後面無表情把它們抹在宋菲菲衣服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我扶你起來。」
掃把星這是迫不及待,要享受香火供奉了。
三牲六畜,代表了祭祀當中的最高禮儀。
三牲指牛、羊、豬。
六畜則是馬、牛、羊、豬、‌狗、‌雞。
東西都是宋菲菲使喚人買的,但我不敢讓他們進家門。
那些可都是普通人。
離掃把星近了,身弱一點的怕是當天就要出意外。

-21-
等擺好祭壇和神位,已經快臨近中午。
我和宋菲菲跪坐在蒲團前,看着眉眼愈發清晰的雕像,欲哭無淚。
吸了一會香火,雕像周邊灰色的霧氣更濃了。
宋菲菲抽了抽鼻子,朝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好像聞到了一股黴味。」
她沒聞錯。
家中供奉掃把星的,確實會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黴味。
走在街上,直覺靈敏一點的人都會覺得這人渾身不舒服,不願意靠近。
算了,發黴就發黴吧。
當務之急,是要好好補個覺。
我和宋菲菲是被一股煙味燻醒的。
屋內的窗簾被燒掉大半,宋菲菲最喜歡的地毯也燒出兩個大洞。
這傢伙睡覺時一直有點香薰蠟燭的習慣。
我們睡着後,蠟燭莫名其妙倒翻,就這樣ṭū³引發了火災。
幸虧我們醒得早,纔沒有燒死在屋裏。
我和宋菲菲灰頭土臉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四目相對,愁腸百結。
「不想活了,死了算了。」
我嘆口氣,拍了拍飢腸轆轆的肚子;
「掃把星難得找到願意供奉自己的人。」
「你放心,咱們肯定輕易死不了。」
「只是,也活不好…」
何以解憂,唯有燒烤。

-22-
再次來到熟悉的燒烤攤,我和宋菲菲又碰上了那幫彩虹小混混。
黃毛看到我們,大驚失色。
「老大,是她們,就是這兩個女人害死了我們兄弟!」
我握着一把羊肉串,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
他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
黃毛身後跟着個身材矮小的光頭。
面容猙獰,凶神惡煞。
他朝黃毛擺手,眼神中泄出一絲淫光;
「帶走。」
我這才發現,彩虹小分隊少了好幾個人。
這光頭身邊,只有黃毛和綠毛。
其他的幾個毛呢?
黃毛腦子有點不太好使。
上次被我們打得那麼慘,今天竟然還敢來。
相比之下,那個綠毛就機靈得多。
他轉了轉眼珠,口號喊得很響,人卻朝黃毛身後躲;
「就是她們倆!」
「山雞幾個就是被她們給害死的!」
我和宋菲菲正憋着一肚子火,見幾人主動送上門,自然不會客氣。
黃毛剛把手伸出來,我上前一步抓住他胳膊,準備擰斷他的手。
不知道哪個天殺的熊孩子在地上扔了一輛小汽車玩具。
我踩在小汽車上,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
頭還重重磕在身後的木頭凳子上,磕得我好半天沒緩過神。

-23-
宋菲菲大喫一驚;
「掃把星沒帶身上,也能這麼倒黴?!」
我狼狽的從地上爬起身;
「沒帶在身上有啥用,我們早就被黴氣醃入味了!」
黃毛陰沉沉地看着我們,手放在衣服口袋裏朝我指了指;
「別動,再亂動,小心老子的槍不長眼。」
我和宋菲菲猛然仰起頭。
我說這傢伙今天怎麼敢來招惹我們,竟然帶了槍!
今天陰雨綿綿,冒雨來喫夜宵的人很少。
所以這燒烤攤上人並不多。
除了我們幾人外,只在街邊坐了一對小情侶。
黃毛巡着我的眼神,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自己死到臨頭了,還有功夫擔心別人呢?」
形勢比人強。
綠毛見我們不敢動彈,從包裏掏出一條早就準備好的繩子。
那繩子是村裏常用的麻繩,離得近了,似乎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只是我現在身上黴氣纏繞,靈覺遲鈍,連陰陽眼都失效了。
一時間,也看不出這繩子有什麼古怪之處。
綠毛用繩子把我和宋菲菲的手綁在一起,朝光頭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臉;
「老大,都解決了。」
宋菲菲嘆了口氣。
憋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讓她十分羞恥的話;
「你知道我爸是誰不?ƭúₕ」
聲音比蚊子哼哼還要小。
此時剛好一輛ţű⁴救護車鳴笛經過,那微弱的聲音被掩蓋得無影無蹤。
宋菲菲再也鼓不起勇氣說第二次。
只能悻悻地閉上嘴,不甘不願被黃毛押着朝一輛麪包車走去。

-24-
黃毛有些得意。
人一得意,就免不住有些飄飄然。
他見周邊沒有人,便大着膽子開始拿槍在我腦門上比劃。
「臭婊子,真以爲會兩下拳腳,就能和我們龍虎幫作對吧?」
龍虎幫?
這麼土的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我晃了晃腦袋,實在是有些想不起來。
這黴氣不但讓人變得遲鈍,還讓人腦子變蠢,實在是可怕的很。
見我晃頭,黃毛有些生氣;
「草,還敢躲!」
「信不信老子現在就一槍蹦了你!」
我當然不信。
所以我不但沒理會他,還狠狠踩了他一腳。
黃毛喫痛,氣得臉都歪了;
「草!」
他猛然一甩手,扣動扳機頂在我額頭上。
胸口傳來一陣心悸。
我用力扯住宋菲菲,帶着她迅速彎腰。
「砰!」
耳邊傳來一聲巨響。
這槍,果然走火了。
子彈從我們頭頂射出,打中一塊路牌後竟然折返,正中黃毛眉心。
他此時,還保持着舉槍的姿勢。
獻血從他額頭上汩汩流出,黃毛瞪了我一眼,不甘地仰面朝下倒去。
光頭和綠毛都被這一變故驚呆了。

-25-
「你,你殺了刀哥!」
綠毛跪倒在地,悲憤交加,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
「老大,我早就說過,這兩女的會邪術!」
光頭雙眼猩紅,眼神中閃爍着恨意和恐懼;
「果然是你們!好好好,我終於能報仇了!」
我的腦子越來越不好使了。
不然爲什麼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光頭比黃毛警惕很多。
他指揮綠毛開車,自己撿起地上的槍對準我們。
在車上,他沒說話,只是不停地用眼神打量我們。
握着槍的手,更是一刻都沒鬆懈。
我看着黝黑的槍口,怎麼看怎麼感覺不對勁。
這槍,不會第二次走火吧…
「這槍,你們從哪裏來的?」
「閉嘴!不許說話!」
綠毛回頭看了我們一眼,將油門踩得飛快;
「老大,你小心點。」
「咱們這麼多兄弟死在她們手上,這兩個女人十分邪門!」
我到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一點狀況。
從鬼市出來以後,這幫小混混,一個接一個不明原因的死了。
死到現在,只剩下綠毛和他們的光頭老大。
而他們,把所有原因都歸結到我們身上。

-26-
車子在市區橫衝直撞,沒多久就帶我們來到了城東的郊區。
這是一片爛尾樓。
七八棟高樓聳立在一片荒園中,影影重重,看起來有些淒涼。
這個樓盤,我聽說過。
當初賣的時候價格特別高,結果開發商老闆卷錢逃出國了。
來這買房的工薪階層都揹負了高額房貸。
有人實在支撐不住,衝上頂樓一躍而下。
潘多拉的魔盒就此打開。
一個月之內,接連有 9 人慘死在這爛尾樓中。
大家都說這樓裏鬧鬼,這地方也變得越發荒涼。
我安靜地跟在光頭身後,環顧四周時,總感覺有無數道視線正陰惻惻地盯着我們。
黃毛和光頭帶着我們來到最北那棟樓的一層。
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接的電,屋頂掛着幾個發黃的燈泡,投出一片昏暗的光線。
水泥牆邊放着一排沙發,沙發前還有張木頭茶几。
屋裏有股淡淡的尿騷味,讓人忍不住皺眉。
不得不說,光頭是會選地方的。
這鬼地方几乎沒人來,大家談之色變,算是一片禁地。
如果我和宋菲菲死在這,估計等屍體爛了都沒人發現。
哦,不對,宋菲菲這狗大戶有保險。
可能剛死,就被人發現了。
光頭坐在沙發上,鬆了一口氣;
「張斌,你去把她們倆衣服扒了,省得等會出幺蛾子。」

-27-
我和宋菲菲,向來是法器符紙不離身的。
但是屋裏進了掃把星,掃把星的黴氣會降低法器的靈力。
我們特意把符紙、桃木劍等東西都收拾好,放在宋菲菲市中心的別墅裏。
現在身上除了一把小匕首,啥都沒帶。
「張斌,還愣着幹嘛!」
光頭拿着槍,有些不滿;
「動作快點,遲則生變!」
原來這綠毛,叫張斌。
他,也姓張。
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快速閃過。
我仔細打量着他蒼白瘦削的臉龐,越看越覺得面熟。
「你是那個女鬼,張曉曉哥哥!」
「閉嘴!」
張斌臉色大變,一雙細長眼睛瞪得滾圓;
「你有什麼資格提我妹妹!」
所以這一切,都是這對兄妹設計好的?
「黃毛那幫人的死,也是你造成的吧?」
「你在鬼市,讓他們買了什麼東西?」
我記得綠毛進鬼市前,脖子上戴着一條不算太粗的金項鍊。
從鬼市出來後,那項鍊就不見了。
黃毛那些東西,應該都是用這條項鍊買的。
張斌低聲笑了,玩下腰,隨手撿起放在一旁的棒球棍。
「挺不錯的,陸靈珠。」
「腦子還不算太笨。」

-28-
光頭已經聽傻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綠毛耍了。
「張斌,你他孃的敢騙老子Ṱū́ₔ!」
他憤怒的用槍指着張斌,眼神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老子對你不薄,你竟然敢背叛我!」
宋菲菲回過味來,也有些生氣;
「你神經病啊!」
「這個光頭的幫派就是龍虎幫吧,當初放高利貸那個?」
「你妹自殺是他們害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沒說話,只是偷偷打量着那把槍。
我知道黃毛幾人是怎麼死的了。
這槍,是怨物。
心還怨念之人,用來自殺的東西,就是怨物。
他們死後亡魂會附着在這東西上,直到找到替死鬼,才能去地府報道。
所以,這槍裏射出的子彈,只會擊中握槍之人。
這也是張斌絲毫不理會光頭的原因。
他只是死死盯着宋菲菲,眼神陰狠如毒蛇;
「好,好得很!」
「陸靈珠,你也忘記了,是不是?」
「忘記自己,是怎麼害死我妹的?!」
光頭見自己拿着槍,都沒人把他當回事,博然大怒。
「草!找死!!」
「砰!」
開槍之前,他一腳踩中啤酒瓶朝前一摔。
摔倒時爲了保持身體平衡,手在空中亂舞。
子彈就這樣,從他太陽穴中橫穿而過。
鮮血混合着腦液在我眼前炸開。

-29-
宋菲菲倒抽一口涼氣,張斌卻連頭都沒回。
他目不轉睛盯着我,似乎要在我臉上尋找什麼。
「陸靈珠,你說話啊!」
「你也不記得我妹嗎!」
我定定地看着他;
「我記得。」
到現在,我已經完全想起來了。
兩年前我在街上看到一個女孩,面上有黑氣纏繞。
我便叫住她,說讓她千萬別問別人借錢,不然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女孩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
我送了她一張護身符,她當着我的面撕碎符紙丟進垃圾桶。
「死騙子,離我遠點!」
那女孩,就是張曉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和因果。
見她態度堅決,而我手頭剛好有其他事情,也就沒有過多糾纏。
「啊!」
聽我說完,張斌用棒球棍瘋狂敲打着水泥牆;
「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她!」
「你當時明明可以救下她的!」
「見死不救,你就應該陪她一起死!」
宋菲菲都聽傻了;
「你神經病啊,這都能怪到靈珠頭上?」
「網貸是你妹自己要借的,符紙是她親手撕碎的,和我們有一毛錢關係嗎?」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你」
張斌舉着棒球棍朝宋菲菲撲去,我嚇出一身冷汗。

-30-
宋菲菲靈活地朝邊上一躲,卻忘記我們兩手是綁在一起的。
她這一跑,直接把我送到了張斌棍子前。
我一腳踢飛張斌,自己也保持不住平衡,帶着宋菲菲朝地上滾去。
也不知道誰在地上放了幾塊碎磚。
我和宋菲菲落地時剛好砸在磚頭上,疼得兩人半天緩不過來。
張斌捂着胸口站起身,突然笑了。
「陸靈珠,你猜我給你準備了什麼?」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沙發旁拖出一隻編織袋。
袋子裏,竟然是一個半人高的鐵籠。
裏頭趴着一隻體型碩大的黑貓,幾乎有狼狗般大小。
毛色漆黑髮亮,眼珠一灰一黑。
看到我和宋菲菲,這貓極爲興奮地站起身,在籠子中搖着尾巴轉圈。
這是,九陽貓!
古代邪術師爲了殺人,特意培養了一種邪貓。
以活人血肉餵養,喂滿九人後,九陽貓變算是煉成了。
它們性情暴虐,力敵虎豹,最愛食人。
只是這九陽貓的眼珠,還沒有完全變成黑色。
看樣子,還差了一個人。
還好還好,沒煉製成功的九陽貓,我和宋菲菲還是有一搏之力的。
「哈哈,哈哈哈哈~」
張斌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再次仰頭大笑起來。
看起來更癲了。
「陸靈珠,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不會以爲,自己還有機會能跑吧?」

-31-
接下來發生了讓我和宋菲菲目瞪口呆的一幕。
張斌走到光頭屍體前,用匕首挖出了他的心臟。
然後,把心臟上流淌出的血塗抹在自己脖子上。
他一步一步走向籠子,宛若地獄中出來的惡鬼,滿眼都是瘋狂和狠厲;
「曉曉,別怕。」
「所有害過你的人,都得死。」
「哥哥馬上就來陪你了,你再也不會孤單。」
他打開籠子,九陽貓出籠的一瞬間,就撲上去咬碎了他的喉嚨。
「快點快點,抓緊啊!」
我和宋菲菲正拼命用匕首割着繩子,急出一腦門子汗。
張斌可真是個瘋子!
竟然用自己來煉製九陽貓。
等被這貓喫完,黴氣纏身的我和宋菲菲根本就不是對手。
更別說,我們兩什麼法器都沒帶。
這貓似乎是餓久了。
大口大口吞嚥着,速度極快。
我好像都能看到張斌白森森的肋骨。
這個瘋子!
宋菲菲的匕首是高價特質的,真正的削鐵如泥。
可是我們倆割了半天,卻割不斷這繩索。
我真是被晦氣糊住了腦子。
這繩索,估計也是怨物。
普通的匕首,肯定是割不開這東西的。
我用力握住匕首,在手掌心劃出一大條血痕。
繩子終於,我和宋菲菲揉着手腕站起身,對上一雙幽深如墨的眼睛。

-32-
「咕咚~」
宋菲菲扯着我衣袖,用力吞了下口水。
這九陽貓,體型似乎更大了。
目光沉沉地站在那,一雙眼睛如豹子般緊緊盯着我們。
「它是不是在看着我們?」
九陽貓眯着眼,視線逐漸從我轉到宋菲菲身上。
我擋在宋菲菲身前,有些同情她;
「它評估好了,覺得你比較弱,等一下會先撲殺你。」
宋菲菲倒抽一口冷氣。
就在這剎那,九陽貓動了。
一道極快的黑影從我身側略過,快到我幾乎來不及反應。
我手中的匕首從它尾巴處劃過,響起一陣金屬碰撞聲。
「砰!」
宋菲菲被它一爪子拍中,在空中飛出數米遠,砸在水泥牆上後悶聲摔倒在地。
「咳,咳!」
宋菲菲痛苦的捂住胸口,噴出一大口鮮血。
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我彎下腰死死盯着九陽貓,大腦瘋狂轉動。
九陽貓雖然陰邪,卻屬陽物。
活人屬陽,九爲陽。
而且古代的邪術師,會定期給它們餵養混了硃砂的糯米。
養成後的九陽貓不懼鬼祟,不怕符紙和桃木劍。
極難對付。
事到如今,只能以陰克陽。

-33-
「菲菲,你去檢查張斌帶來的東西。」
「咱們用那些怨物來對付這貓!」
我撿起地上剛纔被我割成兩段的繩索,還好,陰氣還在。
把繩索纏在手中,我半蹲下身,朝着九陽貓緩慢靠近。
它抽動鼻子,似乎發了這條繩子的詭異之處。
見宋菲菲踉蹌着朝沙發走去,九陽貓仰頭尖嘯一聲,猛然朝我撲來。
我咬了咬牙,直接面對面朝它衝去。
「砰!」
身體像撞上一輛小汽車,我這麼不怕疼的人,也痛得緊皺起眉。
九陽貓想饒過我找宋菲菲,我只能苦着臉再次迎上去。
宋菲菲在屋裏找了一圈,看我不停被九陽貓撞飛的身體,都快急哭了;
「草,什麼都沒有啊!」
張斌這傢伙還真是雞賊。
我在地上滾了幾圈,感覺全身骨頭都快斷了。
屁股下似乎壓到了什麼東西,卡得我生疼。
我伸出手, 摸到一把黑黝黝的槍。
槍?
槍!
我一手握槍一手抓繩,腳下用力, 率先朝九陽貓撲去。
纏鬥中,那繩子被我饒在了九陽貓的脖子上。
它動作明顯一滯,速度也慢了幾分。
就趁現在!
我死死抱着它的腦袋, 對準自己的頭扣動了扳機。
「靈珠!」
在宋菲菲的驚呼聲中, 子彈穿堂而出。
不過並沒有射中我的腦袋, 而是擊中了九陽貓。
雖然我身上黴氣纏繞,但是掃把星君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這麼豪氣的供奉者。
今天出門前,我還在香爐裏插了一把香。
還擺了六盤水果和六盤糕點。
一般人過年,都沒這待遇。
我賭掃把星,捨不得讓我死。
我賭對了。

-34-
我和宋菲菲帶着滿身傷狼狽回到家時,發現院子外圍滿了人。
一輛垃圾車經過我家時,莫名其妙撞進了院子中。
最近市區嚴格搞垃圾分類。
Ťů⁽這車裝的,全都是廚房垃圾。
那滋味,當真是酸爽。
我們倆白着臉對視一眼, 有點後悔剛纔沒有被九陽貓撓死。
收拾完殘局,我躺在牀上懷疑人生。
請神容易送神難。
到底怎麼樣, 才能儘快送走這掃把星?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第二天, 天還沒亮我們就被吵醒了。
有兩個大媽在門口吵架, 吵到後來開始廝打,最後還出動了警察。
覺是沒法再睡了。
我們倆行屍走肉般來到公園,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發呆。
「想哭, 想死。」
「以後的日子,都要這麼過嗎?」
宋菲菲抬頭望天, 眼眶有些溼潤。
我也非常絕望。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就在這時, 電話響起。
是一個陌生號碼, 聲音卻很熟悉。
「蠢貨!」
「我怎麼有你這麼蠢的徒孫!」
師尊!
是師尊!

-35-
師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累;
「靈珠,你可ƭü₊笨死算了。」
「馬氏當初因姜子牙碌碌無爲,每日痛罵於他, 更是不惜逼姜子牙休妻。」
「後來姜子牙位極人臣,馬氏後悔自縊而死。」
「姜子牙封神斬將後,把馬氏封做了掃帚星。」
「馬氏因此成爲天下人笑柄,她恨極了姜子牙, 曾經放過狠話, 說和姜子牙此生不復相見。」
「聽明白了嗎?」
我猛然一拍大腿,宋菲菲嗷一聲從椅子上竄起來。
「明白了!謝謝師尊!」
還沒等我說完, 師尊已經匆忙掛斷電話。
好久沒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師尊在忙些什麼。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 是請走掃把星。
我和宋菲菲頭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一口氣跑半個城不費勁。
姜子牙神像剛搬到家門口, 屋裏就傳來一道憤怒的罵聲;
「小賊敢爾!」
哪怕是白日,也能看到一道閃耀的流星從屋頂一閃而逝。
空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新。
黴味散了不少,院子裏種着的滿牆月季終於散發出了幽幽的花香。
我和宋菲菲抱頭痛哭, 天知道這幾天我們是怎麼過來的。
只是沒高興多久,電話再次響起。
喬墨雨的聲音異常嚴肅;
「靈珠,我快死了。」
「速來救我。」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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